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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雖與蕭硯只相處了一日,但兄妹二人都很喜歡這個溫柔的兄長。

    蕭烈握住蕭妤柔柔的小手,十分老成道:“能,等昭昭長大了,皇兄便帶你去浮玉山找阿兄�!�

    蕭妤立即笑彎了眉眼,道:“好!阿兄說浮玉山又美又好玩,昭昭等著皇兄帶我去。”

    回到坤寧宮,蕭妤抱著戚甄的手,興致勃勃地說著今兒出宮送蕭硯的事。

    “母后,皇兄答應了以后會帶昭昭去浮玉山找阿兄玩。到得那時,您可不能攔著不讓昭昭去。”

    這宮里還有不知曉令昭小公主最愛出去外頭玩?

    戚甄最是知曉她這閨女有多皮。

    昨日的除夕家宴,見她纏著蕭硯說了一晚上的浮玉山,戚甄便知她定會嚷著要去浮玉山開開眼界。

    是以這會聽她說起,半點也不意外。

    掐了掐閨女玉雪般的小臉蛋,笑道:“你倒是厲害,昨日纏著要你父皇下江南時帶上你,今兒又哄得你兄長許諾帶你去浮玉山�!�

    好好一金枝玉葉,成天就想著跑出去外頭玩。

    偏生不管她提出甚要求,她爹和灼灼都會應承。

    當然,她自個兒也沒硬氣到哪兒去,這不,前日才應承了今歲的燈節(jié)要帶她出去賞燈。

    蕭妤笑瞇瞇道:“誰叫昭昭喜歡阿兄,阿兄不能留在上京,那便只能昭昭去看他了。母后,阿兄因何不愿留在上京?”

    小姑娘滿眼的好奇與不解。

    他們才是蕭硯的親人,為何蕭硯不肯留在他們身邊?

    戚甄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背后的因果,只好道:“蕭硯回去浮玉山會過得更開心也更自在。等你長大就知曉了,繁花亂人眼,自在安穩(wěn)的日子未必就比烈火烹油的日子差�!�

    夜里嘉佑帝從乾清宮過來,戚甄同他提了一嘴兒下晌的事。

    “灼灼同昭昭都喜歡蕭硯,兄妹倆親自送他去的客棧�!彼D了頓,接著道:“蕭硯是打定主意要回浮玉山了?”

    蕭衍“嗯”了聲:“他說他只想做倪硯,及冠后才會回來上京做蕭硯,我會派倪煥陪他留在濟南府�!�

    蕭硯是啟元太子之子,啟元太子死于蕭衍的謀算里。

    按理說,蕭衍該對蕭硯警惕才是。便是不殺他,也應當將他留在上京,可蕭衍沒有留下他,反而如他所愿地將他送離了上京。

    戚甄忍不住道:“讓他離開上京,你放心?”

    “怎會不放心?”嘉佑帝抱起她,往榻上去,“他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男人說著,手已經(jīng)摸入了戚甄的衣襟里。

    戚甄咬了咬唇,不再多說。

    既然他放心,那她也不必多想。

    如今的大胤一年比一年富足,百姓們安居樂業(yè),對蕭衍極為愛戴。朝堂里的文武百官,不管心里頭揣著何種心思,都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好皇帝。

    內(nèi)殿里的床幔搖晃了大半個時辰才停下,完事后,戚甄筋疲力盡地躺在蕭衍懷里,由著他清理身子,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蕭衍等她睡熟了,方掀開幔帳,披著件大氅出殿。

    外頭風雪漫天,貴忠正在廊下等著。

    見嘉佑帝出來,他快步上前,躬身道:“倪煥接上妻兒,同硯世子一行人啟程回浮玉山了�!�

    嘉佑帝輕輕頷首,道:“先前朕叫你留了一劑三更天,今兒你便將那劑三更天送到大慈恩寺去,告訴蕭馥,蕭硯不肯做蕭啟元的兒子,只肯做倪硯,如今更是回了浮玉山,半刻都不愿在上京逗留�!�

    貴忠應是,“皇爺,那位‘失蹤已久’的沈家少爺,又該如何處置?”

