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從決定要干一把,他就在流民里挑了兩個幫手,而且還是不干凈的那種。
本來早早將人安排在路上,只等出村就動手,可有傷兵跟著,這計劃得推遲。
幾個傷兵走出村子一段路就停下了,這里路況崎嶇,他們不方便再走。
小滿一一道別:“向大哥,吳大哥,說好過幾天我再給你們送活兔子來!”
“好,你快走吧,我們還得在這活動活動!”向德金催促。
江枝兩人不再耽擱,立即快走起來。
時間慢慢過去,村里的絡腮胡等得心焦都不見人回來。
上山的路可不好走,難道這些傷兵要將人送到家?
而村外的林子里,那兩個找好的幫手也是心急,眼睜睜看著江枝兩人背著東西離開,可遲遲不見絡腮胡發(fā)出信號動手。
這兩人平時就不本份,兵亂后東奔西走,混在流民里沒少干缺德事。
絡腮胡說山上的人有吃有喝,以前還想悄悄上山占了房子住。
可山里的人會采藥,定期給醫(yī)棚送藥材的事?lián)讲坏眉伲坏┏鍪�,醫(yī)棚肯定會追究,這才不得不歇了心思。
現(xiàn)在就打算搶下糧食就走,沒有人發(fā)現(xiàn),還能舒服吃幾天飽飯。
從走出村子,江枝就看見了不遠處鬼鬼祟祟的流民,不由提起心。
那幾個傷兵送出村能起的作用不長,除非送上山。
只要這些人發(fā)現(xiàn)其中有騙局,肯定會立即動手,現(xiàn)在還是需要趕緊離開。
先攀上一段筆陡的坡道,緊接著就是一平緩的環(huán)山路。
江枝二人一路小跑,盡量跟將后方的人甩開。
這樣的路一走完,又是上坡路,可小滿突然離開小路,拐進旁邊一片還算平緩的山坡,還故意踩翻一塊石頭,留下新鮮的痕跡。
“江嬸子,這條路不走,我們改個道!”
現(xiàn)在路上塌方阻擋,時不時就需要改道走山坡樹林。
但以大家大半年來養(yǎng)成的習慣,是不會隨便留腳印,更不會在路邊出現(xiàn)踩翻石頭這樣明顯的破綻。
江枝心中一動,趕緊跟上:“小滿,這路怎么走?”
小滿見后面無人,低聲道:“嬸子,這片坡上有坑,你跟著我的腳步走,別踩錯了�!�
“好,你只管前面走,別回頭!”江枝已經(jīng)徹底放松下來,她知道小滿想干什么了。
這一段時間里,小滿沒有再干農(nóng)活,每天的任務就是巡山,另外就是布置一些陷阱。
山大,肯定不能滿山遍野打坑,小滿就在上山的路上沿途設埋伏。
所以,山林里什么地方有陷阱,只有小滿自己知道,這也是大家敢讓小滿下山的原因。
兩人就這樣走在山坡上,路程雖然又要遠一些,但安全。
這處斜坡上的草都是鬼針草,這些野草都是鬼針草,現(xiàn)在花針并有,白色小花開在枝頭,更多的還是一簇簇的黑針。
鬼針草為中國民間的常用草藥,全草可入藥。
據(jù)《本草綱目》記載,鬼針草具有清熱解毒,散瘀消腫等功效,主治咽喉腫痛,跌打損傷等病癥。
聽起來很可愛,但給人的麻煩太多了,比如現(xiàn)在。
江枝和小滿小心翼翼的走著,一邊用手中木棒撥開鬼針草莖葉,一邊小心提防下面的“兔子洞”。
小滿把陷阱設在這里,利用的就是這些野草扎人。
那些洞的位置刁鉆,正好是在人需要避讓鬼針草叢的落腳處,否則會粘上滿身的鬼針子。
那玩意實在是太討厭了,粘上衣服就得趕緊一根也一根的撿。
時間長了還會鉆過衣服扎進肉里,讓人又癢又痛,走路時下意識就會躲著。
就在兩人走過兩刻鐘,林里的兩個混混終于等到絡腮胡和蓬頭男的消息。
看著村里升起的一柱青煙,知道那幾個傷兵已經(jīng)回村,一個混混亢奮起來:“快,去追小崽子他們�!�
兩人連絡腮胡都不等,直接尋著江枝走過的方向追去。
山里的路,有時候近在眼前只隔著一條溝,繞過去卻需要走一里路。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昏暗,江枝和小滿的身影在林里時隱時現(xiàn),眼看著就要消失在坳口處,兩個混混也踏上剛才那道斜坡旁邊的小路。
路已經(jīng)被一堆塌下來的灌木叢堵塞,想走得翻過去。
而旁邊斜坡上,翻開的石頭暴露出前面人的行蹤。
“快,這邊!鄭老狗,這里有腳印,他們是繞坡走的�!�
“嘿嘿,小崽子想躲起來走,遇上我們這些專門走邪門歪道的,那就是遇上老祖宗了!”叫鄭老狗的混混激動道。
兩人立即就進了那片野草齊膝深的斜坡。
此時他們面前依然是一片茂盛的鬼針草。
鄭老狗頓時抱怨罵道:“這鬼東西扎死人,上次進了肉,疼了幾天才好!”他撥開草枝慢慢走。
另一人嗤笑一聲:“怕啥,腿邁大步些,一下就跳過去……哎呀!”
