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公共設(shè)施一般,墻壁也不怎么隔音。
霍楚沉一言不發(fā)地跟著荊夏上樓,穿過逼仄而昏暗的走廊,在一扇貼著某陌生男人半裸海報的門前停下了。
霍楚沉盯著那張海報,默不作聲地蹙了蹙眉。
荊夏從包里摸出鑰匙,還沒找到鑰匙孔,聲控?zé)敉蝗幌恕?br />
突然的黑暗讓感官變得敏銳,鑰匙串叮叮咚咚的聲音格外分明,荊夏沒來由就有點緊張。
她以為霍楚沉?xí)䦷退褵艚辛粒Y(jié)果那人只是像個雕像一樣地站在她身后,不出聲也不動。
荊夏有點生氣,想轉(zhuǎn)身吼他,結(jié)果身體一側(cè),那只她抓著鑰匙的手,就被霍楚沉從后面握住了。
對準鑰匙孔、插進去、扭轉(zhuǎn)……
一系列動作又快又流暢,仿佛他才是這間公寓的主人。
窸窣的響動沒有驚擾廊道上的聲控?zé)�,一片黑暗之中,霍楚沉摟著荊夏撞開了門。
“砰!”
木門應(yīng)聲合上,在空蕩的走廊上砸出一串回音。
荊夏覺得身體一旋,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霍楚沉壓在了門板上。
房里也沒有開燈,荊夏看不清面前人的臉,只覺得黑暗沉沉地落下來,有點讓人透不過氣。
呵斥的話來不及出口,兩片又熱又軟的東西就在她的唇上壓了下來。
霍楚沉把她摁在門板上吻,急切又沒有章法,荊夏只感覺到面上一陣亂糟糟的濕熱呼吸。
視覺被屏蔽,導(dǎo)致時間的感知也變得遲鈍。
她不知道霍楚沉吻了多久,只聽到客廳里那個老舊掛鐘的指針滴滴答答地跳動。
荊夏聞到他衣服上被自己潑了一身的酒氣,然后伸手抓住了那只已經(jīng)從上衣下擺探進去的手。
“還生氣?”男人微微有些喘,聲音低沉又性感。
生氣,當(dāng)然生氣。
什么都沒解釋就妄想爬床,荊夏才沒那么好對付。但她不想說,因為越生氣表示她越在乎這個狗男人。
“臭�!�
言簡意駭?shù)囊粋字,語氣自然不好。
荊夏面無表情地推開霍楚沉,側(cè)身摸到開關(guān),點亮了客廳的燈。
小小的一個單間,客廳和臥室在一起,家具也很簡單,房間里擺上一架不怎么新的鋼琴,霍楚沉進來就會顯得有些擁擠。
荊夏踢掉鞋子,徑直去浴室擰開了燈,對霍楚沉冷冰冰地命令,“去洗澡�!�
淅瀝的水聲響起。
荊夏有些郁悶地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思忖著自己是不是耳根子太軟,又是三兩下就被這個男人騙得給他帶回了家。
他甚至都沒有怎么哄她。
荊夏越想越氣,最后把臉蒙在沙發(fā)的墊子上發(fā)了一通脾氣才覺得好點。
她往柜子里找了一圈,沒找到一件霍楚沉可以穿的衣服。不僅如此,內(nèi)褲和拖鞋都還沒有。
生氣歸生氣,總不能讓他裸著在家里晃。
那不是更便宜了他。
想到這里,荊夏扣上門下了樓。
今天是周五,商家大多一早就關(guān)門了。荊夏走了一段路,才發(fā)現(xiàn)一間睡衣店。還好來得及時,她趕在睡衣店關(guān)門前買齊了拖鞋、內(nèi)褲和居家服�;丶业臅r候經(jīng)過一間小超市,她又買了點牛奶和面包當(dāng)明天的早餐。
付款的時候,荊夏瞥見柜臺上那一盒盒包裝可愛的避孕套,鬼使神差地拿起來看了看——大號、超薄、味……
也不知道是哪個點喚起了她的哪一段回憶,荊夏飛快拿起一盒付了錢。
再回到公寓的時候,浴室里的水聲已經(jīng)停了。里面窸窸窣窣的,不知道霍楚沉在干什么。
荊夏走過去敲門,冷聲道:“衣服。”
里面的聲音停了。
荊夏以為他會過來開門,然而等了半天都不見有動靜。
本來就憋著的一口氣被點燃,她有些粗暴地擰了一把門把手。
“喀噠!”
出乎意料之外,浴室的門應(yīng)聲而開。
里面的燈光和水汽從隙開的縫隙里漫出來,荊夏嚇得趕緊想把門給扣回去。
然而霍楚沉沒給她這個機會,一只精壯的胳膊從里面伸出來,又快又準地抓住荊夏的手腕,用力一拉!
