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忽然說自己想明白了。
“不管怎樣我該試一試�!彼f著,低頭向她看了過來,輕輕笑了一聲。
“我會向指揮使大人提親的。”
提親?
秦恬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而魏云策說完了這話,便沒有再繼續(xù)了,他只道了一句“等我”,就離開了去。
秋風(fēng)裹挾著北方侵入的冷意,在那條無形的冰水之河上盤旋。
秦恬聽見一直一???直都在抿嘴不言的大哥,忽然開了口。
秦慎的耳邊不住地回蕩著魏云策走之前說的話——
提親。
原來,魏云策是有資格向秦家提親的,他可以娶她,可以做她的丈夫,讓她做他的妻......
以后,她也會給他配藥囊,會給他刻手鏈,他們可以一起去河邊放燈,在人潮川流的街市上牽手漫步......
秦慎心中有一股被他忽略許久的感覺在不斷涌動,越涌越兇,脹得一顆心似乎要爆了開來。
他不由地看向那個小姑娘,聲音輕得不像話。
“所以,你要嫁給他了嗎?”
“沒有!”
秦恬一下就否認(rèn)了。
卻見嫡兄半垂了眼眸,不知怎么淡笑了一聲。
“沒有嗎?魏云策是魏家的大公子,是今科榜上頭名的會元,他可不必過刀尖嗜血的日子,也不會性情古怪令人難以接近......”
秦慎說著,閉了閉眼睛。
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都在說些什么了。
他只覺得再停留下去,他會說出讓自己都料不到的話。
而那不清不楚的酸脹感覺,就要從心臟里破開來了。
“就這樣吧�!�
秦慎轉(zhuǎn)身叫了魏游。
“送姑娘回去。”
“那大哥呢?”
她忽然扯住了他的衣擺,一只手攥得發(fā)白。
秦慎心頭極快地跳了兩下。
“還有什么事?”他嗓音緊壓著有些發(fā)啞。
可他問了,她卻說不出來了。
小姑娘方才被他那意涵不明的話,說得思緒僵停了下來,眼下他突然要走,她下意識就拉住了他。
他問她還有什么事,秦恬不知道,只是仰著頭看著他。
“我、我沒有要嫁給他,我也知道大哥不喜他,但我......”
但還是忍不住,喜歡上他了,是嗎?
她很慌亂,或許是不習(xí)慣這樣的事情被攤開,還在攥著他的衣擺。
可秦慎沒有辦法留下來,就像他不可能不許魏云策登門提親一樣......
“我還有事在身,你回去吧�!�
他說完向前走了一步,她還攥著他的衣擺沒有松手,他看了過去。
她抿著的嘴角向下彎曲,眼眸中映著盈盈的月光顫動。
秦慎心頭幾乎要脹破了,莫名地,他突然希望她再說點什么。
可時間一息一息的過去,她緩而慢地,到底松開了手。
小姑娘退開了去,退到了與他隔著幾步之外的地方。
冰冷的月河再次將他們分割開來。
冷意自腳下蔓延而上,冰凍到四肢百骸生疼起來。
秦慎看到她遠遠地向他行禮,同他道別了。
“大哥一路順風(fēng)。”
馬兒不安地低鳴了一聲。
氣氛仿佛凝滯。
周遭安靜的好似被黑布圍了起來,透不見光也無有風(fēng)絲流動,四下里靜得嚇人。
秦慎在這樣的寂靜中,忍著心頭脹破的酸疼情緒,最后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翻身上馬,揚鞭打馬,飛奔離去。
*
獵風(fēng)山房。
周叔為著找人山上山下轉(zhuǎn)了半夜,眼看著姑娘終于找到了,一口長氣吁了出來。
只是他親自上前接姑娘下馬車的時候,卻見他的姑娘眼睛紅腫了起來,整個人像被雨淋濕一樣,渾身都是濕淋淋的沉重情緒。
老管事經(jīng)不得嚇,這一眼看過去,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
“我的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說著,連忙拉扯魏游,“不是說姑娘無有大礙嗎?”
