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叫她將粥同菜端去給阿爹,她一雙眼瞟了瞟晏溫,又去看春生。
「你們?nèi)羰瞧圬?fù)我阿娘,我便咬你們�!�
她齜牙咧嘴一番,露出了漏風(fēng)的門牙,春生看她模樣,噗嗤一聲笑了。
她抿緊了嘴巴,吭吭哧哧端著飯上樓去了。
只晏溫慢條斯理地將一碗粥都喝了,又吃了許多菜。
「我第一次見你,你門牙恰也漏風(fēng)。」
他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又抬頭去看阿元。
「她七歲了嗎?」
「你該將我家的事查透了吧?為何還要問?」
我緊了緊手里的筷子,不愿多看他的臉。
「她長得倒快�!�
春生接了一句,我無話可說。
他吃了飯并不走,在院里四處看著,我在廚房刷碗,阿元端了阿爹用過的碗筷來守著我。
我叫她回去練字,她搖搖頭。
「阿娘,他們看著也不像壞人,阿翁卻讓我寸步不離地守著你,這是為何?」
奔走了一日,她頭發(fā)早亂了,燈一照,臉上一層茸茸的汗毛,說不出的可愛嬌俏。
「壞人莫非會將這兩個字寫在臉上?他們是阿娘舊識,今日來是有事,你安心回房練字去�!�
我拍拍她的腦袋,她蹙眉想了一會兒,問了一個從不曾問過的問題。
「他們可識得我阿爹嗎?」
我驚了一跳,她只問過一次她的阿爹,我說他去了極遠(yuǎn)的地方,她便再也不問了。
「他們并不識得你阿爹,去吧!」
我哄她道。
她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晏溫就站在廚房映出的光里,背手看著。
風(fēng)一來,吹落了一地的桃花,撒在他肩頭發(fā)梢,他一轉(zhuǎn)頭,眉尾眼角便凝了桃花的粉。
「這孩兒生得卻沒一分像你�!�
他慢悠悠道。
我將手上的水在圍裙上抹了,只盼著他將事情說了,立時走了才好。
如我所愿,他確是立時就走了的,可他什么也沒說。
那夜我做了一場夢。
我同阿爹原住在官舍,可我年歲漸漸長了,再不能只同阿爹隔著一道簾子睡了。
阿爹將他數(shù)年的積蓄拿出來,在四排巷子買了間一進(jìn)的舊院子。
若不是四面有墻,院中確實(shí)有三間搖搖欲墜的房子,真看不出這是間能住人的院子。
彼時我才七歲,豁著兩顆門牙,將包袱放在院里的水井旁,去推那房門,一陣塵土飛揚(yáng),房門便無情地倒了。
在墻角尋了架舊梯子,中間少了兩格,爬上卻是可以的。
我得看看房頂?shù)耐咂屏硕嗌�,然后買了新瓦片來鋪。
恰是秋日,旁邊院中一棵老杏樹稀稀疏疏結(jié)了黃澄澄的果子,看著甚小,味道卻極好。
我爬上墻頭,小心翼翼地踩在屋檐上掀破了的瓦片。
我阿爹這人極不會過日子,若不是這房子墻壁壘得牢固,我都不知道買這房子有何用。
掀完了瓦片我蹲在墻頭摘杏子吃,墻外突有人問了一句好吃嗎?
日光剛起,他抬頭迎著光,明晃晃地撞進(jìn)了我眼里。
那是個少年,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袍,高高束著發(fā),發(fā)尾泛著冷淡的光。
他眉眼清冷,唇紅齒白,生得這般好看。
我一時被他晃花了眼,咧著缺了顆門牙的嘴同他說了句好吃。
8
他并不走,亦不說話。
我一直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自然就心領(lǐng)神會,迅速摘了許多杏子兜在衣擺里麻溜地下了墻,又跑出門去找他。
他并未走,還在原來的地方站著。
「很甜的,你要不要嘗一個?」
我拿了一個遞給他,他許久未說話,也未接我手里的杏子。
我不知他何意,卻堅(jiān)定的沒將拿著杏子的手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