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太太就問道,“這是有什么事困擾二姑娘了?”
只是找個借口,還刨根問底起來了,沈棠不想多說,“只是胡亂想想,沒事困擾我。”
沈娢揪著不放,“若是沒事,怎么會起這么晚?”
沈棠心底有些不耐煩,既然非要她說,就別怪她說的話她們不喜歡聽了,“花燈會后就是春闈了,之前長姐不是要和我一起去姜家嗎,我準(zhǔn)備過幾日再去姜家一趟,不知道長姐可要與我一起去?”
沈娢沒想到沈棠是在想這事,她知道沈棠對她不復(fù)從來,別說一起出門了,那是疏離到連話都不愿意多說一句,沈棠不愿意和她一起去姜家,但姜家肯定希望她去。
沈娢沒說話,只是摸了下自已的臉,二太太就道,“娢兒接連病倒,消瘦的都沒法去給文國公府老夫人賀壽,這般模樣去姜家,沒得惹姜家上下?lián)�,我看還是等春闈后再去吧,姜家兩位少爺才學(xué)都不錯,此次春闈,必定能高中,到時候正好去道賀�!�
為了阻攔沈娢去姜家,都開始夸她兩位表哥了,真大可不必。
老夫人沒說話,沈棠想著要不要反駁兩句,恰好這時候外面進(jìn)來一丫鬟,高興的稟告二太太,“王家剛剛差人來報喜,說是王大少爺和永寧伯府大姑娘的婚期定下了,就在這個月十二�!�
因為那張紙條,二太太對李大姑娘有心不滿,還想今天去永寧伯府問問到底是什么意思,現(xiàn)在聽到婚期定下,什么不滿都煙消云散了,等進(jìn)了王家大門,成了她侄兒的人,自然會和王家一條心。
二太太笑容滿面,三太太向二太太道賀,沈棠坐在那里,想著王大少爺頭頂上那頂綠油油的帽子,心生同情,但也只同情了兩口茶的功夫,王大少爺也不是什么好人,宿柳眠花之輩,兩人般配的不能再般配了。
今日已經(jīng)是初六了,婚期定的比較急,不過從李大姑娘落水之日算的話,又算晚的了,沈娢沈冉她們商量著去送添妝,沈棠沒打算去送,也沒人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添妝送不了多少東西,永寧伯府大姑娘不缺那點(diǎn)兒,沈棠去那可是純給永寧伯府添堵,二太太和沈娢還不至于這么缺心眼。
沒人要沈棠去,第二天沈娢她們出府挑添妝也沒叫沈棠,沈棠也當(dāng)不知道。
沈娢她們?nèi)ソo李大姑娘送添妝這天,沈棠也出府了,不過她是去姜家。
空著手出的府,不過既然是去祝表哥折桂蟾宮的,肯定要帶些禮物去,馬車便在京都最大的文房四寶鋪子前停下,沈棠準(zhǔn)備給兩位表哥一人挑一支上等狼毫筆。
進(jìn)了鋪子,小伙計殷勤的招呼她,鋪子里各種筆都有,沈棠選了兩支最好的,銀杏付錢。
就在沈棠準(zhǔn)備走的時候,那邊門口進(jìn)來一小廝,不小心和鋪子小伙計撞了下,手里拿著的畫脫了手,摔在了地上。
小廝罵罵咧咧,“走路沒長眼睛嗎?!這可是前朝周故大師的畫,摔壞了你賠得起嗎?!”
小伙計趕緊把畫撿起來,連連賠禮道歉,小廝把畫打開檢查。
畫雖然容易損毀,但也不是隨便摔一下就會弄壞的,沈棠路過時,瞥了一眼,這一眼,讓她腳步頓住,跟在身后的銀杏沒發(fā)現(xiàn)她停下來,差點(diǎn)撞到沈棠的后背。
這畫——
這不是她的畫嗎?!
……這么說也不對。
這幅畫前世是她的,是平遠(yuǎn)侯府給她的嫁妝,原是姜家給姜氏的陪嫁,后又給沈娢做嫁妝,最后隨她進(jìn)了靖陽王府。
這一世她沒嫁給謝歸墨,這幅畫該在侯府庫房里才是,怎么會在這小廝手里?
世上名師大作會有許多造假贗品,她之所以這么肯定,是因為這畫不止一眼瞥上去,和她那幅一模一樣,就連畫裝裱處的折痕都一樣。
小廝送畫來鋪子,也是他主子嫌棄畫裝裱太舊,送來重新裝裱,鋪子掌柜的道,“方才實在對不住,這次裝裱不收錢,算是我們鋪子的賠禮�!�
認(rèn)錯態(tài)度極好,小廝就沒說什么了。
沈棠看著畫,銀杏喚她,“姑娘?”
