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7
吃完午飯,老太太又留我喝了一道茶,還將我抄的經(jīng)書拿出來叫晏溫看。
雖年紀(jì)小,可我還是要面子的,秋日摘了他家的杏子,他毫不避諱地說是他家老太太留著做蜜餞的,如今看了我寫的字,不會又說寫得不好吧?
好好一個這般好看的公子,偏生說話毫不留情面。
我看他用玉般修長好看的手指慢慢翻著經(jīng)書,心里有些忐忑。
我一發(fā)慌便有個毛病,不由自主地揉衣角。
今日卻忍著端正地坐著,他看得認(rèn)真,約過了半炷香才將佛經(jīng)放回桌上。
「字寫得已極好了,難得年紀(jì)小,還能耐得住性子抄這樣長的經(jīng)書�!�
他看著我,薄唇微揚,帶了點笑意。
我默默松了口氣,想謙遜兩句來著。
「你平日習(xí)字定然隨心所欲得很,看這經(jīng)書,已是壓著性子再寫了,寫字灑脫些是極好的,但也不可灑脫得太過了�!�
我將要謙遜的幾句話又裝回了肚里,他是說我寫字不認(rèn)真規(guī)范。
「你平日都讀什么書?除了楷書還練別的字體嗎?」
晏溫喝了口茶,或是瞳孔眼色淡,看人時總不讓人覺得親近,雖他看起來已是盡量表現(xiàn)得平易近人了。
「什么書都讀點,平日練行草更多些�!�
他有些詫異,似沒想到,又將經(jīng)書拿起來翻了翻,又放回去。
「不若寫一副行草與我看看?」
我便站在浮光的書桌前,寫了四個字送他。
「隨心隨性」。
他立在一旁低頭看著,身上有極淡又極好聞的熏香味兒。
我家平日并不熏香,我聞不出是什么味兒。
「天資稟賦;流結(jié)字貴奇,氣脈尤暢;只如今年歲還小,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原師傅說得并沒錯,習(xí)字不僅靠得刻苦,原還是要靠天賦脾性的呀!」
他說話時聲音不輕不重,或是變聲期,尾音帶著微微沙啞,好聽又勾人。
他將我寫的字拿起來,一句話都沒再說,竟默默回房去了。
「看來表哥是極喜歡你寫的字的,竟連癡癥都犯了�!�
浮光攜著我的胳膊笑嘻嘻說道。
讀書人都有些癡的,只癡法各不同罷了!
如此一來二去,我家同晏家便慢慢相熟起來了,逢年過節(jié)總要互送些禮品。
浮光閑時便要來我家同我說話玩耍,晏溫看著冷淡,人卻是極謙遜的,閑時亦來我家同阿爹說話。
只魏同很可憐,時常來,卻從未進(jìn)過晏家的大門。
每每可憐巴巴地杵在門口,我便叫我去家里待一待。
晏溫年紀(jì)不大,學(xué)識卻極好,他還請了個拳腳師傅,每日早早便要習(xí)武練拳。
春日天慢慢亮得早了,我送了阿爹出門,無事時便趴在墻頭看他練拳。
春日早晨還冷,他卻只穿一身單薄的黑衣,練得有模有樣,不一時便被汗?jié)窳艘律馈?br />
衣衫貼在他的脊背上,隱隱可瞧得見肌肉的輪廓,甚是好看。
他抽空瞅我一眼,眉頭微鎖,很是不以為然。
他同我阿爹這個讀書人又不盡相同,小小年紀(jì),迂腐得很。
18
城外的河水終于化了,我約了浮光去河里撈魚,老太太不放心,指使著休沐日在家讀書的晏溫陪我們一道去。
少年滿臉寫著不情愿,我將魚簍魚叉同鐵錘遞給他,他提在手里,頗有些不知所措。
我同浮光手挽手地在前面說說笑笑,他跟在后面,我能感覺到他犀利的目光戳在我的脊背上。
「人呢得學(xué)會勞逸結(jié)合,不能總緊繃著,若是那根弦繃得太緊,總有一日會斷的�!�
我同浮光說道,這話卻是說給晏溫聽的。
身后的目光便更犀利了。
雖不情愿,卻沒抱怨一聲。
待我們到了河邊,不期然地便遇見了傻傻蹲在河邊的少爺魏同。
身邊蹲著個同樣看起來傻乎乎的小廝,魏同一身寶藍(lán)色,太陽一照,波光粼粼。
他生得又唇紅齒白,下頜又尖,回頭沖著你傻笑時,亦是個好看得不像樣的傻子。
我不敢回頭,心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