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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談蓁上前，將前日和兩位兄弟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又道：“孫女兒心想，咱們?nèi)缃耖T庭眼看著衰落下去，何必押寶在這幾十年后呢？我看如今圣上似是對河間郡王也無特別優(yōu)渥，想來他正值英年，對儲君本就只會打壓疑忌，我們?nèi)羰钦婕敝�嫁了，在圣上心��，反而和我們越發(fā)生分了。今日聽祖父一言，才知道原來我們進(jìn)京至今，皇上對我們是愛之深責(zé)之切，既然圣眷猶在，何不謀更多？”

    承恩伯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談蓁，料不到她能有如此野心，談蓁目光灼灼回視祖父，自從知道失貞就會被病死后，她就對祖父那昔日的溫情失去了幻想。從來都只有利益，她如果拿不出足夠的利益，河間郡王若是不能為儲，祖父也不過是惋惜白白嫁出去一個(gè)好籌碼，至于自己今后將會如何，誰會在意？

    她不得不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讓自己這枚籌碼更沉重。

    承恩伯沉思了一會兒道：“待請安折子回來看皇上如何說�！�

    祖孫才敘話到一半，忽然外邊管家小跑著進(jìn)來，面有喜色：“伯爺，宮里傳來信，皇上今晚微服親臨伯府，和伯爺用家宴。”

    承恩伯和談家兄妹瞬間大喜過望，承恩伯瞬間眼圈居然有些發(fā)紅，強(qiáng)制壓抑下去，聲音微微發(fā)抖：“快，好生交代廚子，做好魚，菜單子務(wù)必要給我先看過�！�

    “還有廳堂收拾干凈，稍后必有內(nèi)侍和內(nèi)衛(wèi)過來查看駐蹕安防，安排好銀錢打賞，全力配合�！�

    承恩伯轉(zhuǎn)過頭，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皇上，果然對母族還是有眷戀的��！

    伯府上下所有人面有喜色，與有榮焉，立刻全飛奔著忙了起來。

    果然不多時(shí)高信帶著侍衛(wèi)提前過來踩點(diǎn)，布置安防，承恩伯親自出來迎接：“高統(tǒng)領(lǐng)。”

    高信連忙笑著請安，承恩伯牽著高信的手道：“上次我那孫女兒，全靠高統(tǒng)領(lǐng)解救周全，尚未能親自答謝，今日又要?jiǎng)跓┠�親自過來跑這一次�！�

    高信笑著道：“不管當(dāng)這聲謝，我只是奉旨辦差，且還是昭信侯的功勞�！�

    承恩伯道：“正要說也要好好感謝昭信侯，只是我這幾個(gè)孫兒愚鈍，年輕未經(jīng)事，當(dāng)時(shí)陣腳大亂沖撞了昭信侯，如今正心里沒底，想和高統(tǒng)領(lǐng)打聽打聽，我若誠心想請昭信侯原宥，不知當(dāng)如何做才最好，他可有什么喜好�！�

    他是皇上母舅，年紀(jì)又長，如此說話已分外低聲下氣，高信笑道：“昭信侯脾氣直爽，其實(shí)心極軟的，稍稍說幾句和軟話，他臉皮薄，看在皇上面上，必不會當(dāng)面給您老人家難堪的�！笨谖菂s是仿佛覺得承恩伯給昭信侯做小伏低非常順理成章一般。

    承恩伯心下明白，又叫人拿了厚禮來賞高信，高信很是客氣不肯收，承恩伯一再勸說，才勉強(qiáng)收了下來，笑道：“多些伯爺了。”

    到了晚間，果然姬冰原穿著身玉色直裰，披著白狐皮裘衣來了，承恩伯帶著三個(gè)孩子跪迎，姬冰原笑著上前親自扶了他起身：“舅舅不必多禮，您千里而來，風(fēng)塵仆仆，本該朕在宮中設(shè)宴才對，但想著您年歲已高，宮里規(guī)矩多，進(jìn)宮一次倒勞動您老人家身體不便，您胃還不好，吃了那宮宴怕反而回家不舒服，便親自過來。反正都不是外人，就當(dāng)家宴，不必拘禮了�！�

