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而在這個階段里,先生是不講經(jīng)義的,也就是說只是死記硬背,明字義而不明經(jīng)義。因為時下人慣是認為小兒蒙學,懂不懂不要緊,只要記住就好,等讀得多了,讀得久了,自會明白其意。
這就是所謂的讀書千遍,其義自現(xiàn)。
待你能將這些書全部背誦如流,到了可以學解經(jīng)做文章之時,將是事半功倍。
這種省時省力也出成效的教學模式在整個大熙風行,上至名門,下至低層社學、村學,很多都是如此。尤其是鄉(xiāng)間私塾,最是風行此道,因為塾師只有一人,卻要教授數(shù)人甚至數(shù)十人,都去講解經(jīng)義也不太現(xiàn)實。
可實際上有些底蘊的世家大族,卻從不會如此教自家孩子。因為這種教學模式一味強調(diào)死記硬背,卻忽略了經(jīng)通自然道理通的真理。
這是后來‘他’站在首輔之位,縱觀全局分析出的利弊。
可彼時他剛入書館,因為大伯拖延了為他解經(jīng)義,不懂還有解經(jīng)之說。因此在初入學時,先生問他可是讀過,他答曰讀過,卻是解經(jīng)解得狗屁不通,被先生斥罵蠢笨如豬,遭受同窗的排擠與嘲笑。
而如今,看樣子大伯也清楚他本身的缺陷,才刻意提出比這一場,實則早已是成竹在胸,料定他輸定了。
可惜啊,出了意外。
*
因為家里來了客,除了薛老爺子和薛青山父子倆陪坐,所有人都在忙。
等正房堂屋那邊吃上了,廚房這邊才開始做其他人的午飯。
期間,薛桃兒還被吩咐著去打了酒。堂屋的席上有酒有肉,男人們推杯交盞,根本看不出平時有什么機鋒。尤其是薛族長和鄭里正,兩人喝酒喝得很是親熱,到最后都有些喝高了。
“好了,別送,抬抬腳就到了�!毖ψ彘L擺擺手道。
把所有人都送出了院門,這邊才開始收拾桌子擺飯。趙氏本是想把吃剩的肉菜端走放著,卻被薛老爺子制止了,說是給大伙兒加菜。鄉(xiāng)下人都不富裕,貴客走了吃剩菜,這都是家常便飯。
大人們都還好,栓子和毛蛋吃得香噴噴的。
招兒本是想把飯端回屋去吃,卻被薛庭儴制止,兩人還像以前那樣只管低頭吃飯,什么話也沒說。
薛俊才不屑地看了薛庭儴一眼。
他方才同薛青山一起陪席,桌上的好菜自然沒少吃,此時見薛庭儴只能吃些殘羹剩飯,自然滿心譏諷。
他爹之前跟他說的話,他都記在心里,薛狗子不可能會贏他。
心里想著,他收回目光,對炕頭上的薛老爺子道:“阿爺,我回屋看書了�!�
薛老爺子點點頭,他之前也有些喝多了,這會兒正歪在炕上抽煙解酒。
“狗兒,多吃些,五日后大哥還等著你贏我�!甭愤^薛庭儴之時,薛俊才突然這么說了一句。
招兒當即站起來,瞪著他:“會不會說話?讀這么多年書讀狗肚里了�!�
薛俊才沒料到招兒會這么不給他臉,斯文的臉漲得通紅,卻不知為何看了招兒一眼,又隱忍了下來。
薛老爺子喝道:“俊才回屋去!”
