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葵一搖搖頭。
祁鈺垂眼,默然。是的,如她所說,若非天賦異稟,高中才接觸數(shù)競和物競是有些晚了,出成績也不會太高,基本都是省獎層次。他因為有父母提前為他規(guī)劃,情況比她要好太多了,然而他卻開心不起來。他是想打敗她,但他想堂堂正正地打敗她,兩個人一定要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那樣才公平——
此時此刻祁鈺才猛然發(fā)覺自己的幼稚,所謂公平,似乎只是他的幻想,有些差距,早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jīng)拉開了。
他聲音莫名酸澀起來:“化學和生物呢,這兩個學科從高中起步也不晚的�!�
“不了,我對這兩門課沒有太多興趣�!�
“其實你可以試試數(shù)競,就算進不了全國決賽,能得省一、省二也是不錯的……”不知道為什么,祁鈺有些害怕她不再跟他一個賽道,所以他努力地想要勸說她。
李葵一還是搖搖頭:“沒用的,進不了省隊,很難拿到與清北簽約降分的機會。如果拿到省一去參加清北夏令營、自主招生,能降的分數(shù)也十分有限。有打競賽的時間,我不如多去提一提我的高考成績。”
祁鈺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她。
她察覺出他眼睛里的情緒,笑了笑,繼續(xù)道,“你不必為我感到遺憾,其實,我對競賽的念想都是十分功利的,它對我來說是一個跳板,所以我只會去考慮它的性價比。我對數(shù)學和物理本身,并沒有什么非學不可的興趣�!�
是么?祁鈺在心底輕輕問。
報名、考試、篩選,競賽班很快就開課了,晚自習時,一班的人數(shù)少了一多半。教室變得空曠,也更安靜,連筆尖的沙沙聲都小了不少。李葵一面對著一張數(shù)學試卷,盯了許久,黑水筆在手中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玻璃窗上倒映出她的側(cè)影,半晌沒動彈。
她猶記得在新聞中看到那個同市的女孩子獲得IMO金獎時的感受——從小到大,她的數(shù)學成績都很好,而且是不怎么用功就能學得很好的那種,她也曾自負聰明,像一個在海邊撿貝殼的孩子,為撿到了最漂亮的那只貝殼而沾沾自喜,卻不想驀然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了一片廣袤無垠的大海。
沒能去乘風破浪,真的,有點遺憾。
這種遺憾并不洶涌,卻像梅雨季淅淅瀝瀝連綿不絕的小雨,一寸一寸地,將潮濕滲入體內(nèi)。
心里似有蟻蟲噬咬,她拿起黑水筆,將試卷上出現(xiàn)的所有圓圈,一個個的,都涂黑。
下課鈴打響后,李葵一將試卷推開,打算把頭埋在臂彎里休息一下,她不能再想這些了,她想睡著,最好能做一個不著邊際的夢�,F(xiàn)在有一只攝魂怪出現(xiàn)在她上方,正在吞噬她的情緒,她必須從中脫離,抵御這種侵襲。
卻不想,周方華忽然捏了捏她的手指,輕聲問:“教室里太悶了,你想不想出去走一走?”
李葵一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她兩秒,然后站起身來,乖乖地跟她出去。
她們座位旁的窗子外就是一個小花園,黑漆漆的,只有窗底灑下一片薄弱的光。樹影一團一團的,一動不動像衛(wèi)兵,小水池里時不時地傳來輕微的嘩啦聲,不知道是不是魚。
這個時節(jié),空氣呼入鼻中,已經(jīng)覺得涼。李葵一在教室里時,將校服袖子捋到了胳膊肘,此時被冷意一激,迅速泛起雞皮疙瘩。
周方華牽著她,走向小花園內(nèi)部,路上鋪著一塊一塊青石,沿途的不知名的長葉草掠過她們的腳踝。走到一顆桂樹底下,周方華停了下來,蹲下身子,窸窸窣窣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塑料袋。
“你這是干什么?”李葵一有些詫異。
周方華悄悄地說:“挖土�!�
“挖土?”李葵一依舊不解。
“我上周回家,從家里帶了兩株小蘆薈,準備養(yǎng)在宿舍里,結(jié)果忘記帶土過來了。”周方華尷尬地吐了吐舌頭。
“哦,那我?guī)湍阃��!崩羁灰捕紫律韥怼?br />
結(jié)果那樹底的泥土結(jié)實得很,“赤手空拳”的根本不好下手。兩人湊在一起挖了半天,也沒挖出什么眉目,周方華嘆了口氣:“我應該提前準備個小鏟子的。”
“草層里的土會不會松一點?”李葵一建議道。
“我不敢伸手到草層里,怕有蟲子�!�
也是,李葵一也怕蟲子,確實沒那個膽量。她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沾的泥,說:“我明天從我家小區(qū)綠化帶里給你裝點土過來吧�!�
“你哪有時間去挖土?”