    承恩伯看姬冰原神采奕奕，容貌和當(dāng)初幼妹又有幾分相像，說話又謙和，還惦記著自己的胃病，一時(shí)百感交集，竟然涕淚交加：“老臣多謝皇上惦記……老臣……老臣料不到這輩子還能得皇上如此寬待，實(shí)在是慚愧……”

    他年老，又才生過病，這一落起淚來，姬冰原也有些心軟，只命墨菊上前扶著老伯爺就座，自己也入席，笑道：“舅舅說這話就生分了，當(dāng)初朕寫字學(xué)詩，都是舅舅啟蒙，朕豈有不念之理。您這一路上京，可順利？”

    承恩伯擦了淚水，愧道：“皇上見笑了，容皇上惦念著，臣這一路先走的水路，也還平順，到了津海城轉(zhuǎn)了陸路來京，一路頗為安泰順當(dāng)�！�

    姬冰原看了眼宴上果然熱騰騰送上來一道蒸魚和魚膾，含笑道：“勞煩舅舅這一路千里奔波，還惦記著我喜歡這銀鱸魚，這大冷天的，送上京想來不易，也太過靡費(fèi)了些�！�

    承恩伯道：“皇上教訓(xùn)得是，平日萬不敢如此，只是老臣難得進(jìn)京一次，也沒什么稀罕東西給皇上帶著，想著只有這自家養(yǎng)的銀鱸魚，從前皇上您最愛吃，因此一路送上京，用炭加溫，保著鮮活，只希望皇上能嘗到一口愛吃的就好。”

    姬冰原道：“舅舅心意，朕十分感激。”

    承恩伯道：“說到這魚，路上遇到周家商隊(duì)的兩位少公子，看到這魚，還專門找了我來央求，想要出高價(jià)購買，老臣想著皇上離了江南這許多年沒吃過了，還是沒舍得讓�！�

    姬冰原含笑道：“周家商隊(duì)？可是和晉王有親那個(gè)晉地周氏？”

    承恩伯笑道：“不錯(cuò)，聞?wù)f晉地周氏富甲天下，果然如此，那兩位公子年紀(jì)輕輕，卻舉止有禮，待人接物極為大方，雖說出身商賈，我看差一些的王侯之家，怕都養(yǎng)不出那等氣度�！�

    姬冰原點(diǎn)了點(diǎn)頭：“慶陽郡王即為晉地周氏所出，為人也通達(dá)伶俐，沉穩(wěn)老練�！�

    承恩伯道：“皇上說好，想來必然是好的，他那小少爺，驛站里住在我隔壁，當(dāng)時(shí)我夜半胃寒呼痛，想著驛站寒夜麻煩，未曾叫人。沒想到那位小少爺聽到起來，過來替我喂藥喂水，好言寬慰，還為我施針，我心下十分喜愛，還想著到京以后，再找慶陽郡王打聽打聽這位小少爺?shù)男彰�，到時(shí)候也好答謝一番�！�

    他一眼看到皇上身上穿的狐裘，笑道：“那小少爺還拿了他的狐裘來替我遮蓋保暖，后來一看十分昂貴，他就如此不在意拿來送人，小小年紀(jì)，體貼細(xì)心不說，難得這份豪情，這份義氣，實(shí)在是氣度非凡，那狐裘還留在我這里，正想著查訪到后，還他一件才好�！�

    姬冰原嘴角微微翹起：“這般心善的小少爺，朕也當(dāng)賞才是�！�

    第115章

    鳳舉

    云禎僵著笑臉坐在上首，看著西寧侯一直在贊不絕口地夸他，羅松鶴已上來敬過幾次酒，他身旁的安王則愛惜地?cái)y他的手，時(shí)不時(shí)問他幾句話。

    其他人敬酒還可以淺淺抿一下，老安王的酒卻不敢瞞，云禎老老實(shí)實(shí)喝了三杯酒下去，老安王看著他的眼神就充滿了慈愛。

    再問了幾句話，老安王笑逐顏開，拉了他的手不肯放了，只拉在身旁，問個(gè)不停。

    多好的孩子��！瞧他多乖！見自己都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叫安王殿下，問什么答什么，叫喝酒就喝酒，說話又乖巧又嘴甜，還動不動就臉紅。

