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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李軫拳頭捏的咯吱響,轉身朝外走。

    無情

    無情

    楚楚坐在窗前的藤椅上,膝上蓋著蜜合色腿搭,頭戴紅纓帽子,臉上沒搽脂粉,素白的一張臉蛋。手撐著下顎。如月收拾東西,忙里忙外將屋子翻的凌亂。

    銀環(huán)打點了幾個大包裹提進來放在塌上,朝如月使了個眼色,兩人湊作一堆,“怎么了?”

    “張姨娘在外頭鬧著要進來。”銀環(huán)道。

    “肯定是為了三姑娘求情的,心簡直偏到咯吱窩去了�!比缭聭崙康�。

    “大爺不準她進來,攔著就是了�!�

    “又罵又鬧,難看的很,再者,等會子姑娘出門總要撞見一回�!便y環(huán)覺得由著張姨娘去,府里不知會傳出什么閑話來。

    如月將東西一丟,往火爐子邊看了一眼,楚楚盯著火洞里旺旺的火,燒的板栗噼里啪啦作響,小聲道:“注意著,我去瞧瞧�!�

    楚楚手上端了一碗茶,她看著里頭的茶葉,起起浮浮,總踩不到實處。斜里伸出一只手,將茶杯奪過去自己喝了,撩起袍子往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收拾的如何了?”

    “快了,總要回來的,帶些日常慣用的,其他的或裝起來或鎖著就是了�!背馈�

    李軫視線落在她肚子上好一會兒,柔聲道:“感覺怎么樣?他鬧你嗎?”

    楚楚掩嘴笑,眼睛里盛滿亮晶晶的歡喜,期待道:“這才什么時候,三月都沒有,哪里就能鬧我。不過飲食上小心些,吐的有點難受。”

    她輕輕撫住肚子,還是平坦的模樣,卻仿佛已經擁有一個孩子,只滿心期待他成長。身上瑩著一層柔和溫暖的光輝,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

    李軫心口澀澀,手上慢慢轉動杯子,想起大夫說的話,握緊手,他絕對不敢讓阿楚涉險。微垂著眼睛道:“阿楚,你身子中毒雖淺,孩子也不知吸收了多少,況且……”

    他們的血緣這樣近,生出來的孩子極有可能不會是一個正常人,抱著那樣大的希望期待,阿楚將來如何受得了。他不想她將全副身心系在孩子身上,消磨了生氣,有朝一日無力回天,到頭來終是一場空。

    后頭的話在楚楚戒備的眼神里說不下去,干脆握住楚楚的手,半跪在她跟前,艱難道:“哥哥會永遠和你在一起,是你的親人、兄長、夫婿,生同裘死同槨,無論何時都不會放開手。這個孩子棄了吧……”

    他的聲音輕乎,傳進耳里仿佛囈語,楚楚的臉色從戒備再到抵抗終究化為冷漠,僵硬地抽回自己的手,“那不一樣……”

    他說會好好保護她,永遠陪伴寵愛,楚楚當然信,可李軫已經在她生命里扮演了太多的角色。明知李纖纖不喜歡她,張姨娘對她也沒多少愛,努力靠近她們,不過是孤獨怕了,總想在有人氣兒的地方待著。

    而她那樣渴望擁有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真正她愛的,愛她的,是任何外物都沒辦法磨滅的天性。

    李軫摸摸楚楚的臉,坐在火邊卻一片冰涼,低聲道:“阿楚,你就當為了我。”

    晚些時候,如月和銀環(huán)將楚楚屋里的東西收拾妥當,柱子也將馬車趕到二門上。李軫抱起楚楚將人放進馬車,自己也坐進去放下簾子,隔開冰寒的世界。

    楚楚靠在李軫肩上,將睡未睡,外頭凄厲的喊叫忽然鉆進耳里,是張姨娘,“……我好歹是你親娘,你要走,卻連面也不跟我見是何道理?”

