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胡國舅道:“這是大宛馬,這人是誰?用得起這樣好的馬。”
元釗懶洋洋道:“長廣王世子�!�
胡國舅吃了一驚,想起傳言:“哦哦,想起來了之前說長廣王找回了個兒子,胡姬生的,藍色眼睛,原來就是他,倒算得上寵,給這樣的好馬�!�
元釗笑了聲,胡國舅道:“聽說在大雍做軍奴呢,長得倒是高大魁梧�!�
元釗不說話,看江寧輕輕松松一馬領(lǐng)先,越過那些障礙物絲毫不是問題,胡國舅道:“這馬這樣好,他會贏的�!�
元釗看著江寧果然一路領(lǐng)先拿到了代表魁首的狼牙項鏈,掛在了脖子上,他長得著實英俊,肩上又披著代表王庭的綬帶,無數(shù)女子歡呼著到了他的馬邊給他扔著鮮花。
江寧只是遙遙看了他一眼,驅(qū)馬轉(zhuǎn)向了射羊的場地。
射羊的場地在河邊,圈起了十分大的場地,同樣是九人一組進入場地內(nèi),誰先射到羚羊,誰就拿到狼牙項鏈。
這羚羊卻是精心飼養(yǎng)訓練過的白羚羊,跑得又快又靈活,極難射中。
這場地又大,還是騎馬,一不小心還會被其他人的流箭誤傷,有些部族知道對方擅射,甚至會故意安排人先將對方射死射傷,下場后由自己部族的人拿到狼牙項鏈,因此一般沒點信心,絕不敢參加這樣的比賽。
每年鞭春節(jié),總要死上幾個人,不是從馬上滾下來折斷脖子,就是被流箭射死,要么就是摔角之時對方?jīng)]留分寸不小心摔死,便是如此,仍然每年參加比賽的勇士們只多不少,只為著拿到三根狼牙項鏈,那就是白狼勇士,部族最具有魅力的勇者,無數(shù)姑娘愿意和他得到一夕之歡,王上也會親自為他佩戴白狼骨帽。
射手們先后進入了圍欄內(nèi),遠處,有人驅(qū)入了一只精干靈活的白羚白羚羊一如圍欄內(nèi)便靈活地左突右奔,仿佛身經(jīng)百戰(zhàn)。
精壯的漢子們驅(qū)馬,彎弓搭箭,奔向白羊,畢竟要進入一定的射程才能射得更準,然而不過數(shù)息,人們就看到一個魁梧男子淡定騎馬立在河畔一側(cè),輕松拉開了一張強弓,白羽箭猶如劃過夜空的白色彗星,颼!
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距離,不可思議的力度,貫穿了整支還在奔跑著的羚羊脖子,因為太快,甚至給人一種錯覺那只羚羊是往箭奔去一般,而它中了箭,仍然仿如不覺,還在以飛快地速度撒開四蹄奔跑了一會兒,才忽然倒了下去。
圍觀著的群眾先是靜了一瞬,然后忽然爆發(fā)出了驚天動地排山倒海的歡呼聲。
有人在激動喊道:“索羅神!索羅神!”
北楔部族崇狼,索羅神傳說為狼與女子產(chǎn)下的英俊男子,擁有著神力,射箭百發(fā)百中,在河邊狙殺樹林上帶來瘟疫詛咒的鴉神,一連射殺十二只,給部族帶來了和平和健康。
這樣的神力,的確是已仿佛通神了,更何況還這樣英俊。
元釗聽到旁邊的胡國舅道:“這樣的強弓,許久沒看到能有人拉開了——長廣王,真是后繼有人,難怪這樣舍得下本給一個胡婢之子�!�
元釗瞇起了眼睛,看著那魁梧俊美的男子戴上了第二根狼牙項鏈,漠然穿行過歡呼聲和鮮花,再次來到了摔角的場地,然后解下了身上的裘衣,完全精赤了上身,露出了結(jié)實流暢的淺褐色肌肉,兩根狼牙項鏈掛在脖子上,垂在寬闊胸口,背上還有著青紫色的交錯棍棒傷痕,卻反而給那仿佛雕刻一般的軀體帶來了一種難言的魅力。
那男子滿臉冷漠立在場中央,開始挑戰(zhàn)上一場的勝者,他的軀體汗淋淋的,肩膀?qū)捄�、腰身韌實,背上還帶著被施虐過的痕跡,越發(fā)喚起了圍觀的人們難言的渴望和欲求,無數(shù)人喉嚨干渴,渾身燥熱,北楔人忠實于自己的欲念,在這樣熱火朝天的氛圍中,有女子在尖叫,聲音聲嘶力竭,仿佛可以為他去死。
胡國舅在一旁喃喃道:“干,連老子都硬了�!�
九場不敗,即為百夫長,可拿到狼牙項鏈,能連勝九場極難,不是真正的勇士,是不夠足夠的體力迎接這樣的車輪戰(zhàn)的。
然而江寧挑戰(zhàn)勝利贏下第一場的時候,元釗就有了預感。
此人會贏。
尖叫聲已經(jīng)幾乎要沖破天空,篝火旁的巫師已經(jīng)不再吸引人,人們已經(jīng)團團圍上了摔角場旁,看向了場中那俊美魁梧,傳說索羅神轉(zhuǎn)生的男子。