    這樣乖巧，難怪皇上中意他�；噬夏鞘钦l？將祖宗幾十年的失地給收回的中興明君！他既看重，那準(zhǔn)錯(cuò)不了，就可惜不是個(gè)女娃兒。

    云禎還是第一次參加這樣以自己為主客的宴席，他之前守孝，守孝后出來就進(jìn)了上書房讀書，之后又去了西山大營幾年，極少出來交際，偶爾自己請個(gè)客也都是宴請營里的將領(lǐng)，軍中無需這樣多應(yīng)酬。

    這跟前敬酒的人就沒停過，主人還一直在讓自己，陪客還是這樣一尊大佛，沒幾下云禎喝了點(diǎn)急酒，臉就已紅暈泛起。

    他下首正是姬懷素和姬懷盛，兩人今天也被請了來，姬懷盛戳著姬懷素道：“叫他少喝點(diǎn)，他那點(diǎn)酒量，一會兒怕是又要生事。”

    姬懷素笑道：“他醉了也只是乖乖躺著，能生什么事，你沒看到老安王給他斟的酒，宗令大人斟酒，給你你敢不喝？”

    姬懷盛悄聲道：“怪哉，安王平時(shí)不愛理人，總是一板一眼，左一個(gè)祖宗規(guī)矩，右一個(gè)想高祖當(dāng)年……絕了，今兒怎么對云禎這樣親熱�！�

    姬懷素想起那道密旨，微微而笑，想來這位安王，為了那堂堂皇儲之位，也少不得低下那清高的頭，來討好皇上近臣了。

    只是，年幼皇儲，如何面對明年即將到來的北楔鐵蹄？

    姬懷素泰然自若，反而覺得了一絲爽快，但——他看了眼云禎，如今唯一的威脅，是吉祥兒，他應(yīng)該會千方百計(jì)阻止歷史重演，他如果沒猜錯(cuò)的話，吉祥兒應(yīng)該是會自己領(lǐng)兵出征。

    但是，他想得太簡單了，他如今的功績，都是皇上費(fèi)心扶持起來的，離能夠領(lǐng)兵作戰(zhàn)還差太遠(yuǎn)了，皇上寵他，就更不會舍得放他出去迎戰(zhàn)，他有十足把握，皇上一定還會御駕親征。

    他看著喝了酒，臉燦若朝霞，艷如桃李的云禎，心里又酥又軟，到時(shí)候少不得想些辦法慢慢籠回他的心。

    卻聽到安王拉著云禎的手問：“云侯爺可有表字？”

    云禎搖頭，整個(gè)人其實(shí)已有些懵，眼睛看人呆呆的，卻顯得猶為稚氣，安王拍著他的手道：“正好，我有一字正好襯你，禎者，祥也。大吉大利，福瑞吉祥，我看侯爺人物飄舉超逸，風(fēng)姿颯然，正好贈你一字鳳舉，龍鳳呈祥，再吉利祥瑞不過了�！�

    云禎微微張大嘴：“�。俊�

    西寧侯一拍桌子：“云鳳舉，好字！我看極好！”

    堂內(nèi)嘉賓已轟然叫好，姬懷素卻和姬懷盛面面相覷，只覺得安王這神來一筆實(shí)在是有些近乎玄幻。

    這賜字，一貫是師長或者親厚的朋友所賜，安王和昭信侯素?zé)o往來，從前定襄長公主掌軍，哪個(gè)親王宗室敢結(jié)交軍中大將呢？如今雖說定襄長公主不在了，但素日也沒聽說過有什么往來。

    今日安王這等親厚已是大異尋常，居然還突然賜字。固然他是宗令，皇室長輩，但人人都知道，宗令不過是給皇上當(dāng)差管管族事，閑散宗室一個(gè)，皇上高興也認(rèn)認(rèn)長輩，若是逆了皇上的意思，那可就要議起君臣來了。

    安王這么貿(mào)然給皇帝寵臣，素日驕狂名聲在外的昭信侯賜表字，若是昭信侯不冷不熱，或是來一句正等皇上賜字，那這臉可就丟大了。

    但眾人只看到云禎起身敬酒，感謝安王賜字，臉上嘴唇臉頰到耳根都紅得可憐，眼睛都有些茫然了，看著又乖巧又柔順，更帶了幾分稚氣，一點(diǎn)都看不出平日傳聞中那任性恣意，狂妄自大的樣子。

