第14章
但是外表無論多么光鮮亮麗，其中的骯臟只有當事人清楚。
祁嫣特意瞞著傅歧，私底下打車趕過去，在一眾豪車之間，她的出租車出現(xiàn)的非常突兀。
接待男侍沒有因為出租車而怠慢，他們立刻上前，戴著白手套的手拉開車門，另一只手擋在門框上方，護著她的頭，以防磕碰。
“謝謝。”祁嫣的聲音不大不小，“不過還要麻煩你幫我把車里的拐杖拿出來�！�
“好的�！�
接待男侍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位客人。
她上身是黑色簡約利落的緊身小西裝，下身是蓬蓬起來的黑色裙子，在裙底還有一層很明顯的白色，與小西裝上的銀色紐扣和胸針相呼應(yīng)，一雙腿又長又白，勻稱筆直，像展柜中擺放的娃娃放大版。
她的腿腳好像不太方便，需要拄著拐。哪怕這樣，她身上也看不出一絲狼狽，反而優(yōu)雅極了，舉手投足優(yōu)雅矜貴，道謝的聲音客氣又隨意，絲毫沒有拘謹。
看來這位從出租車上下來的女人，不是那么簡單的人物。
男侍接待過太多人，早就養(yǎng)成了一副火眼金睛，什么樣的人身份高，什么樣的人是裝身份高，他向來看得很清楚。
“請問您有預(yù)約嗎？”他問。
“沒有，我找人，他叫沈司羲�！彼贸鍪謾C，屏幕上顯示著他不接電話的通訊記錄，“我是他的朋友，他不回我的消息，我很擔心他�！�
這里的人自然也認識沈司羲。
沈家公子最近在各大會所玩嗨了的事早就傳開了，聽說玩球贏了不少，可比做生意掙得多掙得快，這會把錢當紙一樣灑，所有會所巴不得接待這樣的客戶，那跟天上掉錢沒區(qū)別。
“我?guī)ァ！蹦惺糖宄羞@樣氣質(zhì)的女人不可能是鬧事者，他完全相信她說的話，照顧得更加妥帖，將她引入樓內(nèi)。
歡迎聲清脆整齊，侍應(yīng)生排列成兩隊，整齊鞠躬。
男侍在前面引路，禮貌地說：“女士，雖然您是沈先生的朋友，但房間中也有其他客人，我需要提前進去打個招呼，得到允許才能讓您進去，如果不方便的話，沈先生會出來見您�！�
祁嫣笑了笑：“好的�！�
等待的功夫，她靠著墻站著，目光掃過堪稱金碧輝煌的大廳，天花板懸掛的水晶燈將近占了一半的空間，給人一種貴氣奢靡的感覺。
她能隱約聽到房間內(nèi)的音樂聲和歡笑聲，有男有女，很是熱鬧。
沒過多久，包房門被打開，沈司羲走了出來，他的腳步有些虛浮，白凈俊逸的臉上帶著醉意，眼神有些迷離。
他到她后，下意識看了眼周圍，沒見到其他人的身影，這才吩咐男侍離開。
包房門被打開后，里面的熱鬧更加清楚。
沈司羲面色有些尷尬，他把門關(guān)上，隔絕了喧囂，只有一些繁雜的背景音，他看著她，不知道怎么開口。
祁嫣凝視著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沈司羲走到她面前，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腿上：“還疼不疼？”
“回答我的問題，沈司羲，我從來沒想過需要你犧牲到這種地步，用自己去換……”她再生氣，卻只能壓低聲音，“去換證據(jù)，你把自己糟蹋成這樣，如果拿不到怎么辦？”
“我不后悔。”沈司羲靠著墻，站在她身旁，“傅歧的勢力太龐大了，根本沒辦法用任何商業(yè)手段扳倒他，或許是上一次我故意搶了他的能源生意，他想對我打擊報復(fù)，居然派人引我下地獄，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他想要什么結(jié)果�！�
沈司羲輕呵一聲，諷刺地說：“很難想象，他選擇誘騙我的人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我不知道傅歧用什么樣的條件能讓我的兄弟背叛我，他的確有手段，很可怕�！�
傅歧的確擅長收買人心，他慣用手段就是如此，從被害者身邊最親近的人下手。
祁嫣拉住沈司羲的袖子，語重心長：“停止吧，再這樣下去你撐得住嗎？現(xiàn)在停下來還有救，這就是我今天過來找你的目的。”
“我停不下來了，祁嫣。”沈司羲吸了吸鼻子，揉著眼睛，他努力壓制著體內(nèi)的煩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最近賭什么都在贏，你知道為什么嗎？”
他靠近她，眼神悲戚：“因為傅歧在等一個時機，只要我拿出全部財產(chǎn)，他會讓我輸光�！�
