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絮果停下了擺弄手中玩具的動作,抬頭問大師:“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爹又要升官啦�!辈豢嗪喼北人约荷龠要開心,畢竟望友成龍可比他自己努力要容易的多,他雙手?jǐn)D著絮果白里透紅的小臉,開心分享,“絮哥兒,咱們以后就能一起吃香喝辣啦,開不開心?”
絮果被擠著臉,話也說不清,只能點點頭。但他哪里懂什么吃香喝辣呢?他只知道他爹如果升官了,那他也就可以繼續(xù)升職了呀。
絮千戶已經(jīng)被壓在千戶這個職位上好幾年了。
因為絮果不想升官超過阿爹,才一直沒有繼續(xù)給自己升遷。
現(xiàn)在他跟著大師掐指一算,嗯,怎么著這回也能當(dāng)絮指揮使啦!至于升遷的理由,他幫平王世孫找到了小貓欸,這還不算大功一件?他超棒的!
只有連亭在一旁搖頭失笑,及時遏制住了兩人沒有邊際的暢想,順便從不苦的“魔爪”中把兒子解救了出來:“我就說你算命算不準(zhǔn)吧。”這點事又怎么可能扳倒張戴德?連亭也沒指望能因此就讓張戴德怎么傷筋動骨,只是警告他不要再試圖參合后宮里的事而已。
事情也一如連亭所料,失察的張掌印在重新整頓并肅清了宮內(nèi)的一切牛鬼蛇神后,就再一次“將功補過”,繼續(xù)穩(wěn)坐了他的掌印之位。
楊樂也像沒事人一樣重新回到了學(xué)堂。
只不過這一次再沒有小郎君敢靠近他了,哪怕是他昔日的小弟。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之前得了“癟咬病”,哪怕他一再說自己并沒有得,大家在面對他時還是下意識的就會感到害怕。眾所周知癟咬病的潛伏期很長,雖然大夫說什么過了百天的觀察期就沒事了,但普通人的心里還是會有抵觸的。
不管這些小郎君的家長再怎么想巴結(jié)楊黨,他們也更在乎自己孩子的安危。
當(dāng)然啦,也有那種不在乎孩子,只想自己往上爬的�?蛇@種孩子一般不是家中的庶子、就是自己沒什么能力本就不受重視的,這種人楊樂還看不上呢。
陰差陽錯的,楊樂就體驗了一回雙生子一直被歧視、孤立的人生。
說真的,這感覺挺難受的,難受極了。
***
與此同時,吳大娘子也收到了來自平王府老王妃的信,信中沒什么廢話,只有一個中心主旨——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她想要一次性取走丈夫和兒子生前在年娘子手上存的所有金銀。
而信物就是那只白色可愛的波斯長毛貓,她想請吳大娘子驗一下“物品”,如果沒有問題,那就要取錢了。
這也就是吳大娘子這次入京主要想解決的問題。
她……根本不知道年娘子把錢放在了哪里。
作者有話說:
*如果強迫云要像太陽一樣發(fā)光,那它此生都會覺得自己是愚蠢的:這個句子的格式來自一句名言,大概應(yīng)該是愛因斯坦說的,就,原句我實在是回憶不起來了,也搜索不出來,只記得個框架和大意,反正就是類似的意思,大家意會QAQ
第82章
認錯爹的第八十二天:
事實上,如果平王府只是想要錢那還好,吳大娘子接手了年娘子在華東地區(qū)的大部分產(chǎn)業(yè),賣上一部分湊一湊總能湊齊。但問題是除了錢以外,平王還存了不少古玩字畫,吳大娘子手上有詳細的列表存單,她倒是愿意折現(xiàn)給平王府,可人家王府能答應(yīng)嗎?
更不用提平王府一直想早點把貓送過來“驗貨”,但吳大娘子哪里知道什么信物的真假呢?她甚至也是在收到老王妃的信時才知道,原來平王府的信物是個活物。
說真的,在知道是貓的那一刻吳大娘子就確定了,這肯定是絮萬千的信物沒錯了,除了她,也沒誰能有這么大的腦洞。
是真不怕貓夭折了或者出什么意外��?
