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秦恬有猜測過魏云策,但一是認為他還病著不便見人,再者也是覺得那人給她的感覺,和魏緲給她的感覺相差頗遠,不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他都同你說什么了?”
秦恬聽見嫡兄又問了一句,便把細處也同他講了講。
“......并沒說什么,不過是些閑話,他也并不曉得我是誰�!�
這話秦慎沒有接下,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姑娘,默了一默。
“你也只當不認識罷了�!�
說完,秦慎又補了一句,“不是什么緊要的人�!�
“如此�!�
秦恬沒想到嫡兄對魏大公子的評價,似乎不太高的樣子。
不過她本也沒有什么攀附之心,認識不認識,倒也無所謂。
只是,外面隨行的傅溫,有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下晌,公子突然說要回府,讓連舟去準備了海邊的新茶,傅溫還以為有什么緊要事,然而公子只是回了一趟府,同夫人喝了一盞茶,就帶著姑娘回了獵風山房。
所以,公子此番奔波來回的緊要事,是什么呢?
傅溫聽著后面車廂里,姑娘清泉一樣叮叮咚咚的話語聲,和公子耐心十足的溫和應聲,陷入了沉思。
*
京城。
奏折被一推而開,在巨大的沖力下,砸落在了地板上。
高闊的宮殿里日光只能照進邊角,冷意似暴風卷著冰雪四散開來,服侍的人跪了一地。
明黃錦袍在高高立于丹犀之上的人身上,散著黑云壓頂一樣的深光。
“他們,這是要反了朕嗎?!”
殿里沒有一人敢說話,連堪堪立在殿前的兩位臣子,都屏氣凝神。
半晌,才有一人道了一句。
“邢蘭東鎮(zhèn)不住這些人了,到底還是要陛下決斷。”
一人說完,看了一眼旁便的人。
另外那人手下緊了緊,開了口。
“說到底,邢蘭東手中沒有兵權(quán),只官府兵制服不了那些反民,當?shù)匦l(wèi)所軍戶,又難說能同本地反民撇的一清二楚......陛下,若治民先制兵�!�
丹犀上的皇帝默了一默,目光向下面的兩人掃了過去。
最先開口的男人向前一步站了出來。
“陛下,臣愿前去制兵�!�
這話因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回蕩。
皇帝一時沒有回應,半晌,忽的轉(zhuǎn)身而去。
難辨喜怒的聲音傳了過來。
“莫要再讓朕煩心�!�
......
出了大殿,暖風一吹兩人才舒緩過來。
之前先開口的圓臉中年男人捋了一把胡須,看了一眼旁邊的長臉男子。
“興盛侯爺,此番可當真如侯爺所愿了,想來皇后娘娘在后宮,亦為侯爺欣喜�!�
興盛侯婁春泰翹了翹嘴角,道,“皇后娘娘在后宮不易,我做兄長的,能分多少憂便要盡多少力。”
但他也看向圓臉男子,“竇尚書愿意為婁某搭橋,替皇上皇后娘娘分憂,入閣之事已在眼前�!�
竇尚書一聽,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
此人剛要說什么,便見有人小跑而來。
兩人一見那人便客氣行禮。
“黃公公怎么來了?”
“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黃顯在宮中,雖然不是司禮監(jiān)頭幾位的大太監(jiān),但誰不曉得在宮里升的最快,最得皇上的青睞。
黃顯也不是不識抬舉的人,道,“是有些事,奴才想著同侯爺?shù)拇筌娡ㄐ�,待按照陛下的囑咐查些事情,也能沾上侯爺�(shù)墓�,得侯爺幾分照應不是?�?br />
他說著跟興盛侯行禮,“到時候侯爺撥幾個人給奴才,可成?”
初初聽他那話,興盛侯婁春泰還以為,黃顯是皇帝派來的監(jiān)軍,但聽到后面,才發(fā)現(xiàn)好像主要之意并不在此。
皇上另有事情需要黃顯離京去查,不知是什么事情,須得交給這位炙手可熱的公公?
婁竇二人都猜不出來,再看黃顯滿臉紅光,顯然這差事不是苦差,相反是皇帝極重視之事,才放心交給了黃顯。
黃顯若能查明辦好,想來回京之時,便是昂首闊步更進一步之日。
這便是外臣和家奴的區(qū)別了,他們只能辦公事,而皇帝的私???事卻插不了手。
但這不耽誤婁春泰連聲道好。
“公公放心,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訴婁某就好,必然協(xié)助公公辦好圣差!”