沈棠回過神來,收回眸光,邁步出去。
門外小廝等候在哪兒,沈棠打發(fā)小廝去買糕點(diǎn),然后四下張望,陳山現(xiàn)身道,“沈二姑娘找屬下有事?”
沈棠道,“幫我看一下那幅畫的背面右下角是不是有塊黃豆大的墨跡�!�
沈棠不想往壞處想,所以她要確定那幅畫不是贗品先。
畫前世是她的東西,沒人比她更清楚那幅畫上有什么了。
這么點(diǎn)小事,小廝糕點(diǎn)還沒買回來,陳山就查完回來了,“畫的右下角確實有塊黃豆大小的墨跡�!�
沈棠臉?biāo)查g冷沉下去。
若說折痕是巧合,那墨跡呢,不可能兩處都這么湊巧。
見沈棠臉色不對勁,銀杏問道,“姑娘怎么了?”
沈棠看向陳山,“幫我查一下那幅畫是誰送去裝裱的,又是怎么到他手里的�!�
陳山應(yīng)下,“送完沈二姑娘去姜家,屬下就去查這事。”
沈棠交代的事,陳山不敢不上心,但他也不敢忘了自已的任務(wù)是護(hù)衛(wèi)沈棠周全,只有在確保沈棠沒有危險的情況下,他才能去做別的事,不然萬一去姜家的路上驚馬,有什么好歹,他怎么和爺交代?
沈棠雖然心急,但她不會為難陳山,陳山肯幫她查,她就知足了,哪敢過多要求。
在馬車邊等了會兒,小廝買完糕點(diǎn)回來,沈棠和銀杏坐上馬車,就直奔姜家而去。
……
馬車在姜家大門前停下,姜家小廝見沈棠從馬車?yán)锵聛恚僭僭僖淮毋蹲×恕?br />
表姑娘來姜家次數(shù)多的他們都感覺不真實了。
表少爺也沒有找回來啊,平遠(yuǎn)侯府對姜家的態(tài)度變好了許多,不僅讓表姑娘來,上次還帶了不少補(bǔ)品來,兩府這是恢復(fù)往來了嗎?
可若是恢復(fù)了,那大表姑娘怎么不見來?
姜家小廝殷勤的幫著搬踩腳凳,沈棠邁步進(jìn)府,問姜家管事,“大表哥、二表哥可都在府里?”
姜家管事道,“兩位少爺都在書房�!�
“我去找他們,”沈棠道。
表姑娘來不先去見老夫人,怎么先見大少爺他們,姜家管事心有疑惑,但還是安排小廝帶路。
沈棠就跟著小廝去見兩位表哥了。
姜明修、姜明遠(yuǎn)各自的院子里有書房,前院緊挨著姜老太爺?shù)脑鹤舆給他們安排了個書房,里面藏書眾多,更重要的是離的近,有不懂之處可以隨時探討,去問姜老太爺。
書房內(nèi),姜明修姜明遠(yuǎn)正在看書,小廝敲門道,“大少爺、二少爺,平遠(yuǎn)侯府表姑娘來了?”
很快,門就打開了,姜明遠(yuǎn)驚喜道,“表妹怎么來了?”
沈棠笑道,“打擾兩位表哥看書了�!�
姜明遠(yuǎn)就道,“本也準(zhǔn)備歇息了,只是表妹來找我們可是有事?”
他將路讓開些,沈棠邁步進(jìn)書房。
沈棠以前來姜家的次數(shù)就少,這還是她第一次進(jìn)書房,整面墻的藏書,不敢想要全部看一遍得花多長時間。
沈棠給兩位表哥見禮,然后道,“我來找表哥借本書,正好新得了兩支上等狼毫筆,送來給表哥,預(yù)祝兩位表哥蟾宮折桂�!�
沈棠說著,銀杏就把狼毫筆送到沈棠手里。
沈棠遞給兩位表哥。
姜明修姜明遠(yuǎn)接過,將錦盒打開,就看到錦盒里的狼毫筆是新出的,他們前兒去鋪子才看到。
姜明遠(yuǎn)道,“這哪是表妹新得的,分明是新買的�!�
“……這不重要�!�
姜明修笑道,“那借表妹吉言了,表妹想要看什么書?”
