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施大夫恐怕不知道,若有疫情,官府要上報,要查明原由,要封鎖各個城門,不能出不能進(jìn),興許還要設(shè)壇趕瘟神,眼下正是收糧納稅商家結(jié)款的日子,僅憑一本《疫論》,就讓全城大動干戈,這引起的后果,難道由施大夫來承擔(dān)?”周繼打斷了她。
面對前師妹,周繼的話過于嚴(yán)厲刻薄了。
馨濟(jì)堂本是縣城最大的藥鋪,后來居上的杏林館因為背靠大樹,門面做得比馨濟(jì)堂還大,又有施菀坐診,一瞬間就引去了大量的女病人,讓馨濟(jì)堂這個前東家結(jié)實被打了兩巴掌,周繼心里便窩了一團(tuán)火,這時候有意無意,就這么將不悅表現(xiàn)在了臉上。
方掌柜等人心知肚明,只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guān)己地看熱鬧。
施菀不是喜歡出風(fēng)頭的性格,以前在馨濟(jì)堂對周繼也多有忍讓,但如今她卻知道,她不能再忍讓,因為她不再是馨濟(jì)堂一個坐診大夫,而是代表著杏林館。
她看著周繼道:“知縣大人既然叫我們來,自然是要我們原原本本說出心里所思所想,讓他好作判斷,而不是遮遮掩掩,自吹自擂;也不是閑得無事,要去參加醫(yī)藥行大會。能讓知縣帶傷出行的,自然是事關(guān)全城百姓安危的大事�!�
她說話輕柔,不如這些男人們中氣十足、慷慨陳詞,可字字在理,讓周繼一時無言以對。
陸璘看向她,心中舒朗。
這種時候他當(dāng)然可以替她說話,卻又萬萬不能替她說話,顯露出私心。
她用了那么大氣力才可以與這些男大夫們平起平坐,如果他在此時表露出對她明顯的偏袒,只會讓人覺得她一切都是靠男人,那她的醫(yī)術(shù)、她辛苦開下的杏林館,又算什么?
這時施菀看向他道:“知縣大人,別家醫(yī)館也許情況好一些,但我們杏林館,我自認(rèn)都有仔細(xì)看診、對癥下藥,但幾乎沒看到明顯的緩解。
“譬如若是普通秋疫,兩劑藥服下,一定能退燒,且不會再發(fā)燒,可這一次卻不是,許多有寒戰(zhàn)惡心的人服下藥只是暫時退燒,隨后又很快再燒,有一名六十歲老者便是如此反復(fù)五天之后離世,所以我懷疑這病不是秋疫,我按秋疫來治并不對癥�!�
陸璘看向其他大夫:“今日探討之后,縣衙是否認(rèn)定城中有新的疫病存在、作出什么應(yīng)對,是衙門的事,與諸位大夫無關(guān)。但諸位大夫卻也要告訴我實情,不能有意遮掩�!�
說完他看向方掌柜:“百草堂在治病中,有覺得對病患病癥力不從心嗎?有沒有讓大夫疑惑不解的地方?或是好轉(zhuǎn)的和加重的病人相比,是否確實是好轉(zhuǎn)的人更多?”
方掌柜想了想,認(rèn)真回道:“因為我沒有親自診病,對具體病情知道得確實不多,但藥鋪中大夫一開始確實全都當(dāng)秋疫來治的,直到后來有人的病癥一直不緩解,才回想起來,這些人大多都有寒戰(zhàn)、關(guān)節(jié)疼痛,惡心嘔吐這些少見的癥狀,所以,若單把這些病人拎出來說,如果它不是秋疫,而是另一種疫病,我們藥鋪治好的成算便極低。
“而且可怕之處在于,若不按秋疫治,那我們幾乎不知道按什么病來治,又該給什么藥,這豈不是……束手無策,只能讓病患熬著,聽天由命?”
這時另一個大夫說道:“如果這是一種我們都沒見過的病,不知怎么治,而十個里,又有兩個會死,這病便是十分可怕的病了!”
“是啊,如果這些病人統(tǒng)一算作秋疫,那確實不可怕,有治好的,也有沒治好的,病死的也并不算多,但如果單獨持拎出來當(dāng)成一種新疫病,又正好病死的都是生的這種病,那這疫病便不可小視�!�
大夫們紛紛倒戈,倒讓周繼尷尬著急了。如果按這個思路,那他便錯了,錯也不打緊,因為方掌柜也錯了,但陸知縣第一個問方掌柜,方掌柜也馬上改口倒戈,自己此時不加入這倒戈的隊伍,到時候真出了問題怎么辦?
