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清詫異:“要用這個陣法?田朗的事有了變故嗎?”
玄虛子長嘆一口氣:“此事說來話長,待會兒再細說”。言罷,走出屋門往后院去了。
飯桌上,裴遠時試探著問道:“師姐,那雙星引煞陣是什么?”
清清口中塞滿飯食,嚼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顧名思義,當然是會引來兩個怨魂的陣法了。”
看見他依然滿臉疑惑,她又補充道:“此陣與其他陣法有所不同,雖然作法的是道士,但道士引來鬼魂后,并不會出手,而是由鬼魂互相絞殺,待他們彼此消磨后,再出手鎮(zhèn)壓安撫�!�
“因此,此陣針對那些互有怨懟的厲鬼來說,十分有效用,如果順利結陣,能事半功倍,一箭雙雕。”
裴遠時默默咽下一口飯,努力消化其中的信息。
清清見狀,以為他害怕了,連忙安撫道:“師弟不用擔心,你行動不便,在屋里乖乖休息就行了,我們定會把妖魔鬼怪統(tǒng)統(tǒng)打得遠遠的。”
……又被當小娃娃哄了。
裴遠時不得不點頭,夾了一筷茭白,轉移話題道:“師姐手藝真不錯,這茭白炒得脆嫩爽口,十分有味�!�
清清自豪道:“那是自然,師父廚藝奇爛無比,我很小便學著做飯,不然就憑他做的那些東西,我或許早就夭折了。”
裴遠時忙不迭附和,遞上幾句師姐高明之類的好話,直把清清哄得眉開眼笑,也奉上幾個玄虛子當年錯把韭菜認成蔥之類的橋段,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屋內外充滿快活的空氣。
第7章
變故
小霜觀后院有一株很老的桃樹。
到底有多老,玄虛子說不清,至少在他們師徒二人來這里落腳的時候,它已經(jīng)比屋檐要高了。老桃樹枝干虬勁,樹皮也是飽受風霜的樣子,但仍枝繁葉茂,每年三月在這古舊的道觀內開出一片燦燦的粉霞。桃樹好看,又辟邪,還有桃子可以吃,師徒二人都非常喜歡。
玄虛子曾說,院里這棵,是能成精怪的。
此時正值仲夏,桃花自然沒有,只剩一顆顆青色的果實藏在枝葉間,在并不算十分亮爽的月色下,見得不是很真切。
清清負手站在樹下,一個勁往葉子里看:“今年這桃子怎么遲遲不熟?八月了還這般小�!�
玄虛子正往田朗死時身上穿的衣服上撒無根水,聞言頭也不回:“近來半日晴三日雨的,雨水太多自然熟不起來,再這么下去,怕是全得爛在樹上�!�
清清哀嘆一聲,轉過頭幫玄虛子安置香案:“師父,這么擺對嗎?”
“往東再偏三寸,在把香燭全部從根部削一寸�!�
清清依言照做。
田朗和柳氏的血衣已經(jīng)撒好了無根水和香灰,此刻攤開并排著放在地上,周圍用銅錢擺了個大圓形,銅錢數(shù)目為二十八,象征著二十八星宿。
玄虛子站起來,四顧了一圈,滿意道:“差不多了,戌時二刻準時開壇�!�
夜深了,山風吹著有些冷,清清抱著手站在屋檐下,抬頭望了望天,云層愈來愈厚重,月亮已經(jīng)徹底看不見了。
玄虛子點燃油燈,放在血衣上,又點了另外一盞。小小的火苗在風中更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
戌時三刻到了。
玄虛子燃起了香,朝陣內血衣拜了拜,一邊念著死者生平,一邊圍著銅錢組成的圓陣慢行,走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圈都不多不少,只走七步。
清清握符持劍,站在一旁默默隨侍。
她明顯感覺到從第六圈開始,周遭溫度開始降低了。
與此同時,兩件血衣上的油燈越來越亮,火苗不再跳躍,出奇的安定。
玄虛子越走越快,經(jīng)咒不絕于耳,不知何處吹來一陣及其陰寒的風,油燈光亮陡然大盛,玄虛子猛地停住腳,厲聲喝道:“冤孽!還不現(xiàn)身么!”
一瞬間,所有的風都停了。
清清緊緊攥著手中的桃木劍,屏氣凝神地望著陣內。
一盞燈忽閃了幾下,一個淡淡的青灰色影子從血衣之上緩慢升起。
來了!
清清緊盯著影子,起初它只是一團飄忽的煙霧,隨著玄虛子手中三清鈴的搖晃,漸漸地顯出了身形,似乎是個身材短小,表情呆滯的中年男子,本該是右腿的位置始終空缺著。
看來它就是田朗了。
不過,那柳氏怎么遲遲不出現(xiàn)?
