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嗯,”霍楚沉點頭,停了會兒又問,“你跟邁蘭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不是的,”荊夏搖頭,“大概是我十歲的時候,他才來的。他剛來的時候性格很內向,跟誰都不說話,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很害怕,常被幾個黑人孩子欺負�!�
“那個時候他幾歲?”
荊夏想了想,“我記得也是十歲左右。但他那個時候還真是小,都是十歲,個子矮我半個頭�!�
荊夏一頓,突然反應過來,霍楚沉怎么會突然提起邁蘭,抬頭問了句,“怎么想起聊這個?”
霍楚沉的表情有點無奈,半天才坦白道:“想打聽點你的隱私�!�
“比如?”
“比如你在我之前有幾個男朋友,跟邁蘭是不是……”
荊夏簡直對這人的小肚雞腸無語,有些生氣道:“他沒呆幾年就被領養(yǎng)了,之后我都沒見過他。”
“哦?”霍楚沉把著她的腰,肅著張臉,像個盤問未成年女兒的家長。
“那后來你是便宜哪個臭小子了?”
荊夏一臉無所謂,掰著指頭開始數(shù),“一二三四五……”
“�。」�
男人突然發(fā)力,精壯的身體壓下來,兩只大手在她肋骨和腋下作亂。
荊夏很快就妥協(xié)道:“我忘了!只記得當時是高中畢業(yè)舞會,喝多了就想找個人試試,大概就隨便找了一個。”
“……”手不動了,這下輪到霍楚沉心塞,半天才郁悶地問,“那感覺怎么樣?”
荊夏想了想,燈光下,她一張臉都紅起來,掛著花癡的笑,露出一副欲說還休的神情。
霍楚沉悔得腸子都青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腦子出了什么問題要去提這一茬。
旁邊的荊夏當然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在被子里憋了半天笑,最后趕在霍老板暴走前起身,在他額上落下一吻。
“說實話,第一次本身就沒什么感覺,我估摸著前后就三分鐘吧。我們可能彼此連臉都沒看清楚�!�
話音落,面前男人的眼睛肉眼可見地亮了,偏還故意端著不說話。
荊夏偷笑,俯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什么。
霍楚沉頓時像活了過來,低頭看她,眼睛里都是亮光,“真的?”
荊夏點頭,表情篤定,心想男人果然也要哄。但還好這個狗男人并不難哄。
“嗯,”霍楚沉滿意了,“那以后你對Mattia和Gaia也要這么說�!�
“Mattia是誰?”
“我們女兒�!�
“……”荊夏無語,“那Gaia是兒子嗎?”
“也是女兒�!�
“……為什么不起中文名,你不是姓霍?”
“哦!”霍楚沉想起來,拉起荊夏的手,在她手心一筆一劃地認真寫了個字“杳”,才說:“這個字也不錯�!�
“知道怎么念嗎?”荊夏問。
霍楚沉點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渣。”
“……”荊夏無語,感受著他在手心里留下的那個中文名字“霍杳杳”,在未來的某一天,會被念成“霍渣渣”,就覺得好笑。
“笑什么?”霍楚沉不解。
荊夏不理他,笑得喘不過氣。
霍楚沉的電話在這時候亮起來。
屏幕提示上出現(xiàn)貝斯的名字,他心下一沉,拿著手機去了陽臺。
手指頓了頓,霍楚沉的目光落在身后那個坐在床上的女人身上,沉默著點開消息。
片刻后,一個被記憶塵封的名字出現(xiàn)在眼前。
企鵝
第章
第七十章
入局
凌晨,燈光昏黃的天臺上響起窸窣的腳步。
這棟修建于上世紀的建筑位于米蘭市郊,經過好幾次的修繕,現(xiàn)在是一間小酒店,樓下有一家酒吧。
因為位置偏僻,酒店常年不會有客人光顧。但那間酒吧卻生意好得出奇。
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這里是角蝰的落腳點之一,毒品、軍火、殺手、妓女……只要有錢,幾乎可以在這里買到任何想要的東西。
酒吧門口,一道高大的人影被兩個持槍保鏢攔住搜身,之后跟他們上了頂樓的平層。
走過燈光撲就的小路和幾叢綠化灌木,保鏢停在一個露天按摩浴缸附近。
“先生,”他開口,對里面那個閉眼休息的男人道:“人到了�!�
水面上倒映出一張金發(fā)碧眼的白人臉,水里的男人哼了一聲,揮手示意保鏢拿來睡袍。
“嘩啦”水響,他從浴池里出來得急,水花濺了滿地。
那白人往后退了一步,“先生要怎么稱呼?”