“不是說平王府的貓丟了嗎?”說真的,吳大娘子在聽說平王府滿城找貓的時候,心里是悄悄松了那么一口氣的。不是她準(zhǔn)備賴掉這筆賬不給錢了,而是她想著如果平王府那邊出了差錯,那她這邊不就有了更多回旋商量的余地嘛。
哪里想到貓這么快又回來了。老天爺是在故意玩她嗎?
吳大娘子的手下回答了這個問題:“聽說那貓是東廠督主連家的小郎君找到的,也不知道真假,不少人都在說連閻王這是想給他兒子造勢呢�!彪m然絮果還小,但畢竟也已經(jīng)快十歲了,在大啟看來這就已經(jīng)是半大小子的年紀(jì)了,是年少成名的最佳時機。
吳大娘子:“……”怎么說呢,真不愧是絮萬千的兒子啊。
“真不愧是他媽媽的好大兒”的絮果小朋友,此時還全然不知道因為他找到了平王世孫的貓,要讓吳大娘子要面臨怎么樣的煩惱。
小朋友為了完成每天外舍布置的功課就已經(jīng)拼盡了全力。
上了四年級意味著什么呢?
意味著他們已經(jīng)是大孩子了?
不,是意味著他們不能再像過去那樣隨意的在功課上涂涂抹抹了。
第一年入學(xué)的時候,絮果等人需要寫的字還很少,不管是習(xí)作還是其他功課,寫錯了,就重新謄抄一份,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哪怕不重新寫一遍,把錯了的地方劃掉或者涂抹掉后再繼續(xù)寫也是一樣的。夫子并不會說什么,甚至還會教他們,在錯字的右下角點上幾個點,就是表示這個字錯了,或者在右下角寫個更小的“卜”字,也代表了誤寫。
總之,當(dāng)時的夫子們對他們的要求就是“能完成并且寫對所有的功課,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啦”。但今非昔比,絮果他們已經(jīng)是大孩子了,夫子對大孩子的要求自然也會有所不同。
從今年開學(xué)的第一天開始,杜直講就強調(diào)起了卷面分,這在科舉考試中也確實是十分重要的一環(huán)。
不僅要寫對,還要寫好,寫的沒有任何涂抹痕跡。
杜直講憑關(guān)系借來了上一屆一甲前三的殿試卷子,在課堂上給絮果等小郎君們輪流展示了一番。那一筆筆大小一致的館閣體,就像是印上去的一般,三千多字的策論沒有一個字是錯的,筆跡工整,一氣呵成,看上去就有一種行云流水之感。
而這,只是金榜題名中最基本的要求。
絮果后來還去問了他考過探花的好朋友廉大人,他參加科舉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廉大人卻給了絮果另外一個噩耗——不只科舉要這樣,等以后當(dāng)了官,天天給陛下寫奏折也要如此。也就是說,不是熬過一場考試就結(jié)束了,而是科舉只是個開始,從踏入官場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隨心所欲。哪怕不夠格給陛下寫奏折,給上司寫東西也一樣。
絮果、絮果……突然覺得他其實也沒那么想當(dāng)官。
當(dāng)官實在是太可怕了。
寫什么都要一字不差?這怎么可能做到呢?是人就會犯錯,哪怕重新謄抄一遍,也有可能會謄抄出錯。甚至一個不注意就會有飽滿的大小墨點滴在宣紙上,這種情況又該怎么辦呢?再再次重寫?
況且,有些功課可以換宣紙重寫,但有些它是本子啊,甚至是夫子提前出好題目或者印刷好的內(nèi)容,這種又該怎么辦呢?連著題一起重抄?那工作量可就不是一點半點地大了。
尤其是絮果——也不知道為什么——在寫得太快的時候很容易寫錯句子,不是少了某個字就是寫成了倒裝。意思還是那個意思,一眼掃過去甚至有可能都不會發(fā)現(xiàn)問題,只有一個字、一個字地分辨才會意識到不對。
不苦覺得是絮果思維太過跳躍,很容易進行前后句的聯(lián)想,才導(dǎo)致了這個結(jié)果。
外舍的老學(xué)究夫子卻覺得絮果就是不夠認真。
不管是因為什么吧,絮果哪怕有提前在外舍里寫功課的習(xí)慣,他最近晚上回家需要在功課上耗費的時間也是越來越多了。
多到工作狂連大人都有點看不過去的程度,他怎么感覺兒子比他還忙?
