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若不是后來有北疆戰(zhàn)事拖著,楊盡忠毫不懷疑,年娘子最后會想辦法設(shè)計讓先帝殺了他。
可惜,老天終究還是站在他這邊的,年娘子自己病死了。真是好可惜啊,楊盡忠一直想看看年娘子在知道她想要的證據(jù),就在她努力保管的地方但她礙于承諾而沒有辦法動時的表情。
連亭長嘆了一口氣,打斷了楊盡忠的妄想:“你了解年娘子,年娘子就不了解你嗎?”他也不給楊盡忠再問的機(jī)會,直接就從袖中拿出了絮萬千留給兒子的銀莊守則,還特意當(dāng)著楊盡忠的面抖了抖,在清脆的紙張碰撞中,念出了最小的一行字。
“……銀莊有義務(wù)協(xié)助官府衙署凍結(jié)款項,積極配合信息調(diào)查,包括但不限于交易日期、交易內(nèi)容以及客戶的身份信息等。”
商人重諾,這沒錯。
但每一個守法的公民,也有義務(wù)配合國家對犯罪分子的調(diào)查啊。
“早在你們簽訂契子時,這條內(nèi)容就寫在上面了。”連亭友情提醒,讓楊盡忠睜大他的狗眼看一看,這是一開始就說好了的協(xié)議,年娘子可沒有違約,“你簽了字,就代表你同意銀莊對衙門的配合�!�
楊盡忠當(dāng)時是化名,簽字畫押的人并不是他,連亭為了找出這個人可是費了一番功夫。不過總算黃天不負(fù)苦心人。
楊盡忠根本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內(nèi)容,也想象不到年娘子還會有這么一手。
因為大概對于楊盡忠這樣的人來說真的很難理解,在絮萬千的意識里,銀莊從來都不是她私人的,只要國家需要,吾輩義不容辭。一如她會用銀莊為北疆的戰(zhàn)事籌款,一如在連亭對兒子交付了正式的審訊文件后,他兒子就能夠通過后門,打開楊盡忠化名托管的所有財物。
理論上來說,只有信物或者本人可以打開箱子,但絮萬千也考慮到了本人和信物同時遺失的情況,絮果就成為了那最后一把以防萬一的鑰匙。
不到萬不得已,絮果不會開啟后門。
但如今的情況明顯就屬于很特殊的那種了,絮果輕松找到了被藏起來的所有犯罪證據(jù)。
連亭欣賞著楊盡忠渾濁的眼睛,從最初的不可置信,過度到了“你在詐我”的掙扎,再到最后“這怎么可能”的無能狂怒。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如果連亭早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何必還在這里和他廢話?對啊,連亭不可能拿到的,不然這些時日連亭都在干什么?
“因為我在等啊。”連大人氣淡神閑,就像是早就預(yù)料到了楊盡忠的每一個問題,他真的太喜歡看見對方困獸斗一樣的絕望模樣了,都不用楊盡忠問等什么,外面就已經(jīng)有了答案。連亭抬手,指了指小窗外的藍(lán)天,“聽。”
“咻——”
隨著一聲爆竹聲,全城都開始了慶祝。
模模糊糊、隱隱約約間,楊盡忠好像還聽到了人們走上街頭歡呼的聲音,他們的嘴里在喊著“北疆大捷”,“我們贏啦”,“陛下萬歲!大啟萬歲!”。
這樣的對話一下子就把楊盡忠拉到了當(dāng)年,往事歷歷在目,他好像至今還能清晰的回憶起來,當(dāng)北疆軍贏了的消息傳回時,全國有多沸騰與轟動。連當(dāng)時的楊盡忠都是欣喜若狂,沒有人會不希望自己的國家強(qiáng)盛安定。
不對,北疆的戰(zhàn)事早就結(jié)束了,早在……
“十五年前�!�
今天已經(jīng)是北疆大捷的第十五個年頭了。