手里抱著的東西散了一地,她猝不及防地被霍楚沉拽進了浴室。
還沒等她看清楚怎么回事,只聽淋浴間的門響了一聲,下一秒就是嘩啦啦的水聲。
熱水兜頭而下,她被霍楚沉拉進了淋浴間。
來不及反應(yīng)的荊夏險些嗆到水,揪住霍楚沉的胳膊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你有病啊?!”荊夏一聲咆哮。
狹小的空間不好施展拳腳,她只能用手往他赤裸的上身招呼。
霍楚沉這次到?jīng)]有躲,先是嘶了一聲痛,而后笑起來。
“記不記得第一次?”他問她,明顯沒安什么好心。
荊夏當(dāng)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第一次。
兩人第一次做愛,就是在哈德遜的浴室里。
所以這次,他是想故技重施,用回憶來讓她心軟?
荊夏哼了一聲,不說話。
他卻不慌不忙地舔她耳朵,用硬邦邦的小腹去蹭她的肚子。
荊夏偏頭躲開,抬頭望著他,眼神犀利地問出了那個她一直都想知道的問題。
“這十個月你去哪里了?”
話音落,剛才還有些曖昧的氣氛消散了一半。
霍楚沉似乎是早料到她會刨根究底,也似乎是早想好了要怎么應(yīng)對。他從容地笑了笑,態(tài)度很好地回了句廢話,“在紐約�!�
荊夏的臉色沉了下來,卻還是揪著他不放,“既然你在紐約,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
霍楚沉略微一愣,松開了鉗制住荊夏的手。
頭上的花灑一直淅淅瀝瀝,熱氣氤氳在淋浴間的玻璃墻上,到處都是濛濛的一片。
他似乎是在思忖,半天才嘆了口氣,只說:“我之前面對的環(huán)境很復(fù)雜,有些東西你知道得越少才對你越好�!�
“那你現(xiàn)在還不是絕對安全嗎?”
霍楚沉認真想了想,片刻慎重地搖搖頭。但很快,他的臉上又浮起一絲輕松的笑,帶著寬慰的語氣對荊夏道:“在阿根廷還算安全,只是以后恐怕很難陪你環(huán)球旅行了�!�
荊夏被他這樣的態(tài)度弄得有點悶氣,還想再問什么。
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你好?”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荊夏覺得有點耳熟。
“你……你們好?”這次聲音又換了一個,變成了一個男孩。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又支吾著道:“我們剛才聽到你們的聲音了,想問問……”
話沒說完,面前的門就被荊夏拉開了。
她急匆匆地從浴室出來,披了件干爽的睡袍,但是頭發(fā)還濕著,胡亂地貼在臉上,有些狼狽地滴著水。
敲門的兩人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打扮的一個人,當(dāng)場都有些發(fā)愣。
好在女孩先反應(yīng)了過來,抱歉地笑了笑,繼續(xù)道:“是這樣的,我們在隔壁玩游戲,現(xiàn)在還差兩個人,剛剛我上廁所的時候聽到你們在說話,想問問你們要不要來一起玩?”
女孩剛問完話,荊夏只覺手里扣著的門扉一松,身后的男人已經(jīng)擠到她的身前,一副警惕又兇悍的神情。
門口的兩個人都嚇得往后退了幾步。
荊夏雖然不怎么愛交朋友,但她知道這棟樓的住戶,大多數(shù)都是音樂學(xué)院的學(xué)生。平時就算不刻意結(jié)交,但在很多演出或者考核的時候還需要跟人合作,關(guān)系可以淡漠,但不可以太僵。
或許是出于化解尷尬的想法,也或者是不想跟霍楚沉呆在一起,去逼問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荊夏對門口的兩人笑了笑,點頭道:“可以,我們換身衣服就來。”
*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大的公寓里,一群年輕人擠在一起,放肆地笑。
短發(fā)女孩把手里的紙牌往桌上一扔,懊惱地抱著頭哀嚎起來。
房間里的其他人開始興奮。
“該你了、該你了!”一個綁著丸子頭的長發(fā)男生拽著想要逃走的女孩,笑著道:“誒誒,不能耍賴!不能輸了就耍賴!”