沈司羲雙手搭在祁嫣的肩上，沉重地說：“祁嫣，我需要你配合我，讓他單獨見我一面，只要能見一面，我就有辦法拿到證據(jù)了。”
“什么？”她上下打量他這身頹廢的模樣，不可置信：“你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要去見他，你就不把他真的廢了你嗎？沈司羲，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有把握，只要給我一個和他相處的機會，我就有可能拿到他承認犯罪的音頻證據(jù)�！鄙蛩爵瞬桓掖舐曊f話，他只能壓低聲音，幾乎是貼在祁嫣的耳邊低吼：“你信我，你相信我！”
他的情緒在發(fā)狂的邊緣，越說越激動，手掌不自覺地用力捏著她的肩。
“疼……”她吸了口氣。
沈司羲恍然驚醒，他立刻松開手，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現(xiàn)在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了，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
他手足無措，額頭浮現(xiàn)細密的汗。
他是驚恐的，他怕自己現(xiàn)在這副模樣嚇到她。
這時，包廂門打開，吵鬧的音樂聲再次傳來，從里面搖搖晃晃走出一個男人，腦袋沉得幾乎在脖子上掛不住，顯然是磕了些藥，這會兒后勁還沒散。
祁嫣雖然不認識他，但難保他見過她，不能讓傅歧知道她私下找過沈司羲，她立刻偏頭，面朝墻壁。
一上來，男人就罵，“你他媽干嘛去了，耽誤那么長時間？”男人目光落在祁嫣身上，眼睛一亮：“哪來的妹妹？小沈啊，帶進去玩會��？”
“不了，駿哥，她也不太習慣這里�！鄙蛩爵瞬粍勇暽珦踉谒懊�，“我送她先回去，馬上過來�！�
“等會兒！”駿哥盯著祁嫣的后腦勺，越來越覺得這女孩兒有點眼熟，“她到底是誰啊，我瞅著我好像認識她呢，把臉露出來讓我瞧瞧！”
說著，駿哥便伸手去拉祁嫣的胳膊，想讓她轉(zhuǎn)過身來。
第34章
狠厲新貴（34）
駿哥肥膩的手一直嘗試著去抓祁嫣。
她向墻邊縮著，躲避著駿哥探究的目光。
沈司羲一把推開駿哥，冷道：“行了，這是我朋友，駿哥你別太過分，懂不懂適可而止？”
駿哥一愣，沒想到沈司羲會發(fā)脾氣，最近相處下來，他一直以為沈司羲是個軟性子，說什么都行，沒想到生氣起來這么嚇人。
那陰冷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扛起大刀活剮了他。
“我以為看見我熟人了呢，你別生氣，那我回去了，你倆聊著。”
駿哥干笑一聲，縮頭烏龜似的鉆回包廂。
祁嫣毫不掩飾嫌棄：“為了降低傅歧的戒備，你天天和這群人混在一起，太不值了�！�
“值�！鄙蛩爵丝粗�，露出溫和的笑，仿佛回到了當時在醫(yī)院時他風清月朗的模樣：“值得的。”
既然沈司羲執(zhí)意這么做，她只能配合他。
“你身邊的人說不定被傅歧買通了，都不可靠，我去跟方知景聊一聊，看他愿不愿意繼續(xù)合作，到時候你可以把沈氏部分財產(chǎn)轉(zhuǎn)到乘揚名下，不至于損失太多。”她說。
“好。”沈司羲摸著她的發(fā)，“謝謝�！�
“是我應(yīng)該謝謝你�！彼蛐牡赘屑に龅囊磺校菫榱苏l，她心里也清楚。
二人道別后，沈司羲重新回到包廂，
里面熱烈，昏暗，燈光晃動，但于他來說，更像是一只深淵巨口，逐漸將他的身影吞噬嚼碎。
祁嫣原路回家，裝作剛剛出門的樣子，聯(lián)系了傅歧的司機，讓司機帶著她去周邊的商場轉(zhuǎn)了轉(zhuǎn)，做足購物的樣子，實打?qū)嵒瞬簧馘X，刷的都是傅歧的卡，她也不心疼。
當她回家的時候，傅歧已經(jīng)下班了，穿著米色的薄衫坐在客廳里看電視。
聽到動靜，他回過頭，打量著她的衣裳，眼底帶笑：“逛街的時候有沒有人管你要聯(lián)系方式？”
“挺多的，給不過來�！彼龘Q上拖鞋，跟在身后的司機拎著大包小包，逐一將包裝袋小心翼翼放在地板上，這里面任何一樣物品若是不小心弄壞弄臟，得拿出他好幾個月工資賠。
傅歧起身，走了過來。
她腿腳不方便，需要坐在椅子上慢慢換鞋，她彎下腰正準備拉開短靴的拉鏈，只見傅歧半蹲在她的身前，一手托著她的腳腕，另一只手拉開拉鏈，又穩(wěn)穩(wěn)地按住鞋后方把鞋脫了下來。