他已經(jīng)多久沒看見兒子和獴娘一家玩了?
等連亭去了隔壁才發(fā)現(xiàn),他兒子正在和毛筆較勁兒,這已經(jīng)是絮果謄抄的第三遍了,連著夫子出的題一起抄,他真的快崩潰了。
連大人:“……家里有紙貼、雌黃和粉涂,你為什么不用?”
絮果帶著一臉墨香抬頭,白皙的臉蛋上不知道何時被劃上了一長一短兩道墨痕,就像小貓的胡須,絮小貓雙眼茫然的看著他爹:“什么紙貼?”
“你們夫子沒教嗎?”
絮果搖搖頭,夫子只要求了不能涂抹。一旦看到涂抹的痕跡,哪怕后面改正的是對的,也會按照錯誤一并處理。
連大人:“!”
“我沒看見阿爹用過啊�!毙豕伎炜蘖�。
連亭確實不常用,因為這些小手段不能用在奏折里,至于平日里的書信往來,連亭也已經(jīng)訓(xùn)練有素,不會像絮果這樣頻繁出錯。絮果看不見他用,自然不會知道,而連亭以為國子學(xué)外舍肯定會教,這才造成了如今的烏龍。
“其他小郎君上學(xué)的時候都不用的嗎?”連亭一邊從絮果的書房里把他早就給兒子準(zhǔn)備好的東西找出來,一邊問。
絮果想了想,好像是有用的吧,只是因為他的幾個朋友都不用,他才沒有特別注意。
聞蘭因和小葉子幾乎不會出錯,至于犬子,這也是個生猛的狠人,要么就硬著頭皮把錯的往上交,反正他寫對了字的答案也不一定是對的;真錯的不能看了就撕了重來,那么厚的一個功課本,如今已經(jīng)快被犬子撕光了。
連亭:“……我們來說一下這些東西都是怎么用的吧。”
紙貼,顧名思義,就是把正確的字寫在紙貼上,再裁下合適的大小貼在出了錯的位置上。優(yōu)點是方便快捷,簡單省事。缺點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紙貼,還很容易掉。
連大人帶著兒子當(dāng)場體驗了一下,從小心翼翼裁下合適的大小再到黏貼,絮果都做得非常不錯。連亭本來還下意識的教了兒子一些怎么能剪的大小合適又節(jié)省紙張的小技巧,他以前在內(nèi)書堂里就是這么做的,等說完了他才搖頭失笑:“不,你不用這么剪�!�
絮果不解地仰頭看阿爹:“為什么?”
“因為我們絮哥兒不需要省錢啊�!边B亭再一次感謝自己已經(jīng)身居高位,能讓他兒子成為一個想怎么花錢就怎么花錢的富二代。
雌黃和粉涂大同小異,就是直接用粉末蓋住錯誤的地方,等干了再在那上面重新寫字。唯一的區(qū)別是,粉涂會比較影響美觀。雌黃是更好的選擇,不易脫落不說,還能一次就蓋住錯字。是當(dāng)下最受歡迎的方式。
“信口雌黃這個成語你們學(xué)到了嗎?”連亭問。
絮果搖搖頭,又點點頭,沒學(xué)到,但他知道。
“這里面的‘雌黃’就是這么來的�!�
絮果恍然。
然后……
學(xué)到了就一定要和小伙伴分享的絮果,隔天就把雌黃帶去了外舍,并成功在外舍刮起了一股雌黃風(fēng)。
杜直講在知道后也很震驚,合著連絮果以前根本不知道還有這種東西的嗎?他之前還以為連家就是這么高標(biāo)準(zhǔn)、嚴(yán)要求,廠公為了讓兒子的仕途一步到位,寧可他多次謄抄,也根本不屑于有這種修改的過渡階段呢。
他還和房助教感慨了好多次當(dāng)督主的兒子也是不容易。
原來都白擔(dān)心了嗎?