十二部族的勇士已經(jīng)聞風而來,派出了他們族中最優(yōu)秀的勇士,前來挑戰(zhàn)。
巫師不知何時已從篝火旁退下,退入了無數(shù)帳篷內(nèi)普通不起眼的小帳篷內(nèi)。
他深深拜服下去,對著帳中一名渾身披著斗篷遮蓋面容的男子拜下去:“拜見主上�!�
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響起:“不必多禮,你做得很好,下一步按計劃進行,殺掉幼狼�!�
巫師額頭觸地:“遵主上令�!�
青年男子笑道:“放心,你的父母家人,兄弟姐妹,都照顧得很好——你的弟弟,已脫籍,今年已中了舉,光耀門楣,”
巫師低聲道:“多謝主上照拂。”
青年男子伸手將一枚銀鐲置于中央。
巫師緩緩取走那枚銀鐲,套入自己手腕上。
外邊忽然升起了巨雷一般的歡呼聲,青衣男子微微抬頭:“真是充滿生命力的部族啊,狼一般的子民,吾心畏之�!�
巫師低聲道:“應當是決出了白狼勇士�!�
青衣男子隨口問道:“想來也是猛士了�!�
巫師道:“今年的白狼勇士,是長廣王世子。”
青衣男子低低笑了聲:“云江寧么……想法子將他一起殺了�!�
巫師磕頭。
青衣男子低聲道:“你去吧,吾會為你請封。”
巫師退了出去,身上無數(shù)銀鈴細碎響動,仿佛一只沉默美麗的羔羊,柔順而默然地退出了帳篷。
鮮花,彩帶,以及無數(shù)花一般嬌嫩的少女們拿著花環(huán)簇擁著剛剛?cè)〉脛倮目∶览侵�,他胸膛猶在起伏,汗珠從他結(jié)實的身軀滾落,他戴上了第三根狼牙項鏈,漠然從少女和歡呼贊譽聲中穿行,一路在無數(shù)人愛慕崇拜的目光中走向了王座。
元釗看著那個男子猶如分海一般從人群中走了過來,強健身軀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猶如天神一般,他漠然走了過來,仿佛高傲的神祗,然后一路行到了他的跟前,單膝跪在了他的跟前。
歡呼和榮耀仿佛忽然從天而降,屬于了他。
他仿佛忽然被加冕,被效忠,被神靈所眷顧。
有人端了白狼骨帽過來給他,他替跪著的男子頭上戴了上去,歡呼聲再次響起,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民眾的眼光看向他有了愛戴,有了崇敬,有了熾熱的溫度。
這就是被強者跟從的感覺嗎?
元釗垂眸注視著那個強者,此人并沒有撒謊,他的確是國士,諸將易得,國士無雙。
但他心里清楚明白地知道,此人并未跟從于他,效忠于他,他太弱了,他還不配駕馭他。
他的眼睛看向遙不可追的地方,他的心不在這里,他是高傲的野狼,他被人馴服過,又拋棄了,無人配做他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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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昭信侯府。
書房里燭火搖曳,氣氛沉重。
章琰臉色憔悴,滿眼血絲,之前儀表俊偉,自有一種倜儻風流,如今身居高位后,又添了不少威儀和傲氣,他煎熬了幾日,總算再次等到了云禎出宮,在書房里撲通就給云禎跪下了:“侯爺,侯爺,算我求你了,懸崖勒馬好嗎?”
云禎被他嚇了一跳,要扶他起來:“章先生,章大人,您是長輩了,千萬別這樣,我和您解釋過了,沒事的。”
章琰從懷中取出了一卷黃絹卷軸出來,雙手捧上去給他看:“侯爺,這是去歲皇上出水痘,病勢兇險之時,深夜急宣我進宮,頒下的親書密旨。侯爺一看便知,雖說皇上可能是病中一時神智糊涂,但事后我跪求他收回密旨之時,他卻并未收回�!�
云禎有些莫名,展開那卷軸看了眼,一眼認出那的確是姬冰原的字,墨汁淋漓,筆鋒帶了些無力和抖動,顯然是病中腕力不支。不過數(shù)行字,他幾眼就看完了,看完整個人也呆在了那里。
章琰膝行到云禎足下懇切道:“侯爺一看便知,皇上并非昏庸糊涂之君,他一貫深謀遠慮,這旨意若是真,皇上待你是真皇恩浩蕩,您不可辜負了,這旨意若是假,則皇上對你的所作所為怕是已盡知,這只是一個警告,侯爺!您如今泥足深陷,速速抽身啊!”
