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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周禮好不容易停下干嘔,氣急敗壞地將毛八斗的臭衣裳都扔開,繼續(xù)在柜子里翻。

    沒有,還是沒有。倒是也翻出了幾本書,卻是四書五經(jīng)之類,他想找的根本不在其中。

    “怎么沒有?”

    “本來就沒有�。 �

    周禮呆若木雞,突然一下子動了,撲去薛庭儴等人柜子前。

    “把你們的柜子打開!”

    薛庭儴冷笑:“周同窗,你莫是在說笑吧。你指控八斗藏淫書,本就是你倆之事,為何反倒要搜起我們的柜子�!�

    “可你之前——”

    “我之前怎么了?之前你們?nèi)硕�,我自是不介意,如今你以你一人退館作為代價,賭我四個人。周同窗你家是做買賣的吧,這不要本的買賣怎么做得如此之好?”

    “你——”

    “當然你要是想搜我們柜子也不是不可,你再找三人來,只要都是以退館作為代價,我們的柜子你隨便搜。”

    “你——”周禮的臉色乍青乍白,突然從鋪上跳下來,對人群中熟悉的人道:“趙賢弟,你幫幫為兄……陳兄,你……”

    他面朝哪兒,哪兒的人群便紛紛往后退去,無人敢應(yīng)聲,紛紛俱是搖頭。

    “好了,都散了,簡直不知所謂!”林邈冷聲斥道,拂袖而去。

    毛八斗跳下鋪,笑瞇瞇的:“都散了吧散了吧,真是的,大晚上讓人睡覺都睡不安身�!�

    孟先生道:“周禮,你同我來�!�

    “先生,他們耍詐,那淫書肯定藏在他們其中一人的柜子里�!�

    毛八斗一蹦三尺高,叉著胖腰道:“周禮,我再警告你一次,我是念著同窗之誼,不想和你計較,你再一口一個淫書污蔑我,我可就不饒你了!”

    “好了,隨我離開,不要再做無謂的牽強附會!”孟先生板著臉道。

    同時那老齋夫也上前了,周禮只能垂頭喪氣地走到孟先生身邊。

    “爾等好好歇息。”

    “是,先生�!�

    第48章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待人走后,

    李大田上前去將門關(guān)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唯獨毛八斗依舊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氣得來回不停地邊走邊罵:“竟然敢污蔑你小爺,也不看看你小爺是做什么的。偷雞不成蝕把米吧,

    也不知道是哪個龜孫子背地里陰我!”

    薛庭儴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在方桌前坐了下來,從茶壺里倒水喝。

    李大田道:“行了行了,

    別走了,

    再走你那褲襠里的書都要掉下來�!�

    毛八斗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忙去摸褲襠里的書。三人一臉嫌棄,尤其是李大田忙仔細看清了這本書是什么樣,

    叫什么名兒,才又道:“你可真埋汰,

    書都往褲襠里塞。”

    毛八斗理直氣壯說:“那種情況,

    我不塞褲襠塞哪兒?”

    薛庭儴輕咳一聲:“八斗,你還是去把你鋪上的東西收拾收拾,這大概馬上就要讓熄燈了�!�

    毛八斗去收拾鋪,

    李大田則在旁邊損他:“你這柜子里可真是裝了不少好物,

    方才我看那周禮差點沒吐出來,你這衣裳攢多久了?上次休沐時就沒帶回去?”

    “我忘了。”

    “你等下離我遠些,我嫌棄你�!�

    一番閑話后,

    四人再度躺下,

    薛庭儴不動聲色往墻邊靠,

    倒是李大田很倒霉,

    因為毛八斗出于報復(fù)之心,恨不得擠到他鋪上去。李大田攆他,他就一副我胖我很占地方,但我也很無奈的模樣。

    一夜無話。

    次日去講堂,乙班中少了一個人,正是周禮。

    與往常不同,竟有不少學(xué)生與四人打招呼,十分和顏悅色。言語之中頗多安慰和欣賞,顯然是昨日薛庭儴的表現(xiàn),讓許多人都很佩服。

    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不過四人卻有些如噎在喉,因為明擺著暗地里有人在對付他們。而眼前這些看似和顏悅色的人,誰知道是人是鬼。

    “八斗,昨天的事你也見著了,雖然讀書人都秉持著君子之禮,到底也十分現(xiàn)實的。咱們不能入甲,便低人一等,若有那入甲之人還想害我們,將是防不勝防,如今此此人還未找到,我們當?shù)糜眯淖x書,早日入甲,方能安枕無憂�!崩畲筇镉行┻駠u道。

    “入甲就能安枕無憂?”