他垂著眸，動作認真，如刀鋒般鋒利的劍眉掩在柔順的劉海之下，只能看到長長的睫羽，溫和極了，很難想象他就是叱咤能源產(chǎn)業(yè)心狠手辣的大亨。
當他抬起眼的時候，那股鋒芒又很明顯地顯露出來，只不過對面是她，他柔和了許多，“下次有別人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你可以把我的給他�！�
“以你的性子……”她拉長語調(diào)。
他輕輕一笑：“我會打爛他的嘴�！�
這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是一句形容的玩笑，而從傅歧口中說出，他真的會這么做。
祁嫣深深看他一眼，沒再接話，明明雙方心里都清楚要聯(lián)系方式之類的是一句玩笑話，可他最后偏偏以警告做結(jié)尾，暗示她注意分寸。
他扶著她坐在沙發(fā)上，接著端上一盤果切，把遙控器遞到她手里。
沙發(fā)上鋪著薄毯，他扯過來蓋在她的腿上，“天涼了，以后出門穿長褲�！�
“好。”祁嫣扯著毯子，隨意翻找著電視節(jié)目。
傅歧單手攬著她的肩，狀似隨意問：“今天都去哪兒了？”
“周圍的商場，隨便買了幾件衣服和包，還有香水�！彼仡^指了一個深藍色的包裝盒：“我挑了一個男款，你也可以用�！�
“嗯�！备灯缟裆训�，也沒在意她說什么，又問：“還有呢？”
祁嫣心底咯噔一下，難不成她的手機里有定位？
不可能，如果手機里裝了定位，她干什么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不至于等到現(xiàn)在才問。
是她去星御海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還是說這是在試探她？
她控制住表情，平淡地回答：“逛完就回家了，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司機�！�
傅歧搭在她肩上的手緩緩上移，最后按住她的后脖頸，一用力，將她半個身子帶到他面前。
而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和煙味更加明顯。
傅歧知道，她還是撒謊了。
而他也給過她機會，但是她還是不想說實話。
是不是他從前做的太過分了，導(dǎo)致她對他一直有心理防備，但為什么要撒謊隱瞞呢？他想不明白。
傅歧閉上眼，他有種無力感，無論他做什么，她總會小心謹慎得退后一步，和他保持著距離，無論身體再怎么親密，她的心也不會放在他身上。
他摩挲著她白皙的脖頸，漸漸撥開她的衣領(lǐng)，沒有看到刺眼的痕跡，他又抬起她的下巴，對著那嫣紅誘人的唇吻了下去。
撬開牙關(guān)，細細探索。
很干凈，沒有煙酒味。
他松了口氣。
“唔！”她有些呼吸困難，抵著他的胸膛試圖得到些喘息的機會。
他很快放開了她，眸色沉如濃墨，席卷著欲望。
她太懂他眼神中的意思了，
直白地說：“我太累了，不想……”
他倏地一笑，“想什么？不跟你做，看你嚇得�！�
“……”他這話說的，搞得她滿腦子黃色廢料一樣。
傅歧將她的外套脫下來，隨意搭在沙發(fā)背上，“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
祁嫣點了點頭，巴不得快些離開，撐著拐杖挪去浴室。
傅歧獨自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她的背影轉(zhuǎn)進浴室，消失在視線中，他翹著腿，手里還拿著她的外套。
他將外套放在鼻尖下聞了聞。
她既不抽煙也不喝酒，身上的味道一定是別人的，或者是某種特殊環(huán)境的，商場禁煙，又有專門的吸煙區(qū)，她還能去哪？
而且是瞞著司機單獨出去的。
按照他以往的作風，一定會去調(diào)監(jiān)控，她幾時離開公寓，幾時回來，都會一清二楚地記錄下來。
但他這次不想那么做，他想給她留點隱私。
這是他開始學著尊重她的第一步，他記得，她是他的女朋友。
他克制著探究的欲望，轉(zhuǎn)身走到玄關(guān)，拿起地上深藍色的包裝盒，拆開那瓶香水。
VERSACE今年的新品，木質(zhì)淡香。
