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婁春泰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只覺破風之聲呼嘯而來。
他下意識閃避,可到底晚了半拍。
冷箭斜著插進了他右眼之中。
“啊——”
“侯爺!”
“國舅爺!”
有大營中的將領帶著人沖了過來,“造反了!那些人造反了!大營被他們攻了進來,快撤,快撤!”
話音未落,有又兩箭射了過來,若非是將領帶人擋下,婁春泰等人必死無疑。
那大太監(jiān)黃顯哪里經(jīng)得這般場景,嚇得腿腳發(fā)顫。
邢蘭東一把拽過此他,在官兵的掩護下逃了出去。
雨中立在高高哨樓上的人黑色面罩在雨中濕透,他眸色發(fā)沉。
可惜......
哨樓下混亂一片,殺進來的人與官兵廝殺在了一起。
他高聲開口,聲音穿透雨幕四散開來。
“朝廷官員逃竄,兗州府城告破,爾等官兵非是我等要殺之人,放下刀劍,回家與父母妻子團聚去吧!”
下面的官兵皆在此聲中愣了一愣。
眾人皆向高臺上看去,只見把高臺之上大旗已換。
銀底金邊的旗幟上,用赤目的朱砂書了三個大字——
肅正軍。
*
青州,鶴鳴書院。
秦恬一早起身去書院,未進山門便聽見陣陣議論之聲,學子們似是一夜未睡,振奮不已。
“反了反了,兗州那邊反了,有人領了當?shù)厥転牡陌傩眨碱I了府城,破了衛(wèi)所大營,連下面的州縣也都占了,銀底金邊紅字的旗幟全都插到了城樓上,漂亮極了!”
秦恬訝然看過去,恰有人問了一句。
“是誰領兵?!”
眾人皆搖頭。
“不曉得。但領頭的將軍神出鬼沒,正是之前暗中協(xié)助的那神兵的將領!”
神兵的將領?!
秦恬心頭撲通一跳,遙遙向著兗州的方向看了過去。
第53章
都可來找我
整座書院鬧哄哄的,不少學子甚至干脆要去請假,逆著上山的方向,往山下而來。
秦恬亦轉身去找了魏游。
魏游一直留在她身邊,每日接送她上下書院。
這會魏游見她回來,還以為她遺忘了什么東西,“姑娘要什么?”
秦恬什么都不要,將他叫到了一旁的無人處,用極小的聲音。
“大哥現(xiàn)下在何處?”
這話問得魏游一愣,看了一眼鬧哄哄的書院學子們,明白了過來。
他向秦恬搖頭。
“屬下只接到了公子命令,護姑娘周全,旁的事情屬下不清楚。”
他這表情就不像是不清楚的樣子,畢竟他之前可是秦氏私兵的將領。
但秦恬知道他不會再說了。
她莫名有種感覺,就算是她親自去嫡兄面前問,也未必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他只會風輕云淡。
秦恬有種說不出怎樣的感覺,只能返回了書院。
女學堂這邊還算安靜,偶有姑娘小聲討論肅正軍的事情,秦恬聽不到什么消息,一整個上晌的課都上的稀里糊涂。
待到了下晌,最后一堂是魏云策的臨字課。
秦恬仍舊思緒飄忽,不過倒也沒有再犯第一次上他課時的錯誤,將墨跡滴在紙上。
只是快到一堂課結束的時候,秦恬默完上交的文章,照著魏先生的吩咐,獨自臨帖的時候,這位魏先生從她身邊路過時,稍稍停了一下。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了秦恬的書案上。
秦恬瞬間回了神,抬頭向他看去,他微微抬了下巴,示意了門外的方向。
這堂臨字課很快結束了,秦恬見那位魏先生離開之前,又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意思已經(jīng)十分明顯。
秦恬又被先生發(fā)現(xiàn)學堂里不仔細聽課了。
她忐忑地趁著眾人不注意,跟上了魏云策的腳步,一路跟著他去了先生們的書房。
魏云策在鶴鳴書院的書房,在一片幽靜的竹林里,書房亦是用青竹搭建而成的竹舍,踏足其中便覺外面的喧囂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秦恬心下也跟著沉定了三分。
小書童正在竹舍前面用小泥爐煮茶,魏云策吩咐了他一聲,半側身向后道了一句。
“進來坐吧。”
秦恬尷尬,有些分辨不清楚這位魏先生的態(tài)度。
今日也著實是她做的不對,于是秦恬到書房門口就停下了腳步,向魏云策正正經(jīng)經(jīng)行了禮。
“魏先生,是學生的不是�!�
一直立在書案邊收拾東西的魏云策,這才手下停了停,轉頭看了她一眼。
他沒有即可回應,又繼續(xù)收拾起來書冊筆墨。
這番令秦恬心下更加忐忑起來,暗暗后悔剛才上課不該思緒亂飛。
好在很快,魏云策收好了東西,不緊不慢地走回到了茶桌前。
他才又瞧了瞧秦恬,笑了一聲。
“你先坐�!�
他口氣尚算和善,秦恬摸不準他的意思,只能坐了下來。
小書童恰在這時,端了茶水進來,斟了茶放好才下了去。
書房里沒了人,只有大開的窗外有鳥兒穿林的撲騰聲。
秦恬小心地看著魏云策,這時才見他又開了口。
“可是我的課講的不好?”
“怎會?!”
秦恬驚得站了起來,連連擺手。
魏云策見她反應如此大,又笑了一聲。
“你別怕,實話實話即可,畢竟我才剛來教書,比不得老先生們講的好也是常事�!�
這話說得秦恬越發(fā)覺得是自己不好了。
“先生莫要這樣想,課上是我不好,與先生沒有半分關系�!�
“沒關系嗎?”魏云策思量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眼睛上。
“那你是為何走了神?”