周氏也忙站起來勸招兒,這事才算罷。
飯罷,兩人回了二房的屋,招兒依舊氣呼呼的:“狗兒你別氣,等姐賺了錢,就帶著你分家單過去,不跟他們在一處了。”
薛庭儴心里有些感動,同時又有些無奈:“你又叫我狗兒�!�
招兒哎呀了一聲,才笑嘻嘻道:“我給忘了,以后不這樣了�!�
他自然不可能生她的氣,之后招兒拿著昨兒換下的兩件衣裳出去洗,薛庭儴則又把那本《幼學瓊林》翻了出來。
看著手里這本用最粗劣的竹紙謄抄,頁腳已經(jīng)磨卷了的書,薛庭儴心里有些犯愁。他其實不想看書的,但架不住招兒覺得他現(xiàn)在就該多看書,多看書才能更有把握的贏了薛俊才。
殊不知這書跟書也是不一樣的,光看這一本也沒什么用,不過這件事他是不會跟她說的。
他從炕柜里翻出招兒給他買的竹紙,這種最劣質(zhì)的竹紙要四十文一刀,這么‘貴’的紙,實則連練字都勉強。即是如此他平時也十分寶貝,根本舍不得用,能在沙土上寫就在沙土上寫,不能用沙土就沾水在書案上寫。
薛庭儴摸了摸這一疊泛黃的竹紙,心中有些感嘆。
‘薛庭儴’平時用的紙是最上等的澄心紙,所以往常寶貝的東西,此時他竟有些嫌棄。
他將紙在炕桌上攤開,幾張一疊,之后用竹刀裁成書冊大小。為了留出邊縫,他還多留了一些空余,裁出厚厚的一疊,他才摸出那塊兒缺了一角的硯臺,和那錠已經(jīng)用得只剩下一小截的墨錠。
這些都是他平時動都舍不得動用的寶貝,可今日薛庭儴卻全然沒有這種感覺。他往硯臺里加了水,才持起墨錠磨墨,一面磨著,一面不知在想著什么。
待磨好了墨,他將已經(jīng)有些禿了的毫筆,放在水碗里打濕清洗。而后蘸足了墨,才提筆在紙上寫著什么。
寫了幾個字,他突然放下筆,將紙?zhí)崞鹂戳丝矗龆喟櫫恕?br />
明明字寫得還算工整,他平時雖是節(jié)約紙墨,但因為苦練多年,所以字寫得還算不錯,但不知為何就是不中意。
他徐徐閉上眼,凝神靜氣一會兒,半晌復又睜開。此時屋中沒人,若是有人就能看見有一絲精光在薛庭儴眼中閃過。而與此同時,他抓筆的動作又快又穩(wěn),下筆如有神助,不多時就在紙上寫了一列又一列的小字。
這些小字忽而是顏體,忽而又成了館閣體,再忽而又成了瘦金體。起初俱是有形而無骨,可是寫著寫著就變了味道。
那顏體方正茂密,筆力渾厚,挺拔開闊而富有雄勁。那館閣體筋力有度,氣派雍容,簡直就像是版刻出來的一般。而那瘦金體,金鉤鐵畫,富有傲骨之氣,筆畫如同斷金割玉似的鋒利。
這三種字正是代表著‘薛庭儴’的一生,從初入學所習的顏體,到之后為了考科舉而苦心研習的館閣體,直至后來官居一品的瘦金體。
他就這么寫著,渾然忘我。期間招兒進來了一趟,卻不敢打攪他,悄悄地在炕沿上坐下。
不知寫了多久,他突然長吁了一口氣,放下毫筆。
他整整寫了兩張紙。
到了此時,薛庭儴不得不承認上天的神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他竟然具備了夢里那個他所擁有的一些東西。
打從這個夢出現(xiàn)開始,薛庭儴就在思索著他為何會做這樣的一個夢�,F(xiàn)在他明白了,也許就是想讓他補足夢里所有的不圓滿。
而擁有了夢里那個‘他’的一切,他突然有了雄心壯志,一股豪氣沖天的激蕩在心中徘徊。
“寫累了吧,喝些水�!�
招兒端了水來,薛庭儴接過來,一飲而盡,格外甘甜。
他這才低頭去看自己寫的那些東西,他竟是費了兩大張的竹紙。大抵是因為招兒在他身邊,他突然想起她平時節(jié)衣縮食給他買紙,頓時有些心疼了,也有些心虛,看了她一眼,小聲道:“竟然寫了這么多�!�
招兒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噗呲一笑,道:“不多不多,才兩張而已。紙這東西就是用來用的,我不早就跟你說不要省紙,用完了咱再買就是。”
“我是想謄抄本書,所以先試試字,也免得寫廢了紙�!�
“你要抄什么書?書也能抄么,不是用買的嗎?”招兒不解。
薛庭儴心中感嘆,真覺得以前自己真是蠢笨的可以,寧愿每次借用大伯的書,或者死記硬背硬記下來,也從沒有動過抄書的念頭。
