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裴域一步步走過來，伸手接過奶茶，有點涼了。
他很少喝這種東西，偶爾喝點也還行。
但岑果吸了吸鼻子，神色微僵，裴域身上的香氣不一樣。
換香水了？
就在他還沒有想明白為什么換香水之際，裴域出聲道：“岑果，我們聊聊吧�！�
岑果驀地抬起頭，胸腔跳動的心臟像是墜了塊石頭，跌入深淵。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自己過去做過的那些下賤的行為！
他要被開除了嗎？
還是，還是……
“岑果。”裴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會讓對方變得搖搖欲墜，將手里的奶茶放在旁邊桌上，走到了岑果身前，雙手溫柔的輕拍他的臉頰，微微捧著，“看著我�！�
岑果空洞的眼神漸漸聚焦，落在帥氣男人的臉上。
可靠得近了，裴域身上的那股完全不一樣的香水味就更濃了。
他眼眶一酸，蓄滿了水霧。
裴域看得心口微顫，摸摸他的頭，無聲輕嘆，“哭什么呀，小傻瓜�！�
第36章
這不是你的錯
陷在極大不安和恐慌中的岑果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并不正常的稱謂，只是一眨眼睛，眼淚就落下來。
裴域用拇指拭去他臉上的淚，狀似不經(jīng)意地在他臉頰上捏了捏，“你再繼續(xù)哭下去，一會兒秘書要以為我欺負(fù)你，明天就要傳遍整棟樓了�！�
聽見辦公室不止他們兩個人，岑果嚇得趕緊自己擦眼淚，抽泣了兩聲，不敢再哭了。
裴域抑制不住唇角的笑容，輕咳一聲，拿過那杯已經(jīng)冷掉的奶茶，“去我辦公室吧，我只是聊一些很正常的事，嗯？”
現(xiàn)在聊什么，岑果都沒得選，只能點頭。
但出了他們技術(shù)組的辦公室，發(fā)現(xiàn)外面哪還有人，連大燈都關(guān)了。
“你不是說秘書……”站在裴域辦公室門口，岑果還有點懵。
裴域吸了一口奶茶，反手打開自己的辦公室門，對著懵懵的岑果勾唇一笑，“我要不這么說，你得哭到什么時候？”
“你！”岑果終于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這個人對誰都很體貼，以前對他也很紳士，可現(xiàn)在總愛對他使壞。
裴域躬身緩緩靠近，“生氣了？”
突然靠近的氣息又讓岑果稍微起了一點的“氣”迅速放掉，他錯開視線，后退了小半步，搖頭。
他不喜歡裴域現(xiàn)在身上的味道，不是不好聞，是……姜澤修也用這種香水。
裴域看了他幾秒，進(jìn)辦公室，開燈，“進(jìn)來吧。”
進(jìn)辦公室，岑果就想起自己一直都沒歸還的車鑰匙，又從兜里掏出來放在桌上，“之前沒有找到機(jī)會進(jìn)辦公室�！�
他想，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好了被開除的心理準(zhǔn)備。
裴域沒接，只是道：“車鑰匙你拿著吧，我要和你聊的也跟這車有關(guān)�！�
岑果愣了愣，突然意識到什么，連忙問，“是不是車子被我之前開的時候刮花了？我明明很小心啊�！�
裴域都被他的腦回路給逗笑了，說的更直白點，“我是說，在不影響你正常工作的前提下，再給你增加一份兼職。”
這下岑果是徹底懵了。
“我助理臨時有事，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在晚上接我。但很多時候晚上我見了客戶喝酒，又不喜歡叫代駕，有個熟悉的人開車，我比較安心�！迸嵊蚪o出解釋，“如果你愿意，那么來接我一次，酬勞一萬。”
岑果愕然，“開一次車就一萬？”
“對�！迸嵊蚝挽銓λ恍�，“畢竟是加夜班，上次你開車就很穩(wěn)，我相信你，一次一萬不多�！�
