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清嗅著米酒甘醇的香氣,捧起碗,仰頭就灌了起來。
“甜水兒一般,好喝!”她放下碗,滿足地長嘆一氣“師父,我再倒一碗�!�
有師必有徒,玄虛子是個好飲的,清清也像個小酒鬼,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酒量深不可測,時時偷飲師父的酒,卻從來沒醉過。
玄虛子知道徒弟的這點心頭好,但從未以“女子怎能如男兒一般好飲”之類的話規(guī)訓過她,逢年過節(jié),師徒倆甚至還會對斟幾杯。
這樣說來,師父一向對自己甚寬松的……
清清吃一口肉,飲一口酒,快活地好似飛起來,腦海中的思緒也飛旋:像自己這么大的姑娘,哪個不被家中時時訓誡,刻刻看管。雖然泰安小鎮(zhèn)民風向來淳樸自然,但像她這樣從小就四處野,長大了也來去自由,無拘無束的姑娘也沒幾個。
米酒一碗接一碗,師父似乎正在對他們說什么又長了一歲,不要再調皮憊懶之類的話,清清面帶微笑,順從點頭,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師父似乎,對于所謂的三綱五常、女戒女德,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更從來沒以所謂女兒家的規(guī)矩約束過自己。
昏黃燭火下,師父的臉龐如此溫暖和煦,甚至那兩撇山羊胡,也變得和藹可親。
啊,何止女兒家的規(guī)矩,她對師父,全無半分恭敬拘謹,平日里插科打諢,以下犯上的事做了太多,師父何曾動過半分怒?
也許是腹中貓尿作祟,也許是此刻溫情安逸的氛圍太足,向來沒心沒肺的清清突然感慨萬分。
如此開明豁達的師父簡直世間少有!她要趁著除夕佳節(jié)好好敬師父一杯!
清清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口中喚道:“師父!”
玄虛子正在喝湯,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猛烈地咳嗽起來。
清清連忙繞過桌子,一面幫忙順氣兒,一面連聲關切:“師父沒事吧?徒兒給您拍拍�!�
玄虛子臉色漲紅,一個勁擺手,看上去十分難受,清清見狀,拍得更賣力了。
裴遠時很知道被師姐拍撫的滋味,他正要開口勸阻,卻見師姐神色有異。
清清口中喃喃:“上了年紀,喝點湯水都受不住……”
“樹欲靜而風不止,徒欲養(yǎng)而師不待……徒兒還能孝敬您幾年呢?嗚嗚嗚……”
說著,她伏在玄虛子肩頭,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裴遠時連忙上前,想把她拉開,未想她竟搖搖晃晃地起身,沉甸甸的身子掛在了他身上,嘴里念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之類的話,他扒都扒不下。
玄虛子好不容易平復下來,聽到清清的胡話,不滿道:“這丫頭今日怎么了?平日里那么能喝,這點米酒竟能上頭?”
裴遠時手忙腳亂地把清清扶到椅子上,見她臉色緋紅,眼神迷蒙,像蓋了一層霧氣一般,這不是醉了是什么?
他伸手撫上她的額頭,觸感滾燙。得了,頑劣師姐不聽勸阻,執(zhí)意玩雪,受寒又飲酒,終于生出病來。
他扶著她,扭頭向玄虛子匯報情況,說著說著,感覺自己停在她額頭上的手被人握住了。
他回頭一看,只見清清拿下他的手,貼在了臉頰上,眼睛享受一般瞇了起來:“石頭師弟的手……跟那大石頭一般,冰冰涼涼好舒服�!�
他試圖抽回手,她卻不知哪來的力氣,握得更緊:“摸一下也不給?真小氣�!�
頑劣師姐是當真頑劣啊……
玄虛子指使裴遠時把清清扶回房去,他自己則要進灶房,煮些驅寒的湯藥。
裴遠時左哄右哄,好說歹說,清清才肯起身挪步,但手猶不肯放,把他的手在臉上貼了又貼。
二人拉拉扯扯地走到院子中,雪地路滑,檐下石階亦有一層薄冰,裴遠時愈加小心。
偶爾傳來爆竹焰火的噼啪聲,在寂靜的山中回響,應當是山腳的居民在慶賀節(jié)日。
清清聽見這幾聲聲響,突然把手放下,不肯走了,任裴遠時牽拉,巋然不動。
她抬起頭,向師弟勾勾手指,示意他過來些,他只得照做。
她湊近他的耳朵,大聲說:“今天真高興,師弟!”
