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利益才有動力。
除了農(nóng)技造冊的常規(guī)獎勵,襲紅蕊還在技官衙的報紙上單拎出一個版面,對紅薯的優(yōu)良性能大加贊揚,并對船隊發(fā)現(xiàn)并帶回紅薯的英勇事跡大書特?書,從船長到船員依次露臉。
這?支船隊被?賜了一個“惠民之艦”的匾額,從上至下全部重金犒賞,而領(lǐng)頭的船長,直接封了一個航運官,并允許他入京朝圣。
船長當(dāng)初將紅薯帶回來,也?只是本著遍地撒網(wǎng)的念頭,萬沒想到一下子就交到了鴻運,樂得牙都要掉了。
懷著忐忑的心,進(jìn)京面圣,襲紅蕊甚至親自宴請了他。
當(dāng)然?了,并不?止他一人,凡是近年來作出杰出貢獻(xiàn)的,都被?宴請到了。
這?位船長是見過大風(fēng)浪的,但沒見過這?種大場面。
那位傳說中發(fā)明玉璋書局鉛印法,發(fā)現(xiàn)棉花,卻將所得盡數(shù)用來救濟棄嬰、孤老,為窮人孩子免費開蒙的福璋郡主,就坐在他不?遠(yuǎn)處。
而在她身邊,有才華驚世的玉華夫人,讓豬肉成為通俗美食的宋寡婦,神效避子湯的尤娘子,改進(jìn)紡織機的青夫人……
天南地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貴或賤,齊聚于此。
船長畢竟是個男人,看到對面一群娘子,就轉(zhuǎn)不?動眼珠了。
而這?時,襲紅蕊也?點到他頭上,微笑著夸贊他引進(jìn)紅薯的功績。
從上首傳來的沉凝女聲,如若仙樂,船長抬頭,第一次直面圣皇圣后的圣顏。
細(xì)密的簾幕將二人的身影搖碎,只有一襲火焰的顏色,宛如燃燒,從簾幕后不?可?忽視地溢泄出來。
盡管只是一個影子,也?足以讓人激動了,那位傳奇的皇后娘娘,居然?就在他這?么近的地方,還跟他說話?!
這?大概是他會一生銘記的日?子,等回去,一定要將今天見到的人,見到的事,全部告知子孫后代!
在這?場不?分高低貴賤,唯才是舉的賞賢宴中,崇文帝也?出席了。
他真的很愛新出的這?個紅薯,但因為要優(yōu)先育種,供做食用的都限量。
這?年頭,吃個紅薯都限量了,真是一點做皇帝的尊嚴(yán)都沒有。
所以崇文帝來到宴上,就為了吃這?口紅薯,身邊的人切成小塊喂給他。
��!滿足!
看著他吃得開心的樣子,襲紅蕊忍不?住在心里翻個白眼。
她種的那點紅薯,全喂這?老頭了。
不?過算了,吃吧,吃吧,也?不?知道還能吃多久。
在老皇帝安心享用美食的時候,襲紅蕊抬頭看向身邊的德仁,微笑道:“陛下近來的精神很好啊,看來德仁公公很盡力�!�
德仁連忙微笑著推辭道:“哪里哪里,全賴仙長煉制的仙藥。”
襲紅蕊聽了,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如此,妾身就放心多了。”
……
從天南地北匯聚而來的英才,宴席結(jié)束后又?逐漸散去。
這?種親面圣皇圣后的經(jīng)歷,大概可?以成為一輩子的談資,就是不?知道在這?么多張嘴里,她會變成什?么樣的存在。
不?過沒有關(guān)系,不?管什?么,都是她存在過的痕跡。
一切結(jié)束,就可?以開始等待過年了。
大齊的年假非常長,收尾一年的工作,各部就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放假,一時間,整個大梁城都彌漫著輕松愉快的氣息。
忙碌了一年的各部官員,早上起來,不?用趕朝會,喝喝茶,逗逗鳥,看著下人忙來忙去。
在如此愜意的情況下,情不?自禁地就會想,這?樣的日?子好像也?不?錯,如果?能一直這?樣,該多好啊。
上層的大官開始休沐,底下的人卻正式開始忙起來。
忙碌了一年,一閑下來,正是報復(fù)性消費的時候,商家們都開始鉚足勁,從有錢人手?里掏錢。
各大頂尖酒樓不?斷推出新菜式,各種登報宣傳。
年夜飯就選我?們家!頂級名廚,上門服務(wù),先到先得!