***
“你打算怎么解決這件事?”
聞來翡帶著自家酒坊釀的酒,敲開了望仙樓后院佛堂的門。
兩個曾經(jīng)年娘子手下的得力干將,恍如隔世的看著三四年未見的彼此,都震驚于對方的改變,暫時忘記了互相看不順眼的前塵往事。
一個說:“你……飲食挺好啊�!�
另外一個說:“你怎么開始吃齋念佛了?真去西天取過經(jīng)啦?”
吳大娘子在沒有接管華東地區(qū)的生意前,主要的工作是跟著船隊出海。是的,年娘子的生意連洋人都不放過。大啟沒什么禁海的傳統(tǒng),大啟的絲綢、茶葉和瓷器在大海的另外一邊又非常受歡迎,她不可能放過這個商機的。
事實上,聞來翡也出過海,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她還打算過把京城的弟弟喊去江左,一起感受大海的魅力。
可惜……
年娘子去得實在是太突然了,她們還有那么多的未來沒能實現(xiàn)。
提起年娘子,兩人同時長嘆了一聲,又不約而同地把雙方的改變歸結(jié)在了年娘子的去世上。至少在聞來翡看來是這樣,比起過去一臉殺盡天下負心狗、戾氣極重的吳大娘子,如今的她看上去是那樣的平靜,一臉佛性,這是只有直面過生死才能夠有的開悟。
兩人一時間都有點適應(yīng)不了這個全新的彼此,坐下來后還是忍不住偷看,并發(fā)現(xiàn)了偷看回來的對方。
最后只能正襟危坐,通過談?wù)?jīng)事來假裝剛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錢夠嗎?”聞來翡這幾年如此著急做生意,一方面是為了方便自己在商場上對付那些叛徒,另外一方面也是考慮到未來會有越來越多到期的大人物來取“錢”。
“錢不是主要問題。”吳大娘子也沒死鴨子嘴硬,簡單說了一下她現(xiàn)在需要面對的情況。
“不能勸平王府繼續(xù)存著嗎?或者不要全部取走?”年娘子的這個存儲業(yè)務(wù)只針對最頂尖的大客戶,很少的一部分人,當(dāng)年別人擠破了頭都未必能擠進來。而進入的人也就因此多了一個條件,一旦全部取走,以后就沒有第二次加入的機會了。
這些年,年娘子這邊也一直如約把分紅送到各家手上,沒有一天落下過。大部分客戶都是非常滿意的。
吳大娘子想了想:“也只能這樣了,我本來不想上門怕嚇到老王妃的,但我去試試吧。”
“至于錢的下落……”聞來翡其實是有一些線索的,只是她不確定要不要說,因為娘子當(dāng)時迷迷糊糊的握著她的手,交代的是關(guān)鍵時刻找絮哥兒。先不說如今這個情況算不算關(guān)鍵時刻,只是絮果才九歲啊,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第83章
認錯爹的第八十三天:
最終,聞來翡也沒有把年娘子交代的事告訴吳大娘子,倒不是她覺得絮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是她不相信吳大娘子,就像吳大娘子也并不怎么信任她一樣。
聞來翡可以對天發(fā)誓,這份不信任里并沒有參雜太多理念不合的因素,更多的還是來自年娘子彌留之際那天發(fā)生的事,聞來翡目睹了吳大娘子和年娘子的激烈爭執(zhí)。她當(dāng)時正端著熬好的藥從長廊下走來,離兩人還有一段距離,并沒有聽清她們具體在爭執(zhí)什么,只隱隱約約聽到了“他還是個孩子”之類的字眼。
孩子?誰還是個孩子?娘子身邊就只有少東家一個人能被稱為孩子了吧?
娘子不可能對自己的兒子做什么,那有問題的就只剩下吳大娘子了啊。
聞來翡毫不懷疑吳大娘子對年娘子的忠心,只是吳大娘子對絮果又是什么態(tài)度呢?有時候聞來翡覺得吳大娘子對絮果有些窒息的保護過度,有時候又覺得她好像一點也不在乎絮果的死活,就還挺難琢磨的。
但總之有一點聞來翡是可以肯定的——年娘子最后決定由她來護送少東家進京,某種程度上是不是也說明了年娘子對讓吳大娘子和絮果單獨接觸也有一定的擔(dān)憂呢?