“早上,我早起十分鐘就行。”
“不不不。”周方華連忙擺手拒絕,對高中生來說,睡眠時間何其珍貴,怎么好意思讓人家為了自己一捧土而早起,“我再想想別的辦法,不用這么麻煩你�!�
李葵一說不麻煩的,但周方華還是堅持,她拗不過她,只好作罷。她了解周方華,要是她明天早上不聲不響地給她帶了土過來,她真的會內(nèi)疚很久很久。
“我們?nèi)ハ磦手吧�!敝芊饺A說,“其實你能陪我過來挖土我就很感謝了,我自己不敢來的,怕被人看見�!�
說完,她像開玩笑似的,補充了一句,“但你在我身邊的話我就不怕,你在我心里就是勇敢的代名詞�!�
周方華悄悄紅了臉,天知道說這種話需要多大勇氣。
李葵一僵硬地扯嘴笑了笑:“你對我好像有點誤會。”
她才不勇敢,她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很會沖鋒陷陣,給人一種她一往無前的錯覺,實際上她沒打過一場勝仗。
她從未堅守住自己想要堅守的,她想要改變的也從未改變。
周方華說:“你之前跟祁鈺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我覺得你每次都能權衡輕重,清醒地做決定,這就很勇敢啊�!�
“我之所以會在現(xiàn)在權衡輕重,全是因為我當初做過一個不清醒的決定�!�
“你是說沒有早點開始競賽嗎?你那時候才多大啊,小學?初中?誰在那個年紀時不是個糊涂蛋啊。除非有父母幫著規(guī)劃,靠自己就是會像無頭蒼蠅一樣啊�?赡苣悻F(xiàn)在會為你過去的決定感到后悔,但我相信你一定為未來選擇了最合適的路�!�
最合適的路——
李葵一忽然想起,七年級時,她們學過一篇課文,是一首詩,叫做《未選擇的路》,她至今記得其中幾句:
那天清晨落葉滿地兩條路都未經(jīng)腳印污染啊,留下一條路等改日再見但我知道路徑延綿無盡頭恐怕我難以再回返。
總有遺憾的,對吧?
“我不知道你的自我評價是什么樣子的,反正我看來,你就是很勇敢�!敝芊饺A沒有讓步。
哦,好吧,李葵一抬眼看了看墨藍色的天穹,心里沒來由地想:周方華是懂怎么安慰她的。她吸了吸鼻子,覺得不好意思——她是不是有點不禁夸��?怎么還有點飄飄然了呢,明明很郁悶的啊。
看來她是真的很喜歡被人認可啊。
李葵一,你死性不改喲!
兩人走到廁所前的洗手池處,擰開水龍頭仔仔細細地洗手,因為剛剛挖了泥巴,指甲縫里也有一些臟污,不太好清理,便洗得久了些。
李葵一正認真地清理指甲,身旁忽然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將她上方的光亮擋了個大半。她沒有抬頭,只側(cè)過了身子,轉(zhuǎn)向另一邊有亮光的地方。
結(jié)果她身邊那人洗著洗著手,忽然抓了抓水,像炸煙花一樣,“啪”地在她臉前彈開。
她本能地縮了縮脖子,但細小的水珠子還是濺了她一臉。
“你……”李葵一氣沖沖地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冤家路窄,那人正是賀游原。他好整以暇地站在燈光下,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李葵一毫不猶豫地撩起一捧水,潑向他。
賀游原卻早有準備似的,身子一斜閃了過去。他大搖大擺地從她身邊經(jīng)過,歪頭撂下一句:“好菜啊你。”
士可殺不可辱。
李葵一轉(zhuǎn)過身就要接水,進行第二波攻擊,卻手下一頓,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擰上水龍頭,淡淡地開口叫住他:“賀游原�!�
他腳步停了停,慢悠悠地轉(zhuǎn)過身來:“嗯?”
