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秦慎叫了她。
“說話�!�
秦恬也問,“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這話令秦慎看了她一眼,她是不是,也已經(jīng)習慣于安靜的生活徹底遠去,變數(shù)隔三差五地就會來到身邊的日子?
秦慎默然,聽見蘇葉開口。
“回公主、公子,城中忽然冒出來數(shù)十張?zhí)樱傩諅儞炝颂佣妓偷搅斯鞲拈T前,那是、那是那個假公主給公主下的帖子,要公主同她對質(zhì)�!�
“帖子在哪?”秦慎沉聲。
蘇葉將兩人引到殿外。
只見殿外的青石板上,整整兩大箱子的帖子。
隨便打開一張,都寫了同樣的事,請肅正軍的公主,一月之后前往一地當面對質(zhì)。
*
京城,皇宮。
宮墻夾道里,皇帝趙寅緩步在前,獨有太監(jiān)黃顯緊跟在他身側。
“朕果真沒看錯人�!�
只這一句,黃顯便笑得眼角飛了起來。
“皇上抬舉奴才,奴才怎么能不絞盡腦汁替皇上辦事?只要皇上夜夜都能睡好,奴才便是上刀山如火海,都安心!”
趙寅笑了一聲,“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樣。不過話說回來,你造了這么大的勢,又是南天門上金光,又是書院門前聚眾,又是給肅正軍滿城下帖,肅正軍就沒有一點回應?”
“還沒有�!秉S顯道。“不過皇上放心,不管有沒有回應,這下都把肅正軍架在火上烤了。他們應了前來,奴才也備好了人手,必然讓那什么公主有去無回,若是不應,可不就算是側面坐實了此事?奴才再在民間加把火,那些小老百姓信誰不信誰,還不明了了嗎?”
黃顯這算盤打得噼啪響,但響在趙寅的心頭,響得他半心舒泰。
恰在這個時候,有小太監(jiān)快步跑到了墻角。
趙寅心情正好,就把小太監(jiān)叫了過來。
“何事?”
“回皇上,肅正軍進攻了濟南府!”
趙寅一聽,眼皮就抽了一下。
自肅正軍舉旗造反之后,他但凡是聽見這樣的奏報,那八成都是丟了城池了。
而旁的城池丟多了都有些麻木了,可濟南不一樣。
他的大將錢烽重兵都壓在濟南府,濟南要是丟了,肅正軍可就相當于撞到了皇城門口。
趙寅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錢烽把濟南丟了?!他是想死了嗎?!想要他全家給他陪葬嗎?!”
小太監(jiān)被皇帝急促的反應嚇了一大跳,跪下連忙磕頭。
“回皇上,錢大將軍沒有丟了濟南府,反而重挫了肅正軍,將肅正軍打了回去�!�
這話聽在趙寅耳中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還是黃顯掐了小太監(jiān)一把,“會不會說話?在皇上面前回話,怎地還大喘氣?!想挨板子是不是?!”
小太監(jiān)嚇得渾身發(fā)抖。
但趙寅卻忽的笑了起來,笑出了聲來。
“行了,”他止了黃顯,看了一眼小太監(jiān),“下次記得一口氣把話說完,滾吧。”
小太監(jiān)連忙磕頭謝恩,連滾帶爬地跑了。
黃顯瞧了瞧皇上,“皇上今日真是大喜�!�
趙寅點頭,“這肅正軍的命數(shù),朕等了許久,總算了等他到頭了。”
說話間,恰走到了通往東宮的道路上。
黃顯看到皇上腳步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東宮的方向。
破敗的東宮殿頂長滿了草,哪里還有一朝東宮的氣派景象?
黃顯聽見皇帝極其輕聲地道了一句,就朝著那荒廢長草的殿頂。
“想憑一絲血脈翻身?當真以為這么容易?這江山已是朕的,不管朕怎樣,記住,都與你無關......”
黃顯立在一旁,只當做沒有聽見,但很快,皇上收回了目光,笑看向他。
“你該得重賞�!�
黃顯連忙謝恩。
趙寅又想起了旁人。
“對了,錢烽此番還算得力,勉強,也賞!”
*
賞賜到了錢烽面前,他叩謝主隆恩。
他不覺得自己守住了濟南城有什么功,但皇上還是賞賜了他。
這也說明濟南在皇上眼中,也是必不能丟的重鎮(zhèn)。
錢烽看著賞賜笑不出來,若是下一次,他沒有這等好運,拼死也保不住濟南城,那該怎么辦?