他話還沒有說完,腳下一空,整個人就栽倒在斜坡上,腳踝傳來的疼痛讓他慘叫出聲。
此時他的身子向著山坡下翻滾,嚇得他“啊啊”驚呼,一把抓住身邊帶刺的野草才穩(wěn)住。
鄭老狗也趕緊追過來,一邊拉人一邊抱怨:“我說你怎么了,吃飯吃撐了,走個路都要摔跤!”
那人疼得臉都扭曲:“腳……好像是踩著兔子洞里把腳扭了!”
“唉!真是戳鍋漏兒,該做事你就出事!”鄭老狗有些不滿。
這個同伴是最喜歡耍小聰明的,每次要干活時,不是拉屎就是肚子疼,現(xiàn)在又開始扭腳了。
扭腳的混混心中起火:“你說的是人話,我又不是故意扭的,你不服你也扭一下,我絕不怪你。”
兩人起了內(nèi)訌,不過這對兩個多年交情的搭檔來說,斗嘴只是習慣的家常便飯。
兩人現(xiàn)在還有正事要做,彼此一番埋怨,還是要追著小滿和江枝,可腳扭得厲害,只能一拐一拐的慢慢走。
有這一陣耽擱,絡腮胡和蓬頭男也追過來了。
同樣的鬼針草坡上,蓬頭男差點也踩到兔子洞:“小心點,這些洞口踩不得�!�
絡腮胡看了看這些一眼見底的“兔子洞”,罵道:“這是人故意挖的。”
心里知道,這處坡肯定不是表面這樣簡單,是別人也是有準備的。
兩人急不可耐的心頓時就涼了。
他們又想起那晚被吊在樹梢上的情景。
雖然被掛的不是自己,可傷的最重的卻是兩人,這時一回憶,腦袋就開始疼。
“娘的,今天這仇是非報不可了!”
兩人對視一眼,繼續(xù)追去,事情已經(jīng)到這一步,不允許再收手。
第95章
路上打斗
前面,江枝和小滿走走停停。
兩人背著重物,尤其是小滿的一床大棉被走在樹林里很不方便。
而且體力也在最初那一段趕路消耗掉了,需要時不時放下背簍休息。
小滿臉上全是汗,眼中卻帶著躍躍欲試,他不停向后方張望著。
在他們剛剛走過的地方,地上的草叢里正橫拉著一根不起眼的葛藤。
這在滿眼都是樹藤的山上,真的一點都不起眼。
藤條的另一端延伸在山崖上,還纏著一根木棒,而木棒被一塊搖搖欲墜的石頭壓著。
只要藤條一動,木棒脫落,不出意外那石頭就會翻滾下來。
江枝咬著一截草根,吮吸著里面淡淡苦澀的汁液。
她沒有回頭看也知道,后面追來的人正在靠近,就在剛才轉(zhuǎn)過山坡時,她就發(fā)現(xiàn)人影。
“小滿,一會你站在上風處,先別過來!”
江枝從腰間口袋掏出一包東西。
石頭能帶來的傷害有限,要是人從藤條上跨過去,這陷阱就要失效,或者靈動些也能及時躲過滾落的石頭。
為了保險,江枝在醫(yī)棚里找許東要了一幾種藥碾成粉,不是致命毒藥,只會讓人受不了刺激不停打噴嚏。
眾所周知,在人打噴嚏的時候是基本沒有反抗能力,甚至還會出現(xiàn)短暫的死機狀態(tài),而且還不能一次性解決,更是忍不住。
這情況若發(fā)生在對峙時就是一個致命問題。
自己這邊有準備,江枝還是感覺不踏實。
她抬頭看向山上,眉頭微蹙:徐二瑞在干什么?
按照自己的吩咐,徐二瑞應該早就出現(xiàn)在村外,能跟那些傷兵接上頭的。
可自己已經(jīng)走出四分之一的路程還不見人。
跟徐二瑞已經(jīng)母子相處大半年,知道那孩子很孝順,有時候甚至算得上是愚孝,這忠誠度是不用質(zhì)疑。
沒有理由現(xiàn)在不出現(xiàn),除非是山上出了問題……
江枝心中焦慮起來。
在醫(yī)棚,張軍頭知道自己要幫忙制藥,問過大概結(jié)束返家時間,就沒見了人影,否則自己一定請人送一段路。
后方,人聲腳步聲已經(jīng)近了。
江枝定了定神,知道該來的已經(jīng)到了。
她看向旁邊躍躍欲試的小滿:“小滿,我們繼續(xù)走吧!”