時下書鋪里所賣的書,刻印版的極少且價格昂貴,于是便滋生了一種抄書的行業(yè)。這樣一來,既能讓一些窮苦書生換得些許銀錢,也能讓那些想買書卻苦于囊中羞澀的人得到便宜。
當然這謄抄也不是隨便就能干的,需是字寫得極好方可。
薛庭儴自詡字寫得不算差,當年也是有不少人求他的墨寶,如今他既然需要書,為什么不能是自己抄呢。
最重要的是——
他看了招兒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著急打臉大房的不要急,其實這篇文主題是狗兒哥重回巔峰之路,以及和招兒互相扶持。夢里的命運軌跡都會改變,當然也包括招兒,招兒從來不是一個等著讓人寵愛的性子,她有自己的想法、堅持,她在夢里會和狗兒哥漸行漸遠,其實主要并不是狗兒忘恩負義啥的,與她本身的性子也有些關系,后面會帶著說一說。
當然,打臉肯定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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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各位小仙女的雷,么么
第13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既然薛庭儴打定主意要抄書,招兒也沒有反對之理。
不過她更是發(fā)下宏愿,以后要掙很多的銀子,不再讓他為一本書發(fā)愁,這里且不提。
招兒幫他鋪好紙后,就去尋了合適的針線,打算等他寫好后就給他裝訂上。
薛庭儴有些失笑,但并沒有說什么,提筆在紙上認真寫了起來。
他打算將自己背過的書全部抄一遍,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自打做了那個夢以后,‘薛庭儴’對他的影響越來越深了,這其中就包括對他本身記憶的影響。
尤其是他自打蒙學后學的所有書。之前他翻過那個夢的記憶,這些小學乃至大學一些書目他都有記憶,但記憶卻極為模糊,其中很多更為詳盡的東西都忘了。
他思索了下緣由,覺得‘他’似乎對那段寒窗苦讀的記憶十分厭惡,所以一直采取回避的態(tài)度。再加上夢里的那個薛庭儴是活了七十多載,他自打考中進士以后,就沉迷于官場爭斗,對于本身的學問卻并不上心。
一恍多年過去,他記憶中更多是官場的沉浮,黨爭的各方勢力,人心的揣測,而不是一個讀書人最初本質(zhì)。
認真來說,‘薛庭儴’并不是個真正的讀書人,他不過是個政客。
可很顯然他現(xiàn)在是不需要這些東西的,就好像是幼童擁有一把寶刃,他知道這些東西對他未來的意義。可如今幼童所需要的不過是一件衣裳,或者僅僅溫飽而已。
可這些記憶已經(jīng)開始影響了他本身的記憶,他即不想忘掉自己曾經(jīng)學過的這東西,目前要做的就是鞏固記憶,并聯(lián)合‘薛庭儴’對很多東西超前的認知融會貫通,方是正途。
而融會貫通最好的方式,不外乎是抄書。
明明這黃竹紙十分劣質(zhì),下筆力度輕不得重不得,輕了著墨不均勻,重了就暈開了,可薛庭儴卻宛若無物,如行云流水般在上面寫著。其上的字跡飽滿圓潤,又格外氣勢磅礴。
招兒屏住呼吸,連聲都不敢出,眼神落在奮筆疾書的薛庭儴身上,突然有一種小男人長大了的錯覺。
薛庭儴很快就寫好了一張,他正欲拿開晾干,招兒忙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在炕上攤開。她的眼神被那些字吸引住了,怎么好看她說不上來,就覺得像畫兒一般。
而就在這期間,薛庭儴又寫了一張。
就這樣,薛庭儴寫,招兒晾,不多會兒炕上就鋪滿了紙。
一本三字經(jīng)不過千來字,薛庭儴很快就寫完了。
他放下毫筆,深吸一口氣,活動了幾下手腕,長時間沒有這么高密度寫過字了,對他的腕力是一項挑戰(zhàn)。
“其實我可以抄書補貼家用�!彼蝗坏�。