等著他的會是什么?
是他死,還是他闔家老小葬身?
錢烽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遙遙向北看去。
家中妻兒兄弟姐妹,不知道都怎么樣了。
*
濟南沒有攻下,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這一戰(zhàn)的主將是金曜,年輕的將軍第一次在戰(zhàn)場上如此挫敗,整個人都挺不直身板,見到秦慎就跪了下去。
“末將沒能為大將軍豁開濟南的口子,大將軍之后的攻城安排,也用不上了。末將耽誤了大將軍的事,還請大將軍責罰!”
秦慎看了看他,抬手將他扶了起來。
“將軍?”金曜不知大將軍為何毫無責罵之意,這反而令他心里越加難受。
但大將軍好似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近日軍中士氣低下,人心也有散亂,濟南不是尋常地界,在此受挫也算常事。畢竟肅正軍也不可能年年歲歲如日中天�!�
秦慎瞧著吃了敗仗的金曜,安慰了他兩句。
只是待金曜離開,秦慎攥了攥手。
此番濟南攻不下來,確實不是金曜之過,而是真假公主一事遲遲沒有定論,而引發(fā)的禍患。
今日或許只是攻不下城池,但明日,好不容易到達此境的肅正軍,興許一日???之內(nèi)就會瓦解。
屆時,被肅正軍尊為公主的小姑娘,又該怎么辦?
秦慎快馬加鞭地返回了兗州城。
這些戰(zhàn)事之外的事情,一直都是孫文敬來應對,秦慎甚少插手,但這次孫文敬遲遲沒有應對,秦慎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回了兗州城,便直接去了孫文敬處。
孫文敬聽聞他突然來了,連忙出門迎接,秦慎不欲同他客套,正要問及真假公主之事到底如何處理,既不能讓秦恬真的去對質(zhì),又不能就這么放任不管。
只是他還沒問出口,孫文敬就道。
“我也聽聞了濟南沒能攻下一事,此等關頭,拿不下濟南也算正常,但是大將軍莫要著急,過不了幾日就會有轉機了!”
秦慎一頓,“真的?”
孫文敬笑了一聲�!罢娴�。有人獻上一計,保管幾日的工夫,這漫天的謠言就能壓下一半!”
但孫文敬也沒告訴他,到底是誰人獻上了什么妙計,只是神秘道。
“大將軍且等好!”
第112章
出謀之人
自真假公主的事情猶如漫天黃沙一樣席卷而來之后,秦恬就甚少出門了。
可惜了外面春光正好,萬物換新,連帶著呆兔子灰肥也只能在公主的院子里吃吃草,無法去往外面的廣闊草地。
秦恬就如同被困在小籠子的灰肥,不知何時才能離開籠子。
秦慎這幾日都留在了兗州城內(nèi),饒是每日都到公主府陪小姑娘說話,也能看得出她是真的想出去了。
外面的風隱隱在日光下變了風向,秦慎這日見她又百無聊賴地開始練字,便叫了她。
“不若今日帶著灰肥出去吃草?”
“出去吃草?吃哪里的草?”她好像化身了那只呆兔子,聽見有外面的草可以吃,整只兔都激動起來。
秦慎暗覺好笑�!俺阅睦锏牟荻夹校慷丝葱⊥脙合氤阅钠萘�?”
秦恬只要出門,哪里都行,但還是不由地問了一句。
“這樣好嗎?不會引來很多麻煩吧?”
“無妨。”他道,“一來,我們是臨時起意,就是刺客也不能料到,二來外面風向有所改變,風聲沒那么緊了�!�
秦恬聽著這話,抬眼向那位大哥看去,在他含笑的眉眼中,抿著高高翹起的嘴唇,換衣裳去了。
兩人不時喬裝打扮出了公主府。
秦恬換了從前在青州時的舊衣裳,衣裳雖然舊,也不如公主衣衫華美,但走在大街上卻松快自在了許多。
兩人本想直奔城外而去,不想走到半路上,看到了路邊茶館里熱熱鬧鬧的情形,似在說書,好些人圍著看。
秦恬一雙眼睛就有些發(fā)直,秦慎一瞧,干脆叫了她進去聽兩句。
兩人來得晚,茶桌上都坐滿了人,好不容易才等到窗邊的四方桌走了兩個人,他們便同旁人拼坐到了一起。
那茶館里的說書人,講的正起勁。
“都說真金不怕火煉,各位看官猜怎么著?”