裴遠時耳朵快被震麻了,但他露出微笑:“我也很高興,師姐�!�
清清愣愣地看著他,眼中水波瀲滟,又忽的伸手撫上他的臉,手指溫熱柔軟,如蝴蝶顫動翅膀般輕柔,小心翼翼地撫過鼻尖與眉梢,最后停在臉頰上。
他的心突然狂跳不止。
下一秒,她卻捏住他頰上的肉,如捏雪球一般揉搓起來。
“師弟,師弟。”醉后的聲調含混不清“我雖叫你石頭,卻不愿意你真像石頭一樣冷冰冰的�!�
“我知道你原先發(fā)生了很多事,那些事老叫你不開心……”
“今兒是今年最后一個日子……”她的聲音低下去,他得費力湊近才能聽清楚。
“要多笑笑,”她耳語道“好看。”
第18章
乙雅
清清醒來時頭疼欲裂。
窗外天光已經大亮了,這是什么時辰?她艱難地翻了個身,頓時覺得腦仁也跟著亂晃,如同鐘杵撞到了鐘壁,一陣劇痛震蕩開來。
好痛!她低呼一聲,痛苦地蜷縮起了身子。
這一動,更覺出四肢酸疼,使不上力,像極了蹲了兩個時辰馬步后的滋味。
昨晚做了什么?清清艱難回想,似乎是喝了些甜米酒——挺好喝的,然后哭著對師父說舍不得他?
啊!米酒上頭,自己居然這么煽情?
她眉頭緊皺,后來還做了啥?腦海里有畫面緩緩浮現(xiàn),少年清瘦干凈的下頜線,泛紅的耳垂,手指修長又好看,摸上去冰冰的,特別舒服……
為什么她會知道摸人家手的感覺啊!特別舒服又是哪里來的體會!
清清頭皮發(fā)麻,縮進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蛹,若不是身體不爽利,還想滾上那么一滾。
嗚嗚,飲酒醉,最為丑。她昨晚定是丑態(tài)百出,毫無師姐風度,洋相都被師弟看盡,他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話她呢。
忍受著體膚的酸痛與內心的煎熬,清清在被窩中無聲吶喊,時運不濟!新年第一天,就要如此狼狽開場么?
在被窩里糾結了半個時辰,清清終于忍不住,打算起身,她其實醒來就想如廁,現(xiàn)下憋不住了。
一抬手臂,又是一陣酸痛,清清齜牙咧嘴,勉強穿戴好了衣衫,扶著榻顫巍巍地站起,往門口走去。
一開門,外面白得刺眼,院子中仍舊是厚厚一層雪,雪豬、雪彌勒、雪師父諸位都還健在。清清深深吸了一口山中早晨的清爽之氣,終于覺得腦子舒坦了一些。
石階仍有薄冰,走上去直打滑。清清如今四肢不便,腦子也不夠清醒,實在害怕摔上一跤,讓身子雪上加霜。她索性矮下身子,蹲在地上,朝前面緩慢地挪動。
好不容易下了臺階,她試圖站起,卻沒想到一使勁,身上酸痛更甚,尤其是大腿完全用不上力。
清清咬牙,手撐在膝上,及其緩慢煎熬地直立起來,只感覺四肢百骸如同放在石磨下碾磨一般,疼得她臉皺成一團。
“師姐,你站這兒做什么?”
是石頭師弟!她騰地站直,狀似不經意地揉揉手臂,淡淡一笑:“我剛起來,在院里溜達呢。”
裴遠時手里拿著笤帚,似乎是在掃雪。
“師姐可還有不舒服的?”
“什么不舒服?我好端端的,哪里會不舒服�!鼻迩骞首黧@詫。
“師姐昨晚……”
清清一拍腦門:“哎!昨晚喝得多了些,有些犯糊涂,做的什么事現(xiàn)在是全不記得了�!闭f著,她裝模作樣地抱了個拳“飲酒適度,失態(tài)事小,傷身事大,師弟可要引以為戒啊。”
裴遠時好似被噎住,頓了一頓,又道:“現(xiàn)下還早,觀中也沒什么事要做,師姐可以再歇一會兒�!�
“不必了,一天之計在于晨,早晨的大好時光怎可白白浪費在床榻上。”
清清仰頭,夸張地深吸了一口氣,作陶醉滿足狀:“雪后清晨如此叫人舒爽,研讀經注,修習道術是再合適不過。師姐我現(xiàn)在要去練功,不與你多話了�!�
說罷,她向裴遠時露出一個“師弟也要勤勉”的微笑,負著手快步離去了。
裴遠時只能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那邊……不是茅房的方向嗎?