    “即使不能安枕無憂,也不會有這么多宵小出面害你。人立足于世,凡事逃不過一個勢字,這學(xué)館雖小,但也是世間百態(tài)的反射,你入了甲,旁人就會忌憚,就會掂量。你的勢越來越大,大到旁人不敢招惹那一日,自然就能安枕無憂�!�

    毛八斗點點頭,旋即又好奇問道:“庭儴,你怎么懂這么多?”

    薛庭儴一愣。是啊,他為何會懂得這么多,似乎做了那個夢以后,他的心性與為人處事就變了許多。

    只是這種內(nèi)心的復(fù)雜,自然不能告知外人,只能灑然一笑,揶揄道:“書中自有千鐘粟,樹書中自有黃金屋�!�

    “切,不愿說就不愿說,還拿這種話來蒙我�!�

    幾人俱是對視一笑,少年的情誼就在這嬉笑之間更加深厚。

    *

    林邈合上卷,出了講堂,臨行前吩咐于子友來齋舍找他。

    講堂中其他學(xué)生俱是面露羨慕之色,能讓館主單獨教導(dǎo)的,整個學(xué)館中沒有幾個人。即使是入了甲的學(xué)生中,也只有于子友、胡連申和王奇三人。也另有學(xué)生被館主單獨叫去教導(dǎo)過,但次數(shù)都不如三人多。

    館主的學(xué)問是毋庸置疑的,從其考中秀才開始,至今年年都是廩生,受朝廷補貼。館中曾有學(xué)生不止一次私下討論,以館主的學(xué)問考個舉人應(yīng)該不在話下,可不知為何館主卻很多年沒有下場了。

    一般學(xué)識淵博之人都會收受弟子,館主卻至今沒有弟子,具體緣由學(xué)生們都不得而知。而像孟先生這種老人,即使知道也諱莫如深。但這并不妨礙大家去猜測,從館主言行來看,可能這弟子人選就出在于子友、胡連申和王奇三人之中。

    其中又以于子友和胡連申的機會最大,畢竟兩人已身負功名。

    且不提這些,林邈離開后,于子友在講堂里坐了一會兒,便收拾書案出了去。一路來到齋舍,林邈已經(jīng)在齋舍中喝茶等他。

    “今日與你出一題,你回去作答,明日交上來�!�

    到了于子友這種地步,四書五經(jīng)已經(jīng)讀得滾瓜爛熟,所欠缺的不外乎八股文上的造詣。

    而八股文歷經(jīng)近幾朝繁衍,在前朝時終于定下格律形式,并發(fā)展至巔峰。攏共就考這么些東西,出題都是從四書五經(jīng)中出,幾乎已經(jīng)到了無題可考、無題可出的地步。

    因此,誕生了一種叫做截搭題的出題方式。強截句讀,破碎經(jīng)義,以此來增加題目難度,其中又分長搭、短搭、無情搭、隔章搭等諸體。

    其實用白話點兒講,就是把四書五經(jīng)中不同篇章的句子拼湊在一起出題,割裂經(jīng)義,但又要讓你做文章,并言之有物。

    例如前朝有一任考官出了個十分偏的題目:‘君夫人陽貨欲’。

    只從字面上看這題,簡直是污穢至極,竟說某王夫人想看什么不可描述之物。殊不知君夫人出自《論語·季氏》:“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