男人轉頭看他,似笑非笑地道:“不如你先說說自己?”
來人只是猶豫了一下,便坦然告知了自己的名字,“邁蘭·亨特,前美國FBI探員�!�
男人有點意外,但也僅僅只是一瞬。
他嘴角很快浮起一絲玩味,低低地問,“幾年前,那批南諾的軍火消息是你透露給莫里的?”
邁蘭沒有否認。
男人笑了笑,指尖竄起一抹橙色,一星煙火綻開,他長長地吐出口白煙,笑道:“FBI辦案子都像你這樣?”
邁蘭跟著牽了牽唇角,沒有解釋什么,只道:“我先得要感謝先生,幾年前給了我們一個調查Navoi的借口�!�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可惜對方太難纏,不僅讓調查被迫終止,據(jù)我所知,Navoi的人還親自追來了意大利。”
男人拿著雪茄的手一頓,臉色有些難看。
他很快聯(lián)想到上兩次不歡而散的交易。
對方的行事作風狠辣,一點都不像刑警,反而更像是道上的同行。
起初他還覺得奇怪,現(xiàn)在倒是能理出些頭緒了。
“截貨和襲擊時間都只是巧合,我并沒有刻意讓別人誤會Navoi,”男人解釋。
邁蘭笑了笑,問他,“你猜霍楚沉信不信?”
男人不說話了。
指尖的紅突然亮起來,映出他凹陷的兩頰,片刻,男人才又開口,“那我又為什么要相信一個前FBI探員?就憑你曾經賣過消息?”
邁蘭沉默了一會兒,解開襯衣扣子,露出肋骨處的槍傷。傷口早已愈合,但看起來仍然猙獰,像是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救治而感染過,留著些潰爛過的痕跡。
“憑這個,”他道:“一年前,我在紐約被霍楚沉槍擊,落下碼頭,九死一生。直到現(xiàn)在,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你覺得我隱姓埋名,千里迢迢跟來意大利是為了什么?為了工作?”
見對方態(tài)度松動,邁蘭繼續(xù)道:“沒有什么仇能大過私仇,他殺過我,搶了我喜歡的人,我的理由,先生覺得夠不夠?”
男人不說話,表情依然有些遲疑。
“還有,”邁蘭一頓,俯身過去,在男人耳邊輕聲補了句什么。
男人手上的光晃了晃,雪茄幾乎都拿不穩(wěn),“你……”
他張開嘴囁嚅著,但最終沒能說出一句話。
樓下喧鬧的聲音傳上來,空闊而渺遠。半晌,男人才抬頭看向邁蘭,同意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邁蘭的表情很平靜。清冷夜色下,一雙湖藍色的眼睛泛起漣漪。
“據(jù)我所知,對方一直在跟蹤你的交易。所以,下一次你準備交易時請讓我參與,我會告訴你該怎么做。”
*
角蝰的消息出現(xiàn)在幾天后,見面地點定在了位于米蘭市中心的斯卡拉歌劇院。
周日晚上八點,這里有一場歌劇演出,很多游客和市民都會慕名前往。
按照約定,這一次荊夏會直接和角蝰的首領碰頭。然而對方卻將地點選在了這么高調的地方,不知道為什么,荊夏總覺得有些不安。
胸前的圍巾總是整理不好,她有些煩躁地站到鏡子前面。
一雙手從身后摟住了她。
“緊張?”男人的聲音低沉,無形之中給人一種安定的感覺。
荊夏覺得心情平復了一些,將手里的圍巾扯下來,回身看他。
“你有沒有覺得……”荊夏思忖道:“這次見面有些不對勁?”
霍楚沉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雙黝黑的眸子盯著她,半晌才笑到,“如果你想就此放棄,跟我回紐約,我當然沒有異義�!�
一句話說得半認真半玩笑,像是一種試探。
荊夏沉默了一會兒,問他,“你為家人報仇的時候猶豫過嗎?”