拐了個彎,確定裴遠時再看不見自己,清清繃直的脊背立刻放松下來,她抬手擦了擦額間薄汗,蹣跚地朝那五谷輪回之地去了。
方才糊弄得還算可以吧?她覺得自己剛剛毫無破綻,甚至比往常更加瀟灑從容,師弟應該,很快就會忘記她昨晚出的洋相了……
只不過此刻身上的滋味,已經遠不能用“酸軟”二字簡單概括了。
趕集時,清清最愛看那些雜耍班子的表演,其中有個叫刀山火海的節(jié)目最有特色。
所謂刀山火海,就是用刀架了個梯子,藝人踩著刀尖一步步攀爬上去,清清最愛看這個,覺得十分刺激,總疑心藝人會不慎被劃傷。
自然,劃傷是不可能的,人家就吃這口飯。她猜想,他們能在刀刃上行走,應當是練了“硬氣功”所致。她沒練過硬氣功,更沒走過刀子,但此時身體的酸痛,怕是比挨刀子更磨人。
解決完事宜,清清扶著門,顫巍巍地走了出去,打算打水洗漱。
來到灶房,卻見灶上已經溫了一鍋水,她舀在盆里,溫度剛剛好。
正拭著面,玄虛子推門進來,見清清站在這,十分意外:“你竟這么早就起了?”
“早嗎?現(xiàn)在都巳時二刻了�!鼻迩宀粷M地說“徒兒平日里起得比這早多了�!�
“今日不同以往,”玄虛子道“你可知昨晚你是怎么折騰的?”
清清張口結舌。
“起先還好,就是哭哭啼啼,走不動道。后來不知怎么的,吵著鬧著不肯睡覺,要跟你師弟比劍�!�
清清頭大如斗。
“你師弟讓著你,故意輸了,你還使氣,怨他放水。嚷嚷著什么愿賭服輸,要繞著小霜觀跳五十圈才能安歇,我們攔也攔不住,勸也勸不了……”
清清簡直要昏過去,但仍有一絲掙扎:“我怎么一點不記得了,師父莫不是誆我的罷?”
玄虛子慈愛地笑笑:“蠢徒兒,你今早醒來是不是渾身酸痛,雙腿尤甚?”
見她點了點頭,他繼續(xù)說:“是不是腦袋也十分脹痛,略微行動起來,里面就好似有鐘在敲一般?”
“跳了那么久,腿當然受不了。至于頭痛,是你當時偏要逞強,為證明自己跳完五十圈后還有力氣,跑去爬樹,結果從樹上栽下來,磕到枕骨所致�!�
清清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玄虛子拍了拍清清的肩,以示安撫:“沒什么大不了的,誰每個醉后失態(tài)的時候呢,幸好觀中就為師和你師弟,這笑話沒被外人看了去……”
“師父……我……”清清心亂如麻,臉上的表情像是快哭了“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那米酒明明不醉人,怎會如此……”
“不怪你,”玄虛子安慰道“上個月為師釀這米酒的時候,加了一味新藥材,本想著可以增添香味,沒想到和酒性相克,才讓人易醉�!�
清清擦擦眼角:“什么藥材?我當時給師父打下手,怎么沒見著?”
玄虛子道:“是乙雅樹上發(fā)的新芽,為師后來才摘了放進去的。”
“什么乙雅樹?我怎么從來沒聽過,這樹大冬天的也會發(fā)芽嗎?”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此樹極富靈性,只要有人在樹旁虔誠禱告,殷殷呼喚,即使是在冬天,它也會受到感召,發(fā)出新芽。這芽價值極高,專治小兒頑劣,哪家小兒愛調皮胡鬧,一帖下去,保管變得乖巧聽話……”
看著清清越來越疑惑的眼神,玄虛子終于繃不住了,放聲大笑:“因為乙雅樹需聽到人們內心呼喚才發(fā)芽,此芽便被稱為‘乙雅喚芽’!”
只聽噗嗤一聲笑,裴遠時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也不曉得聽見了多少。
乙雅喚芽……以牙還牙?她終于回過味來,師父繞這么大一個圈子,就為了報復昨兒早上她在院里堆的滑稽雕像!
什么繞著小霜觀跳圈,一頭從樹上摔下來,什么專治小兒頑劣……這連篇的鬼話,統(tǒng)統(tǒng)都是他胡謅的。怎么有這么斤斤計較,小肚雞腸,陰險惡毒,幼稚無聊的師父啊!
清清是這么想的,也這么說了。
玄虛子仍笑個不停,仿佛從中得到了極大的樂趣,完全不理會她的指責。
清清跺了跺腳,氣呼呼地轉身去灶上找吃的,稀里糊涂過了半個上午,她早飯還沒吃呢。
小風爐里燃著火,內里似乎煮著東西,有咕嚕咕嚕的沸騰之聲。清清好奇去揭,一股藥香撲面而來。
“蠢徒弟,”玄虛子用手指敲她的頭“這是驅寒湯,灶上還有粥,把粥喝了再喝藥,今天就別亂走了,更不能碰雪,躺一天發(fā)發(fā)汗,明兒就能好轉過來�!�
“誰叫你這般貪玩,在雪地里受了寒,晚上飲酒也不節(jié)制,才傷了身體,以后莫要這樣了!”