她才是年娘子心中最信賴的人選��!聞來翡如是想,她一定不會辜負娘子的信賴,她要把少東家保護的密不透風(fēng)!
也因此,聞來翡才沒有著急把絮果的事情告訴吳大娘子。
兩人最后決定兵分兩路。
一個去找平王府的老王妃商量要不要繼續(xù)投資,另外一個……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聯(lián)系了廠公連亭,想要私下先約絮果單獨見一面。
雖然聞來翡沒有對吳大娘子和盤托出,但以防萬一,他還是決定和少東家通通氣,看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這完全就是上次認錯爹的事給聞來翡的經(jīng)驗教訓(xùn)了,他們那頭還在擔(dān)心絮果無法接受自己認錯爹的事實呢,結(jié)果人家早就知道連大人不可能是他的親爹了。
聞來翡總覺得不能小看她的少東家,哪怕他只有不到十歲。
只可惜聞來翡還是來遲了一步。
“你找絮哥兒什么事?如果不著急的話,等他回來我再帶他來找你�!边B大人親自去了一趟儀狄酒坊,確認聞來翡的安危,見她并沒有事,這才解釋絮果最近出門了。
是國子學(xué)外舍組織的一次游學(xué)活動。
大啟的文人相信“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也因此,游學(xué)在學(xué)子間從古至今都很風(fēng)靡,甚至都快成為一個傳統(tǒng)、一種迷信了。歷史上不少詩人大家都曾有過豐富的游學(xué)經(jīng)歷,在游學(xué)后不是取得了不俗的科舉成績就是在詩壇留下了千古名句。這讓不少人都抱了一種僥幸心理,是不是只要自己有了偶像同款游學(xué),就也能發(fā)生什么命運的奇跡。
尤其是科舉前后的游學(xué),那都快做成一個產(chǎn)業(yè)鏈了。
而事事都提前比照著科舉來的國子學(xué)外舍,自然也不會讓小郎君們落下游學(xué)這一環(huán)節(jié)。只不過士子游學(xué)多是和兄弟為伴、或是約上三五志同道合的好友,外舍這邊只能以學(xué)齋和年級為單位進行集體活動。
去的地方也不遠,就在京郊的湯山。
在外舍讀書的前三年是沒有游學(xué)的,畢竟孩子的年紀(jì)擺在那里,家里不可能放心。今年才是絮果參加的第一年,他為此從去年就開始激動上了,到了今年反而平靜了許多。
出游的包裹都是早早就在準(zhǔn)備的,絮果隨時想到什么就往里面塞什么,他的玩具、帽子,還有小貓咪荷包,一樣不落的裝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宛如搬家,也就是錦書姐姐手巧,這才堪堪能這些東西全部包在了一起。
昨天臨出門時,絮果又買了一堆好吃的,什么輔興坊的胡麻餅,靖江的五味脯,白云觀的蜜餞,都是既好看又好吃的零嘴。
在絮果有限的出遠門的經(jīng)驗里,吃的真的很重要!