可jsg陸知縣又沒問他話,他現(xiàn)在主動附和,不是打自己臉嗎?
就在他猶豫時,陸璘已經(jīng)作出決斷:“既如此,那就按施大夫所說,你們回去將病人情況記錄在冊,凡遇到疑似新病的情況便著重關(guān)注,若有病死的,立刻上報縣衙�!�
大夫們一齊道:“是�!�
看著他們,陸璘心中涌起一隱憂,先看一眼施菀,隨后朝眾人道:“若此病能傳染,又可能致死,諸位大夫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危。”
此話一出,大夫們皆是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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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有新的疫病,那么多人來尋醫(yī)問藥,大夫豈不是最容易染上疫病的一部分人?
眾人帶著凝重與忐忑離去,施菀也與一行人一同離去。
短短五天,事情便急轉(zhuǎn)直下,因為城中病死的人突然就增多了。
連普通百姓都已感覺到不對勁,開始恐慌起來。
直面病人的藥鋪則更心驚膽戰(zhàn),大夫已將那些發(fā)燒咳嗽之余會寒戰(zhàn)、會全身骨頭痛、以及惡心嘔吐的人單獨分出來診治,最后發(fā)現(xiàn)這些人果然服藥不見效,且大部分病情會迅速惡化,最后相繼離世。
縣衙迅速將此事上報德安府,德安府又迅速稟報江陵府。,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與此同時,云夢縣傳來消息,云夢發(fā)現(xiàn)不明瘟疫,城中幾乎有三成百姓染病,棺材鋪的棺材都被買空,藥鋪關(guān)門不接診,縣衙官員閉門不出,幾乎淪為疫城。
等到江陵府回信說會派大夫與官員來安陸縣查看時,安陸縣情況已經(jīng)愈發(fā)嚴(yán)重起來,大藥鋪馨濟(jì)堂閉館了,因為周大夫也病了。
陸璘再次召集之前那多名大夫,問對應(yīng)之策。
周大夫沒來,又因縣城本就是人心惶惶,大夫們的樣子和上次截然不同,一個個安靜坐著,屏氣凝聲,不知是怕說錯話,還是怕別的。
陸璘問:“當(dāng)務(wù)之急,有兩件事,第一件,是盡快找到良方,救治病人;第二件,是想到辦法,怎么防止新的人被傳染,諸位若有想法,可暢所欲言�!�
方掌柜很快道:“關(guān)于治病良方,我已和鋪中大夫徹夜翻查醫(yī)書,一定盡快找到答案;關(guān)于防止疫病蔓延,我想它和秋疫是一樣的,會以口沫傳染,所以要告誡城中百姓,勿與病人離太近,勿與病人同桌吃飯�!�
另一人說:“也可告誡百姓,不要去病人家中走動,而確認(rèn)患病的,則要警告他們,須閉門不出�!�
“聽說云夢縣已是半座死城了,縣城門口要設(shè)關(guān)卡,嚴(yán)禁云夢縣人進(jìn)城來。”
……
李由將這些話一一記下。
到后面,大部分人都說過,陸璘有意無意看向施菀,施菀緩聲道:“我覺得……這病似乎不是馬上就有病癥的,而會安然度過五六天才開始發(fā)燒、咳嗽,我想……若有一個人看著是好的,但其實已染病,這種情況下,他會傳染給別人么?”
這話一出,一時間鴉雀無聲。
如果是這樣,那可以說,在場所有人都有可能已經(jīng)染病。
如果他還能傳染給別人……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了,仿佛一開口就會被傳染。
陸璘只是問:“還有嗎?”
片刻,沒人說話,他便道:“以上這些,我會與縣衙其他官員商討,最后作出決策,以防止疫病蔓延。而同時我想征召幾名大夫,專程研治藥方,可有人愿意?”