被生生打沒了一代青壯力的北疆人,會在每一年的這天走上街頭,追憶曾在蠻族屢屢犯邊中的惶恐不安,以及他們又是如何在戰(zhàn)鼓擂動中被重新激起血性。他們會紀(jì)念無畏烈士的英勇,也會悲痛親友的天人永隔,但他們最想要歡呼的還是如今來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其他地區(qū)的民眾有不少也會自發(fā)加入,因為大家都會記得,是北疆的戰(zhàn)神、是北疆軍的英靈、是北疆人的堅毅不拔,為他們最終帶來了這一切。
絮果和聞蘭因會放假,就是因為這一天是北疆大捷的紀(jì)念日。他們已經(jīng)跟著歡呼的隊伍,從千步廊前往了城門口,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看起了一年一度的跳護(hù)城河的紀(jì)念活動。那是來自北疆的彪悍風(fēng)俗,天知道是怎么在雍畿流行起來的。但總之,如今已經(jīng)形成了傾城爭相來看的熱鬧。
人人臉上都在笑著,是那樣的快樂,又是那樣地幸福。
而就在數(shù)日前,北疆城內(nèi),為照顧烈士遺孀及殘疾的老兵而設(shè)置的善堂內(nèi),他們收到了一筆讓負(fù)責(zé)人都嚇到趕忙和年娘子商會大掌柜反復(fù)確認(rèn)的捐贈,因為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大掌柜卻只是輕描淡寫的回:“這是你們應(yīng)得的。”
因為這筆錢就是楊盡忠存起來的那一筆。非法所得,全部充公,還給了被先帝和楊盡忠不知道拖欠多久的北疆人民。
而就在整理這筆過于龐大的錢財?shù)倪^程中,某位戰(zhàn)死校尉的女兒,發(fā)現(xiàn)了藏在箱子夾縫里的證據(jù)。字字如刀,句句帶血,指向了在幾場非常重要的戰(zhàn)事中,先帝是如何拖了北疆軍的后腿。他不是昏庸,也不是無能,更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在這些戰(zhàn)役中,有一場便是她父親戰(zhàn)死的白崛山之役,他一直在等待援軍,戰(zhàn)至最后一刻也沒有屈服。
當(dāng)時她還是個在女學(xué)里讀書的小姑娘,接到悲報時,她沒有哭,迎回父親千瘡百孔的遺體時,她也沒有哭,因為她的父親在出征前就告訴過她,若真有這一日,她不能哭,也不應(yīng)該哭,因為他是為了保護(hù)大后方的他們戰(zhàn)死的,哪怕在生命消散的最后一刻也不會后悔自己的付出。他日魂歸故里,他也只會想看到她因為有一個英雄的父親而驕傲挺胸。
但在確定這些直指先帝貽誤戰(zhàn)機(jī)的證據(jù)是真的時,她哭了,嚎啕大哭,委屈的就像是一個孩子。為她的父親,為他的屈辱,為他本可以不用犧牲。
非君之過,乃人君不配為帝,也不配為人。
他們必須為此要個說法!
“你知道北疆有多少殘兵,多少戶遺孀,又有多少孩子從小就沒了父母嗎?你知道他們的憤怒會燒成怎么樣的火焰嗎?”連亭面無表情地看著眼中驚恐不斷加深的楊盡忠。
他終于知道怕了,知道后悔了。他猛烈的搖著頭,不不不,他不能這么對他,他……
十?dāng)?shù)萬北疆老兵及遺孀,在北疆大捷十五年的這天聯(lián)名上書,要求公開先帝、楊盡忠等人在北疆戰(zhàn)事時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希望他們接受公開審判,不得好死。雖然大家都知道先帝已經(jīng)死了,但楊盡忠不還沒有嘛。
“他們會讓你知道的�!�
連亭起身,連最后一眼都懶得再看向楊盡忠。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從楊盡忠開始不干人事的那一天起,他就該想到會有今時今日!他該死!
歷史會銘記他的罪有應(yīng)得,也會讓所有人見證他與先帝的遺臭萬年!