    蕭衍眉眼依舊溫和,望著前頭那覆了一層白的殿宇,緩聲道:“沈治既然對云華郡主一往情深,便叫他陪郡主一同服下那三更天,朕允他以夫妻之名同云華郡主合葬�!�

    第133章

    第三世

    嘉佑一十七年秋。

    十月剛過半,浮玉山便迎來了第一場雪。

    顧長晉從書院回來,便帶著阿追出門打獵。

    上月濟南府鄉(xiāng)試放榜,他中了解元,再過半月便要啟程前往上京參加會試。

    阿兄為了彌補父親年輕時的遺憾,前年得了倪叔的薦書去甘州從軍去了。

    軍中紀律嚴明,去了軍營,沒個三年五載都不能歸家。再者,阿兄離去時還意氣風發(fā)地道不掙個功名不回來。

    顧長晉算了算,以阿兄的能力和身手,約莫花個兩三年的功夫便能掙下功名。

    阿爹前幾日傷了手,顧長晉想在離開浮玉山前多打些獵物,好叫阿爹安安生生地留在家里陪阿娘過個好年。

    顧長晉背著弓箭往密林去。

    他沒讓阿追同他一起進內(nèi)林,阿追年歲大了,去歲同一匹野狼撕咬傷了腿,到這會腿都還是一瘸一瘸的。

    只阿追心氣高,若是不叫它跟著,它能氣一整日。顧長晉的外袍被他咬壞了好幾件,索性便帶上它,讓阿追在密林外圍捉些小動物。

    他穿著一身短打,烏黑的發(fā)高高豎起,露出光潔的額頭與深邃的眉眼,神色凜冽。他的步伐十分輕盈,身手亦是矯健,在密林里疾跑宛如一頭悄無聲息的獵豹。

    進了密林,顧長晉藏在一棵銀杏樹后,屏息等了小半個時辰方遇見一頭出來覓食的公鹿。眉眼一凜,男人抽箭拉弓,正要瞄準那公鹿,忽地一陣激烈的犬吠聲從林子外圍傳來。

    是阿追的聲音,顧長晉長眉一皺。

    瞄了眼已經(jīng)跑遠的公鹿,顧長晉放下長弓,將箭矢插回背上的箭囊,轉(zhuǎn)身朝林外去。

    能叫阿追發(fā)出這般急切的叫聲的,多半是遇到了厲害的對手。

    顧長晉還當阿追是遇著了去歲同它有過節(jié)的那匹母狼,殊料到了林子外圍方知叫阿追叫得如此激動的竟是一位姑娘。

    那姑娘坐在雪地里,身著大紅色的騎裝,外頭罩著件雪白的狐裘,正一臉好笑地望著阿追。

    阿追面相兇,脾氣也差,尋常姑娘見著阿追便是不哭也會退避三舍。

    這姑娘身上的狐裘被阿追咬著,不怕不說,竟還對著它笑。

    顧長晉見阿追拼命扯著人姑娘的狐裘,死活不肯松嘴,忙喝了一聲:“阿追!”

    聽見主人的聲音,阿追搖了下尾巴,麻溜地松了嘴。

    那姑娘也沒急著扯回自己的披風,而是側(cè)過頭望向顧長晉。

    顧長晉也正看向她,正想說句抱歉,可目光對上那姑娘,二人俱都怔了下。

    那是一雙十分熟悉的眼。

    這份熟悉感叫顧長晉心臟劇烈跳動,“噗通”“噗通”猛跳了好幾下。

    就好像他曾經(jīng)見過她,見過這雙眼。但顧長晉很清楚,他從不曾見過這姑娘。

    二人對望了好半晌,直到一邊的阿追不滿地叫了聲,才各自回神。

    蕭妤望著顧長晉,展眉一笑,道:“這是你的獒犬?”