啪——
驚堂木一拍,說書人道。
“誰料此妖竟如同未曾聽聞一樣,三日不出洞府的大門!神人用千里眼一看,沒想到此妖早就遁了!”
說書人一停,算起了茶盅喝茶小憩片刻,在座都議論紛紛起來。
秦恬只聽了個尾巴,沒明白這說的是哪一出,正要問一句同桌的人,就聽見對面兩人笑著聊起此事。
兩人壓低了聲音,但秦恬與他們坐的近,也聽了個清楚。
“這可不就說的公主那件事嗎?什么妖都能來裝神弄鬼,還下帖子要同公主對質(zhì),這下好了,一時間冒出來三四個公主,都說自己是真公主,旁人是假的,有人也要同他對質(zhì),怎么那個自稱是‘真公主’的,沒有回應了?”
說話的人笑起來,他旁邊的人也跟著笑。
“這些吵吵嚷嚷的一看就是假的,真真的公主殿下,就在我們兗州城里,你看對那些跳腳小蟲可有半分理會?真公主才不理會這些閑事!”
“就是!”
秦恬支著耳朵一聽,不禁這兩人,整個茶樓大堂里,議論紛紛的不是說書人口中妖精扮神的故事,正是真假公主一事。
前些日還都疑問肅正軍中公主身份的說辭,眼下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鬧劇打散了,反而沒有人再疑問。
秦恬左右聽了滿滿兩耳朵,才聽到坐她身側的人輕笑了一聲。
“聽明白了?”
秦恬向他眨眼看去,青年垂眸一笑。
“看來大哥都知道了!”
秦恬連忙叫了他離開了門庭若市的茶館,兩人一路到了城外沒人的地方,秦恬把灰肥放出來吃草,轉過來就問了那位大哥。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真冒出來三四個公主?”
秦慎點頭,“孫先生請高人支的妙招。肅正軍這邊,你前去對質(zhì)必然不行,若是這么大的響動還放任不管,也說不過去。眼下突然冒出三四位公主,都說自己是真的,還要去找那位‘真公主’論個高下真假,這一招圍魏救趙,可不就把你從火上救了下來?”
就算真假公主的事情不能有個定論,但也至少不要再將疑問的矛頭都指向秦恬。
“是哪位高人這么快就想出了好辦法?”
“這卻不知道了�!鼻厣骰亓怂痪洹�
他見小姑娘小小出了口氣,只是目光看向滿地歡快溜達的灰肥,目中卻并沒有灰肥那樣的歡快。
這種好消息,不令她開懷嗎?
“在想什么?”他問。
秦恬沉默了一下,低聲道了一句。
“大哥,你說有沒有可能,我確實不是真公主?”
這話問得秦慎愣了一下。
如果她不是公主就好了,也不必成為這眾矢之的。
可那些明明白白地都是假公主,都是各有目的交混水的人。
秦慎道,“怎么會這么問?別那些人嚇到了?”
小姑娘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有此一問,或許她一直都還沒有完全接受這個身份吧?
她鼓了鼓兩腮,又甩了甩腦袋。
“是我這些日悶在公主府里,胡思亂想得太多了�!�
她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只是一轉眼,發(fā)現(xiàn)灰肥又跑沒了影。
“肥肥又亂跑了,太不聽話了�!�
秦恬趕忙去找那呆兔子,忽然聽見一陣哨聲從身后響起。
她只聽著那位大哥一聲哨響,天上黑影遮天蔽日地瞬間掠過。
竟是他的黑鷹。
秦恬目瞪口呆。
他是什么意思?肥肥不聽話,就讓黑鷹直接把它吃了?
這教訓是不是太厲害了?
她愣神的瞬間,就聽見了一聲黑鷹的嘶鳴。
秦恬轉頭看去,就見那黑鷹從半空迅猛地往地上一撲,秦恬睜大了眼睛,卻見下一息,黑影尖利的爪子,抓了個灰撲撲的肥東西回到了天上。
秦恬:?!
肥肥還在嗎?
她這震驚的臉色,看得秦慎忍不住笑了一聲。
不過他故意沒有同她解釋,又吹了一聲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