***
景明三年。
北疆真相傳遍全國,引得上下群情激憤。
帝廢先帝,罪臣伏誅。
在北疆大捷的第十五年,皇帝終于得以親自回到北疆,設(shè)壇告慰十萬北疆英靈,你們的冤屈終將得雪,你們的功績不會被遺忘,你們……
可以安息了。
作者有話說: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引自李清照大大的詞。
第121章
認(rèn)錯爹的第一百二十一天:
七月的盛夏,暑氣難消。
在一聲又一聲難耐的蟬鳴中,熱浪也是一浪高過一浪。
絮果正在盛滿冰盆旁的小榻上午睡,他阿爹要是在家,肯定不會讓他靠冰盆這么近,怕過了寒氣。但是今天,絮小郎終于一償夙愿!
等一覺起來,絮果還沒有來得及開心,就先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熱出了幻覺,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還用力掐了一下自己:“起猛了,竟然看到多寶閣在移動。”
“別掐別掐,多寶閣真的動了,是我讓人搬的�!甭勌m因從多寶閣后面現(xiàn)身,趕忙制止絮果過于實誠的行為。聞蘭因剛剛怕吵到絮果,一直在幫忙努力降低搬動家具時的聲音,如今絮果醒了,也就無所謂了。大手一揮,貼身內(nèi)監(jiān)就勤快的接過了現(xiàn)場指揮的活計。
絮果則陷入了沉默。
好一會兒后,絮果的大腦才重新開始轉(zhuǎn)動,對眼前不知道打從哪里冒出來的好友道:“……給我一個不生你氣的理由�!�
“我們不是說好了在我皇兄和連大伴從北疆回來前,你都會搬去宮里幫我嗎?”
皇帝的祭軍之行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畢竟是九五之尊,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哪怕皇帝能答應(yīng)一切從簡、輕裝出發(fā),朝臣也不會同意的。
再加上又有朝上七七八八的事情牽絆,好比一直拖到四月底才進(jìn)行的殿試,也好比對先帝在死后能不能被皇帝廢了的大討論,以及正在從南方緩步推進(jìn)到全國的稅賦改制,林林總總一大堆�?傊�,當(dāng)皇帝把能安頓的都安頓好,真正出發(fā)回北疆老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這年的七月初了。
絮果十八歲的生辰剛過一個月,皇帝就帶著連亭等朝中重臣正式出發(fā)了。
皇帝的這一趟北疆之旅,除了祭軍外,還多了一層巡幸塞北的政治意義,也因此,朝中要員大半都在這次陪駕的名單上。但也有很重要的大人物被留了下來,既是為了監(jiān)國,也是以防萬一。好比年事已高、不適合長途跋涉的紀(jì)首輔紀(jì)老爺子,也好比……北疆王聞蘭因。
皇帝北上,王爺監(jiān)國。
自古以來不是沒有,但也算比較少見了。在事情還沒定下來之前,聞蘭因就來找絮果哭訴了好幾回,他皇兄是真的不做人啊,連親兄弟都壓榨。
聞蘭因的算盤珠子,都快蹦到皇帝臉上了。
皇帝很想和他弟好好談?wù)劇5共皇且驗樗闪税⒌芄适吕锏摹按蠓磁伞�,他對此沒有任何意見,畢竟他從小到大都不知道當(dāng)了多少回了。這也是他跟連大伴學(xué)到的,想成為一個合格的家長,就不能只一味地縱容,慣子如殺子,該硬起心腸的時候還是要硬氣一些。
皇帝只是作為感情的過來人,想提醒阿弟,不說一定要像個孔雀一樣在心上人面前努力展示自己的各方實力吧,但至少也不能總是哭唧唧地、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傻逼吧?
你這樣的不成熟,會始終留在絮果心中,那還怎么談戀愛?
結(jié)果,偏偏絮果還真就很吃聞蘭因賣慘的這一套。
皇帝:“……”哈?
聞蘭因哭訴一回,絮果就安慰一回,哭訴一回,就可憐一回,根本見不得他全世界最好的好朋友受一點委屈。絮果都沒怎么過腦子,就答應(yīng)了聞蘭因各種匪夷所思的請求。在一步步順桿爬地試探過后,便推進(jìn)到了如今的這一步——一起住去長樂宮。
皇帝不能理解,且大受震撼。
他搞不懂年輕人的戀愛,也就不打算搞懂了。
反倒是馮皇后覺得很正常,連小郎從小就是個熱心腸,對朋友特別講義氣,在皇帝看來是示弱的行為,在絮果看來說不定反而會讓他升起一種“蘭哥兒需要我”的使命感。皇后對皇帝說:“感情模式不是只有‘一方強(qiáng)大,另外一方需要對方的強(qiáng)大’,我覺得情感上的交流與互補(bǔ)更重要�!�
皇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他弟能對絮果說他需要他什么。畢竟絮果對朝事看起來是真的一竅不通,主打一個精神陪伴?