    李軫半摟著楚楚,輕圈住她的手,眼神冷下來。馬車沒什么動靜,柱子喊了婆子過去,抓住張姨娘堵了嘴,張姨娘見楚楚不為所動,掙扎開來,“二姑娘有什么氣撒我身上也使的,三姑娘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姨娘求你救她一救,我就只有她了……”

    她只有李纖纖,那自己算什么?楚楚轉頭埋進李軫懷里,外頭張姨娘掙扎嗚咽的聲音漸漸小下去。車子咕嚕咕嚕朝府外駛去,耳邊清靜下來,楚楚安靜了一會兒,抬眼看向李軫,抿住唇卻不說什么。

    李軫安慰道:“寬心,我不會要她的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底卻一片黑沉。

    隆冬大雪,道路上舊雪化開,新雪擁聚,寒風呼呼地打在車架子上。車廂里安了小火爐,比外頭溫暖的多,楚楚還未有在傍晚出行的經歷,即使生李軫的氣,也掩蓋不住活躍,“咱們往后住哪里?”

    “我在城東有一處宅子,你先過去住著,等戰(zhàn)事平定,我送你去南方�!�

    “我去南方做什么?你也跟著我去嗎?”

    李軫卻笑了笑,避重就輕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等阿楚成了鄭家的女兒,他便能光明正大接她回來,到時他們便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他始終堅信,那一天不會遠。

    住進新屋子,安置好了楚楚,李軫喚來王富貴。王富貴抱拳道:“三姑娘還關押著,敢問大爺送她去哪里?”

    李軫端端正正坐在書桌前,桌上攤開一本書,最上面的一頁分明是一篇兵法。王富貴聽完李軫的吩咐,點點頭,穩(wěn)重道:“將軍放心�!遍煵阶吡顺鋈�。

    李纖纖已經在李府柴房關了幾日,先前是李夫人派人看著她,后來李軫回來換了人,她敏銳的察覺到,要求求見李軫,并不被人理會。

    重新被放出來這一日恰巧是一個艷陽天,暖黃的陽光照在她青白的臉上,襯托的人仿若厲鬼,整個一行尸走肉,形容枯槁。帶她出來的人她并不認識,載著她的馬車行到城外,李纖纖終于有了點反應。

    “我大哥和二姐呢?”聲音干冷又澀澀。

    易容過的王富貴想了想,頂多再過一個時辰,世上便再沒有李纖纖這個人,透露幾句也沒關系。分散她的注意力,事情也更加隱蔽。

    于是道:“小將軍帶著二姑娘住出去了。”

    這是生怕有人再害她了,李纖纖氣的心口生疼,冷笑,“可真是寶貝,可惜,懷了孽種,生不生都是麻煩呢�!�

    王富貴聽的心中不虞,冷聲道:“好歹是您親姐姐,也認真的替你籌謀過。”二姑娘找的那些青年才俊他也有經手,知道都是為李纖纖準備的。

    “一個被人捧著活在云端,一個茍延殘喘,艱難求生,真是好諷刺的親姐妹�!币f楚楚拿她當妹妹是她聽過最好笑的話,她喜歡的每每被搶,這些人都是瞎子嗎?

    王富貴粗漢子一個,不是很能理解李纖纖的思維,原先對她的一點同情也煙消云散。小將軍做事從來講究干凈利落,戚媽媽敢懷著僥幸心理背叛,被小將軍發(fā)現后不但自己命喪黃泉,便是相依為命一直在軍營歷練的兒子也沒逃過一劫。

    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小將軍處置李纖纖縱然不留情面,面前這位也不是省油的燈。王富貴閉緊嘴巴,只趕著馬車一路朝著人跡罕至的荒山去。

    李纖纖瞧著外頭不見人煙的道路,自被關以來一直寄托希望于張姨娘,或許能勸的楚楚繞她一回,越等越絕望,終究麻木。早已經警惕絕望的內心,此刻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不是說送我去莊子幽禁反思,這是哪里?不要騙我,這根本不是去莊子的路。”