“是無有大礙,但......”魏游隱約有點明白姑娘的情緒,但他說不清楚。
還是秦恬自己開了口。
“周叔,我們搬出獵風(fēng)山房吧�!�
“啊?”老管事一陣錯愕,這又是哪來的事?
“姑娘不是很喜歡獵風(fēng)山房嗎?”
秦恬是喜歡獵風(fēng)山房,但這到底不是給她的宅院,是嫡兄的。
如今她明知道嫡兄不喜歡魏云策,還同魏云策交集過多,那位大哥是真的生氣了。
彼時她慌亂地扯住他的衣裳,她看到他的神色,他是真的很想走,他一刻都不想再停留了。
是因為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了吧。
她嘶啞著聲音叫了周叔。
“周叔,我們走吧,這幾天就搬出去吧。”
老管事雖然鬧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他看著小姑娘從小長到大,卻從沒見她神情落寞至此。
老管事一揪一揪地心疼,哪里還管什么緣由。
“好,姑娘說走咱們就走,我明日就去讓人收拾那宅子,再讓人安置些家什進去,三五日就能搬過去了!姑娘看這樣行嗎?”
秦恬輕輕點了點頭。
“好。”
這樣以來,他回來,就不用看到她了。
......
接下來的三四日,秦恬過得渾渾噩噩,只上了一日的學(xué),晚間就起了燒,老管事急忙請了郎中過來,說是著了涼,得了風(fēng)寒。
老管事便往書院請了假,秦恬迷迷糊糊地醒醒睡睡,一時夢見魏云策和魏家決裂前來找她,一時夢見魏緲跑到書院里來罵她,又夢見何秋突然失蹤不知去向,最后夢見了嫡兄。
嫡兄一下從她手中抽回了衣擺。
“走開,我不想再見到你�!�
......
蘇葉將她抱在懷里,天冬給她喂了些湯藥。
秦恬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正欲問一問兩人,這兩日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而這時外面有小丫鬟通傳。
“老爺來了�!�
父親來了?
是因為她生病了,還是因為魏云策他......提親了?
秦恬眼皮跳了一下,不安的情緒不住蔓延。
第81章
公主的身份
獵風(fēng)山房。
秦恬勉強起了身換了衣裳,見到父親行禮時,因著兩日沒下床,腳下打了慌。
“怎么病成這樣?”
秦恬不知怎么同父親開口,說那些亂成一團的事情,只是說好多了,然后小心看向父親,“爹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父親不知怎么沒有立刻回應(yīng)她,上下瞧了瞧她臉色,“先讓郎中過來再給你看看吧�!�
他說著就叫了周叔去請郎中。郎中就住在此處不遠,周叔很快將人請了過來。
秦恬見秦貫忠問他,“姑娘眼下如何了?”
郎中仔細把了脈,望聞問切一番下來,點著頭。
“姑娘這病去了大半了,可見平日里身子底子不差,休養(yǎng)了兩日就好了,大人放心吧�!�
秦恬小的時候身體不好,每日湯藥不離口,因而小小年紀(jì),就會跑到灶上吩咐廚娘熬糖給她吃。
但在陸晚櫻日復(fù)一日的藥膳調(diào)理之后,小姑娘漸漸長大,漸漸不必再喝那苦藥汁了。
而且她也承了陸晚櫻的藥膳本事,會自己給自己調(diào)理,有時還總替身邊的人想著。
在這兩日著了風(fēng)寒病倒之前,秦貫忠都記不清她多久沒有生病了,他都快忘了她小時候病懨懨的模樣。
就算郎中說了她并無大礙了,秦貫忠也只是看著這個在他眼前一點一點長大的小姑娘,因病而臉頰瘦凹下來的樣子,半晌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反而令秦恬越發(fā)不安起來了。
父親突然到來,見她病了就請了大夫來給她診斷,大夫說了沒事父親卻是一副沉默的樣子。
秦恬左思右想,想到那亂麻一團的事情,覺得自己不能再耽誤躲避下去了。
她確實沒有要嫁給魏云策的意思,她對那位魏先生沒有什么男女之情,最開始是魏先生指點他臨字,后來她想知道大哥在肅正軍的事情,卻苦于沒有消息來源,只能時不時去蹭魏云策的消息......