*
青州府。
端午的賽龍舟之地在城外十里的一處寬闊的湖域。
這片湖喚作玉鏡湖,距離府城不算遠,沿著湖西上山便是青州府最大的寺廟慶余寺,湖邊山下的鎮(zhèn)子堪比偏遠地帶的縣城,臨湖而建的三家高樓可望盡湖上全景。
往年玉鏡湖邊三家酒樓,哪一日不是歌舞升平,但這幾年民生凋敝,青州府不可能不受影響,也就只有這端午時節(jié),三家臨湖酒樓才終于迎來了人煙。
沈瀟本對這等事情并無興致,醉心練功,還是秦恬勸說了兩三次,才勉強答應放松一日。
秦恬說動了她,高興得不得了,便也同秦慎說了,帶著沈瀟去尋李二,還不忘問秦慎一句。
“兄長去看龍舟賽嗎?”
秦慎自也對那賽事無甚興致,往年辦得比如今盛大之時,也不曾去特意看過,若是路過,最多沿途瞧一眼罷了。
他道應該不去,“父親剛從外地回來,我去趟衛(wèi)所�!�
這是正事,秦恬可不敢質(zhì)疑,連連點頭。
秦慎一路送他們到了玉鏡湖邊上,看到了不遠處高懸李氏旗幟的龍舟,才離了去。
李純珍早就定好了酒樓上的觀景雅間,這會同弟弟李紹珍一道,就在路邊等著秦恬和沈瀟。
那可是沈瀟,話本子說書人口中,山虎軍沈大將軍的女兒。
姐弟兩人又是緊張又是激動,人還沒迎到,就冒了一脖頸的汗出來。
畢竟書里的人真要走到他們面前來了!
秦恬遠遠看見那姐弟二人,緊繃如石刻的模樣就覺得很好笑,待走近就發(fā)現(xiàn)李純珍鬢發(fā)貼在了臉頰,李紹珍領(lǐng)口都濕透了。
兩人只看著沈瀟不敢說話,還是沈瀟先自報姓名開了口。
“沈瀟,有禮了�!�
簡潔又有力,姐弟倆又是一恍,這才趕緊自報家門,兩廂正經(jīng)見了面。
李純珍說話慢吞吞的,而沈瀟又說話快而干脆,她都不敢在沈瀟面前說話了,偷偷拉了秦恬的袖子。
“恬恬,我要和她說什么?”
李紹珍也想知道這個問題,姐弟兩個都看向秦恬。
“說什么都行......”
從秦恬自己來看,李純珍姐弟說什么,沈瀟都不會生氣。
但想起自己最初和沈瀟接觸,也是完全不敢跟她多說話的。
秦恬安慰姐弟倆,“那就不著急,等一會熟悉了一些,再聊聊賽龍舟的事情不遲�!�
她這么一說,姐弟兩人都稍稍定了定心。
李純珍勉強道了一句。
“我在三樓定好了臨湖的雅間,我們過去?”
她問向沈瀟。
沈瀟本來不緊張,但見著這姐弟二人一副緊張到說不出話的樣子,也尷尬起來。
她試著讓自己像秦恬一樣看起來柔和一些,但不管怎么調(diào)整,都調(diào)整不過來。
這會李純珍大著膽子問了她,她就立刻點頭道了好。
可巧這時有個高挑男子走了過來。
開口便笑道。
“水果茶點都已經(jīng)上了,各位可要過去?”