    王富貴不搭腔,沉默地駕車,且越來越快。李纖纖渾身發(fā)抖,縮成一團,感覺自己已經被死亡的氣息籠罩,雙眼紅的可怕,猛地抬起頭來,狠辣一閃而過。

    車子劇烈震動,王富貴勒住馬頭,回頭看去,灰塵中嬌小的人影滾出去老遠。他暗自咬牙,沒想到李纖纖還有跳車的毅力,抽出腰上的佩刀,跳下車追過去。

    李纖纖顧不上劇痛的腳踝,渾身被拆開一樣的疼痛,憑著一股毅力沒頭的亂跑。王富貴追得緊,很快在一處陡峭的山崖邊攆上她。

    李纖纖撲通跪在地上,哭求,“這位大哥,你放我一條生路,我姨娘手里有錢,要多少我都給你�;蛘摺蛘�,我、我可以伺候你,你放我走,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李家人面前的,你放過我吧�!�

    王富貴不為所動,一身凌厲的殺氣慢慢朝李纖纖逼近,李纖纖絕望的意識到眼前的人說什么也不會放過自己,雙目紅如厲鬼,緩緩站起來,狀態(tài)瘋癲,“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誰都休想殺掉我。李軫,李楚楚,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轉身自己跳下了山崖,王富貴朝下看了幾眼,深不見底,不能放心,又下不去找人,盤桓許久,只能自己先回去。

    聽完了匯報,李軫久久沒動,王富貴忐忑難安,這樣一個小任務都沒完成,恐將軍怪罪。李軫揮手讓他下去,李家的清客幕僚拜見,這一會面便花費了許久的時候。

    等他進房的時候,楚楚快要睡著,李軫輕輕將人從藤椅上抱起,楚楚卻醒了,迷蒙的看他一眼,“你好晚�!�

    李軫僵硬了一瞬,“王先生和朱先生過來,商量事情有點晚。”

    “你近幾日每天都晚�!备杏X像是在躲她,李軫躲開她清澈的眸子,“涼州不大好,幽州守備又來借兵,事情便多了�!�

    他即便是在躲她,也不敢叫她看出來,楚楚很喜歡這個孩子,費盡心思想留下他。知道李軫反對的態(tài)度,每天拉著他的手扶在肚子上,感受孩子的存在,期翼喚起他的憐憫。

    那是他們倆的孩子,心愛的阿楚懷的,他多想要,可是不行。即使備受煎熬,也得把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李軫無奈,不敢直視楚楚的雙眼,她難得這樣快樂,他卻不得不親手毀掉。

    “阿楚,如果你喜歡孩子,往后我們可以有很多的。李家的或是外頭的,漂亮伶俐的,只要你喜歡,我們就養(yǎng)好多個,他們都是你的孩子�!�

    “可他們不是我懷的,不是我生的,跟我沒關系�!彼[隱哀求,“留下他好不好?就算他不好也沒關系,我自己養(yǎng),絕對不會讓你看見的�!�

    李軫心口撕開一樣疼,可阿楚只有比他更疼的,他哄著寵著,告訴她他愛孩子,很愛。終日里除了公務便陪著,慢慢軟化她的態(tài)度,讓楚楚明白即使沒有孩子的存在,她也有一個愛她愈命的人。

    可是李軫越是溫柔似水,楚楚越明白他不過是想讓她放棄孩子,態(tài)度漸漸冷硬。

    李軫原本準備好的宅子處于城東深處,一條幽靜的長巷,沿街過去的府邸低調莊肅,住的皆是些富戶。楚楚被李軫安置在這里,也知道如今的形勢不容樂觀。

    與李夫人算是撕破了臉,李府到底不是安全的地方,再發(fā)生什么事情,鞭長莫及。他只陪著她住了幾日,便被緊急的戰(zhàn)況召了出去。

    她清清楚楚李軫不想要這個孩子,失落失望至極,雙方小心翼翼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卻也開展著一場無聲的拉鋸戰(zhàn)。終究是誰也不能說服誰。

    王富貴尋來的時候正是晚上,西北的形勢嚴峻,距離延平不遠的滄州,忽遭重創(chuàng),李軫守著延平白馬關,擁兵自守觀察局勢,如今已經不容他置身事外。

    楚楚堅持從床上爬起來,要送他出門,李軫按住她不讓,這一去得有一段時日才能回來,李軫握住楚楚肩頭,沉穩(wěn)道:“阿楚,我最遲月底回來,你一定好好想想�!�

    他表現出從未在她面前露出的強硬態(tài)度,即使到時候她還想留下孩子,李軫也絕對不會拿她犯險。住進這里之后,劉大夫又來過一次,明言她脈象忽浮忽沉,喜脈有時甚至感覺不到,懷相之差,這個孩子恐怕兇多吉少。