“你那里有油畫刮刀嗎?”李葵一問。
這玩意兒勉強能當鏟子用吧。
賀游原挑了挑眉:“你要這個干嘛,補墻?”
“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無聊嗎?”李葵一走上前兩步,“我們要挖土�!�
賀游原心想,你挖土有比我補墻好到哪里去嗎?
但借是不可能借的,除非李葵一求他。他目光炯炯,得意地搖了搖頭:“不借�!�
“你剛剛濺了我滿臉水,理應補償�!崩羁黄届o地提出合理訴求。
但賀游原向來無賴,根本不吃這一套:“那也不借�!�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但就要走到樓梯口了,他還沒聽到李葵一開口求他,就挺不爽的。再仔細想想,好像也是,自己剛剛濺了人家滿臉水,是不該這么理直氣壯,那就各退一步好了,比如,她可以花錢租他的刮刀,就收她5毛錢租金好了,正好可以買一個泡泡糖。于是他又轉(zhuǎn)回來:“你……”
才剛剛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他就被李葵一揚了滿臉水珠。
李葵一拉著周方華,雄赳赳、氣昂昂地從他身邊走了,也撂下一句:“敬酒不吃吃罰酒�!�
陳國明也再一次找李葵一談話。因為上次被誤會的事兒,李葵一心里還有點不大服氣,就像一個跟父母吵完架的孩子,雖然心里憋屈,但被父母叫出去吃飯時,還是不敢不去。對陳國明來說,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他只表現(xiàn)得像個沒事人兒一樣,清清嗓子不痛不癢地問:“最近學習怎么樣?”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才繞回競賽的話題,李葵一只好把原因又說一遍,心里卻默默地想,下次不如把她和祁鈺、陳國明拉個群聊,他們仨直接共享消息好了,省得浪費口舌。
最后她端出一副成熟大人的樣子來,略作驚訝狀:“學校當初招我,難道不是為了讓我在高考中再創(chuàng)佳績嗎?”
陳國明徹底驚了。雖然她說的是實話,但他沒想到她會這么直白地說出來——這個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這樣的話也敢宣之于口,相當于她直接說:“難道您不希望我高考再捧個狀元回來嗎?”
他當然希望,不然的話當初為什么要費勁巴拉地跟實中搶人?
陳國明沒接話,只點點頭,順帶著拍了拍她的肩頭,一副“你懂就好”的表情。
晚自習時,李葵一提前把這周的周記給寫了,題目就叫《關于畫餅充饑、望梅止渴的實用性研究》,當然,她沒敢用自己的例子,扯了一些有的沒的,邊寫邊忍笑。
放下筆,她又看到玻璃窗上倒映出她的影子,還有周方華的影子,還有班級里留下來的為數(shù)不多的純高考生的影子,疊印在一起,仿佛一座座起伏的小山,交雜著窗外的樹影,被頭頂?shù)娜展鉄粢徽�,像一盞迷離變幻的萬花筒。
看吧,李葵一,前路依舊繁花似錦。
十月末,下了兩場秋雨,徹底驚擾了寒意。操場入口處的兩株銀杏撲簌簌落了一地的葉子,被雨水打濕了,黏在地面上,像是要將葉脈紋理拓印進去一般。
學校將作息時間換成冬令時,學生們也將校服外套里的短袖脫下,換上衛(wèi)衣或是長袖Polo衫,有不耐冷的,已經(jīng)穿上了薄毛衣,在教室里睡午覺時,需要披一張小毯子。
祁鈺會把競賽班的資料打印一份,拿給李葵一,他笑得很平和:“就算你不打比賽,開拓開拓思維也是好的�!�
“謝謝�!崩羁灰膊煌妻o,“打印的費用是?”