這件事他早就在想了,在夢里他一味只讀書,真是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可一直以來辛苦養(yǎng)家的卻是招兒。
曾經(jīng)的‘他’對這種情況無奈、感慨,卻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招兒確實能干,在經(jīng)商之上有著旁人沒有的天賦,且一應皆是事無巨細,從不讓他為銀錢發(fā)愁,遂他也不再去想這件事了。
輾轉(zhuǎn)回首,他才發(fā)現(xiàn)‘他’比想象中更為在意這件事,既然如今他能有余力賺得一二銀錢養(yǎng)家糊口,為何不去試試。
大丈夫豈能讓女子所養(yǎng),方該是他為她遮風避雨才是。夢里這個時候的他不懂,幸好他現(xiàn)在懂了。
“抄書掙錢?”招兒連連搖頭:“那怎么能行,又辛苦又傷眼睛�!�
“哪有你說得這么夸張,你瞧瞧我這不是一會兒就抄了一本�!彼麑⑺袝撜沓梢晦�,拿給招兒讓她裝訂。
“抄書既能掙錢,又能看書,何樂而不為。我記得鎮(zhèn)上有書鋪是會找些窮苦書生幫忙抄書售賣的,你明日去鎮(zhèn)一趟,將這書拿給書鋪老板看,若是可行,就幫我接一本活兒回來先試試。”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罷,還是我與你同去,明日我們一同去鎮(zhèn)上�!�
“這樣真能行?”但凡扯上小男人的事,招兒總是會患得患失的猶豫。
“有什么不行的。”
*
事情既已說定,次日兩人起了個大早,連早飯都沒在家中吃,便出門了。
余慶村是位于湖陽鎮(zhèn)下一個小村子,其實湖陽鎮(zhèn)也就是湖陽鄉(xiāng),只是以鎮(zhèn)為名。像這樣的村莊,湖陽鎮(zhèn)下有幾十個,余慶村在其中算是比較大的村莊之一。
從余慶村到鎮(zhèn)上,若是步行,需得近一個時辰。若是坐牛車、騾車就比較快了,每天都有從下面村子到鎮(zhèn)上的車。牛車慢,價格低廉,兩文就能坐一次。騾車貴,一人得四文,但速度可不是牛車能比的。
出了余慶村往前走,走到一條岔路上,又往西走了一會兒,招兒和薛庭儴停了下來,站在路邊的大樹下等車。
兩人的衣衫雖然簡陋,但俱都整潔,尤其是招兒,竟然穿了一身男人衣裳。
“原來你每次出門都要從后面菜地里走,就是為了換這身衣裳?”
招兒點了點頭,心里有些心虛。不過她既已做下決定,就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幸好薛庭儴見到只是面露一絲驚詫,倒也沒表現(xiàn)出多嫌惡的樣子。
“這么穿出門方便一些,你看這樣就認不出我是姑娘家了吧�!�
薛庭儴抿著嘴角,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少年長相清秀,從男人的角度來看,略顯單薄了些,卻是真看不出有女兒家的跡象。他認真觀察了下,才發(fā)現(xiàn)招兒將眉毛描粗了,而胸前也不知道怎么弄了一下,竟變得一片平坦。
似乎也發(fā)現(xiàn)小男人的眼神在自己胸前停留的時間過長,招兒解釋道:“這個太不方便,所以我用布給纏上了�!�
她說得十分不以為然,就好像在說咱們中午吃什么,可薛庭儴卻有一種暴殄天物的感覺。
他回憶了下那個夢里,招兒胸前那對很是豐碩,他突然有一種怕她被壓扁的感覺,忍不住道:“不會被壓扁?”
招兒聽了有些詫異,她倒沒想這么多,遂道:“壓扁了就壓扁了,反正也沒什么用�!�
正說著,她見不遠處駛來一輛騾子車,便往那邊招了招手,自然沒有發(fā)現(xiàn)薛庭儴的表情十分怪異。
見是坐騾車而不是牛車,薛庭儴不免有些詫異,他也只知道這騾車比牛車可貴多了。招兒把車錢給了,拉他上車:“這車快一些,一會兒就到了。”其實招兒是怕他大病初愈受不了牛車的顛簸,有騾車就坐騾車。
趕車的中年人笑瞇瞇地搭話:“小哥有見地,這車不光快,還穩(wěn)當,可不是牛車能比的。對了,這是你弟弟?”