他一臉的和善,只怕秦恬又驚到了,叫了她喝茶,“邊喝茶邊說吧,可是有什么難事,我能幫得上你???么?”
這話說得秦恬愣了一愣。
她被他叫過來,以為多半要批評,至少也要點她兩句,卻沒想到這位魏先生如此寬和,不僅不責備她,反而問她有什么難處。
秦恬的心防,不由地卸下幾分來。
可嫡兄手里握著私兵,先前一直在兗州幫襯的事情,秦恬如何能跟一個外人說出口?
這點分寸她還是曉得的。
她只能道,“我聽見書院里今日的傳聞,因為沒有經(jīng)過,就有些驚奇了。”
她不擅長騙人,尤其在這位魏先生待她極其寬和又顯真誠的情況下。
小姑娘眸光略略一閃爍,魏云策就看了出來。
他沒有拆穿,只是支著下巴沉吟了一下。
“兗州那邊的事情,我亦有所耳聞,”他說著,目光在秦恬身上一落而過。
“那肅正軍頗有些能耐,所不知到底何人領頭,卻聽說是連衛(wèi)所的大營都能攻進去的人,險些一箭射穿了興盛侯,偏偏朝廷根本不知道是何人,更不要說抓人了�!�
攻占了衛(wèi)所的大營?
險些射穿了興盛侯?
這些都是大哥所為嗎?
他是怎么逃脫了監(jiān)軍監(jiān)視的視線?
秦恬在這些突然而來的消息里,心頭揪了起來。
她之前完全不知道這樣細的消息,連在學子們處聽到的傳聞也無有提及。
不過她倒是不懷疑魏云策是如何知道的,畢竟魏氏在本地扎根極深,在朝中亦枝繁葉茂,魏云策作為秦氏嫡枝的長孫,知道這些事情易如反掌。
“那......那肅正軍的將領,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露出來嗎?”
小姑娘盼著肯定的答案。
魏云策看著她點了點頭,“只知道騎黑馬穿黑甲,先前臉上帶著黑色的面罩,進來似乎以銀色面具遮臉,越發(fā)地令人琢磨不透了。”
只這幾個字的簡單描述當中,秦恬就能想象出那人的模樣。
秦恬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場景——
諸城外山上冷酷的公子,書院送別晚宴上替酒的弟子,她被綁的山間橫空降臨的嫡兄,還有端午燈節(jié)時令人看不懂的大哥......
而現(xiàn)在,黑甲銀面,他是肅正軍無人不知卻神秘莫測的將領!
秦恬的心緒似飛了起來,越過崇山峻嶺飛向紛亂的戰(zhàn)場之間。
嫡兄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利落,他不會再受傷吧......
“唉......”
有人忽的嘆了口氣。
“又走神了�!�
魏云策低頭看向小姑娘,無奈的搖頭。
秦恬這才回了神。
“對不起,魏先生......”
屢屢在他面前出神,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魏云策輕嘆一氣,細細看了看她。
“肅正軍的事,旁的小姑娘多半不敢提及,你卻很有興趣,是為何故?”
他這么問了,見小姑娘雙手交疊著握了握,半垂著眼眸,清秀的臉上一臉為難。
魏云策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但她垂著眼簾什么都瞧不見。
又幾息安靜,他才又開了口。
“人各有志,不能要求你和所有小姑娘都一樣,不然該不是你了�!�
他說好了,“肅正軍的事情你應該沒什么消息渠道,若還想知道更多,來此處尋我便是�!�
就這樣?
秦恬猛地抬頭看了過去,看到了年輕的先生寬容柔和的笑意。
他沒有訓斥她,也沒有追問下去,反而說可以來尋他知道更多事?
秦恬有些不可思議,座上的人則微微正了臉色。
“我雖然說了這話,但你可莫要再課上走神,臨字一時也不能拋之腦后,可聽到了?”
“聽到了!”秦恬連忙應了下來。
她還是不敢相信,可魏先生沒必要說假話騙她,或許他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畢竟他可是魏家的大公子,知道的比她能猜到的,約莫多多了。
但他一句都沒有點明。
秦恬自此刻起,打心里敬重了這位魏先生,正正經(jīng)經(jīng)給他行了禮。
“多謝先生提點,學生明白了。”
時候不早了,秦恬不便打擾,這才離開了去。
小姑娘快步離開了魏云策的竹舍書房,書童墊腳從后面瞧了她兩眼,轉身進了書房里。
“奴才方才瞧著那秦家姑娘腳步輕快,和來時可不太一樣呢,公子是不是......”
“噓——”魏云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書童連忙閉上了嘴。
魏云策哼哼輕笑了一聲。
“是有些變化,但,遠沒有這么容易�!�
*
兗州,肅正軍大營。
有人領兵,可以瞬間聚起一股磅礴之力,沖開城門,占領衙門,攻占大營。
但是此地占領之后,卻還需一個為首之人站出來,將卸掉了最初力量的大軍擔在肩上。
此刻,在此一役中領頭的人聚在一堂。
軍不可無將,舉事造反不能沒有王。
孫文敬早在月余之前就一直在兗州等地暗中支持百姓,如今成功起事,他便被毫無疑問地推成了這兗州王。
握著齊吉之手,拿著尹淄血衣,孫文敬立于肅正軍旗下,與眾人歃血立誓。
至此為清肅朝野內外,還天下浩然正氣而舉大業(yè),至死不休。
但也有人在此之后,問及了那位帶領他們沖鋒陷陣拿下城池大營的將軍。
“那位將軍如今在何處,不知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