“我家里有打印機,花不到什么錢的�!彼佳蹚潖�,擺手拒絕。
李葵一沒有再堅持。這種細小的金錢往來她不會算得很清,過幾天請他吃個東西就能還回去。但不得不說,她挺感謝他的。
祁鈺說:“不必謝我,我找你討論題目時,你不要嫌我煩就好。”
“當然不會。”李葵一說,但她覺得奇怪,數(shù)競班里那么多人,還不夠他討論的嗎?更何況她最近聽說,祁鈺的媽媽就是一中專門帶競賽的老師。
但這種事就很奇妙。就像吃飯有飯搭子一樣,祁鈺覺得討論題目也應該有個題搭子,都不必多說什么,就能跟著對方思路往下走。
他注意到,李葵一思考問題時臉上沒什么表情,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她喜歡轉(zhuǎn)筆,一支黑水筆在她指間被轉(zhuǎn)得風生水起;她右手中指的第一個指節(jié)處因長時間握筆磨出了一個小小的凸起,剛好他右手上相同的位置也有一個。
總之,對他來說,她是個很好的題搭子。
周六,又是例行周考�?荚嚱Y(jié)束后,李葵一抱著祁鈺給她的競賽資料,跟方知曉說了一聲后,去501教室找他。競賽生不用再參加周末小考,他們?nèi)W競賽科目。
李葵一有一道題拿捏不準,和祁鈺約好了一起討論一下。
數(shù)競班也已經(jīng)下了課,501教室內(nèi)只有三四個還同學留著,祁鈺一人獨坐在窗戶邊,單手撐著腦袋,盯著題目。
李葵一走進去,在他前面的座位上坐了,轉(zhuǎn)過身來,將資料放在他桌子上,把他嚇了一跳。
“你來了�!逼钼曅πΓ瑥淖雷由蠐炱鹨桓P,也沒有廢話,直接說,“這道題我們在課上也討論了一下,是這么個思路……”
李葵一胳膊肘撐著桌子,垂著眼睫聽他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離得有些近,祁鈺忽然就聞到了她發(fā)梢洗發(fā)水的味道。他不知道這是哪一種香氣,只隱約覺得像夏日陽光下的果粒橙。真是奇怪啊,明明已經(jīng)秋天了……
他偷偷地抬起眼皮。
只一瞬的停頓,她就指了指稿紙上:“這里,應該是充要條件�!�
“哦�!逼钼曅�,“是我傻了……”
他定了定神,繼續(xù)證明下去。
教室里的同學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離開了,只有窗邊的藍色窗簾還在旁若無人地悠悠搖晃。賀游原抱著籃球像風一樣闖入,看到的就是少男少女的腦袋低湊在一起,窗外落日熔金,二人的身影像是鐫刻在油畫里。
“祁……”名字一下子堵在嘴邊,沒能叫出口。
張闖從后面追上他,用胳膊一把勒住他的脖子:“趕著投胎啊你,跑那么快干……”他也看到了教室里的兩個人,忽然閉了嘴。
畢竟他曾經(jīng)懷疑過賀游原喜歡李葵一。
李葵一和祁鈺聽見動靜,也驚訝地望向他們。祁鈺先反應過來,說:“你們等我一下,我們馬上就好。”
“耽誤你時間了�!崩羁徽f。看到賀游原懷里抱著籃球,怎么也能猜到他們約好了去干嘛。
“沒有�!逼钼曈值拖骂^來,“我們繼續(xù)�!�
張闖看賀游原一眼,走進教室里,隨便挑了張桌子坐下,對他揚揚下巴:“正好我們打兩把唄。”
“打什么打。”賀游原也扯了張椅子坐了,“我手機不是還在陳老頭那兒么。”
“他還沒給你��?啊,不是,小賀女士還沒去給你領啊?”張闖幸災樂禍。
“沒。”
陳國明說了,想要手機是吧?叫你家長過來領,否則沒門。
賀游原央求他的小姨去幫他領,但賀秋鳴女士非常生氣,覺得他在學校里凈搞些有的沒的,還沒開學兩個月就被叫兩次家長了,便決定給他點教訓,一直沒去幫他領。
張闖才不愿與兄弟共患難,摸出手機自顧自地開始打游戲。
賀游原百無聊賴地在教室里四處打量,籃球踩在腳底下,晃蕩著腿。黑板上的公式還沒有擦掉,他盯著看,余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窗邊兩人。
討論就討論,你們倆靠那么近干什么?