聞蘭因根本不敢告訴他皇兄,他和絮果說的是,他需要絮果來幫他應(yīng)付熊孩子。
現(xiàn)年不到半歲的小公主。
也就是皇帝和皇后唯一的女兒。
小公主暫時還只有個小名“等等”,但已經(jīng)有了封號:開陽公主。開陽是大啟的一個地名,過去是一個國中國,后來成了大啟最出名的沃土糧倉之一。在小公主降生百天的那一日,開陽就成為了她的封地,食邑三千。
作為皇帝唯一的血脈,開陽公主哪怕還在襁褓之中,也不能隨她的父皇一起對外行動,他倆之中必有一個要留在京城。
也因此,開陽公主和她的小叔叔聞蘭因、姑祖母賢安大長公主一起,喜提了監(jiān)國的頭銜。
縱使這位監(jiān)國公主目前唯一會展示的才能是吐泡泡。那也是吐的全世界最好看的泡泡,又圓又漂亮。賢安大長公主如是說。
絮果也終于想起來了,他確實答應(yīng)過聞蘭因要住到宮里去,但他沒想到是在他送別阿爹的當(dāng)天就要兌現(xiàn)承諾啊。早上他才去城門口與阿爹依依惜別,下午就要搬家了嗎?不對,他只是去宮中小住啊,為什么要連他的多寶閣一起搬走?
“我怕你住不習(xí)慣啊�!甭勌m因立刻可憐兮兮的看了過來,“我一刻也應(yīng)付不了開陽。”
絮果真的很難招架好友的狗狗眼,他只能負(fù)隅頑抗的最后說了句:“……我記得太后娘娘也沒走�!�
雖然先帝被廢了,但楊太后的位置得到了保留。只不過她這個“太后”的由來,不再是因為她是誰的妻子,而是因為她這些年撫養(yǎng)皇帝有功、在垂簾聽政時于國家有功。當(dāng)楊太后百年之后,她也會擁有自己獨立的后陵,而不用和已經(jīng)被貶為庶人連帝陵都沒了的先帝合葬。
說真的,楊太后為此送了好大一口氣,倒不是因為太后的頭銜得以保留,而是因為她不用在死后面對先帝。
自己單獨過日子越久,太后越是發(fā)現(xiàn),守寡可真是一件美事。
她一點也不想他日去了九泉之下,還要過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伺候在摳門先帝身邊的日子。
“嬸母都是當(dāng)祖母的人了,你忍心看著她全天一直被開陽鬧嗎?”開陽小朋友那真是小小年紀(jì)就活力四射,再沒有誰家的孩子會比她更容易哭聲震天又精力充沛,所有人都可以預(yù)見小公主未來的皮猴子性格,和聞蘭因小時候非常相似。
皇帝甚至很幸災(zāi)樂禍的對他阿弟說,惡人自有惡人磨,你現(xiàn)在知道你小時候有多煩人了吧?
絮果自然是不忍心太后遭這個罪的,然后就稀里糊涂的搬去了長樂宮。
等真的進(jìn)了宮之后,絮果才反應(yīng)過來,不對啊,皇后也沒走啊,開陽公主還在襁褓,肯定是離不開母親的,哪里就需要他們了?哪怕皇后不在,公主光奶娘就有八個,還都是內(nèi)務(wù)府精心挑選,身體健康、人品極佳,連屬相八字都與公主相合的好人家。
但絮果想明白的時候,已經(jīng)住在長樂宮了,落子無悔!