    姬懷盛悄悄和姬懷素咬耳朵：“怪道皇上疼他，連安王老人家也疼他，看他這一副乖巧樣子，誰知道他那樣淘氣呢。他去冬訓(xùn)，皇上不讓他回來，怕路上太冷，結(jié)果他硬是悄悄跑回來，看著皇上估計(jì)一點(diǎn)兒沒責(zé)罰他�！�

    姬懷素道：“皇上教他去津海冬訓(xùn)是為他好，他沒領(lǐng)會皇上苦心，你瞧瞧今天這陣仗，他如今可是大熱門，人人趕著想要還他的情呢�！�

    姬懷盛艷羨道：“好威風(fēng)�！�

    姬懷素笑了聲，心想皇上倒是一心一意替他鋪路，上一世皇上也是如此，待他實(shí)在是分外好。

    只見酒過三巡，安王就起了身只說年紀(jì)大了身子不成了，不陪了，略敬了主人便告辭。

    西寧侯連忙起身親自送了安王出去，云禎趁著這個(gè)空隙連忙借口要解手起身轉(zhuǎn)到了后頭，他已經(jīng)渾身一身熱汗，站在花園廊下，一邊大口呼吸著外邊清冷的空氣，一邊解了外袍和衣襟，拿了汗巾擦著汗。

    姬懷素和姬懷盛也起了身正好走了出來，姬懷盛道：“仔細(xì)熱汗風(fēng)一吹就著涼，你倒是注意些啊�！�

    云禎轉(zhuǎn)頭看向他們，眼睛已有些凝不出焦點(diǎn)，姬懷盛噗嗤笑了下：“瞧這醉貓樣兒，少不得等會子又要送你回侯府了�！奔�懷素卻眼尖，已一眼看到了云禎白皙脖子下一連好幾個(gè)深紅色的痕跡，一連到鎖骨下，甚至清晰能看得出是牙痕。

    姬懷素瞬間妒火中燒，誰？又是誰？朱絳走了，那胡兒也打發(fā)走了，那個(gè)戲子？不對那個(gè)戲子也不在京里，吉祥兒這又是找了誰？

    姬懷盛也看到了，笑著叫著他新出爐的字：“云鳳舉，你這侍妾夠勁啊，咬得你這，嘖，定然是找了個(gè)年長的。”

    云禎臉紅了，將衣領(lǐng)掩了回來，瞪了姬懷盛一眼，姬懷盛道：“嗨呀前兒還為了一只魚央著哥哥我去替你討魚，現(xiàn)在為了個(gè)侍妾瞪我？嘿嘿。”他上前一攬?jiān)频�，低聲道：“我倒是有正�?jīng)事和你說，我有個(gè)表妹，生得特別好，而且，算賬是一把手，說實(shí)話我從前打算盤沒打過她過！今年十六歲了，我舅舅的意思是想給她找個(gè)體貼溫柔的，前兒求到我這里。”

    “我想著，你門第高，侯夫人是不敢想，但是你收個(gè)侍妾還是能做主的吧？我這表妹的確是好，性情好，替你管管帳，管管鋪面，你肯定一點(diǎn)兒不用擔(dān)心下人糊弄你，沒人糊弄得了她。你若覺得可以，我和那邊說一聲，選個(gè)吉日就行，那邊說了，陪過來的妝奩不會少，如何？周家的家境你是知道的，定然不會虧了你。”

    云禎熱得厲害，推開他道：“真心疼你表妹，還是趕緊給她找一戶好人家，做正頭娘子的吧，何苦來找我，我這克親的命，沒準(zhǔn)都活不過二十�！�

    姬懷盛一怔，云禎醉得厲害，迷迷糊糊倒也知道姬懷盛和自己好，若是隨口推了倒是傷了感情，只好又撿了之前那命數(shù)來說，他拍了拍姬懷盛：“乖，對你表妹好就別坑她了——我活不過二十的�！�

    一旁姬懷素臉色鐵青，拉了他的手臂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府�！�

    云禎轉(zhuǎn)頭看到姬懷素，嘿嘿嘿笑得更厲害，指著他道：“你問問他看看，我是不是活不過二十？嘿嘿，人生得意須盡歡，今朝有酒今朝醉，嘿嘿嘿�！�

    姬懷盛苦笑道：“我說這位爺不能喝酒吧？瞧瞧這滿口說的什么胡話，連自己都咒上了，他的小廝呢？去叫來送他回府吧，再喝下去，我看明兒皇上要?dú)馑溃�若是知道我們都在宴上，必定又要遷怒我們。”

    姬懷素臉色青白，手都在微微發(fā)抖，心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半扶半抱著他走出去，和門口知客的說了一聲說侯爺醉得厲害，先回去了，姬懷盛道：“用我馬車送吧，我也還算順路，和他小廝們說一聲就好。”他招手叫了自己小廝來問：“見到昭信侯跟著的家人沒？”

    小廝笑道：“適才影影綽綽見到司墨跑到門口去了，我去找找�！�

    姬懷素抬眼卻看到司墨正從門頭跑來，叫道：“司墨！還不來扶你主子？”

    司墨氣喘吁吁跑了過來行禮道：“多謝兩位王爺，我們車輛已備好了，在前頭候著呢，兩位王爺留步，我伺候我們侯爺回去�！�

    姬懷素道：“我扶著他。”

    司墨笑道：“王爺金尊玉貴的，不敢勞煩王爺�！眳s轉(zhuǎn)頭叫了聲，只見從黑暗處停著的高鞍車陰影處快步走出來兩位護(hù)衛(wèi)，過來利落扶起云禎，就往馬車走去。

    姬懷素看那兩位護(hù)衛(wèi)十分高大健壯，走路虎虎生風(fēng)，不由多看了兩眼，卻看到他們配的刀，卻是宮里制式的刀，微微一愣。

    這一會功夫，他們已將云禎半扶著上了馬車，只見馬車簾子掀起，云禎抬起頭看向車內(nèi)，忽然笑了起來，那種笑，是他以前見過的，全心依賴，毫無防備的笑。

    車?yán)锸钦l？

    他看到一雙手伸出來接住云禎的手，袖子是雪白狐裘風(fēng)毛，手指修長有力，握住云禎手臂十分穩(wěn)當(dāng)。

    然而云禎眉頭一皺，一彎腰連忙捂嘴就要往外吐，車旁的侍衛(wèi)顯然也見勢不妙連忙上前要伺候，卻見車內(nèi)那只手卻伸出袖子一兜，竟然毫不嫌棄將他抱了進(jìn)去，絲毫不嫌棄那吐出來的酒后穢物。

    車輛棉簾重重垂下，遮擋了所有人視線，車子立刻就動了，安靜而平穩(wěn)，很快離開了西寧侯府門口。

    姬懷素死死盯著那遠(yuǎn)去的馬車，妒火幾乎沖暈了他的頭腦。

    第116章

    吃魚

    云禎頭暈?zāi)X熱，尚記得臟污了姬冰原的衣裳，只掙扎著要離開，姬冰原只按著他道：“沒事的，好好待著，他們會收拾�！�

    墨菊在一旁已輕快上來接過姬冰原污臟的裘服卷了遞出去給司墨，用銅盆盛了熱水過來，姬冰原拿了熱毛巾替他擦著，一邊笑道：“這是喝了多少？說讓你乖你就真的乖乖的全喝了？朕不來接你怕不是都沒人照顧你�！�

    云禎被他拿著滾燙巾子擦了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又看墨菊捧了解酒茶來給他漱口，喝茶，終于仿佛好了許多。

    一通收拾后，他安安靜靜縮在姬冰原懷里，眼睛倒是睜著，對著姬冰原只是笑，問他什么都已反應(yīng)遲緩，笑得倒是比平時(shí)還要放松很多。

    姬冰原抱著他躺在自己膝上躺平，摸了摸他額頭，云禎終于緩慢地反應(yīng)過來：“皇上您怎么來了�！�

    姬冰原道：“承恩伯抵京，朕去承恩伯府用了晚膳，順便來接你。”