懂不懂什么叫“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這要是讓陳國明看見了,保不準又得懷疑什么。
特別是你啊李葵一,長長記性行不行?
算了,懶得為你們操心。賀游原不屑地輕“嘁”一聲,轉(zhuǎn)過身子,背對著他們坐著。
張闖看熱鬧不嫌事大,悄悄地湊到他耳邊,耳語道:“不是吧哥們兒,人家討論問題呢,這種爛醋你也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醋了!”賀游原羞惱地從牙縫里低聲擠出幾個字,踹了一腳張闖的桌子腿。
桌子在地上摩擦,“呲啦”刺耳,學習的那兩人驚愕地抬起頭來。
“沒事沒事,你們繼續(xù)�!睆堦J嘿嘿地笑,“他沒有手機可以玩,也沒有女同學可以討論數(shù)學題,急得發(fā)瘋呢�!�
“你大爺……”賀游原恨不能將張闖的嘴給縫上。
其實祁鈺和李葵一的討論也到了最后的收尾。李葵一將思路又從頭到尾地看一遍,然后整理好資料,站起身來,說:“謝謝�!�
祁鈺也開始收拾書包,笑笑:“討論問題說什么謝謝啊。”
想了想,他又說,“對了,我們年級好像要舉辦一個英語演講比賽,你參加嗎?”
這就是教師子女嗎?永遠掌握第一手消息。李葵一心里感慨了下,搖搖頭說:“我不太會演講,我讀書都沒感情的。”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賀游原想。他想起開學典禮上她的講話,雖然聲音很好聽,但無波無瀾,即便說到了“奮斗”“拼搏”這些詞匯,她的語調(diào)也冷靜得可怕。
估計校領導聽了都想回家找媽媽,再也不想努力辦學了。
“你要參加嗎?”李葵一反問祁鈺。
祁鈺笑:“我英語口語一般,就不上臺丟人了�!�
“是嗎?我聽你英語課上回答問題,口語還不錯啊。”李葵一覺得他在自謙。
說明你耳朵有問題,賀游原想。
“沒有,比起真正好的還差很遠呢,比如夏樂怡的口語就非常好�!逼钼曊f。
李葵一點點頭,表示贊同:“對,英語老師也夸她呢�!�
祁鈺忽然指了指賀游原:“他口語也很好的。他小姨是我們學校初中部的英語老師,我們初中英語就是她帶的�!�
賀游原聽到祁鈺突然提到自己,原本懶散坐著的身子不由得挺直了些,抓抓腦袋舔了舔唇,目光似是不經(jīng)意一般,從李葵一臉上淺淺掠過。
她果真向他瞥來一眼,卻極冷淡,連個“哦”字都沒說。
心里沒來由地掀起一陣委屈。
臭臉菠蘿你知道什么叫“不患寡而患不均”嗎?你夸他不夸我,這就是。
雖然我也不是很稀罕你夸我,但你搞區(qū)別對待就是不對。幸好我已經(jīng)是個成熟理智的大人了,心理承受能力很強,如果是幼兒園的小孩兒遇到這種事,不得難受個三天三夜啊?
賀游原冷著臉,抓起籃球往祁鈺懷里一丟,站起身道:“說這些干什么,走了,約的時間要到了�!�
他們仨約了個室內(nèi)體育館打球,因為最近天氣陰晴不定,怕打著打著下雨,掃興。
體育館在南都商街那邊,過去還是要坐5路公交。
李葵一依舊坐在一個靠窗的位子,看著窗外,戴上耳機聽歌,祁鈺依舊坐在她身邊。賀游原和張闖站在后門處,充當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