    李軫不曾朝楚楚透露過一句,就讓她以為是他不想要孩子吧,或許心里會好受些。

    楚楚忽然抱住李軫大哭起來,“你為什么逼我,你總是逼我。我就是想要個親人,愛我的,血濃于水的,這樣也不行?”他馬上就要出征了,她不敢讓他心頭記掛著事。

    她想要孩子,卻不能冒著失去李軫的風險,天意無情,她終究不能如愿。

    李軫聲音艱澀,喉頭被什么堵住了,“對不起,對不起,阿楚,我真的該死�!�

    他明明發(fā)過誓要保護她的,卻讓她中毒,卻讓她懷孕,卻讓她受苦。楚楚哭的眼睛腫成兩個核桃,“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的�!�

    她摸到他身上遍體的傷痕,下定決心一樣,聲音空洞木訥,“你不用牽掛我,等你回來,我就好了。我……就沒有他了�!�

    李軫輕輕吻她臉上的淚水,啞聲道:“哥哥在,哥哥一直陪你,等我回來,等我陪著你�!�

    他不敢留她一個人感受失去孩子的滋味,會心疼到麻木。

    楚楚為李軫披上戰(zhàn)袍,緊緊裹著披風立在燈火昏昧處,看著他漸漸走遠。到大門的臺階上,他忽然回頭,隔得很遠,楚楚卻似乎感受到他的視線,熾熱情深,這一眼看向她,再也移不走。

    ~

    在,需要自取,不要光顧盜文狗吸血鬼哦。

    十五回來(H)

    “你看著我做什么,去忙你自己的事,我想一個人待會兒。”楚楚抱緊暖手爐,走到哪里轉頭便見如月跟著她。

    如月勉強笑了笑,觀察楚楚的臉色不像生氣的模樣,“天冷,地上好些地方結了薄冰,姑娘一個人逛如何能放心�!�

    小將軍走的時候交代,好生看著姑娘,那意思似乎擔心姑娘自己一個人亂跑,如月總想不至于,也不敢掉以輕心。這幾日楚楚想外出去瞧瞧,總叫她以外頭動亂不安為由擋回來,也不知是她想得太多,還是楚楚真有什么想法。

    這院子小巧,很有些南方的韻致,曲廊回環(huán),山石依水,臘梅開在矮墻下,燦烈仿佛一株火云。楚楚伸手去摘,如月忙上前一步代勞。

    她知道如月?lián)氖裁�,笑道:“你未免太瞧得起我,冰天雪地,我又是個破燈籠的身子,又生的這一副招人的模樣,世道艱難,我就是跑出去能活嗎?”說著嘆口氣,很有些遺憾。

    既然決定留在他身邊,怎么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出這樣的難題。她一直清醒理智,認清自己的心,便做好了接受任何命運的準備。

    逃不開,丟不下,就是要走,她也會把選擇權交給他,絕不會再打著為他人好的旗幟,做出任何自作多情的事。在李纖纖身上栽一次跟頭,教訓是刻骨銘心的。

    他要面對世俗,面對宗族,面對或有性命之憂的責問;她要面對自己的內心,面對家人,面對本朝對女子的惡意。誰也不比誰承受的少,已經夠艱難,何必多添事端。

    不過是心軟懦弱罷了,楚楚扯了扯嘴角,乖乖喝了如月送上來的藥,小腹中的寒意退散了些。如月端了蜜餞給她涑口,楚楚搖頭,推開了。

    她輕輕撫肚子,神色柔和,如月端著碗站了半晌也沒下去,深吸口氣道:“姑娘,您不要怪大爺,劉大夫早說了,小少爺……保不住的……”

    說出來就輕松多了,姑娘著了李纖纖的道,一直自責悔恨,早沒有識清狼子野心,中毒也當自己咎由自取。可是,孩子卻是無罪的,因為她的愚蠢僥幸,這個孩子到來便承受了本該她承受的痛苦。