    顧長晉“嗯”了聲:“抱歉,阿追脾氣不大好�!�

    余光掃過被阿追咬破的狐裘,他頓了頓,又道:“那件狐裘,在下會賠給姑娘一件。”

    蕭妤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無妨,這狐裘它既然喜歡,我送它便是。我叫沈昭,日月昭昭的昭,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日月昭昭。

    顧長晉望著少女明媚的笑靨,只覺這名兒與她格外相稱。

    “顧長晉�!彼麚炱鹨桓鶚渲Γ谘┑厣峡焖賹懴滤拿�,道:“這是我的名字�!�

    這字寫得真好看呢。

    蕭妤垂眸望著地上的字,總覺得這字,還有這名兒好生熟悉。

    這種熟悉感就同夢中那總是瞧不清面容的男子有些相似。

    她從十二歲來初潮那日開始,便時常會夢見一個男子。

    夢里那男子面容模糊極了,瞧不清五官,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是一醒來就忘。

    蕭妤只記得那男子會喚她“昭昭”。

    她從不曾同旁人提過這個夢。

    眼前這年輕郎君不知為何,竟叫她想起了夢中那男子。

    方才二人四目相望時,她的心臟狠狠地跳了好幾下。

    蕭妤打量著對面那人。

    他生得極好看,眉骨和鼻骨高高隆起,眼窩很深,看人時,那雙眸子就跟夜里的海一般。

    皇兄在上京已經(jīng)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了,這男人竟然比皇兄還要好看。氣度也好,雖穿著一身短打,但周身縈繞著一股文氣。

    蕭妤想起了父皇藏在書房里的那柄古木劍,沉樸大氣又隱帶凜冽。

    這人給她的感覺便是如此。

    “顧公子。”蕭妤笑喚了聲,一雙熠熠生輝的桃花眼彎沉了月牙兒。

    “沈姑娘�!鳖欓L晉淡淡應了聲,眸光微落,掃過她毫無血色的唇以及沾滿雪沫子的裙裾,最后定在她軟綿綿的腳踝上,道:“姑娘可是腿腳受了傷?”

    蕭妤不想他竟然看出了她受傷,方才她策馬上山時,不小心同那獒犬撞在一起,她那馬兒是她來濟南府后才買的馬,膽兒忒小,那獒犬叫了幾聲,那馬兒就驚得渾身一抖。

    一撅馬蹄便撒丫子跑下山去。

    蕭妤就是那會被掀落的,彼時她一只腳還卡在馬鐙上呢,摔下地時,腳踝一陣抽疼,也不知骨頭是不是已經(jīng)裂開了。

    她自小養(yǎng)得嬌,最是怕疼。

    好在有一只獒犬逗她玩,這才分散了點注意力�?涩F(xiàn)下顧長晉一問起,那股子鉆心的疼痛又來了。

    蕭妤三言兩語說了下方才的事,語氣里倒是沒半點怪罪阿追的意思。

    顧長晉聽罷,明白了阿追大抵是想起去歲它自個兒腿受傷的情景,這才想著要將這姑娘扯到附近的小木屋,等他回來了給她治腿。

    “我的屋子里有跌打藥,姑娘若是不嫌棄,我?guī)闳ド闲┧帯!?br />
    蕭妤原是想著要他去給她借一匹馬,好趁著天未黑下山去的。

    然顧長晉這話一出,她立時改變了主意,望了望他便道:“有勞公子了。”

    顧鈞設在這里的小木屋雖離這不愿,但也有不短的路程,顧長晉望了眼阿追,道:“去將長寧的木撬拿過來�!�

    阿追“嗷嗚”一聲,扭頭便往密林去。

    蕭妤望著阿追一瘸一瘸的后腿,后知后覺道:“方才阿追可是怕我變得同它一樣,這才急著咬我的衣裳,要我隨它去那木屋?”

    顧長晉輕輕頷首:“阿追等閑不會管閑事。”

    蕭妤聞言便笑道:“顧公子的意思是,它是很喜歡我,這才管閑事?”

    小姑娘面色慘白,額頭因著疼痛滲了一層薄汗,但笑容卻很甜,聲音也溫然如水,絲毫不因此時的窘境而有半點難堪。

    再疼再落魄都能云淡風輕地同旁人說笑。

    顧長晉“嗯”了聲。

    阿追的確是對喜歡的人,才會這般“好心”,要擱旁的陌生人,它一貫是懶得搭理的。

    顧長晉在蕭妤腳邊蹲下,細看了眼她的腳踝,道:“沈姑娘若是不覺冒犯,在下可以給你摸摸骨,只要骨頭沒斷,便是小傷�!�

    蕭妤自打從馬上摔下后,便不敢動彈,生怕骨裂后會傷上加傷。

    屆時便是骨頭接回來也難免會留下后遺癥。

    這會聽顧長晉這般說,立時接話道:“公子心善,怎會是冒犯呢?公子請罷。”