鍋里果然有粥,加了青菜和肉末兒,看上去十分開胃。
清清連忙盛了一碗:“師父師弟,你們吃過了嗎?”
“都吃過了,特意給你留的。”玄虛子拈著胡須,正色道“我有事要告知你們�!�
“為師接到消息,必須往西昆侖去一趟,少則三個月,多則一年才能返回�!�
這話一出口,二徒俱是大驚。清清結結巴巴地說:“怎,怎的如此突然?”
玄虛子不愿多說:“的確突然,我也是昨夜才知道的,此事必須我來處理,否則后患無窮�!�
他看著兩個徒弟,清清不必多說,裴遠時短短半年的時間,也已經有了不少長進,觀中由二人操持,他并不覺得擔心。
他張開雙臂,把二徒攬入懷中:“互助友愛,少惹是生非,不必擔心為師。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午時便動身�!�
清清從玄虛子懷里鉆出來,急道:“這也太匆忙了!至少把午食吃了再走�!闭f著,轉身就要去揭米缸的蓋子。
玄虛子卻止住了她:“不必忙活了,你們兩個,不如陪為師多說幾句話吧。”
第19章
狡兔
午時一刻,本該是一天中陽光最盛的時候,小方山上卻刮起了風。風刮得緊,還挾著密密的雪粒,頗有些叫人邁不動腿的意思。
玄虛子就在這樣的風雪中下了山,他不要徒弟們相送,一路催促清清和裴遠時趕緊回去。
行至山腰一處茂盛的竹林所在,玄虛子終于忍不住,回頭說了句:“就到這兒吧�!�
話音未落,他便提起十分功力,縱身躍上竹梢,借著竹枝反彈的力度,飛身而出,兔起鶻落般消失在了林中。
這番動作一氣呵成,不過轉瞬之間,玄虛子已經掠出了數(shù)十丈,將倆徒弟遠遠甩在了后面。
竹林內歇息的鳥雀受到驚擾,撲啦啦扇著翅膀飛出,葉上積雪也紛揚落下,落了站在原地的二人滿頭滿臉。
裴遠時有些意外,他認出來,那是輕功“雪蹤”的步法,要練到如此境地,沒有極高的天賦和數(shù)十載的沉淀,是萬萬不能的。
清清也有些意外:“我真怕師父把他那老腰給閃了�!�
裴遠時扭頭看她,見她并沒有什么低落的神色,便道:“師姐回去吧,別在外邊呆太久�!�
清清點點頭,轉身往回走,說道:“其實每年正月師父都會出去一段時間�!�
“長則兩三月,短則一個月。我還小的時候,他會托泰安鎮(zhèn)的仵作陳伯照看我,近幾年我無需人照顧了,就自己留在觀中�!�
“往年通常上元節(jié)過了才動身,今年不知為何這樣早,這樣突然……”
回去的路上,風漸漸歇了,日光把雪地照得透亮。二人一前一后,在落滿雪的山道上行走,四周銀裝素裹,靜謐安然。除了靴子踩到雪的咯吱聲,再無其他響動,仿佛這片白茫茫的天地僅有他們兩人而已。
“啊——嚏!”清清的噴嚏聲打破了這份寧靜,她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確實該走快點了,我……”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停下腳步閉口不言,雙眼睜大,似乎看見了什么極為讓人驚異的東西。
裴遠時想問詢,被她一把捂住了嘴,她靠近他,用氣聲說:
“你瞧那邊——就是那里,是不是有一只兔子?”
他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見右前方有一棵光禿禿的枯樹,樹下雪只落了薄薄一層,一只灰褐色的兔子正蹲在樹根旁的灌木枯枝中,露出個腦袋頂,耳朵時不時動兩下,透出機敏來。
兔子皮毛顏色和樹根相仿,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
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躍躍欲試之意。
清清打算悄悄湊近,徐徐圖之,但她一彎下腰,背部的抽痛讓她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正一籌莫展,裴遠時輕輕拽了她一下,她回頭一看,只見他不知何時撿了個石子兒捏在手中,正緊緊盯著兔子的動靜。
少頃,他手一揚,拋了出去,石子從空中輕巧劃過,砸到那棵枯樹樹干上,“啪”的一聲響,枝椏上積雪受了震動,紛紛而下,落到樹下的枯瘦的灌木從中。
清清不禁看了他一眼,剛剛他出手的力道不算多重,竟能震落滿樹的雪。能有這樣的效果,不是靠巧勁,就是憑內力,按裴遠時的年紀,能做到兩者中其一,已是相當少見了。
兔子本蹲在樹根旁,忽然受到驚擾,第一反應便是離開此處,它一躍而起,竟直直朝他們這邊竄了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裴遠時飛撲出去,也不知得手沒有,在雪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
清清拖著沉重的雙腿上前,止不住地興奮:“可是捉住了?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