正疑惑著,另一盞油燈突然熄滅,同時一股極為怨毒的氣息席卷而來,清清霎時間就汗毛倒豎。
好強烈的怨氣!
她還未作出反應,燈又自燃了,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清楚地看到陣內多了一道身影,這一切不過轉瞬之間。
它并不如方才的田朗一般緩緩現(xiàn)形,而是甫一開始就形貌清晰,清清甚至能看出來柳氏生前容貌必定是不差的。
普通人的鬼魂陰力低弱,被外力所召喚出來時,往往第一時間都是迷茫遲鈍的,要好一會兒才會恢復神智,田氏夫婦的鬼魂也在此列。
但這不是普通的陣法,是雙星引煞陣,它針對的是有矛盾的兩個鬼魂,能最大程度上挑起它們對對方的怨恨。
二十八枚銅錢僅作禁錮作用,限制鬼魂只能在陣內活動。一山且不容二虎,一個法陣的方寸之間,怎能容納兩個互有怨懟的厲鬼呢?
油燈在靜靜的燃燒,柳氏的表情從空洞變成警惕,她眼珠一轉,很容易就看到了一旁呆呆飄著的田朗。
她的神色登時變得怨毒至極,整個魂體也化為可怖的血色,尖嘯一聲,一口咬住田朗的脖頸,竟生生把田朗撕成了兩半!
清清不由大駭,這柳氏的陰力,竟然比已經(jīng)害了兩位婦人的田朗還強盛么?
鬼魂沒有實體,亦不知疼痛,田朗被撕碎的魂體飄散在空中,又緩緩聚攏,又組成了一個完整的人形。柳氏見狀,愈加瘋狂,一時間院內冷風大作,桃樹枝葉被吹的嘩嘩作響。
雙星引煞,果然名不虛傳。
設陣之人只需袖手旁觀,任憑陣內鬼魂如斗獸般撕咬在一起,待雙方陰力消耗殆盡,再悠然出手,坐收漁翁之利。
開壇到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似乎都是順利的。
但看著看著,清清覺出不對來。
這田朗,未免也太弱了些……幾乎沒有反擊之力,已經(jīng)快被柳氏糾纏得神形俱散了,也許是受腿上的殘疾影響?
玄虛子亦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右手持劍,左手掐了個誅魔訣,朝陣內一送:“去!”
一道青光從玄虛子指尖射出,直奔正在難分難舍的兩個鬼魂,將它們牢牢捆住,動彈不得。
清清見狀,忙把手中的符箓往空中一拋,口中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跪吾臺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符箓被拋出,卻并沒有掉到地上,而是朝法陣飛了過去,圍繞著銅錢緩緩轉了起來。
陣內冤魂齊齊哀嘯,似是痛苦萬分,滾作一團難以分出彼此。
清清口中往生咒不停,又取了新的符箓夾在指尖,接二連三地往法陣拋去,足足拋了七八張,朱砂寫就的明黃色紙張圍繞著法陣飛速轉動。
地上捆成一團的魂靈依然不肯停歇,猶自狠命掙扎。
清清額間沁出冷汗,受怨氣影響,此時她四肢百骸如同被泡在了冰水之中。
第一次同時超度兩個惡鬼,她有些撐不住了。
玄虛子見時機已到,扔出三清鈴,銅鈴飛到法陣上空,發(fā)出一團明黃色的光亮。陣內鬼魂見了此鈴,驚懼萬分,更加劇烈地掙扎。他見狀叱道:“冤孽!還有什么不甘,去同閻羅說罷!”
三清鈴鈴聲陡然大作,清清如聞仙樂,感覺瞬間身上的不適就消散的無影無蹤。
鬼魂亦不再頑抗,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魂體逐漸轉淡,如煙霧一般朝□□飄去。
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師徒二人長舒一口氣,清清如釋重負,轉頭望向玄虛子想感嘆一句,卻見師父臉色大變,如臨大敵。
生事了!
她回頭一看,一抹血紅的影子竟生生掙脫了法陣的束縛,往觀內奔去!
那個方向……她失聲叫道:“師弟!”
第8章
逆徒
晚飯的時候,那個雖一片熱心,卻常常讓裴遠時十分無奈的姑娘安慰自己不要害怕。
他在心里嘲笑,比所謂鬼怪更詭異,更讓人從心底生出惡寒的東西,他早已見多許多,區(qū)區(qū)幽靈,怎么會怕。
但當那雙瀲滟的眼睛那樣關切地看著自己,那些冷言冷語無論如何便說不出口,他只能僵硬的轉移了話題。
今夜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
所以當窗戶悄然破開,室內溫度陡然如隆冬時,他立刻睜開了雙眼。
月色并不十分亮,反而朦朧暗淡,帶著些凄慘的意味。幸好他目力極佳,并不費力就能看見,屋中央靜靜的懸浮著一個的影子,仿佛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多時了。
這是個什么?
