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王氏家主是個通透人,嫡孫王珣的婚事,王家主叫了嫁出去的嫡女、謝王氏來操持。
謝王氏嫁于陳郡謝氏,育有一子謝暄,娶晉陵公主。
正月里謝家也是不安生,謝二公子拒婚不娶世家貴女就罷,還不知何故,身受重傷昏迷不醒。謝夫人病急亂投醫(yī),特意登門請了傳聞中已經(jīng)和離的公主兒婦去照料。
沒出幾日,二公子蘇醒,傷勢漸漸轉(zhuǎn)好,惹得坊間有人笑談謝家,解鈴還須系鈴人,公子心病還須心藥醫(yī)。
謝夫人到二月才有空到王家辦迎春宴,請了謝、崔、桓、庚四大家族的適齡貴女來做客,帖子上說是迎新辭舊,賞花飲酒,實則是給王家三郎選個符合心意的嫡妻。
瑯琊王三雖生母早逝,但美姿儀,性端方,文韜武略兼?zhèn)洌迕缆曌u(yù)名揚建康,且是王氏家族最受看重的天驕之子。
不少世家貴女對其芳心暗許。
崔氏女與庚氏女本對王珣有意,參宴這日,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千嬌百媚。
王珣面對席間一眾姹紫嫣紅,神色淡然,抬手給謝夫人斟了一盞梨花碧螺春,態(tài)度恭謹(jǐn),“姑母,請用茶�!�
謝夫人端起茶盞,淺淺地啜了一口,客氣道:“三郎你自小懂事識大體,不像如晦,都被我寵壞了,如今為個破落公主要死要活,說出去都叫人笑話。”
如晦是謝暄的字,王珣與他同年而生,只是月份稍大些。
聞言,王珣溫文而笑:“二表弟性情中人,晉陵公主直爽率性,兩情相悅,也是一對令人羨慕的佳偶�!�
這話說得妥帖,謝夫人笑嘆一聲:“還是三郎你會說話,我只愿他倆可別再鬧出什么幺蛾子的事來�!�
樂師在一旁奏起笙簫絲竹之樂,席間眾女賦詩填詞,詠頌春意,一時之間嬌聲軟語,言笑晏晏。
有青衣婢女入席添茶,行至主座前,謝夫人駐目打量,訝然笑道:“這是阿嫄吧�!�
王珣的目光倏地轉(zhuǎn)過來,王嫄視若無睹,恭敬地向謝夫人行禮,“謝夫人好�!�
謝夫人頷首點頭。
王珣眉頭皺起,沉下臉問道:“怎么不是婢女過來?風(fēng)憐呢?”
風(fēng)憐是清瀾院的掌事婢女,理應(yīng)早就安排好奉茶婢女侍奉于宴席兩側(cè)。
王嫄復(fù)又向他施一禮,低聲解釋:“是阿嫄擅作主張過來,想沾沾今日迎春宴的喜氣,兄長勿怪�!�
春暖乍寒,薄薄的日光下,青衣少女膚如瑩雪,眉眼嬌怯,讓謝夫人想起早晨出門時,在新柳梢上看到的那只顫顫啼語的黃鶯。
叫人不由自主心生憐愛。
王珣面上仍有淡淡不悅,謝夫人揣測,許是生氣庶女不請自來,壞了宴會規(guī)矩,遂移了話題打趣道:“今兒來了不少貴女,三郎有沒有挑花了眼�!�
王嫄接話接得極快,杏眼含笑,若水盈盈:“兄長真是好福氣�!�
王珣的臉色更難看了,聲音平平兩個字:“下去�!�
王嫄看他一眼,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謝夫人倒沒注意到這兩人之間的暗波洶涌,她還在顧自凝目打量王嫄,以過來人的語氣惋嘆道:“阿嫄的身段是個好生養(yǎng)的,可惜如晦是個榆木腦袋,只想守著晉陵一個。”
她頓了一下,笑了笑:“不然,我還真想討阿嫄給如晦做個美妾。”
王珣和王嫄俱是一怔,王嫄佯作惶恐之態(tài),低頭說:“謝夫人抬愛了,阿嫄卑賤之軀,不敢污二公子的眼。”
王嫄為了躲避崔家老叟的婚事,向謝二自薦過枕席,這事謝夫人聽說過。
若是放在從前,謝夫人定是看不上庶女狐媚郎君的這種下作行為,只是經(jīng)過晉陵這一遭,她對少年人執(zhí)迷不悟的情事也看開了。
謝夫人對王嫄道:“你也是個膽大的,是我兒太守規(guī)矩了�!�
不待人回話,王珣這邊微微一笑,若不經(jīng)意狀流露出三分高傲的意態(tài)。
他說:“有晉陵公主珠玉在前,二表弟哪能看得上魚目俗物,姑母說笑了�!�
“我倒忘了,三郎美婢眾多,也是個眼光高的�!敝x夫人樂呵一笑,似想起了什么,正色詢問:“崔家和桓家都給我通了口信,想送幾個美貌庶女予你為妾,待正妻進(jìn)門,妾室再過明路,三郎你意下如何?”