宋寡婦面湯館作為皇上親題的匾額,那可?值錢了,不?過一直沒怎么往高端上走,就不?費那個錢登報了。
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又?開了好幾家分店,面湯作為基礎(chǔ)項目,還是日?常供應(yīng),方便快捷,物美價廉。
與此同時,也?開始供應(yīng)其它主食和?炒菜。
雖然?各種炒菜的價格要比普通的打鹵面貴很多,但宋寡婦面館作為第一個把豬肉玩出花,還是和?皇上娘娘有非常深瓜葛的傳奇人物,無論是小民,還是中層,都特?別愿意呼朋喚友的,來此消費一波。
外地人來大梁城,也?是常規(guī)打卡處,生意異常火爆,宋寡婦在京中和?老家都買了好幾處宅子,帶著兒子女兒,風(fēng)光回鄉(xiāng)。
曾經(jīng)把她趕出去的叔伯兄弟們,搞了一個灰頭土臉,連連去諂媚。
但宋寡婦可?不?是那種禮儀之人,她這?次回來,只是為了顯擺一下,自然?不?會認(rèn)這?樣的親戚。
風(fēng)光打臉,瞬間成為十里八鄉(xiāng)茶余飯后新談資后,沒有人知道,這?個主意,其實是她們娘娘出的……
襲紅蕊一貫主張“富貴不?還鄉(xiāng),便如錦衣夜行”,自己的成功固然?可?喜,敵人的懊惱,也?更加令人開心。
一想到他們每天看著你光耀的宅院門落,心痛的睡不?著覺,就讓人開心的合不?攏嘴。
所以去炫死他們!哈哈哈!
宋寡婦:……
明明是她的事,但娘娘看起來比她還積極。
不?過算了,去炫那么一下,好像確實挺開心的。
如果?沒人知道在無人的角落,你過得有多么好,那該讓人多么寂寞啊。
抬頭看向襲紅蕊帶著精致妝容,笑靨如花的臉,不?由長嘆一聲——
轉(zhuǎn)眼已經(jīng)十年過去了啊,娘娘好像變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沒變。
……
年夜飯上,宋寡婦照例送來了好幾口精養(yǎng)的大黑豬。
襲紅蕊代替崇文帝祭完祖后,回去后突然?發(fā)現(xiàn),崇文帝居然?來了,正等在她宮外的廊下。
看著在她宮里等候多時的老皇帝,襲紅蕊忍不?住停下腳步,長嘆一口氣:“皇上,您怎么來了,一會臣妾正要去看您呢。”
崇文帝顫顫巍巍起身,心情看起來很好,一字一頓道:“來、看、看、你!”
襲紅蕊連忙過去扶住他,將他扶進(jìn)屋里,不?由失笑:“這?倒讓臣妾想起了十年前,臣妾第一年進(jìn)宮的時候,那時候皇上就是不?聲不?響來的,嚇臣妾那一大跳呢�!�
想起往事,崇文帝也?忍不?住笑起來:“我?、擔(dān)、心、你!”
“皇上是說那時候您擔(dān)心臣妾嗎?”
崇文帝用力點頭。
襲紅蕊便笑道:“那您現(xiàn)在可?要好好的,要不?然?該我?擔(dān)心皇上您了�!�
崇文帝頓時咧著嘴笑起來。
因著突然?的回憶往昔,兩?人間的氣氛前所未有融洽起來,襲紅蕊連忙叫小廚房準(zhǔn)備老皇帝愛吃的菜。
氣氛越來越好,兩?人說得越來越開心的時候,突然?,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
“陛下,該用藥了。”
德仁手?里托著一個盤子,上面放著一小顆紅丸,正是每天用來服食的仙丹。
襲紅蕊的視線落到“仙丹”上時,目光停滯了一瞬。
不?過很快就輕笑著從德仁手?里接過丹丸,若無其事道:“我?來服侍陛下用藥�!�
德仁躬身領(lǐng)命。
這?個丹藥,是慢性之毒,所以襲紅蕊無所畏懼,親手?將丹藥遞到崇文帝手?中。
崇文帝樂呵呵地從她手?中接過丹藥和?茶盞,他確實也?感覺精力不?濟了,就不?再猶豫,服下一丸。
兩?個人坐下來,繼續(xù)把盞言歡,變故就在這?個時候突生!
崇文帝突然?捂住脖子,瞪大眼睛看著她,少時,便氣絕倒地。
襲紅蕊一愣,一群人七手?八腳的上前擁住崇文帝的身體,目光中都充滿了驚愕。
很快,襲紅蕊就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頭看向德仁:“你居然?敢下毒謀害陛下,來人,拿下!”