第
81
章
場上仍是沉默。,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大夫們明白,
研究藥方,就要研究病癥,研究病癥,
就要看病患,現(xiàn)在藥鋪已經(jīng)不接診疑似新疫病的人了,性命攸關(guān)的事,哪怕是知縣親自發(fā)話,
也沒人敢這么大膽。,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陸璘看了一眼方掌柜,
但方掌柜坐在椅子上,
置在右腿上的手不住地摩挲,顯示出他內(nèi)心的猶豫與焦灼,但他始終沒吭聲,也沒敢看陸璘。
這種時候他站出來,便理所當(dāng)然會成為縣城醫(yī)藥行的領(lǐng)頭人,官府也會全力支持他成為下一任會長,
但這一切卻是用命去換的。
周繼已經(jīng)倒下了,
據(jù)說高燒不退,藥石罔效,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撐下來,
方掌柜不愿去冒這個險。
方掌柜都不開口,
其他人更不會開口。他那么想做行會會長,
如今機(jī)會就在眼前也不作回應(yīng),可見心中對疫病的懼憚。
施菀也有猶豫,
但在見方掌柜遲遲不表態(tài)后,
起身道:“不知大人對這征召的大夫有沒有要求,
如果可以的話,我加入�!�
所有人都看向她,
陸璘也將目光從方掌柜身上移開,投到她身上。
這是他最怕的結(jié)果。
他希望有人回應(yīng),也會想盡辦法來促成此事,卻不愿回應(yīng)的是她。
可內(nèi)心似乎也能預(yù)料到,以她的稟性,一定會加入。
陸璘說道:“與疫病相關(guān),既是重中之重,又時間緊迫,恐怕會比在藥鋪坐診勞累許多,施大夫能受得了么?”
施菀回道:“若說扛搬重物,我確實力氣小一些,但若只是大夫能做的事,我都能做,不會受不了。”
話到這里,沒有任何道理不讓她加入。
陸璘心中無奈,但也了然:她若不加入,便不是她了。
“第一名大夫,施菀大夫。”陸璘說,算是應(yīng)允。
施菀坐下,但依然沒有第二個人請命。
陸璘便接著道:“若瘟疫被控制下來,縣衙會給這幾名大夫送金字招牌,由本府親自題字。以及免三年人丁稅,若有田畝則減免一年田畝稅,有藥鋪則減免半年商稅,有其他舉薦名額,也有優(yōu)先權(quán)。最終看諸位付出多少,或許也會加其他優(yōu)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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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又有人起身,稱愿意加入。
不管是為名為利,還是真心想出一分力,總算召集了七八位大夫。
方掌柜始終沒有開口。最初是猶豫之后不敢,后來則是自持身份,不能了。
施菀已經(jīng)做了第一人,知縣又許以重利,這時候再加入,以他的身份來說顯得太逐利太小氣了,倒不如硬撐到底,維持自己的立場。
最后陸璘也沒逼他,而是看著那起身的幾人道:“從今日起,你們便搬到縣衙后面偏舍,一同研治治療瘟疫之法,以施大夫為領(lǐng)頭大夫�!�
事已至此,他再糾結(jié)也沒用,還不如給她應(yīng)有的名頭與身份,這是她該得的。
一眾男大夫,要以一個年輕女大夫為首,說出去似乎有些不像樣,但奈何施菀的醫(yī)術(shù)的確是最好的,還是第一個請命的,實至名歸。
大夫離去時,陸璘有心將施菀單獨留下來說幾句話,這在名分上也不是不能,但他想了想,終究是忍住了。
她不可能改變主意,如今的安陸需要像她這樣的大夫,作為知縣,他不能冠冕堂皇希望別人能舍生忘死救治病人,卻獨獨將自己最關(guān)心的人留下,所以他只能在心里祈禱她注意自身安危,不要讓疫病染到她自己身上。
疫病也別再奪走更多百姓的生命了,每一個死去的人,何嘗不是被人擔(dān)心牽掛著?