被稱作是弟弟的薛庭儴,臉黑了一下。
也不怪人說他是招兒的弟弟,同樣都是一身男人的裝扮,他明顯比招兒看起來瘦弱些,人也矮了半頭。
招兒愣了一下,笑著點頭:“是啊,是我弟弟�!�
說話之間,中年人已經(jīng)趕著騾車往前去了。
這車確實比牛車快多了,跑起來也不顛簸。車隔一段路就會停下拉上一個或者兩個人,這種特制的加長車廂能坐十二個人,車廂的頂是專門定制的,上面還能放些不太重的東西。
對了,坐這騾車最大的好處就是有車廂可以擋擋塵土,不用到了鎮(zhèn)上還得找地方收拾自己。
“等我以后有錢了,我也買輛這車。”招兒忍不住對薛庭儴道,終于露出了一絲小孩子氣。
“你會趕么?”
她愣了一下,才道:“不會趕,我可以學�!�
問題是你什么都干了,連趕車都自己來,那要男人作甚?薛庭儴心中默默的想,旋即才想到在夢里,他這個當男人的好像還真沒什么用。
看來以后他要學著趕車。薛庭儴暗下決定。
*
騾車在坐滿人后,終于不再半路停下捎人了。
又過了差不多一刻多鐘的時間,便遙遙可見湖陽鎮(zhèn)的城墻。
騾車在城門不遠處停下,車上的人都下了車,招兒帶著薛庭儴往鎮(zhèn)里行去。
這湖陽鎮(zhèn)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招兒以前去的大多都是東市,東市賣雜貨的最多,可這次主要是去書鋪,就要往南市去了。
前朝重文輕武,這種民風在經(jīng)過前朝末期的戰(zhàn)亂之后,并沒有因此而消亡,反倒因為大熙的□□皇帝當初之所以會上位,乃是前朝一眾文官團體的擁躉,越是風行。
連目不識丁的老百姓都能說上一句,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可見一斑。
哪怕是湖陽鎮(zhèn)這種小地方,但凡家中有些余錢的家里,都會送家中孩子去私塾學兩年。能考個功名最好,不能考功名識的幾個字出來,做工也便宜些。
這種民風致使鎮(zhèn)上頗有幾家書鋪、書肆,像南市便有一條街上全是賣筆墨紙硯,另還有其他配套的,一概都是做讀書人的生意。
招兒雖不是讀書人,但她給薛庭儴買過幾回竹紙,所以對地方也是輕車熟路。不過她并沒有領薛庭儴當即就去,而是七拐八繞來到一處小吃攤特別多的地方,找了家面攤,打算吃過早飯再去。
“早上這一頓最重要,咱們?yōu)榱粟s時間,連早飯都耽誤了。磨刀不誤砍柴工,吃飽了咱們?nèi)ァ!?br />
招兒管面攤老板要了兩碗揪片。
這揪片是平陽府特有的吃食,用蕎麥面和高粱面做出的面片兒,面色黑紅,配著豆腐木耳香菇的澆頭,噴香四溢,簡直讓人口涎都流出來了。
“這家的揪片特別好吃,你嘗嘗�!�
薛庭儴嘗了嘗,果然好吃。
且不說手藝如何,至少分量多,料也放的足,不像薛家做的飯菜,油舍不得擱鹽舍不得放,吃起來淡而無味。
不過價錢也貴,薛庭儴將一大碗揪片吃完了,招兒會賬的時候給了八文錢,也就說這一碗揪片四文,八文錢可是都快夠買大半斤肉了。
“好吃嗎?”往南市走的時候,招兒還在問他。
“就是有些貴了。”
對薛庭儴來說確實有些貴,他打小就沒什么零花,手里唯一能有點兒錢的機會,就是每年薛老爺子給的幾文錢的壓歲錢。
在他那夢里,這幾文錢實在不當什么,可就是這兩種詭異的心思摻雜在一起,薛庭儴才覺得心情很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