他感覺自己心跳明顯在加速,身體尚未復原,平日杵著拐杖才能勉強行走,若和這樣的怪物對上……他完全沒有勝算,更不知如何反擊。早知道,當時在桌上該朝她討教幾招。
黑暗中,裴遠時和那未知的生靈安靜對峙。
也許沒過多久,但他感覺有一炷香那么漫長,影子開始動了,它一動作,形貌就開始變得分明。軀干、四肢、頭顱……它慢慢轉過了頭,他看見臉上原本屬于五官的位置,只有一片滲人的黑洞。
與此同時,怪物也發(fā)現(xiàn)了他。
它抬起頭,發(fā)出一聲凄厲的長嘯,接著猛地撲了上來!
聽見這聲尖叫,裴遠時腦子里仿佛有驚雷炸開,這聲音,仿佛來自無間地獄,被獄火淬煉過千萬次,帶著無限的惡意。
他只覺得頭暈惡心,幾欲作嘔,四肢的酸軟無力更使他做不出敏捷的應對。一轉眼,那怪物已在跟前。
怎可能束手待斃!
他一把抓過靠在床頭的拐杖,用起全身力氣,狠狠朝那鬼影掃了過去。拐杖所過之處,影子層層分離,這一擊,竟生生把它從中間劃成了兩半!
這簡單的動作耗盡了他的體力,拐杖脫力飛了出去,他靠在床上大口喘氣,死死盯著眼前正哀嚎翻滾的鬼影,有些難以置信,難道自己在道觀小住幾日,竟無師自通擒妖之術了?
思緒飛轉,他猛然想起,那拐棍是用后院那棵大桃樹的枝丫做的,或許是因為,桃木本身就具有驅邪的功效?
很快,他便知道剛剛不過僥幸,因為鬼影翻騰間,煙霧般的形體正在緩慢地匯聚,他看得出來,它正在自我復原。
陣陣慘嚎極大地干擾了他的意志,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強撐著支起的身體也在慢慢軟了下去,而鬼影修復完畢后,又重新湊了過來。
那張極為可怖的臉貼在了自己眼前,裴遠時甚至能看清,臉上黑洞里有一圈細密的尖牙,但任憑他如何咬牙,也再做不出任何動作了。
力氣逐在漸流失,身體越來越沉重,連睜眼都變得困難。
真不甘心……
“砰”的一聲,門被踹開了,他喘息著抬眼,看見少女持著燈,提著劍,背對著月色站在門口,發(fā)絲和衣擺在風中飛揚,像戲文里威風凜凜的刀馬旦,又像石窟壁畫上高不可攀的神女。
神女四下掃視一圈,看見正匍匐在他身上的惡鬼,怒道:“好你個色中女惡鬼!連小童都不放過,看招!”
哈哈……神女嗎……
裴遠時勾起唇角,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此時頭頂便是那猙獰惡鬼,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笑得出來。
隨即他安心地暈了過去。
翌日。
“師父,都一天了,他怎么還沒醒?”清清看著床榻上昏迷的少年,憂心忡忡地問。
“他身體本就受了損耗,昨天又被柳氏鬼魂奪了精氣,這下子沒那么容易醒來了�!�
“真是氣人!”她扔下手中的掃帚,任憑它磕在石階上“柳氏到底有多恨田朗,竟在最后能爆發(fā)這么強烈的陰力,差點逃了不說,還險些又害一人�!�
玄虛子磨著石桌上的朱砂,也有些納悶:“本不該如此,雙星陰煞陣一開壇,沒道理只能解決一個,另一個還能強行脫逃,除非……”
清清拾起掃帚,又彎腰打掃起來:“這田朗委實窩囊,生前能被柳氏慫恿,要把阿春嫁給那油膩的老匹夫,死后也要挨上婆娘一頓好打,才肯超生�!�
“什么老匹夫?”
