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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彼時拖拽我的兩人,都是那廣訴軍的侍衛(wèi)!”

    這話落地,秦恬和魏游都沒有半分意外,兩人同時有同一個感想——

    果不其然。

    *

    這一場夜雨淅淅瀝瀝下了大半個時辰才結(jié)束,不過朱漢春請去的人都是些男子,早些晚些倒也無所謂了,只有何老先生上了年歲,又操心軍中加上趕路,頗為疲累,這邊雨一停,張道長就送何老先生回了宿處。

    朱漢春周道地邀了眾人品茗,又一一將眾人送至門外,才轉(zhuǎn)身回了自己院子里。

    院中原本和樂的氣氛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四下靜到落針可聞,下人都不敢上前,唯有時常伺候在朱漢春身側(cè)的一人,小心翼翼走上了前來。

    他手里端了一只精致的雞翅木托盤,上面用金色絲綢覆蓋其上,絲綢揭開,里面是七八枚木牌,每一枚牌子上都刻了名字,一眼看去,皆是女子之名。

    “主子今日讓哪位侍奉?”

    朱漢春看了一眼牌子,就擺了手。

    伺候的人知道他今日不順,對牌子上的人也就沒有興趣了,可不似前些日,尤其剛學(xué)著皇宮里的皇帝,每日翻牌的時候,總是興致滿滿。

    朱漢春轉(zhuǎn)了身,信步走到了窗邊,從窗邊的案臺抽屜中,拿出一只手指大小的細(xì)長瓷瓶。

    他輕輕搖了搖那瓶身,瓶中有細(xì)紗一樣的粉末聲響起。

    “可惜,沒用上�!彼麌K嘖了兩聲,目光向窗外看了過去,殘留的雨水自檐下滴答落下最后的幾滴。

    “多及時的一場雨,但沒有留下要留下的人,又有什么用?”

    說話間,整個院落就像被噤聲一樣,沒有一絲響動,連雨聲都停了。

    伺候的人原本要將托盤拿???下去,卻也在此時沒敢動彈,只是在朱漢春看過來時,輕聲道了一句。

    “您要的人,一定會有的�!�

    朱漢春笑了一聲。

    “也是。”

    那下人暗暗松了口氣,正要離開,忽的想起上一次在這密談的山莊里,主人看上了一個廚娘,想要解解饞,卻沒能成行。

    他不由地多問了一句,“要不要小的替您尋個替代來?比如肅正軍的廚娘?”

    朱漢春一聽就哼笑起來。

    “那可不行,上次是上次,不過是玩玩罷了。這次可是父親給我的要事,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下人還以為他今日就這么忍了,不想他又道了一句。

    “外人就算了,今夜就把那個茶娘叫到我房中來吧。”

    那茶娘可是個有家室的女人!

    但下人不敢質(zhì)疑,只能照辦。

    *

    廣訴軍朱氏的院中發(fā)生了什么,秦恬并不能知道,她只曉得自己接下來這幾日,都不準(zhǔn)備再踏出自己的院落半步了。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尤其是這種戰(zhàn)事的關(guān)頭,和這群剛剛達(dá)成了微妙平衡的人。

    但她這般打定了主意,竟還有人找上了門來。

    常子就在門房,他過來稟告秦恬。

    “那廣訴軍的朱少首領(lǐng),親自提了點心來拜見公主。”

    魏游一聽就冷哼一聲。

    “還不知是什么點心�!�

    最最不知道的,是廣訴軍朱氏父子,到底是打著什么主意。

    他想到此前秦恬不動聲色的婉拒,看了過去。

    于此一道,公主可比自家公子嫻熟多了,若是公子,多半不會轉(zhuǎn)彎抹角,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但公主卻是不同,公主面子薄,從前還容易被人挾制,但如今卻漸漸于從前有所不同,她開始既能把話說圓滿,又能把事情做到。