    她想好好把他生下來,給他最好的一切彌補,可是又漸漸想到帶著一副破敗的身子來到這世上,真的會活得好嗎?她自身難保,又能給他什么,現實總是叫人無奈啊。

    “我知道�!背p輕道。如月怔忪

    。

    她自己的身子沒人比她更清楚,小腹時不時若有似無的抽痛,底下偶爾溢出的絲絲血跡,她早就知道,這個孩子保不住。

    楚楚閉起眼睛,吁出口氣,她早已認命,不過就是想趁著這些日子多跟他待些時候。

    如月依照楚楚的要求,找了佛經來給她抄,見她每日看書習字,閑了對著肚子說說話,從未任何出矩舉動,稍稍放心了些。

    張姨娘自從楚楚住出來,來找了好幾次,不用想也知道是李夫人透露了楚楚的住處。如月幾人并不想楚楚見張姨娘,也不得不把消息報上去。楚楚利落,一次也沒見過。

    她如今遠著張姨娘,一副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李夫人本著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的心理,或許不會怎么張姨娘。既然不能接她出來,楚楚也只能用這么個迂回的法子確保張姨娘性命無虞,其他的再多也不能了。

    外頭的消息一日一種說法傳過來,唯一能確定的,不過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京都幾方流派擁著幾位皇子,暗流涌動,斗的如火如荼。李軫手下能人不少,西北形勢紊亂,既不能卷進黨派的紛爭,又要確保駐地安然無恙。

    每一日確無旁的心思分出來,便是楚楚再次見到他也是半月后,早已過了掌燈時候,楚楚寫完十遍靈飛經,叫如月好生收起來裝在匣子里。

    洗漱過后便上了床,如月滅了桌上的燭火,將爐子里的炭密封起來溫著,留下綽燈放在床頭,還沒走出門又進來了。

    楚楚坐起來,聽她說大爺回來了,懵在床上。李軫一身風霜夾裹,身上的戎裝未退,如月和銀環(huán)帶人抬進來熱水,等他洗完了,坐到床邊來,楚楚方回過神。

    李軫眼神熱切,頭發(fā)上濕氣縈繞,如月又將爐子燒起來,送進來吃食擺上桌。兩個人許久未見,這一見到竟然不知該說什么。

    楚楚穿好衣裳起來陪他吃飯,不過自己抱著手爐坐一會兒,李軫如同幾日沒吃飯,大口大口的吞咽,速度極快,風卷殘云。吃相一點不斯文,卻也不顯得粗魯,每一口都好香的模樣。

    楚楚看的咽口水,李軫停下筷子,“你也吃一點�!背䲠r住他不讓喊人,“我不餓,你趕緊吃�!�

    他又吃了一口,看向她的目光沉甸甸的隱含心疼憐惜,“你又瘦了�!�

    吃完飯,如月將東西收下去,李軫頭發(fā)也干了,牽著楚楚坐進床里。屋里人都懂規(guī)矩,早早退了出去,只留他們兩人。

    楚楚扶著李軫的臉,輪廓越發(fā)分明,眉骨如山巒伏勢隱藏鋒芒,斂盡一身的威懾力。眼神深邃,探不到底,漩渦一樣令人不可逼視。

    說她瘦了,卻不知他自己才瘦的厲害,兩人面對面坐著,仔仔細細看對方,楚楚壓低聲音道:“這一次回來待多久?”

    “明日就走,帶兵去陰山關,路過延平,兵馬都駐扎在城外。到下月中旬,我能回來幾日�!彼p聲道。

    楚楚沉默,“今日夫人來過了,下月十三,李湉湉出嫁,你回來送嗎?”

    李軫沒說話,楚楚柔柔的靠在他胸口,嘴角勾著,眼底卻沒有笑意,“我想下月十五……送他走,那一日你回來好不好?”