“師傅有所不知,阿春本和她表哥桐生情投意合,兩家也一直有結親的意向。誰曾想柳氏一來,見阿春生得美,就動了心思,設法打聽到有個姓王的老員外想納妾,便費心說動了田朗將阿春嫁與那人�!�
“那員外今年五十有六,連阿春爺爺都做得!貪賭好色,家產早就只剩個空殼子了不說,小妾還一房一房地進。不知田朗怎么想的,貪圖彩禮便要賣女兒,真是可氣�!�
“可憐他滿心以為賣了阿春,柳氏還能給他生個胖兒子,誰知道她根本就是假孕!哈哈,柳氏打的如意算盤,無非就是用腹中孩兒作籌碼,勸得田朗賣女,等彩禮到手,她就遠走高飛,嘖嘖……可惜,他們的愿望全都落空了,真乃老天有眼�!�
玄虛子聽完這長篇大論,抬眼斜睨著清清:“好你個丫頭,我竟不知你還干上包打聽的行當了?”
清清訕訕一笑:“今日一見到阿春姐姐,就覺得她頗為面善,你們談完正事兒,我就上去小小攀談了幾句。”
說著,她老氣橫秋地長嘆一口氣:“之前,我還嘆息她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女,今個知曉了這些,我反而替她感到開心,這吃人的父母不要也罷。那杜桐生今天一直陪同著她,我一看便知,他是真心待阿春好的。如今他們之間沒了阻礙,阿春一定能幸福美滿。”
玄虛子簡直聽不下去:“什么幸福美滿,你小小年紀,何時懂得了這些情情愛愛的?”
清清故作詫異:“師父書房內,專談情愛風月的藏書不知幾多,我知道這些有什么奇怪的?”
玄虛子扶住額頭:“那些話本,我不是放在書架夾層上了么……”
清清嘻嘻一笑:“您也太小瞧了我,夾層算什么,藏在架槅頂部的我都讀過一遍了。”
說完,她突然愣住,支支吾吾道:“師父,我突然想起,明天法事要用的符紙還未準備,我先過去了�!苯又涣餆熍芰�。
玄虛子看著她的背影,覺得莫名其妙:“這丫頭又作什么怪相……”猛地,他想起來架槅頂部藏著些什么書冊,不禁老臉一紅,又氣又惱,“臭丫頭!真是無法無天了!”
第9章
下山
“孩子,怎么整日板著個臉,不開心么?”
“小小年紀,不該這么多煩惱呀,快來……”
又入夢了嗎?
裴遠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無盡的混沌迷茫裹挾著他,渾渾噩噩間,只有一個溫柔女聲在朝他低低絮語。
他努力睜大雙眼,目之所及卻只有一片翻騰的霧氣,他于這片迷霧中踉蹌行走,試圖找尋聲音的源頭。
“……這就對了,好孩子,去和他們一道玩罷�!�
去哪里?他們在哪?
聲音縹緲悠遠,不知從何處傳來,帶著他曾經(jīng)熟悉的關切溫和。她在哪?他沒有方向,亦不知時間,只是張皇地四顧,徒勞的跋涉。在這無盡的虛無混沌中,如同一只無措的小犬。
“快去吧�!�
“等你長大成人,再慢慢煩惱不遲……”
長大成人,他還有這個機會嗎?他為這句話感到哀傷,就算有那么一天,還有誰會看到呢?還有誰會牽過他的手溫柔鼓勵,真心為他喜悅。
他們都已經(jīng)不在了。
無盡的迷惘淹沒了他,他覺得自己似乎在流淚。
“你瞧瞧,外面的春光多好啊……”那個聲音輕輕的說。
他猛地睜開了雙眼,把正湊近她的少女嚇了一跳。
“啊,師……師弟!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方才果然又是夢……
他在心里嘆氣,并不適應此時的強光,又閉上了眼,覺得身體比初來之時要輕松了那么些,是錯覺嗎?
看到裴遠時又疲憊地合上了眼,清清湊了上去,有些擔心地說:“師弟,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裴遠時閉著眼搖頭,輕聲問:“師姐,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
她依然擔憂:“已經(jīng)是第三天的早上了,你已睡了兩日多�!�
竟然比他預想的要短一點,當時的情況實在兇險,本以為這次在劫難逃了,看來幸好她來得及時……想到昏暗月光下威風凜凜的少女,他心中猛地一跳,想問詢當時情況。
未曾想,一睜眼,少女的臉近在咫尺。
太、太近了,他愣愣地看著她波光粼粼的雙眼,濃密纖長的眼睫忽閃,如同扇動翅膀的蝴蝶,臉上的絨毛因逆著光都清晰可見,飽滿的嘴唇輕啟,吐出疑惑的字句:“師弟?你的臉怎么紅了?”
他張口結舌,或許是久睡初醒,腦子遠不如平日靈活,竟沒有作出答復,仍在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少女。
還未等他回過神,一雙手先覆在了他額頭上,冰涼的觸感讓他心中一顫。少女疑惑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是有一些燙,師弟身體也太弱了,在這般炎夏也能受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