    魏游看向公主,果聽她吩咐道。

    “點心收下,再去把我們灶上新做的點心,也給朱漢春送上一提,但告訴他,我身子不適需要休養(yǎng),近來都不見人了�!�

    常子應(yīng)下,“是�!�

    *

    常子不愧是秦恬身邊當(dāng)差最久的小廝,最是領(lǐng)略了自家主子的心意。

    當(dāng)下麻利地收了朱漢春的點心,還把人請到了偏廳奉茶。

    就在朱漢春以為今日能見到公主的時候,常子及時出現(xiàn),將公主吩咐的點心送了上來,還甚是好聲地道。

    “殿下連日趕路,也不免疲乏,近日恐都無法見人了,公主吩咐少首領(lǐng)也要好生休歇才是�!�

    朱漢春再次碰了個軟墻,出了門臉色變幻了好幾番。

    “難不成,父親交代我的事,要黃了?”

    他目光不由地向遠(yuǎn)處正在交戰(zhàn)的徐州城的方向看了過去。

    兵家必爭之地的徐州城,那巍峨城墻,好似就在眼前,朱漢春瞇了瞇眼睛,目光自遠(yuǎn)處收回,從公主的門前一掠而過。

    他哼笑一聲,嗓音極低地道了一句。

    “這個不知真假的公主,還真有些意思�!�

    第91章

    接她回來

    密談山莊。

    秦恬認(rèn)認(rèn)真真裝病,無論是旁人來見還是請她做客,她都以病為托婉拒了。

    那朱漢春剛開始總還找機(jī)會想要見到她,后面約莫也看出這位公主真的不欲見人,倒也沒了動靜,一副頗為識趣的模樣。

    山莊眾人皆相安無事,除了何老先生著了涼,當(dāng)真生起病來。

    不過此時何老先生也不便離開山莊,只能每日吃些藥,慢慢恢復(fù)。

    饒是如此,秦恬亦不想在此處多待下去,不僅與那朱漢春同在一座山莊令人不安,更重要的是,他們不能離開,就意味著肅正軍快攻徐州城還未能達(dá)成。

    時間越久,越是不利。

    山莊早間又下了一陣雨,天氣越發(fā)寒冷,秦恬在廊下站了站,就被深秋的冷風(fēng)吹得手腳發(fā)僵。

    她穿著厚重衣裳尚且如此,不曉得在寒風(fēng)里作戰(zhàn)的兵將又是如何境況。

    秦恬抬頭,迎著一陣北下的寒風(fēng)向遠(yuǎn)處望了過去。

    *

    徐州城,城門轟然倒下的一瞬,徐州衛(wèi)的黃指揮使知道,自己這三品的指揮使終是做到了頭。

    明明不久之前,他還想著靠那本家的太監(jiān)黃顯加官進(jìn)爵,可不但沒有幫太監(jiān)抓到歌姬,反而被那太監(jiān)怒斥嫌憎,如此也就罷了,畢竟那太監(jiān)不知怎么火速離開徐州走了。

    他仍舊把心思放在了北面的肅正軍上,那肅正軍一直想要北上,并無南下之意,而且朝廷也派了大將前往濟(jì)南,與肅正軍作戰(zhàn),他料想這樣一來,自己這邊總是無虞的,肅正軍不可能分出另一股精力,來對付他。

    他不免懈怠了些,因著加官進(jìn)爵無望而每日飲酒,可就在那晚,他與人痛快飲完酒,倒頭睡下的時候,忽然有急報傳來,如同催命符一樣,啪嘰砸到了他臉上。

    肅正軍突襲徐州北面的州縣,他手下的兵將毫無準(zhǔn)備,僅僅兩個時辰,就被占了北面兩縣。

    如此還不算完,那肅正軍占了縣城,便直奔徐州城而來!

    戰(zhàn)事眨眼就到了臉前,他還以為自己醉糊涂了,但當(dāng)他登上城樓,在凌晨的漆黑之中,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不斷的涌現(xiàn)匯聚,最后如同火海一樣涌到城下的時候,黃指揮使一雙腳都軟了。

    怎么會呢?