沈瀟正怕尷尬,聽見這人一問,心道此人約莫是李家的管事了,便道。
“那就帶路吧�!�
她說完,沒留意身后秦恬和李家姐弟都睜大了眼。
而那位“管事”不知怎么笑了一下,他面如冠玉,眸若含星,笑起來的神采令人如春風拂面。
他沒說什么另外的話,只是神色甚是謙和地抬了手。
“請�!�
第42章
她與別人
沈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在前面那位“管事”的引路中,到了酒樓。
秦恬三人面面相覷,但前面引路的青年毫無怒意,反而跟他們笑著示意了一眼,三人便也沒說什么了。
李家頗有些財力,將中間那座酒樓三層最好觀景的雅間包了下來。
那雅間內(nèi)里寬敞,自臨湖的窗子往下看,只將整個湖景盡收眼底,眼前湖面上龍舟已經(jīng)擺好,各家旗幟高懸,穿著短打的男子們雄赳赳氣昂昂地等待。
“幾時開賽?”秦恬趴在窗前問。
“再過兩刻鐘就開始了。”
沈瀟看見那位管事回了秦恬,管事似乎頗為得主人家的重視,舉止得體大方,并不怵人,但也勤快利落,手法甚是講究地倒了茶,第一杯就端到了沈瀟臉前。
沈瀟接了過來,她自然不用給管事客氣道謝,只是看了一眼李家小弟李紹珍有點古怪的神色。
她沒太明白,多看了李紹珍一眼,后者連忙別開了目光。
沈瀟這就更不明白了,又看了一眼李純珍,那位二姑娘一邊指了下面的一條橙黃色的龍舟,一邊道,“那是我們家資助的龍舟隊,這條船便是我大哥專程請人打造的�!�
她說完,臉色不自然地向她這邊看了過來,管事恰好將茶點端到了她手邊。
沈瀟發(fā)現(xiàn)自己尋常地從管事端來的茶點中,捏了一小塊入口時,李純珍的臉色更不自然了。
倒是那位管事一臉淺淺的笑意。
沈瀟再不善交際,也不至于一點不對勁都察覺不出來。
正此時,有小廝到了門前。
“公子,龍舟賽就要開始了,賽方請您去主觀臺入座�!�
去主觀臺入座的,無一不是今次資助了龍舟賽的各位東家,還得是東家中主事的人才有這般待遇。
沈瀟聽見這話,下意識去看李紹珍,這位李家的小公子。
不想?yún)s見給自己引路、給她倒茶、又端來果點的“管事”,沒有抬頭地應了一聲。
“知道了,我過會便去�!�
沈瀟:?!
她抬頭,恰同青年含笑的眼睛對上。
他又擺了一盤點心到她手邊,“姑娘嘗嘗這個,是家中廚娘拿手的果點�!�
沈瀟:“......”
她噎著了。
她竟然把人家大哥,李家的大公子,當作管事了!
就說,怎么有這么妥帖的管事......
李純珍和李紹珍姐弟都拼命捂著嘴巴不笑出來,只有秦恬憋不住了,笑出了聲,走過來跟沈瀟介紹。
“這位是李家大哥,同是珍字輩,中間一個‘維’字。”
青年抬手跟她見了禮。
“在下李維珍,初次見面若有不到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沈瀟有什么見諒別人的,是她一開口就把人家當下人了。
她匆忙起來還禮,也報上了姓名,但在李維珍笑盈盈的目光下,一張臉漲紅起來。
好在主觀臺那邊還等著李維珍過去,李維珍跟沈瀟見了禮,又問候了秦恬兩句,安排了自己弟弟妹妹照顧好客人,最后吩咐了小廝丫鬟,處處安排妥當,才離了去。
沈瀟扯了秦恬一把。
“怎么不提醒我?”
秦恬笑得不行,“可我都還沒開口,李大哥一出現(xiàn),你就把人家當管事了�!�
她笑著看沈瀟,“阿瀟家的管事,都是如此相貌出眾、器宇不凡的嗎?”
沈瀟:“......”
她在家就沒注意過什么管事。
......
不多時,龍舟賽就開始了。
他們自然都把關(guān)注聚焦在李家的龍舟上。
然而李家是首次資助船隊比賽,船隊沒那么老成熟練,哨聲一響就落后了半個船身。
約莫是想到了會是這樣,李家姐弟便也沒那么上心,反而在討論另外幾支隊伍,哪三位能取得前三的名頭。
李純珍和李紹珍各執(zhí)一詞,李純珍說話慢,等她說完自己心儀的船隊,就發(fā)現(xiàn)她看上的那三支都落后了下去。
反而李紹珍得意洋洋,“我要是押了錢,肯定能贏好多�!�
李家家教并不松弛,李純珍當即就教訓了弟弟。
“不能想著押錢的事,爹娘和大哥不許家中有人賭錢�!�
李紹珍哼哼,“那我也要贏了,三支全部命中�!�
秦恬也覺得他說的那三隊,應該正是這次龍舟賽的前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