    而陽貨欲則出自《論語》:“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

    意思是有個叫陽貨的人想要見孔子,但孔子不見他。

    這風(fēng)牛馬不相及的兩句話也能扯到一起去,若是哪一科的考生碰見這種題,估計哭娘的心都會有。

    可現(xiàn)如今大昌朝的科舉考試,幾乎都是這種截搭題,也因此十分考驗考生的應(yīng)變能力,和扎實的經(jīng)義功底了。

    今日,林邈也給于子友出了個截搭題。

    接過館主遞來的紙張,于子友看到上面的題目,就是一愣。

    “小人行險以徼幸,聽德惟聰。”

    從字面上來講,‘小人行險以徼幸’出自《中庸》,全句乃是‘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大意就是說君子對上不怨恨天,對下不歸罪他人,所以君子安心的處在平易的地位上,等候天命的到來,小人卻是冒險去妄求非份的利益。

    而‘聽德惟聰’,則是出自《尚書·太甲中》,全句乃是視遠惟明,聽德惟聰。

    大意是能看到遠處,才是視覺銳利;能聽從好話,才是聽覺靈敏。鼓勵讀書人要注重自身修養(yǎng),要勤奮學(xué)習(xí),時刻躬身自反,檢討自己言行,并做到胸襟寬廣,善于聽取好的意見,摒棄那些不好的東西。

    難道,先生是在意有所指?

    于子友不禁有些想多了,他下意識抬頭看了林邈一眼。林邈還是一貫的面容嚴肅,瞳子中是經(jīng)歷世事的滄桑和波瀾不驚。

    “下去吧�!�

    于子友恭敬一鞠后,便退下了。

    直到出了這間齋舍,他的臉色才難看起來。

    那日發(fā)生之事令學(xué)生們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而其中議論得最是沸沸揚揚,卻是那號舍中的人得罪了什么人,才致使那場事情的發(fā)生。

    當然也有人反駁,因為王奇乃是入了甲的學(xué)生,能入甲的學(xué)生自有其獨道一面,誰能神通廣大到命王奇親自出面栽贓陷害。再加上王奇果斷道歉,以失察失言之名反省了自身,更讓人覺得也許是巧合。

    殊不知眾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奇確實是被人唆使,而這個人就是于子友。于子友會選中他,也是看中了其在館中不抱團獨來獨往的性格,不容易招來忌諱。

    至于,于子友為何要對付毛八斗等人,還是那日飯?zhí)弥湣?br />
    那賀明本就是于子友的人,平日里沒少巴結(jié)他于子友,而于子友此人心胸狹隘,那日被薛庭儴如此譏諷,早已是含恨在心,又有賀明的挑唆,自然恨不得除之后快。

    其實毛八斗不過是筏子,借此來對付薛庭儴。于子友本以為做得天衣無縫,而事情似乎也以周禮離開學(xué)館為告終,萬萬沒想到館主竟會突然給他出了這么道題。

    是在說他心形狹小,親近小人,所有才坑害同窗?

    于子友越想心越驚,竟是手捏著那張宣紙,神魂俱喪,駐足不前。

    直到身邊來了人,叫他:“于兄,于兄!”

    于子友看向來人,當即面色大變道:“你前來找我作甚,莫要引人注意。”

    王奇淡淡一笑:“為弟的不過是想來提醒提醒于兄,莫忘了剩下的銀子�!�

    “不過是區(qū)區(qū)一些銀兩,還怕我賴了你不成?這次休沐后,我回家去拿,是時給你。你以后閑的沒事別背著人來找我,沒得惹人懷疑!”