“《尚書》,”沈棠道。
姜明遠(yuǎn)詫異,“表妹還看這書?”
沈棠道,“我隨便看看�!�
姜明遠(yuǎn)轉(zhuǎn)身從書桌上拿起一本倒扣的書,正是沈棠要的《尚書》。
沈棠隨手翻看,但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沈棠問道,“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jīng)�!�
“這句在哪兒?”
姜明遠(yuǎn),“……”
表妹都記得這么清楚,竟然不知道在哪一頁?
“再翻一頁就是了。”
沈棠翻過一頁,果然找到了這句話,姜明修道,“表妹找這句話做什么?”
沈棠道,“竟然真的有這句……”
姜明修,“……???”
姜明遠(yuǎn),“……???”
兩人互望一眼,皆是茫然。
沈棠看著他們道,“近來外祖父有沒有出題考你們?”
姜明遠(yuǎn)苦了張臉道,“怎么沒有,天天考,祖父看到一句話就覺得可能是春闈試題,要我和大哥一人寫一篇文章。”
看著兩位表哥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沈棠無辜的眨了下眼睛道,“我昨晚夢到母親了,這是她給你們出的題,讓你們一人寫一篇文章燒給她�!�
姜明修,“……”
姜明遠(yuǎn),“……”
不是吧?
祖父、父親給他們出題還不夠,姑母還給他們出題,這是還沒進(jìn)考場,就先把他們考癱了啊啊啊。
沈棠不放心,叮囑道,“兩位表哥一定要用心寫啊�!�
姜明遠(yuǎn)耷拉耳朵道,“表妹放心,我和大哥肯定用心寫。”
姑母在九泉之下托夢給表妹都要他們寫的文章,哪敢不用心啊,再者不寫姑母出的題,也得寫祖父和父親出的,總之不得空閑。
春闈試題有好幾道,沈棠只記得這一道,還是靖陽王心血來潮讓謝歸墨也寫一篇,謝歸墨要她給他研墨,她才記住的。
她重生回來,許多事都有了變化,沈棠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春闈試題,但她既然知道,肯定要告訴表哥,萬一沒變呢?
沈棠也知道萬一試題沒變,她這算是幫表哥作弊了,對其他學(xué)子有失公允,但想到朝堂上貪官污吏那么多,魚肉百姓,至少以姜家風(fēng)骨,出不了貪官,而且前世二表哥落水,大表哥為救二表哥受傷,影響發(fā)揮,雙雙落榜,經(jīng)歷那么多事,沈棠很難相信落水只是單純的意外。
“不打擾兩位表哥看書,我去給外祖母請安了。”
兩人送沈棠出門。
離開書房,沈棠去翠柏院給姜老夫人請安,姜老夫人嗔怪道,“怎么先去找你兩位表哥了?”
沈棠道,“新得了兩支狼毫筆,心急送給大表哥二表哥,就沒先來給外祖母請安�!�
沈棠挨著姜老夫人坐下道,“外祖父和舅舅給兩位表哥出太多題了,春闈試題哪是那么容易猜到的,春闈在即,心態(tài)輕松更重要,您讓外祖父和舅舅別再給表哥出那么多題了�!�
姜二太太道,“這兩日遠(yuǎn)兒也在跟我訴苦呢�!�
姜老夫人點(diǎn)頭,“回頭我勸勸他們�!�
姜梨姜檸都不在府里,去大昭寺了,沈棠陪姜老夫人說話解悶,吃過午飯離開姜家,兩人都還沒回來。
回到侯府,沈棠心急知道讓陳山去查的事,就沒去松鶴堂,直接回清漪苑了。
剛回屋,那邊窗戶就被叩響,沈棠三步并兩步走過去,陳山道,“那幅畫查出來了,是趙王府送去裝裱,準(zhǔn)備獻(xiàn)給皇上的,據(jù)趙王府小廝說,是永寧伯送給趙王的。”
后面陳山就沒查了,他還記得之前二太太要補(bǔ)償李大姑娘的事,沈棠就更不可能忘記了。
沈棠知道永寧伯府不甘心好好一個嫡女成為她和沈娢姐妹相爭的犧牲品,肯定會要補(bǔ)償,之前二太太試圖想侯府公中出這筆賠償,她沒同意,老夫人也不會同意,最后不了了之,她還以為二太太為了沈娢的名聲拿自已壓箱底去填這窟窿了,敢情是偷她娘的陪嫁去填的!