絮果真的在和自己下棋,因為聞蘭因正在一旁的書桌上奮筆疾書地批改奏折,主打的確實是一個陪伴沒錯。
聞蘭因剛開始接觸朝事和奏折,能夠分到的暫時還是很簡單的請安折,他感覺他根本不是在批閱什么,他更像是一個無情的寫字機(jī)器。心情好了,回三個字——“知道了”;心情不好,回兩個字——“帝安”;心情狂暴了,就回一個字“哦”。
當(dāng)然,也有心情格外好的時候,那聞蘭因就會在回復(fù)的字的左上角再加一朵小紅花。這種往往代表著,在他某個看向絮果的不經(jīng)意間,絮果也正好在看他,還回了一個眉眼彎彎的燦爛笑容。
只一眼,就讓聞蘭因覺得渾身充滿了干勁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聞蘭因的錯覺,他覺得應(yīng)該沒有自作多情,今天的絮果好像多看了他好多回。
聞蘭因為什么要情不自禁地頻頻看絮果,他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
那絮果又為什么要看他呢?
聞蘭因忍不住幻想,是不是絮果終于意識到他不再只是兩個眼睛一張嘴的竹馬,同時也是一個面容不錯的青年了呢?實事求是的說,聞蘭因覺得自己的外貌肯定是不如絮果好看的,但結(jié)合了父王母妃多方面優(yōu)點的他,多少也還算能看吧?聞蘭因不自覺就挺了挺本就筆直的腰板,想把自己忙于朝事時的英姿再在絮果眼中加深幾分。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男的也很需要啊。聞蘭因如是想。早知道絮果今天“開竅”,那他早上的時候就不應(yīng)該選這身深紫色的坐蟒服,感覺有點顯黑。明天要不要換那身新送過來的寶藍(lán)色緞袍?
有一說一,絮哥兒穿藍(lán)色可真好看啊。
絮果……
絮果都快急死了,一邊假裝亂七八糟的下棋,一邊不著痕跡的不斷朝外面張望,他們怎么還沒把東西送過來?
絮果根本不是在看聞蘭因,而是在關(guān)注他的安排怎么還沒跟上。
真的快要緊張死了。
直至整個殿內(nèi)的燈火忽然一下就滅了,長樂宮陷入了一片漆黑。絮果還沒有來得及驚喜開口,聞蘭因已經(jīng)連朱筆都沒來得及扔下,就精準(zhǔn)保護(hù)到了絮果的身邊。哪怕他們看不見彼此,聞蘭因也總能找到絮果,他說:“別怕�!�
頃刻間,聞蘭因就已經(jīng)腦補(bǔ)到“有人趁著皇帝不在,準(zhǔn)備造反”了。他該怎么在殺敵的同時保護(hù)好絮果,又該如何在如果不敵對方時該怎么說服絮果扔下他獨自離開。
趕在聞蘭因越腦補(bǔ)越奇怪之前,誤會緊趕慢趕的被解開了。
朱紅色的宮殿外,一盞盞的亮起了亮黃色的宮燈,在一片宛如星河般璀璨的照耀中,聞蘭因看到了就擺放在他眼前的北疆城。
等比縮小的模型。
星羅棋布的城池房屋,惟妙惟肖的街道人偶,還有讓聞蘭因心心念念不知道已經(jīng)訴說過多少回童年時生活過的王府,都是他獨屬于北疆的記憶。
長河落日,蕩氣回腸。
說是縮小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模型,但其實也差不多占了殿前大半的空地。
這就是絮果之前想到的禮物靈感了,他對聞蘭因說:“十八歲生辰快樂呀�!睆男〉酱�,全世界都知道聞蘭因?qū)Ρ苯卸嗨寄�,他想念那里的風(fēng),想念那里的人,最想念的還是他父王母妃為之戰(zhàn)至最后一刻的城。
雖然聞蘭因這次也沒辦法跟著一起回到北疆,但絮果可以把北疆帶給他。
這個禮物絮果真的準(zhǔn)備了很久,光畫下北疆城內(nèi)布局的畫師就請了五個,中間前前后后不斷地聯(lián)系溝通,再到后面開始畫面轉(zhuǎn)實際時,絮果親自下場,配合著工匠開始了全程的模型拼接。他不僅要盡瞞著聞蘭因,還要趕在聞蘭因生辰之前完工,真是很不容易。
幸好,他們最終還是做到了。
聞蘭因也是在這時才恍惚想起來,對哦,今天是他的生辰,十八歲的生辰。小時候聞蘭因還因為自己比絮哥兒小一個月的事而大受打擊,不愿意面對現(xiàn)實。因為他一直想當(dāng)絮果的哥哥來著,他總覺得哥哥照顧弟弟天經(jīng)地義,他真的一直、一直很想照顧絮果。
如今的聞蘭因只會覺得慶幸,幸好當(dāng)初絮果堅定,沒和他當(dāng)成兄弟,不然現(xiàn)在就地獄難度了。
夫夫照顧才是最香的!