短發(fā)女孩被拽回來,看了看在坐的大家,有些懊喪地道:“那我選真心話。”
“哦~”眾人開始擠眉弄眼地起哄,有人推了推丸子頭,使眼色讓他問點“勁爆”的問題。
男生接收信號,點頭胸有成竹地問,“那說說你和你男朋友的故事�!�
“哦~~”
眾人又是一陣起哄,眼神齊刷刷地落在旁邊另一個男生的身上。
荊夏這才知道,這兩人是一對。
女孩子有點害羞,看了看自己男朋友,直到男生對她點了點頭,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們……我們其實挺波折的�!�
一句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荊夏注意到,就連一直在劃水?dāng)[爛的霍楚沉都稍微坐直了一些。
“其實他家里以前是做那種生意的,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受了很重的傷。我輸血給他,救了他……”
“然后你們就在一起了?”有人問。
“不是,”女孩擺手,“他當(dāng)時不是很清醒,記不清楚我的樣子。后來他爸爸的人來找他,把他接走的時候他把他的土耳其之眼留給了我。然后……”
“然后你就用這個信物找到了他,跟他在一起了?”另一個人問。
“不是,”女孩繼續(xù)否認,“然后我姐姐拿走了這個信物,被他當(dāng)成我,他們在一起過一段時間�!�
“……”荊夏挑眉,有些迷惑地掃視了一圈眾人,發(fā)現(xiàn)他們臉上無一不掛著惋惜而又心痛的表情……
她抽了抽唇角,轉(zhuǎn)頭看向霍楚沉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跟自己是一樣的表情。
“后來他得了腎衰竭,需要移植腎源。我姐姐給他配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兩人血型不吻合,他這個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搞錯了人。”
“天吶!”有人發(fā)出驚嘆,“那后來呢?”
女孩轉(zhuǎn)身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臉上掛著幸福的笑,拉著他,兩人掀開自己衣服下擺,露出腰部一條長長的切口。
“后來我就給了他一顆我的腎,我們終于在一起了�!�
“毆……”眾人紛紛感嘆,露出羨慕又感動的表情。
“這是什么絕美愛情故事��!”
有幾個男孩女孩甚至開始哀嚎,說自己也想經(jīng)歷這樣刻骨銘心的愛情。
荊夏憋出一個僵硬的表情,有些尷尬地看向同樣尷尬的霍楚沉。
她起身對著眾人晃了晃手里的煙,說:“我出去抽根煙�!�
企鵝
第8章
番外三
小世界
周圍這一片都是居民區(qū),沒什么太高的建筑,再加上公寓在頂樓,陽臺的視野還不錯。
荊夏俯身靠在欄桿上,點燃一支煙。
她其實沒什么煙癮,平時也不怎么抽,只有心煩或者疲倦的時候才會想來一支,比如現(xiàn)在。
身后的門雖然被扣上了,學(xué)生們的笑鬧還是聽得清楚。熱鬧和冷清隔絕出兩個世界,她好像從來都不屬于另一個。
煙霧裹挾著嘆息,化在城市的夜風(fēng)里,荊夏突然感到一種異樣的迷茫。
“怎么了?”
霍楚沉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荊夏知道他會跟過來,懶得搭理他。
霍楚沉早料到似的嘆口氣,走到荊夏身邊,跟她一起趴在了陽臺的欄桿上。
“還是不習(xí)慣普通人的社交?”他半笑著問,伸手拿走了荊夏指尖的煙,跟著吸了一口。
荊夏沉默,看著他的唇在自己銜過的地方落下,側(cè)頰翕動,似乎是用舌頭頂了頂煙蒂。
她也有這個習(xí)慣。
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小小的動作像一苗落在油鍋里的火星,剛才還能隱忍的委屈,霎時間就有些難以控制。
于是她扯過霍楚沉手里的煙,在欄桿上摁滅,轉(zhuǎn)身道:“你把我往回推的時候,沒想過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霍楚沉沒說話,半晌才笑了笑,有些無奈地道:“那就多試試�!�
荊夏無語,憤懣地轉(zhuǎn)身,再看了眼身后那群會因為“真心話大冒險”而興奮尖叫的年輕人……
“霍楚沉,”她平靜又頹喪地道:“那你告訴我,哪個普通人的男朋友,會在約會的時候被突然帶走?哪個普通人,會提心吊膽十個月,不敢看新聞,卻又到處搜索消息?還有哪個普通人,會在見到做夢都想見到的人之后,第一反應(yīng)是害怕?”
荊夏一口氣說完,有些氣喘,她頓了頓,問,“你覺得我還回得去嗎?”
霍楚沉不說話,撐在欄桿上的雙臂晃了晃,看著遠方的眼神有些放空。
“我不僅回不去平凡人的世界,現(xiàn)在你還把我隔絕在你的世界之外�!�
荊夏有些累,語氣緩下來,“你說,我該怎么辦?”
霍楚沉依然沉默。
深邃的輪廓背著光,略微有些模糊,削弱了五官的鋒利。荊夏突然覺得,他比兩年前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改變了太多。
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遇到了她。
“算了……”荊夏扔掉手里的煙蒂,轉(zhuǎn)身要走。
胳膊卻被霍楚沉從身后拉住了。
動作依然輕巧而迅捷,男人一個轉(zhuǎn)身,把荊夏困在圍欄和身體之間。
“這十個月我每天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他的聲音很纏綿,低沉而蠱惑,像一把優(yōu)雅的大提琴。
荊夏按耐住悸動的心跳,倔強地仰著頭瞪他,想好的質(zhì)問還沒出口,霍楚沉的胸膛和手臂就壓了下來,把她狠狠摁進懷里。
“我不聯(lián)系你,是因為我不敢,那天帶走我的人是中情局。我一直在為國防部做事,他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