沈棠臉冷的像是覆了層寒霜。
第69章
出題
前世二太太沒打她娘陪嫁的主意,或者說沒顧上,靖陽王府沖喜的急,二太太一門心思都在怎么幫沈娢避免沖喜守寡去了,顧不上偷換嫁妝。
再者當(dāng)時她院子里至少有一半是二太太的人,她活在二太太眼皮子底下,就算她嫁進(jìn)靖陽王府了,一樣能偷換,并不著急。
前世二太太安插在她身邊的人,不得謝歸墨的心,打的打賣的賣,二太太手伸不進(jìn)靖陽王府里,再加上她娘的陪嫁一直鎖在外院庫房里,沈棠就沒多想,沒想到她到底還是小瞧二太太的本事了,竟然悄無聲息的就摸走了她娘這么多嫁妝。
一幅畫可消不了永寧伯府的怒氣,天知道二太太劃拉走了多少東西!
父親不是不信二房的野心嗎,正好借這事讓父親看看清楚。
差不多沈綏從軍營回府的時辰,沈棠就去前院了,在書房外等沈綏。
等了約莫一刻鐘,沈綏就回來了,見沈棠站在那里,而且眼角泛紅,沈綏道,“這是怎么了?”
沈棠道,“我找父親有事�!�
院外不是說話的地方,父女倆就進(jìn)書房說話了。
進(jìn)了書房,沈綏問道,“誰又給你委屈受了?”
沈棠望著沈綏道,“父親可記得母親陪嫁里有一幅《九峰雪霽圖》?”
怎么好端端的提到那幅畫……
那幅畫沈綏不僅記得,而且印象深刻,姜氏生前曾拿給他欣賞臨摹,那段日子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沈綏以為沈棠要那幅畫,道,“我讓人開庫房拿給你�!�
沈棠道,“母親的那幅是真跡嗎?”
沈綏失笑,“自然是真跡�!�
沈棠道,“我今日出府,在墨寶閣看到了那幅畫,也是真跡�!�
沈綏眉頭擰緊。
真跡只有一幅,不可能既在侯府庫房,又在府外。
沈綏道,“你母親留下的那幅才是真跡。”
父親怎么就聽不出來她的弦外之音呢?!
“母親的陪嫁被人給偷了!”
“我知道父親不相信有人敢偷母親留下的陪嫁,不信父親悄悄讓人開庫房,把那幅畫找出來。”
沈棠之前說的事,沈綏不信,沈棠也沒有別的證據(jù)說服沈綏相信,但這回不一樣了,庫房里要么找不到那幅畫了,要么被人拿贗品偷梁換柱了。
她倒要看看父親找不到畫,看到一幅贗品是什么心情!
事關(guān)姜氏陪嫁,再加上找一下也不費(fèi)什么事,沈綏就讓李管事去取畫了。
等了好一會兒,李管事才將畫取來,“讓侯爺久等了�!�
沈綏接過畫,幾乎打開掃了兩眼,臉就陰沉了下去。
雖然畫的足以以假亂真,但假的就是假的。
沈綏曾臨摹過好幾回,又怎么會不知道。
沈棠看向李管事,“在我落水之后,是不是有人進(jìn)過庫房?”
李管事點(diǎn)頭道,“二太太的人進(jìn)去過一回,說是大姑娘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出閣,之前二房給的陪嫁想先拿回去,將來出嫁再重新給,就開庫房了�!�
沈娢嫁給靖陽王世子沖喜,二房可是給了不少陪嫁,兩間鋪子,一個莊子,還有不少良田等東西,沈娢沒嫁,二房要拿回去無可厚非,再者這事老夫人是準(zhǔn)許的。
李管事道,“二房的人找東西時,我讓人陪著的,按說應(yīng)該不會……”
李管事聲音越說越小,不是他親自看著拿的,就有被人動手腳的可能。
沈綏把那幅贗品扔在桌子上,看向沈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父親�!�
難得,父親總算肯信一二了。
沈棠道,“今日我看到畫,就讓人順藤摸瓜了,現(xiàn)在真跡在趙王手里,是永寧伯府送給趙王的。”
說著,沈棠頓了下,望著沈綏道,“我說畫是二嬸偷拿給永寧伯府大姑娘的補(bǔ)償,父親信嗎?”
沈綏皺眉,“你二嬸為什么要補(bǔ)償永寧伯府大姑娘?”
沈棠沒有解釋,而是道,“空口無憑,說服父親就不容易了,更別說要二嬸當(dāng)面認(rèn)罪,還請父親借我一萬兩,我要把母親的陪嫁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