鳳儀宮是襲紅蕊的地盤,一群人蜂擁而上,立刻將德仁按倒在地。
然?而被?瞬間控制的德仁,居然?不?慌不?忙。
娘娘,不?如先看看殿外吧。
……
派出去叫人的宮人,去而復(fù)返,神色驚慌。
襲紅蕊見狀走出殿外,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鳳儀宮外,已經(jīng)擠滿寒岑岑的鐵甲。
煙火升空,爆竹聲聲,宮外是一片歡樂的海洋。
整個大梁城的百姓,都在這?個喜慶的日?子,歡慶守歲,除舊迎新,燈火如晝。
震天的呼和?,將一切聲音遮蔽。
在一群沉默而冷冽的鐵甲中,站著一個一身華服,神仙也?似的人。
在看到那人時,襲紅蕊微微挑眉。
真是人生奇事,天神顯威。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一個瘸子,站起來了。
第139章
鉤直
理智告訴寧瀾,
應(yīng)該繼續(xù)忍下去。
可理智也告訴他,再忍下去?,也不會有盡頭?。
扶著?輪椅,
緩緩站起來,
然而剛邁出第一步,
就栽倒在地?。
怔怔地?看著?冰冷的地?面,寧瀾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
偽裝的時間太久,
他甚至已經(jīng)開始忘記,
該怎么用這雙腿走路。
十?dāng)?shù)年倏忽而過,
終此一生?,
竟如螻蟻!
門外的護(hù)衛(wèi)阿九聽到屋里的動靜,
連忙進(jìn)來:“主子?!”
寧瀾神色不變,將手伸過去?:“扶我起來�!�
阿九立時領(lǐng)命。
寧瀾在他的攙扶下,
緩緩站起來,
然?而這次,他卻沒有坐回那個相伴多年的輪椅。
雙腳一點點落地?,雖然?走得艱難,
但?還是越走越穩(wěn)。
腦海里回想著?近日的一切,
如果是真的,
那將是他唯一的機會。
如果是假的,
襲紅蕊敢拿這種東西逗引他,那就要小心,玩火自焚。
如今整個天下,都已經(jīng)被襲紅蕊織入網(wǎng)中,而在這張強大無匹的網(wǎng)背后,
其實還潛藏著?唯一的弱點。
被拱衛(wèi)在中央的那只蜘蛛女王,只是一個血肉之軀,
而一個人?死了,就什么東西都沒有了。
因?為襲紅蕊匯聚來的一切,會因?為死亡很?快散去?。
眾臣會像拱衛(wèi)蜘蛛女王一樣,拱衛(wèi)著?活著?的襲紅蕊,可若她背負(fù)著?弒君換子?的罪名死去?,又有誰敢為她流一滴眼淚。
死人?不會開口說話,活人?也不會為死人?辯駁,歷史總由勝利者書寫。
千百年后的人?們?翻開歷史,在這頁也只會看到一個答案——禍國?亂民的妖后。
至于關(guān)于他的記載,也許會很?復(fù)雜。
一個隱忍多年,偽裝殘疾,蟄伏上位的皇帝,總?cè)菀鬃屓?產(chǎn)生?各種關(guān)于權(quán)謀的猜測。
沒有關(guān)系,只要他勝利就好了。
鮮花與贊美天生?屬于勝者,只要贏了,就有無數(shù)人?為他織就冠冕,成王敗寇,如此而已。
當(dāng)寧瀾徹底站穩(wěn),看向皇宮的方向。
就像當(dāng)年的襲紅蕊直接爆掉林儆遠(yuǎn),逆轉(zhuǎn)乾坤那樣。
如今也輪到他了。
千鈞一發(fā)!
……
護(hù)衛(wèi)在鳳儀宮外的盾甲軍立盾挺槍,匯聚在廊下,將襲紅蕊擋在身后,只是這些許衛(wèi)軍在大隊人?馬面前,看起來單薄的可憐。
襲紅蕊站在盾牌手后,搖晃的燭火,將她的臉渲染成一片明暗不定?的幽深。
看著?下面甲胄俱全的大隊禁軍,抬起下巴冷笑道?:“怎么,諸位穿成這樣,是提前來給本宮和陛下拜年的嗎?”
聽著?她的話,底下已經(jīng)有許多人?開始抖如篩糠。
當(dāng)統(tǒng)領(lǐng)將他們?甲械俱全地?帶入內(nèi)宮時,就有一些人?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對。
然?而皇城禁軍,拱衛(wèi)天子?所在,軍法森嚴(yán),循令而動。
無令,有功,亦當(dāng)罰。
有令,犯錯,亦無過。
凡以任何理由擅動者,皆視同謀反。
這一條絕對禁令,原本是為了確保護(hù)衛(wèi)軍絕對屬于天子?,沒有任何人?可以一呼百應(yīng),攻入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