既然要給人下套,那就必須做得逼真一些。
小滿不吭聲,隨手丟出一塊石頭,拔起兩窩野草,背起背簍繼續(xù)上路,兩人坐過走過的痕跡清晰留下。
果然,就在兩人起身時,從后面氣喘吁吁追上兩個身穿麻衣的流民,一眼看見江枝,頓時大喜,大聲吼道:“站住!”
江枝和小滿像是受到驚嚇,回頭看一眼撒腿就跑。
鄭老狗急道:“站住,你們敢再跑,老子打斷你們的腿!”
他們越喊,前面的人跑得越快,那紅綢面的棉被就像一個魚餌牢牢吸引著兩人目光。
鄭老狗跑在前面,在他后面,腳踝扭傷的人也努力跟著,只是他腳下疼得厲害,一路跑得呲牙咧嘴。
跑著跑著,江枝兩人像是被打斷腿的話嚇到,站住回頭看過來。
只是那個小孩子臉上露出奇怪表情,不像是嚇,反而是期盼著什么。
會是什么,沒等鄭老狗回過神來,他腳下一絆,一根橫跨面前的葛根松散下來。
鄭老狗沒感覺到有異常,可就在這時,后面扭腳的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呼:“滾石頭了!”
山上有落石很常見。
鄭老狗回頭就看見右方的崖上,一塊比臉盆大的石頭對著自己倆人猛然滾落。
“躲��!”
這種石頭滾落總是有幾秒時間的,鄭老狗往前一跑,連爬帶滾的跌倒在地。
而緊跟在他后方的那人就沒這樣快反應,腳踝已經(jīng)腫著,上半身在轉(zhuǎn)身跑,腳卻有自己的想法,非在原地不動。
福不雙降、禍不單行,石頭就這樣從他的腳踝上滾過去,落下山坡發(fā)出轟轟巨響。
同時發(fā)出巨響的還有慘叫聲。
那人抱著已經(jīng)變形的小腿在地上打滾:“啊,腿斷了,鄭老狗你媽的眼瞎,把石頭拉下來了。”
鄭老狗趕緊爬起來,回去想要去扶扭腳加斷腿的人,可小滿和江枝也已經(jīng)殺回來了。
趁他病要他命,以有意換無心,說的就是現(xiàn)在。
小滿跑在最前面,揮舞著一根木棒撲過來,鄭老狗趕緊丟下地下那人,從腰間抽出一把刀迎過去。
刀!
在徐家村聚集的流民是不允許帶刀的,全部都要搜身查過,這些人就是有心藏匿。
江枝頓時緊張起來!
這一次,也是小滿正面對敵的第一次。
鄭老狗年紀不算大,三十幾歲正是壯年,而且這逃荒路上沒有少過吃食,一臉橫肉盡是兇狠。
一個初出茅廬,趁熱打鐵出來的半大小子,對上一個久經(jīng)風霜的成人,只一回合就高下立現(xiàn)。
小滿的一棒砸下,卻被鄭老狗躲開。
但也敲到鄭老狗肩膀,疼得他大叫一聲,回刀猛砍。
小滿靈動,趕緊閃躲,還是被刀尖劃過。
割破的衣袖耷拉一大塊,好在沒有看見血水流出來。
就在鄭老狗還想再砍一刀,慢一步的江枝已經(jīng)趕到:“小滿閃開!”
她如同百毒蠱母一般,揚手就是一包藥粉。
小滿立即捂住口鼻閃退在一邊。
揮刀的鄭老狗猝不及防被打個正中,整個臉都被粉末糊住。
粉末一出,頓時一股古怪苦辛味籠罩空間。
這種植物藥粉比辣椒面更細,直接飄浮在空中久久不散,還隨著呼吸深入肺泡。
鄭老狗被罩在里面又是咳嗽又是噴嚏,鼻涕眼淚都出來了,整個人蜷縮成蝦米,拼命想呼吸新鮮空氣。
地上那人眼見不對,撐著身體就摸地上的石頭砸人。
同樣也被江枝賞了一把藥粉,跟著咳嗽噴嚏起來。
小滿跟對方站得很近,不可避免的就粘上一點,立即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剛剛才躲過刀鋒的他心里還在氣頭上,對著地上那人就一腳踹去,正中斷腿,頓時疼得那人躺地打滾。
疼痛中,他自己一不留神滾下山坡,留下一長串慘叫在山谷間回蕩……
坡上三人無暇顧及那人是死是活,鄭老狗已經(jīng)勉強站起來。
小滿打著噴嚏:“啊秋!嬸子,這些人……��!�。“∏�!”
鄭老狗抬著頭還在打噴嚏,百忙之中不忘放狠話:“我啊秋……要殺了你!”
江枝黑著臉:“別怪我無情,你們自己心里怎么想,我就怎么做!”
“你還牙巴硬呢!”
小滿一棒敲在他頭上,那人頓時流出血來,捂著腦袋蹲在一旁。
如何處理這人成了眼下事,是死還是生?
可就在這時,從后方陰森森傳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小崽子我看倒是你牙巴硬,死期到了還敢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