    李湉湉十三出嫁,楚楚要他十五再回來,送嫁便不能了。而李湉湉是李夫人的心肝肉,嫁的姜家也是頂頂有名的世家,家族里人丁興旺,李湉湉沒有哥哥撐腰送嫁,過去后的日子不會好過。

    李軫收緊手臂,將楚楚整個圈在懷里,想說什么終究化成一聲好。楚楚枕著李軫的手臂,孤裘冷被因為他的存在溫暖起來,熟悉的暖香熏的人昏昏欲睡。

    她小聲跟他說話,說她在家抄了多少佛經,還想去廟里買個無名牌位供著,燃一盞長明燈。李軫一一都應下來,感覺她的手沿著衣襟滑進去,指腹擦過的地方燃起一簇簇火,他許久沒近她的身,不肖多久呼吸就亂了。

    一把拉住她的手,黯啞低沉帶些警告的意味,“阿楚。”

    楚楚攀著他肩膀湊上去,四瓣嘴唇相貼,火熱的小舌頭鉆進口腔,纏著他親吻糾纏。李軫粗粗出了一口氣,默了片刻,反客為主,翻身壓住她。

    里衣在磨蹭中早不知丟到了哪里去,濡濕火熱的吻沿著脖頸往下最后在殷紅的朱蕊上留戀,極盡安撫的舔舐吮吸仿佛在身體里放了一把火,燒的渾身血液沸騰起來。

    吸吮的力道稍重,楚楚挺起胸脯,順著力道以期避開,卻正合他的意,攬著細腰將人箍在懷里。一手順著腰線一路點火,卻在摸到小腹上微凸的硬塊兒時頓住。

    楚楚察覺了李軫的退縮之意,牽著他的手指引下放,那里早已經過熟悉的愛撫濕透。她像一條沒有骨頭軟媚的蛇,纏著人就不放,死死巴著蹭著,輕輕的吟哦媚樂一般撥動顫動的心弦。

    帳子里呼吸粗喘交織,李軫停在最后關頭,久久不肯進去。楚楚卻不容他掙扎,雙腿如柔軟的藤蔓纏上精瘦的腰桿,小穴口也仿佛有自己的思想,顫巍巍張開水噠噠的小嘴含住硬物便往里吸。

    肉棒被突如其來的極致柔軟魅惑住,猛的顫了顫,鎮(zhèn)定沉穩(wěn)的一寸一寸往深里埋。甬道緊致,媚肉層層疊疊涌上來纏住肉棒,咬合推擠,蠕動吞吸,一點一點將其吞吃進深處。

    李軫咬住牙,額頭上逼出一層細細的汗,似嘆似爽長長哼了一聲,不肯將肉棒全部塞進去傷著她,握住纖細的腰肢不肯再前進。楚楚卻不滿,扭著腰催促他動。

    兩人下身緊緊鑲合在一起,外圍一圈淡粉的嫩肉繃成乳白色,黏糊粘稠的液體糊的到處都是。肉棒緩緩退出,不顧溫柔鄉(xiāng)戀戀不舍的挽留,只將龜頭留在洞口卡著,隨即沉腰臀肌繃直,將肉棒送進深處。

    陰莖周身騰起的青筋里熱乎乎的血液流動,與內壁每一次的擦刮都能給雙方帶來巨大的快感,細小的電流倏忽躥進身體深處。小腹不知哪處的肌肉微微酸脹,楚楚低低的哼出聲。

    溫柔的攻勢進行了一會兒,肉棒加快速度,勁風急雨般的啪啪啪聲,將外露的陰戶撞的一片赤紅。肉棒并沒有進入陰道最深處,只有一半埋著,也足夠帶給人極致的快樂。

    楚楚緊緊摟住李軫的脖子,嗚嗚的哭出聲,是爽的,也有點跟不上他的速度。甬道里積攢的火熱燒遍全身,一道猛烈的刺激從小腹爆發(fā),傳遍四肢百骸,在頭皮炸開,她猛的收縮陰道,給大開大合進攻的鐵柱增加了難度。

    仿佛永遠也要不夠,陰莖腫脹到極點,紫黑的頭部充血,越來越快,噗呲噗呲快速進出,汁液四濺。終于,迅猛的操干了十來下之后,囊袋抖動,陰莖巨顫,臀縫不自覺夾緊,一股一股的滾燙濃精奔泄而出。