王珣緩聲:“此事不急。”
“也是。”謝夫人點頭,目巡席下一眾貴女,又問:“那嫡妻之位,你可有人選?”
王珣聲色不動,笑著反問:“依姑母看呢?”
“王謝兩家到你們這一輩也該聯(lián)姻了。”謝夫人肅容,盯著席下靜坐嫻雅的素衣女郎,以目示意道:“我看阿婉就不錯,端莊淑女,賢雅大方,與你相配正好�!�
謝夫人口中的阿婉是謝婉,謝家嫡脈三房的女郎,謝暄的堂妹,是建康有名的才女。
謝婉出身高貴,喜梅蘭竹菊,性情高雅,精琴棋書畫,才貌雙絕。
王嫄不愿再聽,手持瓷壺,斂首退下。
樂聲悠揚,人聲喧嘩,她還是一下就聽到了王珣溫潤如玉的聲音。
他回答:“一切聽姑母安排。”29㈥4㈨2
腳步頓了一下,王嫄迎著初春薄涼的日光,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第22章
挑逗和挑釁(求珠)
二月鶯時,花開滿枝。
謝夫人挑了個春光正好的日子,安排王珣和謝婉一同去建康靈臺寺賞杏花。
靈臺寺倚山而建,山上一片蔥郁杏林,每到初春,香飄滿寺。
馬車在寺廟山門口停下,謝婉由婢女?dāng)v扶下車,王珣在一旁靜候。
一路上,他話并不多,也只與她聊些琴棋書畫上的心得體會,要么就是詩酒茶花,君子言行有禮,落落風(fēng)雅。
謝婉悄悄紅了臉頰。
兩人拾階而上,郎君白衣風(fēng)流,女郎眉目溫婉,惹得不少行人佇足而視。
在靈臺寺,同樣惹人注目的還有王嫄和桓九,嬌小玲瓏伴著體碩腰圓,偶有大膽張狂的少年,瞧見王嫄胸前一對沉甸甸的巨乳,向桓九投來促狹的目光。
桓九與王嫄搭話時,根本不敢看她的身子,視線只落在她嬌俏可親的臉上。
王嫄今日穿得衣裳莫名勾人,青紗衣裙裹不住豐乳圓臀,行走之間身姿艷媚,竟比成了婚的婦人還要風(fēng)騷幾分。
桓九偶爾瞥見一眼,便覺得口干舌燥,小腹燥熱。
但想想,女為悅己者容,心里又不由冒出一絲甜,默念幾句佛經(jīng),告誡自己對待心儀女郎不可生出污濁妄念。
王嫄卻有點心不在焉。
桓九約了她數(shù)次,她偏偏在今日應(yīng)約了,還選了王珣和謝婉一同出游的地點。
不知是想膈應(yīng)王珣,還是來惡心自己。
王珣和謝婉并肩踏進(jìn)杏林入口,桓九一眼就看到王珣,拉著王嫄就要往別處走。
王嫄拉住桓九的衣袖,柔聲問:“怎么了?那可是我嫡兄和未來嫂嫂�!�
言外之意就是兩人理應(yīng)過去打個招呼。
桓九面色躊躇,想起上次在南山王珣打量他的眼神,感覺有點怪,可又說不出來哪里怪異。
想了半晌,他支支吾吾道:“阿嫄,你那個兄長……好像不怎么喜歡我�!�
“哪有的事,九郎,你想多了�!蓖鯆愓讼拢岷偷匦π�,信口胡謅起來面不改色:“上回在南山,你走后兄長就是教訓(xùn)了我?guī)拙�,叫我與郎君相交掌握分寸,莫辱了王氏的家風(fēng)門第。”
話鋒一轉(zhuǎn),她嫣然一笑,宛然情真意切:“可九郎你對我,發(fā)乎于情、止乎于禮,并無逾矩之處,既是清白坦蕩,又何懼旁人眼光�!�
桓九思量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
說完與王嫄一起走到王珣和謝婉面前,客套地見禮寒暄。
謝婉神態(tài)無殊色,只作平常偶遇。王珣漫不經(jīng)意掃了眼王嫄,對桓九淡淡一笑:“今日還真是趕巧�!�
不待桓九開口,王嫄娉娉婷婷,掩唇嬌笑:“誰說不是呢,兄長,無巧不成書。”
王珣眸色微微發(fā)沉。
謝婉看著桓九的視線絲毫不離王嫄,又羨慕、又羞澀,偷偷瞄了眼王珣淡然無波的神色,與二人客氣說:“既然有緣碰面,不如一道走�!�
桓九見王珣并無異議,大著膽子點頭應(yīng)下。
若將來求娶王嫄做貴妾,保不準(zhǔn)還要過王珣這關(guān),畢竟他現(xiàn)在是王家的半個主事人。
既要成為姻親,理所應(yīng)當(dāng)在兄長面前好好表現(xiàn)。
故以,這一路上桓九對王嫄極盡溫柔小意,王嫄不主動,不拒絕,偶爾用眼波斜斜地橫過王珣,如綿里藏針,針針是刺到人心里的挑逗和挑釁。
行到一株杏花樹下,桓九摘下一朵淡粉杏花,叫住王嫄,“阿嫄,給你簪花�!�
說著就伸手,欲將那朵杏花插在王嫄鴉色的鬢發(fā)。
王嫄乖巧低頭,桓九的嘴唇擦過她的額發(fā)。
“謝娘子,桓公子�!蓖醌懲坏爻雎暎@地桓九一個不穩(wěn),手中的杏花掉在王嫄肩頭。
王珣眼里掠過一絲陰沉,轉(zhuǎn)瞬即逝,他朝謝婉、桓九歉意地笑笑:“珣想起與靈臺寺的空覺大師還有副棋盤殘局未解,這會兒一時技癢,今日先失陪了�!�
從頭到尾沒有叫過王嫄一聲,視線也很少落在這個庶妹身上,仿佛兄妹之間不曾熟稔。
謝婉見慣嫡庶之別,只得體微笑:“郎君請便�!�
人走遠(yuǎn)了,王嫄推拒了桓九的簪花美意,將杏花拈在手里,藏在袖中,無聲無息地,捏了個稀巴爛。
第2章
抱著你就硬(微h)
賞花同游者已不在,謝婉緊跟著請辭離去。
看戲的人都走了,這出戲再唱下去也沒什么意思。
王嫄頓感無趣,望了眼斜陽暮色,與桓九道:“聽聞靈臺寺神佛靈驗,我打算去拜佛求簽,九郎可要先回去?”
桓九滿心滿眼都是心儀女郎的巧笑嫣然,巴不得與她待得越久越好,當(dāng)即回:“阿嫄,我不急著回去,我想同你一起�!�
王嫄目中閃過一絲尬然,見推脫不過,便領(lǐng)了桓九一同去寺廟正殿。
還在路上,就碰到了風(fēng)憐,風(fēng)憐言辭含糊,只說寺中有佛者請娘子過去禪房一趟。
桓九認(rèn)得風(fēng)憐是王家的婢女,但不知道是王珣院里的。
看桓九一臉狐疑,王嫄硬著頭皮扯謊解釋,只道是上回來求了個簽,疑處頗多,心中掛念,這回專門請了位大師過來指點迷津。
桓九似懂非懂,見天色已晚,不放心王嫄一人,非要跟著同去。
王嫄婉拒,桓九堅持,于是三人同行來到靈臺寺的后院禪房。
風(fēng)憐眼疾腳快,堵在桓九面前,恭謹(jǐn)施一禮,“桓郎君止步,我家娘子參佛不宜有擾,還請郎君在門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