“好家伙,你這到底是去游學(xué)啊,還是踏春?”不苦大師覺得他當(dāng)年游學(xué)也沒這樣的,說完還不忘去問自己的好友,“你真放心他就這樣走�。俊�
連大人當(dāng)時正在忙著看公文,頭也沒抬,因為有什么不好放心的呢?外舍允許每位小郎君自帶人數(shù)不限的護院和下人,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鼓勵,生怕在游學(xué)活動中這些金尊玉貴的小郎君出個好歹。雖然這樣有在變相節(jié)省護衛(wèi)開銷和推脫責(zé)任的嫌疑,但連大人和小皇帝還是覺得這個規(guī)定挺好的。
自家的孩子自家保護,小皇帝直接讓弟弟帶了一隊北疆軍跟著。連亭又打著保護北疆王的旗號,暗中安排了不少東廠的暗樁番子。安全值早就拉滿了。
連大人也覺得兒子出去玩一玩挺好的,畢竟絮果是那樣期待。
絮果其實早就已經(jīng)激動過了,但在臨行前的那個晚上,他還是失眠了,迷迷糊糊折騰到快天亮才終于睡下。
其結(jié)果就是,絮果從在外舍門口搭上安排好的馬車后,就一路睡出了京城。犬子和絮果的情況類似,一晚上沒睡,總感覺自己剛剛沾到枕頭就被叫醒了,只能在馬車上瘋狂補覺。只有小葉子見縫插針的開始看起了下一學(xué)年的課本。聞蘭因……
本來他是挺不滿意外舍給安排的馬車的,他覺得這馬車又破又小,竟然還需要好幾個人同擠一輛馬車。小王爺這輩子沒這么“體察民情”過。
這里必須得說一句公道話,外舍安排的馬車并不次,只是肯定不能和王府或者宮里的比。
等上了馬車,在睡過去的絮果東倒西歪不自覺靠過來的那一刻起,一動也不敢動在給絮果當(dāng)堅實靠枕的聞蘭因才覺得,外舍安排的馬車也、也不錯嘛。聞小王爺對絮果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照顧欲,他很難解釋為什么,如果一定要說,大概就是因為絮果是絮果吧。
葉之初奇怪的看了眼不知道為什么能笑的這么高興的蘭哥兒,但還是體貼的塞了一本書給他,免得他無聊。
但聞蘭因卻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后,悄聲拒絕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年紀(jì)的增長,還是絮果當(dāng)年給的那些叆叇真的有用,聞蘭因這些年的眼疾度數(shù)并沒有再次加深,甚至隱隱還稍稍好了些。為此他格外珍惜自己的視力,不要說在行進的馬車上了,到了晚上天色稍微暗一點,不管寫沒寫完功課,他都一定會停下。
況且,聞蘭因一點也不覺得這樣無聊,他可是在照顧絮果欸,怎么會無聊呢?他覺得哪怕只是看著絮果那兩排像小扇子一樣的鴉羽眼睫毛,自己都能開心一整天。
他的歡喜是那樣真摯又濃烈。
等到了京郊的開源寺時,絮果終于醒了過來,但他靠著的地方實在是太舒服了,讓他有那么一瞬間以為自己還在家里抱著獴娘睡午覺,就忍不住耍賴不想起來。
直至聞蘭因一臉通紅的表示,他是不介意被這么抱著啦,但他覺得絮果清醒了一定會不好意思,所以他還是決定提醒一句。
絮果:“!�。 �
正好晃晃悠悠的車簾被風(fēng)吹起,讓絮果看到了外面始終熱鬧的開源寺,他就轉(zhuǎn)移話題的問了一句:“我們要去開源寺嗎?”他怎么記得行程里沒有這個啊。
聞蘭因回答:“不,我們還是去清風(fēng)觀,它就在開源寺的隔壁�!�
比起香火鼎盛的開源寺,隔壁建在山里的清風(fēng)觀就非常對得起這個避世的選址了,不管是淡季還是旺季永遠沒有什么香客,只能偶爾零星的看到小貓三兩只。但這里是國子監(jiān)外舍每年游學(xué)的必來景點,因為這里離皇帝每年籍田的地方最近,遠遠的就能眺望到。
籍田,是一個從周天子時期就流傳下來的古老傳統(tǒng),在每年的孟春之月,由皇帝帶領(lǐng)著文武百官進行的一場大型春耕表演活動。
也有祈禱新的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之意。
聞蘭因之前還因為這事請了假,陪著他皇兄在屬于皇帝的那一畝三分地里實打?qū)嵉拿盍艘徽�,回來的時候感覺臉都黑了一個度。
但用聞蘭因的話來說就是,種地不累,演戲太累。
畢竟他們也就是在地里忙活兒那么一小會兒,再忙又能忙到哪里去呢?真正辛苦的是那些一年四季都要操心田地、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nóng),可當(dāng)時在籍田現(xiàn)場的每一個大臣都表現(xiàn)的好像皇帝和王爺做了一件多么勞苦功高的大事。
聞蘭因甚至在一些大人眼睛里看到了真正的淚花,是感動,是欽佩,是頂級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