    楚楚累的癱軟,眼皮微闔,喘息滾燙,軟軟的偎在他懷里。李軫抱起她坐進浴桶,將兩人身上洗干凈,把還陷在余韻里,身子輕顫的楚楚背對自己,指尖探進甬道,撇開敏感媚肉的糾纏,指腹摳挖出乳白的精液。

    濃稠的精液混進水里痕跡明顯,如絲絲縷縷漂浮的皂角泡,水快泡涼了還沒清洗完。

    他只能將人擦干凈抱回床上,往下一探,穴口果然流出來了一點粘稠的液體。不能流的滿床滿腿讓她著涼,只能堵住了,李軫扶著半硬的陰莖再度滑進去,依舊舒服到神魂顫抖發(fā)麻。但他毅力驚人,等肉棒整個埋進去,甚至抵在宮腔的小口上了,忍著抽插的沖動,待著再也不動彈。

    身死

    落了幾日的雪,天爺終于放了晴,窗外白茫茫一片,反光進屋里一室明亮。楚楚沒事跟著如月繡帕子,李夫人派人來找過幾回,有事與李軫商量,楚楚沒見。

    今兒又來了人,如月聽完稟報,起身出去打發(fā)人,楚楚叫住她,想了半晌交代道:“叫她回去說一聲兒,大爺下月十三回不來,十五才能到家。夫人早些準備好,可別誤了大姑娘。”

    楚楚端著湯碗吹了吹,一口氣喝了干凈。

    獨居府中,歲月不知。與她算的偏差了些日子,李湉湉在出嫁前幾天找過來,也還算在預料之中,楚楚攔著如月去趕人,喚人將李湉湉請了進來。

    李湉湉本是個爆炭性子,一早聽聞楚楚攔著大哥不給她送嫁,立時便炸了起來要來找楚楚算賬。被李夫人攔著,答應她一定請大爺按時回來,然而派出去了幾撥人,始終不見李軫消息,李湉湉等不住了,瞞著李夫人自己跑了出來。

    楚楚慢條斯理的站起來,微微笑道:“大姐姐怎么過來了,有失遠迎�!�

    叫人看座,李湉湉滿眼厭惡,“你好不知廉恥,勾引大哥就算了,如今還敢給我使絆子。就算你如今把著大哥就如何,我是他親妹妹,他遲早向著我。”

    楚楚把玩腰帶上的穗子,身上披的衣裳微微掀開,輕鼓鼓的肚子就顯出來,微笑,在李湉湉瞧來卻著實挑釁,“那可不一定。”

    李湉湉目眥欲裂,“你要毀了我,你還要毀了大哥,你好歹毒�!�

    楚楚冷冷的看向李湉湉,輕描淡寫,“那你母親呢,我原本并沒有想跟大哥一直糾纏,她設計我懷孕,叫我陷入兩難的境地。她是不是更惡毒?”

    “我母親是為了大哥好,你要還有點自知之明,就該早點去死,別污我大哥英明。”她自知道李軫和楚楚的事,就有點不能接受,如今見楚楚竟然懷了大哥的孩子,更覺得世界都崩塌了。

    她大哥是世上最好、最有本領有才干的人,怎么會跟庶妹茍且,所以一定是楚楚不要臉,為了榮華富貴或者報復母親,勾引的大哥。

    楚楚揮退了一直在身邊守著的如月等人,走近李湉湉,“既然你大哥對你那么好,你也一定愿意為他犧牲對不對。戰(zhàn)事緊張,他分身乏術,不給你送嫁也能理解�!彼劾镩W爍著微弱的笑意,飽含著算計的火焰微微發(fā)亮。

    可惜李湉湉看不出來,只覺得楚楚的嘲笑譏諷令人難以忍受,雙目通紅,從小到大還沒這樣生氣過。

    “是你做的,是你不讓大哥給我送嫁,你故意想叫我丟臉。”姜家一定會看不起她的,那么多姑嫂妯娌,她怎么受得了那些異樣的眼光,怎么能低人一等。

    “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崩顪彍徳苟镜囟⑺谎�,惡向膽邊生,一把推向楚楚。

    一片兵荒馬亂,李湉湉臉色白了一白,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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