他嘴角揚起笑容，心里好像塞進了糖罐中。
第35章
狠厲新貴（35）
祁嫣驚奇地發(fā)現(xiàn)，最近傅歧不會管她每天去干什么了，以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減輕許多。
她也因此順利地聯(lián)系上方知景。
開始方知景很排斥，他極為厭惡賭毒一事，轉(zhuǎn)身就要走，眼看合作要崩盤，她立刻將原委解釋清楚，他才愿意繼續(xù)聽下去。
“你說的都是真的？”繪畫館內(nèi)，方知景托著下巴，將信將疑。
“沒必要騙你�！逼铈涛罩P刷，在畫板上隨意描繪著，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畫什么，來繪畫館畫畫只不過是她私下和方知景見面的借口。
方知景佩服道：“想不到沈司羲能有這種毅力，明知道對方挖坑，坑里還埋著雷，他是真的往里跳，圖啥�。可{之前也沒有對沈氏的企業(yè)動手吧？”
祁嫣畫畫地手一頓，“他想幫我報仇�！�
“他喜歡你？”方知景恍然大悟，“如果這樣那就解釋得通了，你家被傅歧害得的確很慘，但是傅歧好像對你挺好的。”
她睨了他一眼：“這種好送給你，你要不要？”
方知景立刻把頭搖成撥浪鼓。
“我需要你的幫助�！逼铈谭畔庐嫻P，認真地看著他：“沈司羲現(xiàn)在陷入一場賭局，直到時機成熟，他會梭哈所有財產(chǎn)，這個時候，他一定會輸，為了不讓沈氏徹底垮掉，我想把其中一部分轉(zhuǎn)移到乘揚名下�！�
“你就不怕我翻臉不認人？”方知景扯了扯嘴角，“姐姐，你也別把我想的太好了，誰不知道這年頭利益為上啊�！�
“你總不能是傅歧的朋友�！彼隙ǖ馈�
這話的確說到方知景的心坎上，他答應(yīng)下來：“行吧，我跟我爸說一聲，到時候讓他和沈司羲聯(lián)系吧�！�
D77的聲音突然在祁嫣的腦海中乍響：
祁嫣大驚，如果讓傅歧知到她和方知景私下見面，那他一定會有所提防，轉(zhuǎn)移財產(chǎn)這件事一定會泡湯，她急忙拍了拍懶洋洋的方知景，“快走�！�
方知景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臉迷糊：“啊？”
D77：
祁嫣催促著：“去衛(wèi)生間躲著，快，傅歧來了�！�
她所在的繪畫館是獨立門市，環(huán)境很好，但沒有后門，這里一覽無余，放眼望去除了畫就是人，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只有衛(wèi)生間。
方知景像是突然醒了似的打個激靈，他僵在原地，望向門口：“你怎么知……”
‘道’字還未說出口，他便看見繪畫館的玻璃門外，那道熟悉的挺拔身影，一身高級定制的干練西裝，從容不迫地推開門。
他撒腿就跑，往廁所沖去，匆忙間踹到了旁邊人的凳子，引來抱怨不滿，他連道歉都顧不上就跑進廁所躲起來。
祁嫣連忙看了眼自己的畫板，剛才一直在聊事情，畫板上的寥寥幾筆更像是小孩子的涂鴉，毫無邏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不是在畫畫，而是思緒不在紙上的隨意之作。
她急忙在腦海里構(gòu)思，利用這幾秒的時間補救。
傅歧從未來過繪畫館這種地方，聽司機匯報說她來這，他還有些驚訝她居然會畫畫。
明明是在工作時間，可他心里全是她的樣子，干脆臨時出來，在路上買了點烘焙的奶味餅干過來看她。
店老板是個女人，見到這么英俊帥氣的客人走進畫館，笑得合不攏嘴：“先生是想買畫還是體驗一下畫畫？我們這里各種繪畫工具都很全，也收集了不少知名畫師的作品。”
“找人。”傅歧聲音淡漠，他一眼就看見館內(nèi)的祁嫣。
女孩兒坐在椅子上，長發(fā)盤了起來，露出精致白皙的側(cè)臉，細碎的頭發(fā)乖巧落在臉頰旁，挺翹的鼻子沾了一點淺黃色的顏料，她毫無察覺，依舊拿著畫筆描繪，左手托著顏料盤，時不時調(diào)整著顏色搭配。
他走了過去，穿過人群，站在她身后。
畫中內(nèi)容是他看不太懂的藝術(shù)，大面積藍色鋪底，流淌著各色彩緞，它們從四面八方交織在一起，又在相接的地方變幻了另一種顏色。
畫很簡單，卻充滿巧思。
他不忍心打擾她，就安靜地在她身后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