    肅正軍不怕朝廷兩面夾擊腹背受敵嗎?他們怎么敢突襲徐州?!

    驚懼之中,黃指揮使酒醒了個完全。

    若是守不住徐州城,就算肅正軍不要他的命,朝廷的刀也在等著他!

    可這般情形,他根本不可能守城反攻。

    黃指揮使彼時立時叫了人來,給徐州周邊的衛(wèi)所傳信,讓他們派兵支援。

    在支援的兵馬到來之前,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奮力守城了。

    肅正軍的兵力不可謂不威猛,黃指揮使終于知道為何朝廷連派大將,卻都沒能清剿這群反軍。而這肅正軍的將領(lǐng),好像極其熟悉官兵的打法,他試著突襲都被肅正軍打斷,而守城的薄弱之處也被肅正軍很快發(fā)現(xiàn),然后窮追猛打。

    黃指揮使覺得自己就快撐不下去了,而南面衛(wèi)所的援軍遲遲不來,只傳來消息說那南成軍也出兵攻打衛(wèi)所駐地,他們自顧不暇,無法支援。

    什么意思?難道反軍都聯(lián)起手來了嗎?

    是不是西面也有廣訴軍的人牽制徐州西面的衛(wèi)所?

    就在他要陷入絕望的時候,西面派了兵支援徐州。

    黃指揮使在城墻上,看到尚未攻下徐州城的肅正軍們,攻城之勢頭不得不減弱,轉(zhuǎn)而去對抗西面來的援軍,簡直心頭大快。

    他也趕忙派兵出城,兩面夾擊肅正軍。

    看著肅正軍一個個倒下,黃指揮使又覺得自己守城有望,甚至可以反攻收復(fù)失地。

    肅正軍確實兇猛,在這等情形下也沒有亂了陣腳,他們那位銀面將軍太熟悉官兵的作戰(zhàn)之策了,還真能兩面作戰(zhàn)。

    可肅正軍再威猛,那銀面將軍再厲害,面對兩邊夾擊,肅正軍也不能撐太久,只要肅正軍撤退不再攻城,他就有了新的希望。

    畢竟北面還有朝廷的大將正等著剿滅肅正軍,怎會放過這樣好的機(jī)會?!

    可就在黃指揮使幾乎看到了光亮升起之時,西面派來的援軍突然撤了。

    他們撤得匆忙極了,只給他留了一句話——

    西面的廣訴軍突襲衛(wèi)所,他們要先護(hù)好自己的大營。

    黃指揮使一下就垮了,而肅正軍原本像是被藤蔓絆住手腳的豹子,援軍一撤,那肅正軍簡直咆哮著撲了過來。

    ......

    城門倒下震起數(shù)丈高的塵土,黃指揮使看著塵土落下后,黑馬黑甲的人,戴著一張銀色面具,緩緩入了城。

    *

    黃指揮使束手就擒。

    秦慎沒有取他性命,只讓人立刻整肅軍隊。

    手下的將領(lǐng)很快前來報他,原本肅正軍并無什么損失,但因為徐州西面來了援兵夾擊多時,令肅正軍傷亡了五百余人。

    秦慎率兵與朝廷作戰(zhàn)這幾個月里,還沒有哪場戰(zhàn)事,能一次傷亡五百余人!

    這五百余人本可以不必傷亡,但廣訴軍的牽制來的太晚了,若是再晚些,肅正軍說不定要傷了元氣。

    秦慎聽聞奏報,深深皺眉不言,只沉默地看著徐州城內(nèi)外朝廷旗幟紛紛倒下,肅正軍旗高懸其上。

    而后,留下一半兵馬鎮(zhèn)守徐州城內(nèi)外,他翻身上馬,帶著余下半邊人手火速北去。

    *

    聽聞奏報,錢烽腦袋亂成了一團(tuán)。

    “什么意思?肅正軍把徐州城破了?不是假的嗎?”

    先前他就曾得了消息,說肅正軍正在攻打徐州城。

    他當(dāng)時覺得這完全不可能,他大軍就壓在肅正軍邊界上,肅正軍那銀面再厲害,還敢在此時騰出手來?