這對岑果來說絕對是一個很優(yōu)渥的條件，他應(yīng)該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下來，這樣一來，他就能很快存到錢，可以自己照顧外婆。
可看著裴域，岑果點不了這個頭。
他放在身側(cè)的手指抓了抓衣角，還是沒能說出來。
裴域看出他的猶豫，有點意外。
他知道岑果缺錢，助理自然不是有事，但能合乎情理地給錢，又能讓人接受的普通方式，除了臨時的夜班司機(jī)，裴域一時間也想不到別的。
是……一萬不夠？
裴域想說可以漲點，岑果開口了，“你知道我過去的事嗎？”
不是答應(yīng)，也不是拒絕，而是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但這個問題，在岑果的心中已經(jīng)縈繞了幾個月。
裴域見他很嚴(yán)肅，眸子里又透著不安，沉聲開口，“我以為我們不需要談?wù)撨@個問題。”
岑果臉色僵白，放在身側(cè)的手都抖了抖，艱難地出聲，“你……知道？”
“我回來后查過了�！迸嵊蚝芷届o，“網(wǎng)絡(luò)上也有記載�！�
“那為什么你還要這么幫我？”岑果聲音嘶啞，是不解，還有難堪，“我，我害死了那么多人，還有你姐姐，我讓念念從小就沒了媽媽，我……”
他說不下去了，他怕看到裴域嫌惡的眼神，他怕好不容易找回的自己又再次碎成殘渣。
他會再也拼不起來的。
岑果一點點后退，“對不起�！鞭D(zhuǎn)身就想逃跑。
再次看到岑果悲切的目光，裴域發(fā)現(xiàn)他要跑，迅速從座椅上起來，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攥住岑果的手腕。
但又因為慣性，岑果被拽得轉(zhuǎn)過身來的瞬間就跌進(jìn)了裴域的懷里。
裴域沒有松開，將他抱住，安撫地摸摸他的頭發(fā)，“我姐姐的車禍，是意外�！�
岑果愕然抬頭，這是這么久以來，他聽見了第一個說那場車禍不是他造成的，是意外。
“我調(diào)查過，也看過警方的案件卷宗，我姐姐開的車，高舒怡喝了酒，中途搶了一下方向盤，誤入了對面車道�！�
就這么短暫的一瞬，裴菱正要立即回正自己車道，遇見了疲勞駕駛的司機(jī)，將剎車踩成油門，超速撞上了他們的車。
裴域這次還著重查過疲勞駕駛司機(jī)的家庭，事前事后都沒有大筆金額進(jìn)入，家庭普通，但幸福。
父母無病，妻兒無災(zāi)，沒有外債，沒有收錢辦事的可能。
警方調(diào)查的很詳細(xì)，的確沒有買兇殺人。
有人說“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先到”，只是事發(fā)生前恰好有了岑果做的一些事，他們便順理成章的將意外都?xì)w咎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裴域知道，因為這場車禍，姜家所有人都將岑果當(dāng)作兇手，可是，這不怪他。
“我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苯倚枰粋�罪人來為自己憤怒的暴行找個借口，但裴域不需要。
最后的那幾個字就像是這么多日子以來的救贖，被姜澤修鞭打辱罵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岑果都恍惚的默認(rèn)就是自己害死了他們。
他挨打挨罵被羞辱都是在償還自己犯下的錯。
可現(xiàn)在，有一個人告訴他，不是他的錯。
岑果淚如雨下，泣不成聲，“我沒有害死他們，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
他埋首在裴域的懷里，哭得不能自已，就連他討厭的香水味在這一刻也變得不一樣了。