作者有話說:
瞎扯淡小劇場:
好獵手往往會以獵物的形式出現(xiàn)!
——要沒有聞蘭因非要絮果入宮這一出,絮果這個驚喜都未必能送的這么意外。
絮果:我可真是個過生辰的專家!
*在批改奏折的字上加手繪小紅花:康熙的愛好之一,我會把截圖放在,好奇的親親可以去看一下。
第122章
認(rèn)錯爹的第一百二十二天:
十八歲,對于別人的意義是什么,聞蘭因不知道,也不關(guān)心。他只知道,十八歲對于他來說,就意味著他終于可以和絮哥兒告白了!
是的,告白。
準(zhǔn)確的說,早在上個月,絮果過了十八歲的生辰之后,聞蘭因就已經(jīng)在計劃這件事了。光是計劃稿,他就寫了不下上百份。都是聞蘭因從他最喜歡的所有甜餅話本里,“不辭辛苦”的總結(jié)出的最令讓人心動的經(jīng)典告白名場面,他不僅熟讀全文甚至都快會背誦了。
然后,他就逐一對這些計劃試驗了一下可行性,刨去不太現(xiàn)實、無法場景還原以及絮果的性格不會喜歡的,也就剩下了最后的三十強(qiáng)。
他又拿著計劃去征求了身邊親友們的意見。
好吧,聞蘭因并沒有什么親友團(tuán),這么多年了,一共也就仨人,帝后還有太后。
楊太后無疑是其中最積極的,她是真的熱衷這種事,沒什么原因。雖然楊太后由于攤上先帝這么一個丈夫而沒能擁有正常的感情生活,但那一點都不影響她喜歡看別人兒女情長。用絮果他娘的話來說就是嗑生嗑死——我可以不談戀愛,但我磕的CP必須成!
皇帝唯一能給出的、也是最有建樹的意見就是:“等我們?nèi)チ巳蹦阍匍_始�!辈蝗淮蟾怕勌m因的計劃還沒開始就會被連大伴提前截獲,中道崩阻。
而馮皇后卻很擔(dān)憂:“你真的確定要告訴絮哥兒嗎?”
“為什么不?”聞蘭因完全無法理解皇嫂的惆悵。
“你就沒有想過,萬一告白了,你和絮哥兒有可能連朋友都沒得做?”從馮皇后的性格來說,她大概會選擇默默忍耐,因為她真的承擔(dān)不起失去。因為那不僅是少年的歡喜,更是他的兩小無猜啊,是貫徹了彼此生命始終的重要存在。
或者這么說吧,如果強(qiáng)制剜去聞蘭因生命里所有與絮果有關(guān)的記憶,很可能聞蘭因過去的十多年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他需要從五六歲剛來到雍畿重新開始記憶。
馮皇后甚至都不知道聞蘭因是怎么敢做出這個決定的。
“咱們阿弟一直這么勇的嗎?”馮皇后事后忍不住問皇帝。
皇帝能怎么回答呢?對不起,我弟就是個小傻逼?
但在聞蘭因看來,是從來都不存在什么默默忍耐的選項的。因為他從小到大就是這么一個人,受了委屈,他一定要說,愛上絮果,他也一定會讓絮果知道。不然他怎么確定絮果對他是什么感情?萬一,他是說啊,萬一絮果也喜歡他呢?他不說,絮果也不說,那他倆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時間?聞蘭因拒絕干這么傻的事。
只能說,北疆王是有那么一點僥幸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