    偏偏消息像雪花一樣飛了過來。

    錢烽不免心下動搖,但一想到先前被肅正軍所騙,險些中計,他就沒敢輕舉妄動。

    但肅正軍攻打徐州的消息太多了,而且消息來源越來越可靠,完全不像是假的。

    昨晚,錢烽實在忍不住,以小股騎兵刺探,沒想到剛到附近,竟就見那銀面率兵在周遭巡防。

    小股騎兵沒敢貿(mào)然出動,立刻轉(zhuǎn)了回來,但也弄清楚了此事的真?zhèn)???。

    錢烽連忙收兵,一時都不準(zhǔn)備有什么動作,一面又中了肅正軍的計策。

    可今日,他得了朝廷的消息,朝廷的消息再不會錯。消息中說,肅正軍當(dāng)真進(jìn)攻了徐州城,而且三處反軍協(xié)同作戰(zhàn),眼下徐州城已經(jīng)被肅正軍攻下了。

    “當(dāng)真?當(dāng)真?!”

    來人說當(dāng)真,“徐州城破了,黃指揮使被俘虜了,領(lǐng)兵的正是那個銀面!”

    錢烽腳底打晃。

    他謹(jǐn)慎地沒有進(jìn)攻,卻不想還是中了肅正軍的詭計。

    錢烽打了半輩子的仗,就沒見過把朝廷的兵將摸得這么透的敵人。

    那肅正軍的銀面將軍,到底是什么人?什么出身?

    但不管他是什么人,錢烽眼下都必須要出擊了。

    若能趁著銀面未能及時趕回,說不定便剿了肅正軍在兗州的大營。

    “出兵!”

    錢烽親自帶兵前往,連夜速攻,一直殺到與肅正軍交戰(zhàn)的邊界。

    遠(yuǎn)遠(yuǎn)的,他看到了火把下黑馬背上的銀面之人。

    “哼,莫不又是騙我的伎倆?!”

    錢烽不信秦慎能這么快回來,想那面具之下一定是假扮之人。

    他直接將兵馬分三股進(jìn)發(fā),自己就帶著其中一隊,直奔那黑馬銀面的人而去。

    然而就在他率兵幾乎就到了肅正軍營之前時,一股不好的直覺直沖腦海。

    能做出突襲徐州的銀面,會不會也突然回來,也許此刻正等著他惱怒自投羅網(wǎng)。

    錢烽一時未動,而兩刻鐘之后,他派去的其他兩股隊伍只有零星幾人返回。

    “將軍,肅正軍那銀面將軍就在大營中,我們的兵馬全都陷進(jìn)去了!”

    一瞬間,錢烽心驚肉跳。

    遙遙向肅正軍鷹看去,高亮的火把下,他好像看到了那銀面的身影,似乎正等著他前往。

    錢烽手下攥得劈啪作響,但此等情形怎么還敢上前,只能咬牙打馬轉(zhuǎn)身。

    “撤退!”

    *

    肅正軍營。

    金曜見將軍自馬上下來,讓人將剛剛抓到的官兵審了一遍,果真是錢烽率兵突襲的。

    但是錢烽不知為何沒有到。

    金曜連道可惜,“我先前扮做將軍的模樣,那朝廷軍就沒敢出兵,眼下他們應(yīng)該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這錢烽出了兵又收了手,不然今晚定讓他留在此地!”

    對此,秦慎倒是并不算意外。

    就算錢烽此人沒有章老將軍的謀略,但一個打了半輩子仗的將領(lǐng),戰(zhàn)前的直覺也不容小覷。

    秦慎本也沒準(zhǔn)備真的抓到錢烽,眼下見狀,便吩咐了金曜。

    “錢烽算得謹(jǐn)慎,一時半會不敢再來,我且回大營一趟,你亦不可懈怠,盯好各處�!�

    他說完,就翻身上馬離開了,甚至不等金曜讓人給將軍上一碗茶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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