    云禎哦了一聲，臉上也沒什么反應(yīng)，過了好久才又摸著姬冰原的手臂，微微側(cè)身，抱著姬冰原的手臂，安心地不動了。

    姬冰原看他這情狀，心里柔軟得一塌糊涂，問他：“給朕討魚吃，嗯？沒討著？”

    云禎的腦袋已經(jīng)完全成為一團(tuán)漿糊，就抱著姬冰原的手臂，忽然眼圈一紅：“皇上，我心疼您，”

    姬冰原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朕有你，想到此前種種一切，可能都只是為了遇到我家吉祥兒，一切過去的怨和憤，就都可以放下了。”

    云禎摸著他的手臂，又許久以后才努力道：“臣也是�！�

    “臣修了三世福，才能陪在皇上身邊�！�

    “臣配不上皇上�！�

    姬冰原被他逗得好笑：“誰說你配不上？朕說你最好。”

    云禎卻才慢慢冒出下一句：“配不上也不讓，誰來都不讓�！�

    姬冰原心軟得厲害：“對，誰來都不讓�！�

    云禎只是蹭著姬冰原不說話了，姬冰原腿上是緞面褲，他溫?zé)岬哪樫N在上頭十分舒服，便只蹭著。

    姬冰原笑了聲，將他抱了起來靠在自己肩上：“你再蹭下去，朕怕是要非禮了�！�

    云禎頭靠在姬冰原肩膀，轉(zhuǎn)頭看到皇上薄唇也紅潤得很，睫毛長長，眼睛看著他專注又溫柔，登時(shí)酒借人膽，色迷心竅，湊了過去，伸出舌尖舔了舔那薄薄的唇。

    姬冰原自然不肯放過這送上門的美景，按著他腦后含著他的唇細(xì)細(xì)品嘗研磨了一番。

    轉(zhuǎn)眼已進(jìn)了宮，車行一路進(jìn)了體仁宮，姬冰原直接將他抱著進(jìn)了寢殿內(nèi)，親手替他脫了衣服換了寢衣，又再次讓人熬解酒湯來，轉(zhuǎn)頭卻看之前在車上動手動腳撩撥得起勁的人躺進(jìn)熟悉的床里，已經(jīng)安安靜靜睡著了，忍不住失笑，愛憐地摸了摸他汗?jié)竦念^發(fā)，自起了身出外批折子去了。

    宿醉起來，云禎趴在床上，只覺得痛不欲生，昨夜已經(jīng)完全斷片，什么都不記得了，只依稀記得自己吐在了皇上衣服上。

    啊啊啊啊啊啊，他羞恥得恨不得將臉鉆進(jìn)地里，卻見姬冰原從外邊走進(jìn)來，笑道：“還頭疼嗎？多睡一會兒？”

    云禎起身滿臉通紅：“皇上，昨夜臣失禮了�！�

    姬冰原道：“無事，朕難得服侍酒醉的皇后，予取予求，甚是可愛可口。”

    予取予求？我昨晚醉成這樣了？怎么什么都沒記得？云禎茫然，忍不住探手摸了下自己，姬冰原看他當(dāng)真，已經(jīng)忍俊不禁笑出聲來：“你睡得和死豬一樣，朕能做什么？”

    云禎臉上爆紅，瞪了姬冰原一眼，轉(zhuǎn)頭起身洗漱去了，姬冰原笑盈盈：“今日不用上朝，朕陪陪你消消酒？”

    云禎搖頭：“要過年了，有一批囚犯要處置，我要去一下衙門�！�

    姬冰原道：“好，那先用了早膳吧�！�

    云禎洗了頭臉，過來坐好，看案上有一道魚，眼珠子微微一轉(zhuǎn)，心里竊笑。

    等姬冰原也入座后，開始用膳。自從云禎時(shí)時(shí)住宮里后，他們用膳便不再留侍膳太監(jiān)，只如尋常夫婦一般相對而食。

    云禎覷著他要夾魚了，便故意在姬冰原要夾那魚之前，搶先在他筷落下之前夾了一塊魚肉。

    姬冰原筷子微微一滯，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繼續(xù)在他夾過的附近又夾了一塊魚。