“沒有,”霍楚沉回答得沒有遲疑,“這是我活著的全部意義,放棄報仇和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差別�!�
“所以,不要再問我要不要放棄的問題,因為這也是我的答案。”荊夏看著霍楚沉,眼神堅定。
“好,”霍楚沉點頭,不再說什么,只從身后取來一支口紅式手槍,放進荊夏的手提包。
“你把這個戴上,”他回頭,遞給荊夏一個馬蹄蓮胸針,“這是定位器,以防萬一�!�
荊夏接過來,低頭別上。
可能是都知道今晚格外重要,準備的過程中兩人話都很少。
窗外,夕陽開始褪色,房間的墻紙上映出一道黑紅的余光,顯得有些壓抑。
霍楚沉坐在沙發(fā)上,靜靜地看她,連呼吸都很輕。
那條她一直戴在身上的,瑪塔的項鏈,在脖子上留下一線晶亮的痕。
突然,霍楚沉起身抱住荊夏,輕聲問,“你信我嗎?”
荊夏看著他頗為嚴肅的表情,心頭就像踩空了一級。兩人就在這樣一片晚霞的寂靜里沉默,終于,荊夏緩慢地點了點頭。
*
晚上七點,歌劇院的觀眾陸續(xù)進場,入口處的四個通道人滿為患。
荊夏經過安檢的時候警報響了起來,警衛(wèi)檢查了她攜帶的東西,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最后還是放了行。
劇院共有六層,二至四層是包廂。
荊夏的包廂在第二層正對舞臺的地方,她進去的時候,角蝰的人已經到了。
男人穿著一身正式的西裝,棕發(fā)棕眼,意大利人的長相。而他旁邊站著的男人,是上次在紅燈區(qū)見過的白衣男。
兩人視線交匯,牽著嘴角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那人俯在西裝男耳邊說了句什么,男人起身,對荊夏伸手道:“你好,叫我安東尼�!�
荊夏笑著回應,報上“子爵夫人”的名號。
這時,劇院里通明的燈漸漸暗淡下來,原本還有些嘈雜的空間瞬間安靜,安東尼邀請荊夏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
這里的包廂不算小,能坐下六個人。但是荊夏的這一間,除了她、安東尼、還有兩個保鏢,另外兩個座位是空的。
今晚的歌劇是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的經典作品——《蝴蝶夫人》。
舞臺上,交響樂隊和身穿繁復臺裝的演員投入地表演,音樂震耳,在這座半弧形的建筑里久久縈繞。
兩人只是簡單交談,期間,安東尼并沒有對荊夏的身份再次試探,出貨的時間和價格很快就談好了。
荊夏趁著兩人靠近交流的間隙,把藏在戒指下的一塊微型定位器固定在了安東尼的衣角。
這樣一來,等他離開歌劇院,國際刑警就可以對他實施抓捕。
然而讓荊夏覺得奇怪的是,在交易談攏之后,安東尼并沒有表現(xiàn)出應有的輕松,反而總是煩躁地看表,好像是在等誰。
燈光明了又暗,音樂變換,表演進入第二幕,第二場。
包廂的門在這時被打開,聲音幾乎淹沒在恢弘的伴奏之中。
要不是走道上的光突然闖入,荊夏根本不會發(fā)覺,一個熟悉的人影已經悄然靠近。
她和安東尼同時回頭,看見來人都是一愣。
邁蘭手里拿著槍,看著荊夏淡然一笑,“好久不見。”
仿佛真的只是老朋友見面。
安東尼驚訝之余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你……”
他環(huán)顧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包廂里的兩個保鏢,不知到什么時候已經暈死過去。
“你什么意思?”安東尼詫異。
邁蘭笑,“我說的對付霍楚沉的方法,就是她�!�
安東尼看著荊夏,不解。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子爵夫人�!�
邁蘭聲線悠緩,“她是我曾經的線人、我的好友、我喜歡的人、更是霍楚沉的命�!�
他停下來,一雙眼轉向安東尼,慢而穩(wěn)地繼續(xù)道:“只要抓住她,霍楚沉會用他的命來換�!�
一切都在計劃外,安東尼顯然感到了被戲耍的憤怒。
而此刻的臺上,三位主演已經唱起了三重唱詠嘆調,情緒飽滿,兩男一女此起彼伏的輪唱,像綿延不斷的海潮跌宕。
安東尼失去耐心,伸手摸槍。
“l(fā)o
?
so
?
che
?
alle
?
sue
?
pene……”
“砰!”
極輕極細的一聲,像氣球不小心漏了一口氣,有人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