    顧長晉于是不再遲疑,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她的左腳踝,輕輕按了幾下。

    蕭妤咬住唇,忍著不讓自己叫出聲,可身子卻依舊因著疼痛輕輕顫抖起來。

    顧長晉掀眸看她眼,很快便松了手,道:“骨頭沒裂,應當只是扭傷,敷幾日藥便能好�!�

    蕭妤稍稍放下心,笑道:“那便好,若當真斷了骨,只怕母,我娘要禁我足了。”

    她絮絮說著,明明疼得很,卻不哭不鬧的,沒有半點慌張或者局促,反是怡然自得極了。

    什么的人家能養(yǎng)出這樣的姑娘?

    顧長晉起身的瞬間,腦中已經(jīng)快速掠過幾家濟南府的勛貴世家,但很快又排除掉這幾個家族。

    從這姑娘說話的口音以及舉止氣度來看,應當是出身上京的大家族。

    這個念頭冒出的那一剎那,顧長晉眸光驀地一頓。

    他打小就不近女色,也從不主動探聽姑娘家的事,這會怎會兀自猜測起這姑娘的來歷來?

    “嗷嗚”——

    正想著,前頭忽然傳來阿追的聲音。毛發(fā)稀疏的獒犬嘴里咬著粗布繩,將一把寬大的木撬獻寶似的拖了過來。

    顧長晉揉了一把阿追的頭,笑道:“做得好�!�

    阿追蹭了下自家主子的手掌,昂起頭又“嗷嗚”了一聲,神色很是嘚瑟。

    蕭妤望了望那只傲嬌的老獒犬,又望了望它主子那張帶笑的側(cè)臉,輕輕按住“怦怦”直跳的胸膛。

    她的目光直白坦蕩,在顧長晉偏頭望來時也沒躲開。

    二人對視片刻,顧長晉喉結(jié)滾動了下,道:“沈姑娘可能自己坐上這木撬?”

    她的腳踝只是扭傷,用另一只腳蹦著跳,自是能自個兒坐上這木撬。

    可是蕭妤不想這樣做。

    “不能�!彼欓L晉,笑盈盈道:“能勞煩顧公子你抱我坐上去嗎?”

    頓了頓,想起什么,又道:“等等,你……娶妻了嗎?若是沒有,可有……定親?”

    若他已經(jīng)娶妻或者定親了,那自然是男女授受不親,便是腿斷了也得靠自己蹦進那木撬里。

    可若是沒有……蕭妤想要他抱她。

    難得遇到一個叫自己心動的男子,自是要努力叫他成為自己的人。

    當初母后知曉自己喜歡父皇后,便在山洞里叫父皇徹底成了她的人。還有阿娘,某一日醒來發(fā)現(xiàn)拾義叔不錯,當夜就讓拾義叔入贅了沈家。

    顧長晉微微一頓,下意識便道:“在下尚未婚娶,也不曾定過親�!�

    話落,他上前一步,伸出了手,對蕭妤道:“在下扶沈姑娘坐上那木撬�!�

    蕭妤望著他遞出來的手臂,心道這顧長晉好生守禮。

    想到他對旁的姑娘也是這般恪守禮節(jié),莫名又有些高興。

    于是扶住他的手臂,一步一步蹦進那木撬里。

    浮玉山早幾日才下了好大一場初雪,雪花鋪了厚厚一層,木撬行在雪上,倒是十分便利。

    顧長晉像幼時拉著長寧玩耍一般,慢慢將蕭妤拉到了小木屋。

    蕭妤還是頭一回坐這樣的木撬,好生新鮮,東張西望了好一會熱,便將目光落在了顧長晉抓住粗布繩的手上。

    他的手同他的臉一樣,當真是好看極了。

    骨節(jié)分明,手指勻長,指甲剪得十分干凈,甲蓋上泛著光澤。

    這雙手好看到蕭妤想知曉被它握住是何感覺。

    當然眼下是沒的機會的了。

    木撬在雪地里滑行了小半個時辰,才到目的地。

    蕭妤被顧長晉扶著一蹦一蹦地蹦進去木屋,旋即在一張木椅上坐下,環(huán)視一圈后道:“這是你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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