    云禎卻筷落如雨，夾了幾塊以后，飛快地將魚翻了個(gè)身。

    然后偷偷笑著，只看姬冰原還吃不吃。

    姬冰原看了他一眼，問道：“看來云皇后甚是喜歡這魚�！�

    云禎嘻嘻笑著：“是味道不錯(cuò)�！逼鋵�(shí)他都認(rèn)不出那是什么魚，不過是想起君聿白所說，忍不住促狹起來。

    姬冰原點(diǎn)頭道：“是你路上和別人討的，沒討著，昨日朕知道了，便替皇后向承恩伯討了這魚，果然看來很合皇后口味呢�！�

    云禎刷的一下臉又已通紅，看姬冰原慢悠悠地又夾了一口魚，笑吟吟：“朕討來的魚，皇后雖然愛吃，也還是賞朕一口吧？”

    云禎委屈道：“臣是為您討的�！庇肿鲑\心虛問：“承恩伯可說了什么？”

    姬冰原笑道：“承恩伯說了，周家這小公子又心善又仗義，豪情好，氣度好，一定要找到了讓朕好好賞他呢�！�

    云禎看了他一眼，知道承恩伯和他疏遠(yuǎn)，絕不可能在他跟前說這些，姬冰原只是打趣罷了，嘀嘀咕咕道：“皇上昨日去承恩伯府用膳了？感覺如何？”

    姬冰原道：“吃了幾筷子就出來了，沒有皇后陪著，朕食之無味，果然今日皇后陪著，這魚也分外有滋味。”

    云禎明知道姬冰原是打趣，不知為何心里卻一陣熨帖，他細(xì)看了下皇上根本全然沒有忌諱自己吃過的地方，回憶起來自己平日里給皇上夾菜可也不少了，沒看到皇上有什么忌諱。

    所以，皇上是改了那怪癖，還是說是，只對自己這樣？

    他心里帶著小小的雀躍，開心的用了早膳，臨走前又趁機(jī)在皇上唇上偷了個(gè)香，才喜滋滋地出去乘車到了大理年前處置一批犯人也是慣例，等過了年就休衙了，云禎坐在大理寺大堂里，好歹將公務(wù)都處置完了，出了衙門，心里想著是回宮呢，還是回候府看看，又或者是找姬懷盛去，昨晚醉了，依稀記得姬懷盛要薦表妹給自己為側(cè)室，姬懷盛是個(gè)厚道人，不可搪塞了他，還是該好好解釋一下。

    才走出衙門，手臂卻忽然被人拉住，他嚇了一跳，轉(zhuǎn)過頭看到是姬懷素，沒好氣道：“放手，別蹬鼻子上臉了�！�

    姬懷素手卻握得更緊了：“昨夜，你沒有回候府�！�

    云禎氣笑了：“我回不回干卿底事？”

    姬懷素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盯著他：“你留在宮里了，是不是？”

    云禎道：“留那里都不干你事�！�

    姬懷素深吸了一口氣：“你不是很奇怪為什么當(dāng)初皇上沒廢我嗎？我告訴你�！�

    第117章

    談判

    云禎站住了，臉色冷冷看向他。

    姬懷素看他嘴唇微腫，仿佛早晨又被人狠狠蹂==躪過，紅而誘人，眼神冷得要割人，卻帶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姬懷素口氣忽然微微一緩：“附近的遠(yuǎn)春閣，天字號九號房，我在那里等你�！�

    他松開手，深深看了眼云禎，轉(zhuǎn)頭離開了。

    他有十足把握云禎會來。

    果然很快云禎到了，包間中央擺著一席酒菜，姬懷素親手替他斟茶：“你酒量淺，沒上酒，都是你愛吃的菜�！�

    云禎道：“有話便說，不必再做此態(tài)。”

    姬懷素深吸了一口氣：“你什么時(shí)候和皇上……的？”

    云禎起身轉(zhuǎn)身就走，姬懷素冷冷道：“吉祥兒，你要知道，你死后的事情，只有我清楚，皇上為什么失蹤，為什么坐視朝中無君，內(nèi)閣和軍機(jī)處扶儲君即位，他為什么不出來。便是回來了，他為什么沒有廢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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