當(dāng)日下午,縣城各道口子便被官兵設(shè)關(guān)卡,普通人不許隨意進(jìn)出;官府下發(fā)告示,嚴(yán)禁酒樓飯館開業(yè),普通百姓走街串巷等等。
施菀則與其余幾位大夫第二天一早就到了縣衙,于偏舍內(nèi)組建起一個疫藥房,專程研治新方。
確認(rèn)染上瘟疫的人,被安置在了官府的空置糧倉內(nèi),統(tǒng)一服藥照看。
疫藥房幾名大夫都沒治過瘟疫,三十多年前安陸的確因為大水發(fā)過一次瘟疫,但癥狀與這一次又不像,而且當(dāng)時官府唯一做的就是將染上疫病的人全都抓起來,扔進(jìn)一處山谷內(nèi)嚴(yán)加看守,任其自生自滅,并沒有想辦法阻止,也沒有讓大夫去研治藥方,所以哪怕年老一些的大夫?qū)υ趺粗挝烈咭惨换I莫展。
有關(guān)瘟疫的醫(yī)書也是少之又少,那本《疫論》被施菀翻了無數(shù)遍,仍不知該從什么方向入手。
與此同時,城中百姓還在死去,幾乎家家門口被擺上了棺材,但因縣衙嚴(yán)令舉辦葬禮,所以這些棺材就如此擺在門外。
傳說中云夢縣的狀況,仿佛就要在安陸縣城第二次出現(xiàn)。
就在最為難時,江陵府的官員來了,來檢視安陸縣的情況,與官員一起來的,還有個據(jù)說是醫(yī)藥世家出來游歷江河的大夫,主動請命過來。
聽到這消息,一旁楊釗立刻朝陸璘道:“如今吉慶樓已經(jīng)關(guān)門歇業(yè)了,是特許他們開門,還是到大人府上去宴請巡檢官?”
陸璘看了他一眼,冷聲道:“瘟疫爆發(fā)以來,我向江陵府一連遞了三jsg封文書,請求調(diào)撥經(jīng)費,如今還要我請吃酒席?經(jīng)費不來,我自要上疏彈劾江陵府!”
楊釗立刻蔫了氣,訕訕道:“陸大人說的是�!�
待他離開,李由到陸璘面前輕聲道:“雖說安陸現(xiàn)在是用錢之時,但上面巡檢官下來,讓他高興了興許也更好拿經(jīng)費一些,對方若不是這種人,自然也會拒絕,但總歸是禮多人不怪,大人要不再想想?”
陸璘回道:“我知道,但我不需要,至少在安陸還不需要。他若想吃拿卡要,我和他說我已經(jīng)寫信去京城了,江陵府辦不了的事,我讓政事堂那幾位丞相尚書去辦�!�
李由一時無言以對。
他忘了,這位爺是有后臺的。別人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江陵府不高興,一個縣衙便要被逼死,但大人不同,他不高興,可以直達(dá)天聽。
巡檢官過來,陸璘出門去迎接,沒有備酒宴替這一行人接風(fēng)洗塵,只請他們到縣廨坐一坐,吃頓便飯。
以往縣衙的飯菜還不錯,但如今瘟疫橫行,城中一棵菜一粒米都來之不易,雖是便飯,卻也有葷有素,比縣衙前幾日吃的好得多。
那巡檢官看了飯菜,朝陸璘笑道:“這都是咱們云夢澤本地的菜式呢,陸大人從京城過來,可還吃得慣?”
陸璘回道:“云夢澤乃魚米之鄉(xiāng),菜品豐富,哪里有吃不慣的�!�
說完,又很快嘆聲道:“可惜如今正是秋收之時,這一場瘟疫過來,到年底還不知是什么情形�!�
巡檢官笑道:“有陸大人坐鎮(zhèn),不會有差池的。倒是陸大人,聽聞大人上月剛遇刺,傷未好全便又出來治理瘟疫,實在是憂國奉公,讓我等好生佩服�!�
“沒辦法,實在是這瘟疫來得太快,又太急�!标懎U順勢和巡檢官說了當(dāng)前縣城的情況,算是提醒他眼下最重要的事,巡檢管點點頭,道:“聽來倒的確嚴(yán)重,明日便有勞大人將瘟疫有關(guān)卷冊整理好,我趕緊細(xì)細(xì)看看,陸大人放心,我知道安陸縣艱難,陸大人不易,到了江陵府,我一定會向著陸大人說話的。”
陸璘此時已明了這巡檢官的為人,心中不屑,并未回話。
這巡檢官喝了一口酒,又道:“聽說安陸的白玉泉酒不錯,陸大人沒嘗嘗么?”
陸璘雖不怕他,卻也并不想作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所以這頓便飯也讓人備了酒,因為沒特地交待,下面人便隨便備了壺?zé)�,可見這巡檢官并不喜歡。
陸璘心下泛冷,語氣也比之前更涼薄了幾分,只回道:“嘗過,確實不錯,可惜以如今安陸的模樣,莫說白玉泉酒,就是像桌上這普通燒酒,都難弄到了�!�
其實因為瘟疫,縣衙里忙得很,他甚至都沒時間陪這頓飯,若不是為了江陵府調(diào)撥經(jīng)費物資,他才懶得與這人寒暄。
這時有衙役急急過來道:“大人,糧倉內(nèi)又有人自盡了,說是與其等死,還不如自我了斷,還有人想逃出去,現(xiàn)在里面亂成一片,這該怎么辦?”
