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我忘了,這些日子謝容與對我好,不過是為了讓我如期入皇陵為他皇爺爺陪葬罷了。
從始至終,他的目的都沒變過。
我扯了扯嘴角,扔了蜜棗,將嘴里的也一并吐了出來。
若人生從一開始就是苦,又何必用蜜棗的甜做虛無的幻影?
接連幾天的服藥,我再也沒吃過一顆蜜棗。
黑漆漆的藥水被我一口咽下,眉頭都沒皺一下。
嬤嬤看得心驚膽顫,卻也只是收了碗默默離去。
入夜,天邊一輪弦月。
我看著月上梢頭,數(shù)著還有幾日能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窗外守職的宮人正在小聲竊竊私語。
“聽說今日匈奴使臣入京面圣,陛下大發(fā)雷霆,砸了好多東西。”
“好像是讓安寧公主和親去匈奴,平息邊疆戰(zhàn)火……陛下就那么一個(gè)親妹妹,怎么舍得讓她遠(yuǎn)嫁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
她們的議論聲漸行漸遠(yuǎn),我也沒有太在意。
現(xiàn)在的我,無暇顧及旁人的命運(yùn)。
過了一會兒,多日不見的謝容與突然來了。
一身明黃龍袍在月光的籠罩下,生出冷色輝光。
“近日身體可好些了?”
我握緊手里的茶盞:“一切都好�!�
謝容與負(fù)手站立,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頎長。
“我這幾日思來想去,決定收回讓你為皇爺爺陪葬的旨意�!�
倏地,我茶盞里的水撒了些許出來。
“什么意思?”
謝容與看了我一眼又移開視線,轉(zhuǎn)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如今朝中不穩(wěn),邊境又烽煙四起,邊疆百姓苦不堪言,我想找到不傷一兵一卒的法子平息戰(zhàn)火�!�
他與我說了許多,黎民百姓的疾苦,邊關(guān)匈奴的挑釁進(jìn)犯,還有大夏將士的護(hù)國之心。我心神一陣恍惚,好像我們又回到了過去。
謝容與還不是皇帝,他坐在我身邊訴說他的抱負(fù),他心中的天下黎民。
甚至,我忍不住想。
他讓我入宮沖喜,又讓我殉葬先帝,是否有什么難言之隱。
畢竟生在帝王家,確實(shí)有許多不易。
但下一刻,謝容與所言,讓我看清了少年帝王的心——
“今日匈奴使臣入京,要安寧公主去匈奴和親以平息兩國戰(zhàn)火,可安寧年紀(jì)尚小又吃不得苦,下月初七,皇祖母代安寧去匈奴和親吧。”
6
“砰!”
茶盞陡然摔落,我不可置信的看向謝容與。
他眼中的銳利和深沉一如既往,甚至更甚。
從小到大,我把他當(dāng)做家人。
將軍府的人不愛我,但謝容與愛我、護(hù)我。
以至于現(xiàn)在我直面他的狠決時(shí),連質(zhì)問和斥責(zé)都提不起力氣。
“我不愿意。”
匈奴人野蠻,女子卑賤如草被視作玩物。
我若替謝安寧去和親,雖可換的一時(shí)活命但會被匈奴男人凌辱糟踐。
倒不如清清白白做個(gè)殉葬的太皇太后,留最后一絲體面和尊嚴(yán)。
謝容與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我。
“朕不是與你商量,是在通知你�!�
一個(gè)朕字,將今夜的促膝長談化作利刃。
他利落起身離開,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我看著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茶盞,整個(gè)人好似陷入泥沼。
徹夜難眠。
第二日,大姐沈念苓帶著謝安寧來了長樂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