其實說白了,不光是魏云策,她就沒有真的想過嫁人的事情。
可能是父親從不提及,也或許因為她心里覺得現(xiàn)在這樣,沒有什么不好。
“爹爹,是不是、是不是魏家來家中提親了?”秦恬把心一橫,問了出來。
她問了見父親看了過來。
“恬恬知道?雖然還沒正式提親,但是魏家也向我提及了這件事�!�
秦恬當(dāng)然知道,只是沒想到竟然這么快。
換言之,她對于魏云策突如其來的心意,還有些半信半疑,總以為自己的身份和魏大公子完全不相配,她沒想過高攀,也覺得高攀不上。
可魏云策真的這樣做了。
秦恬恍惚了一下,聽見父親輕聲問了她。
“你想嫁給魏云策嗎?”
秦恬就知父親有此一問,直接道。
“不,女兒從未想過要嫁給他�!�
不管父親怎樣思量這門親事,秦恬都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說完,見父親略松了口氣。
“那就好,爹爹也.......沒有應(yīng)下。”
這話說得秦恬心下大定,“女兒倒也不是妄自菲薄,確實覺得自己與魏大公子并不相配。”
但父親卻搖了頭。
“不是恬恬配不上他,是他配不上你�!�
秦恬微怔,轉(zhuǎn)念又以為是父親勸慰她的話,可是細細去看父親的神色,似乎不太自然。
秦恬心里的疑惑轉(zhuǎn)了一下,父親今日來此不是為了魏家提親的事,是還有什么旁的事?
什么事?
秦恬眼皮又是一跳,她剛要試著問一句,忽然間聽見父親半垂著頭道了一句。
“你可能一時半會不能成婚了。”
一時半會不能成???婚?秦恬確實也沒想過很快成婚的事。
但父親的話卻令她捕捉到了另外的意涵。
“那、那是為什么呢?”
“是因為、因為......”
不知何時日光被云層遮住,自窗口透進來的天光暗淡了下來,像是在整座屋子外罩了一層黑紗,所有一切光亮都被削弱,只剩下人在半明半暗中摸索。
秦恬的眼皮一下追著一下地,不斷抽跳。
她聽見父親嗓音完全啞了下來,在這寂靜昏暗的房中異常明晰。
“這是因為......你不能再是秦恬了,不是父親的女兒了,從明日開始,你要有新的身份了�!�
“......是什么?”
“是先太子的遺孤,是坊間傳聞的東宮公主......”
*
兗州,肅正軍營。
新的朝廷將領(lǐng)即將到來,章老將軍受到了嚴(yán)厲的訓(xùn)斥,皇帝氣極近乎將他一世的英明全部抹殺,只看到他的老而無能,沒能將去去反軍盡數(shù)剿滅,反而令反軍繼續(xù)擴張領(lǐng)地。
肅正軍在新將領(lǐng)來之前,都在積極備戰(zhàn),練兵、備槍、排兵布陣、收攏糧草。
金曜在肅正軍西擴的那一戰(zhàn)中,沖在最前面,率軍如閃電般攻破了縣城,又立一功,年紀(jì)輕輕就聲名鵲起。
他爹見狀交代他一定要沉得住氣,不要因為一點小功小績就沖昏了頭腦,要仔細跟在大將軍的身后,看大將軍都是如何做事的。
尤其這會朝廷臨陣換將,他們更要趁機整肅自身,不要光想著繼續(xù)西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