裴域緩緩收緊了手臂，將人圈在懷里，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安撫。
岑果心中背負(fù)的痛苦不比其他人少，姜家用暴行將悲痛發(fā)泄在他身上，而他只能一點點吞進(jìn)肚子，無人傾訴，也無人相信。
裴域哄了好一會兒，懷里的人才漸漸止住了哭聲。
一雙漂亮的眼睛都哭腫了，裴域捧著岑果的臉，為他擦擦眼淚，嘆氣，“這下要是被人看到，我欺負(fù)你就坐實了�！�
第37章
和他沒做什么
岑果委屈巴拉地注視著裴域，他的人生從遇見這個人開始改變，可他能為裴域做的太少太少。
除了好好工作，他想不到還能怎么報答裴域，更想不出要怎么消弭自己內(nèi)心對裴域逐漸擴(kuò)大的妄想。
他們隔著這么近，又無法越雷池半步。
裴域被他深深望著，手指間都是濕滑的淚水，那雙濕潤又清澈的眸子里有著太多想要訴說又不能言明的情愫在流轉(zhuǎn)。
裴域眸光漸深，心口的跳動變得吵鬧，他從容松開手，從桌上拿了紙巾擦拭自己的手指。
再轉(zhuǎn)身時，他神色如常，遞給岑果幾張紙巾，“現(xiàn)在好點了嗎？”
岑果也艱難地收拾好了心情，擦著臉上的淚痕，嗯了一聲，“我沒事了�！�
裴域想去拿奶茶再喝兩口，但冰涼的口感太難喝了，又只能放下，“那我剛才說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
岑果抿了抿唇，輕聲道：“我愿意當(dāng)司機(jī)，但是裴先生，我還有件事想告訴你�！�
裴域心頭緊了一下，笑著點頭，“你說�！�
“關(guān)于四年前的事�！�
這個開頭讓裴域莫名松了口氣，但隱隱又有點失望。
岑果只想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告訴裴域，不管結(jié)果如何，他都不想對裴域有任何隱瞞。
“四年前我對姜澤修下藥，把他帶去酒店是真的�！�
裴域心情頓時變得不是很美好，他手指戳了一下涼掉的奶茶杯，靠在桌邊，都沒有直視岑果，“我知道，你很喜歡他，當(dāng)初也是因為很喜歡他，才選擇和他結(jié)婚�！�
“但我，我只是下了藥帶他去酒店�！贬p聲解釋，“我沒有和他做什么，我也沒有故意叫舒怡姐來酒店�！�
其實這話他對姜家的人都辯解過，尤其是姜澤修，他說過很多次，只是姜家沒有人相信他，都認(rèn)為他在撒謊，在為自己下作的行為狡辯。
裴域聽完后也很吃驚，“你沒和他……”
一個任打任罵兩年不反抗的人就足以看出他對姜澤修的感情，這么喜歡一個人，又在藥物的作用下，竟然沒有做過？
岑果搖頭，“我其實帶他去酒店就后悔了，我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很下作，很對不起舒怡姐，所以，就沒做�！�
岑果看向裴域，有些忐忑，“你……相信我說的嗎？”
別人會不會相信岑果這種說辭不知道，但裴域，“我信。”
岑果再一次得到滿心歡喜的回答，眼眶又有點濕了。
這些事他不敢告訴外婆，雖然他知道外婆肯定會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可在外人，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就連姜澤修自己都認(rèn)為在藥物的影響下和岑果發(fā)生了關(guān)系。
而現(xiàn)在，又是裴域這個男人給了他信任。
“你為什么相信我��？”
裴域唇角勾起淺笑，為什么呢？因為他知道岑果不會騙他。
但開口，又是另外的答案，“大概是因為，你小處男的樣子太重了�！�
岑果：“……”
他面紅耳赤，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他下意識地拽了拽衣擺，想要遮住屁股。
看著促狹笑容的裴域，岑果既羞又澀，“我覺得你在笑話我�！�
“哪有�！迸嵊蛐σ獍蝗�。
他想到岑果剛才說的最后一句話，神色又嚴(yán)肅了一些，“你說你沒有聯(lián)絡(luò)高舒怡，你能把當(dāng)年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我嗎？慢慢講，我們不著急�！�
岑果當(dāng)然愿意。
其實所有的孽緣都要從他媽媽嫁給了高舒怡的父親開始。
岑果從小和外婆生活在一個小城市，盡管不是省會，但一套五十平的小兩居，外婆有一千多的退休金，媽媽每個月寄一千塊回來，他給同學(xué)講課還能賺點零花錢，他們婆孫倆過的很平靜幸福。
十六歲那年春節(jié)，母親回來了，說找了個老公很有錢，可以帶他和外婆過上好日子。
岑果因為成績好，學(xué)校已經(jīng)準(zhǔn)備將他作為推薦生保送上大學(xué)。
可母親說小城市的推薦保送很不切實際，大城市才有更好的機(jī)遇。
他們就這樣來到了金城，岑果住進(jìn)了高家。
高叔叔人很好，只是腿腳不便。
高叔叔還將岑果送進(jìn)了私立貴族學(xué)院，在那里，岑果還認(rèn)識了比自己小兩歲的姜峰。
沒了保送，岑果專心學(xué)習(xí)，憑著自己的努力考進(jìn)了大學(xué)，只是嚴(yán)格來說，并沒有在小城市學(xué)校想要保送的那所高校好。
上大學(xué)的那年，高舒怡帶著自己的男朋友回國了，對家里多了一個女人、老人和男孩兒顯得有些不高興。
尤其是這個女人之前還是她爸的護(hù)工。
那也是岑果第一次見到姜澤修。
“那你是怎么喜歡上他的？”裴域聽著他講述的過往，“一見鐘情？”
岑果搖頭，“沒有，是后來有一次他和舒怡姐吵架，舒怡姐說看到他在聚會上和一個女生擁抱。他解釋說當(dāng)時是玩游戲，他輸了才不得不抱一下�！�
裴域想了想，他當(dāng)時好像在國內(nèi)，對這件事也有點印象，但依稀記得，不是姜澤修輸了，是那個女生輸了。
懲罰是兩個人抱在一起夾爆氣球。
那個女生本來選的是裴域，但被裴域拒絕了，奚瑾越說自己是GAY，只跟男的夾。
懲罰并沒有規(guī)定必須是一男一女，但姜澤修自告奮勇說他來。
懲罰結(jié)束后，那女生還親了姜澤修一下。
但裴域沒想到，原來在這之前，高舒怡就來過聚會現(xiàn)場，沒看完就走了。
“然后呢？因為這個你就喜歡上了？”
岑果有點赧然，“是吵架后，他病了，舒怡姐生氣，但又很關(guān)心他，就讓我陪著一起去�！�
那時候高舒怡已經(jīng)認(rèn)了這個弟弟。
“舒怡姐帶我去又不肯見他，讓我進(jìn)去看看。我進(jìn)去發(fā)現(xiàn)他在發(fā)高燒，想叫醒他告訴他舒怡姐來了。但他好像燒糊涂了，就、就把我當(dāng)作了舒怡姐……”
岑果越說越小聲，怯怯地看了裴域一眼，見對方?jīng)]表情，才又繼續(xù)交代，“在我臉上亂親，還抓我……屁股，我當(dāng)時就……”
裴域像在看不成器的孩子，無語，“就喜歡了？”
“我是同性戀啊，他突然那樣，我、我怎么受得了�！贬詈蟮穆曇舳枷裎米恿�。
現(xiàn)在想起來，那時候那種心慌心跳的感覺真的算喜歡嗎？
第38章
遇見你是最幸運(yùn)的事
“他那是性騷擾�！迸嵊蚝蟀刖錄]說完，真是個小傻子。
但也怪不得岑果，那個時候小水果也才剛成年。
岑果聽到裴域的結(jié)論，很認(rèn)真的思索，緩慢點頭，“你說得對�！�
但如今能想通的他，當(dāng)年是沒有想明白的。
他只是覺得姜澤修不一樣了，每次見面都心慌的厲害，但又忍不住去看對方，對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了他的心。
他覺得這樣不好，那是舒怡姐的男朋友，可又忍不住去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