    丟下這些,于子友便匆匆走了,而王奇站在原地看了他背影半晌,才轉(zhuǎn)頭離去。

    *

    大抵是那日薛庭儴所言真的起了作用,此后的日子里毛八斗竟儼然一副勤學(xué)之態(tài)。

    時光就在幾人刻苦勤學(xué)中慢慢度過,期間薛庭儴休沐幾次回家,也曾提過教招兒識字的事情�?烧袃鹤罱Γ瑤缀鹾苌僭诩�,回來后也是一副精疲力盡的狀態(tài),薛庭儴于心不忍,只能按下不發(fā)。

    而在這期間,薛翠娥從開始處之泰然,到趙家人一直不上門越來越焦躁。不光是她,包括趙氏也是如此。幸好薛老爺子把持的住,一直壓著兩人,不然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

    與此同時,趙家那邊。

    “不是我說你,又何必較這個真。再說這事也不全是怪娥兒不檢點,不是金瑞把持不住,又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你都是當阿奶的人了,難道不知道這種事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不想抱孫子了?”趙大舅埋怨道。

    洪氏氣哼哼地翻了他一眼,扭身回了里屋。

    她當然不光是嫌棄薛翠娥不檢點,還心存了教訓(xùn)趙氏的心。當年她嫁給趙旺,趙氏這個當小姑的,可沒少給她臉色,背地里說她是非。

    后娘難當,好不容易熬了這些年,洪氏的日子終于過順暢了,那趙氏終于有求她的時候了,洪氏又怎么會輕易放過。她本以為薛家人會老老實實求上門,誰曾想對方竟是一直沒有動靜。

    算算日子,估摸那丫頭肚子差不多也有三個多月了,再繼續(xù)拖下去,就算真辦了婚事,肚子里的事也遮掩不住。

    “你就繼續(xù)作吧,把金瑞的名聲作壞了,你還指望他能考秀才讓你當秀才老娘?!”外屋里,趙大舅罵道。

    洪氏心里越聽越煩,嗵嗵嗵走了出來:“既然這事你都有主意了,還問我作甚?”

    趙旺瞅著婆娘:“不是你非說不給薛家聘禮,哪有娶媳婦不給人聘禮的,尤其又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在,沒得讓人笑話�!�

    趙家的家境可不差,家里也有幾十畝地,在趙家莊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家。不然當年洪氏一個黃花大閨女,也不會嫁給大自己十幾歲的鰥夫趙旺。給兒子娶媳婦的聘禮,趙旺還是能出得起的。

    洪氏來到炕沿上,坐了半拉屁股:“我不是氣嘛,好好一個兒子,我還想讓金瑞娶了劉地主家的閨女�!�

    洪氏的口氣帶著些撒嬌的意味,而趙旺就是愛這一口。老夫疼少妻,趙旺今年五十多了,洪氏還不到四十,更是慣得她在家里說什么就是什么。

    趙家的二兒媳婦在門外看見這一出,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老妖婆給扔河里了,也免得她天天在家里挑唆男人和公公的關(guān)系。

    當然這只是想想而已,她低著頭挑豆子,耳朵卻豎起聽正房里的動靜。

    “那咱兒明個就去?”

    “早點去,早點把事情給辦了。”

    “就按老規(guī)矩辦,再給十兩的聘金,總歸是金瑞不對,咱家又拖了這么久,就當是給我那妹子做個臉�!�

    洪氏雖心中不愿,到底還是答應(yīng)下來。

    第49章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

    趙家兩口子就準備出門了,

    一同的還有趙金瑞。

    趙家有車,不過是牛車,牛車走得慢,

    不過能馱些東西,

    就是趙金瑞一臉不甘不愿的,覺得牛車太顛簸了。

    等一路顛到余慶村,

    趙金瑞臉臭得像似誰欠了他幾十兩銀子。

    趙氏坐在屋里就聽說哥哥嫂子來了,

    她下意識下了炕,等快走到門前時才反應(yīng)過來,又轉(zhuǎn)頭回了去,

    同時還拉住了也欣喜地想迎出去的薛翠娥。

    “姑娘家家的,矜持些,

    你去里屋,

    娘跟他們談�!�

    不多會兒,薛家的男人們都回來了,除了不在家的薛青槐。今兒剛好逢著薛庭儴休沐,

    所以招兒也在屋里。

    一大早薛庭儴就翻出自己曾經(jīng)抄的那本三字經(jīng),

    打算教招兒識字。

    一張大炕,炕上放著一張四方的炕桌,這邊坐著招兒,

    正襟危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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