陸璘索性和那巡檢官道:“大人在此先用著飯,我先失陪了,不然那邊怕是會出亂子�!�
巡檢官一愣,連忙道:“那……陸大人便先去吧,我在此等著陸大人�!�
陸璘點點頭,起身正要走,旁邊一直沉默著的人說道:“陸知縣,可否帶我一起去看看?”
這是隨巡檢官一起從江陵府來的大夫,之前介紹過,他名上官顯,字長明。
此人不過二十多的年紀(jì),生得劍眉星目,姿儀俊美,卻穿一身平常的靛藍(lán)布衣,一雙不顯眼的布鞋,渾身透出一種安靜儒雅的氣度,剛才在飯桌旁,他也只是隨意吃了幾口,喝了幾口茶,似是尋常的果腹止渴,而不是到安陸來游玩,面前的酒一口也沒碰。
陸璘本就對他頗有好感,如今他自己要去糧倉看看,陸璘便覺欣慰,立刻就首肯,帶了他一同去糧倉。
路上,上官顯問了許多關(guān)于疫病的事,陸璘將實情告知,當(dāng)說出縣衙已設(shè)立了疫藥房,專門研治對應(yīng)之策,上官顯驚詫不已,連稱陸璘此舉英明。
陸璘說道:“只是這些大夫雖一心尋得治病良方,但卻都沒見過這疫病,也大部分不曾經(jīng)歷過,加上還有被傳染的危險,實在難為了他們。”
“瘟疫大多從口沫傳染,可用棉布圍住口鼻,會好許多,另外城中水源要格外注意,不許人靠近,進(jìn)口之水煮熟后再喝,也是防治關(guān)鍵�!鄙瞎亠@回答。
陸璘見他果然懂許多瘟疫病理,心中更是多了幾分希望,便開口請他留在安陸,協(xié)助縣衙一同治療這瘟疫。
上官顯回道:“大人不請,我也會留下,如今見大人竟為城中百姓盡心盡力到這樣的地步,我也更加有了信心。”
兩人彼此欣賞,相談甚歡,一起看了糧倉,上官顯還親自替病患診了脈,然后陸璘便將上官顯帶回縣衙,到偏舍去見疫藥房的大夫。
到了偏舍,大夫們都在里面討論著什么,見了他,全都起身道:“知縣大人�!�
施菀在書架后翻著什么,聽到前面的聲音也走了出來,看看陸璘,又看向他身后跟著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也看向了她,目光中露出幾分意外,大概是沒想到會在這男人堆里看到一個女子。
陸璘快速看了施菀一眼,隨后說道:“諸位大夫,這是自江陵府來的上官長明大夫,擅疫病防治,今后便協(xié)助諸位一同研治藥方�!�
旁人都還沒說話,施菀卻很快問:“上官大夫……可是寫《疫論》的上官綸大夫的后人?”
上官顯臉上露出些許訝異,意外道:“姑娘竟知道《疫論》?那是家父所著,因這書并不好賣,只自費在濟(jì)寧本地印了一些,姑娘怎么會知道?”
施菀不由上前幾步,欣喜道:“我之前去江陵府,見一個大夫手上有,找他抄的。上面有提那書是上官大夫在病中口述,由其子長明書寫的,便是先生?”
上官顯謙聲道:“正是在下,那時正是濟(jì)寧大疫之后,家父也染上疫病,唯恐有不測,便在情急中寫下那書,想給后世大夫一個查考。好在后來病情緩解,家父熬了過來,不過當(dāng)時大疫才結(jié)束,那書成書也倉促,其實還有許多不詳盡之處,家父也正想著再補(bǔ)寫《疫論》�!�
施菀看著上官顯滿臉歡喜,目光晶亮道:“我知道在濟(jì)寧大疫中先生幫了令尊不少,在《疫論》中也有許多自己的見解,安陸此番疫病,有了先生便有救了!”
第
82
章
上官顯連忙道:“不敢,
我也只能盡力一試,恐怕辜負(fù)了姑娘的期望�!�
施菀只看著他笑,一副不管他怎么說,
就信他能拯救這次疫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