云禎看向章琰,有些茫然,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在夢中,他摸了摸那卷黃絹,章琰還在苦口婆心勸說:“如今也不是來不及,只說揚威鏢局虧空太大,慢慢關(guān)掉,給鏢師點銀子遣散,然后把馬場轉(zhuǎn)賣掉。其他的東西……都找地方埋了,沉井……”
他扶著云禎膝蓋的手背忽然一熱,他一看卻是一滴淚水,悚然抬頭,果然看到云禎不知何時已流淚滿面,他握著那卷黃絹,開始舉起袖子擦拭淚水,淚水卻擦拭不盡,源源不絕。
章琰吃了一驚,連忙也上前道:“侯爺,您這是……”
云禎安靜地落了一會兒淚,許久才自己收了眼淚,卻是轉(zhuǎn)頭舉著那張黃絹到火上,瞬間便燒了起來。
章琰大驚上前要奪,云禎卻轉(zhuǎn)了幾下那火已燒了一大半。
章琰跺了跺腳:“侯爺!這可是損毀圣旨!”
云禎聲音帶了些鼻音,人卻是笑著的:“章先生不必擔憂,我之前也已和章先生說過了,皇上不會怪罪于我,章先生若是實在放不下心,只做瞞著我到皇上跟前出首密奏吧,如此便可放了心�!�
章琰怒道:“事情都這般了!侯爺還敢賭?誰敢賭這些!到時候我有何面目去見泉下長公主!”
云禎笑了聲:“讓章先生去出首又不愿意,那也只能信我了——我連圣旨都燒了,您還怕什么呢?若是我真有一絲半點那意思,留著這個,豈不是極大優(yōu)勢?這樣還不能證明我并無覬覦之念嗎?”
章琰看著云禎,只覺得侯爺不知何時已長大成這般殺伐決斷的性子,一時居然啞然。
云禎慢慢道:“章先生為我打算,我很感激,也只希望章先生能信我一回,云禎這輩子本來就是偷來的,能做多少算多少,能過一日是一日,只是我實想不到皇上如此……這教我的確很是于心有愧,皇上待我太好,我更是恨不得粉身相報,實話和章先生說,皇上若是真有一日大歸,我便殉了他,志不可轉(zhuǎn),因此這圣旨用不上,當然皇上跟前您不必說。”
章琰看他面上哀婉無限,一時也被鎮(zhèn)住了,過了一會兒跺了跺腳:“罷了!我橫豎也就這一人,也無九族可誅,你要怎樣便怎樣吧!”心里卻苦澀起來,殉皇上是個什么路數(shù)?這忠臣殉主雖說也有,但皇上年齡都可做侯爺?shù)牡耍f白了幾乎走在侯爺前頭那是肯定的,當然雖說皇上如今身子還健壯……侯爺這還是太年輕了!果然應該給侯爺成親才對,有了嬌妻幼子牽掛,必然就不會再胡說八道生出這些奇怪念頭了!
但是婚事少不得又要過皇上,前些日子屈太傅還找自己打聽過婚事,結(jié)果后來都閉口不言,想來是皇上沒允,這就奇怪了,帝師這般好的姻緣皇上都不許,是想要那樣?但是其中必有隱情,他也不敢問,又因為屈太傅這事,也萬不敢再提侯爺議別的婚事,不然那是生生給屈太傅打臉,怎么也要緩一緩。之后又是接連不斷的事忙著,倒緩了下來了……侯爺都十九了,眼見就要及冠,這婚事果然還要打算起來才好。
但是如今侯爺搞的這些滅九族的營生,議哪門子親,看著都像害人啊!
章琰頭疼得直恨不得今日就隨定襄長公主去了。
云禎一笑:“多謝章先生�!�
云禎因著哭過,怕被姬冰原看出端倪,這夜卻只道府里有些瑣事,未曾回宮,直到第二日又處理些許事,才又和尋常一般入了宮。
姬冰原這日也忙,如往常一般正坐在榻上在燈下批折子,看到他回來倒沒留意,只是笑問:“回來了?”
云禎嗯了聲,看他在看折子,便靜靜依著他坐在了榻邊,只靜靜看他批折子。
姬冰原這日只披著寬松錦裘,氣度高華,眉目專注,英挺劍眉飛入鬢角,睫毛纖長,一雙眼珠子猶如深不可測的夜色,薄唇沉靜抿著,側(cè)臉只如冰雪雕刻成的人一般。
這般天神一般的人物,是自己擁有的。
云禎想著他病中親自書寫那可以震驚全天下的密旨之時,究竟是如何想的?
那時候,他也只不過才幸了自己一夜而已。
眼見著病勢兇猛,萬一不起,他怕他無人照拂嗎?怕他被人算計嗎?
他這樣一根朽木,被人嫌惡,被人拋棄,被人忽視,無人愛他,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眼前這至尊之人,卻當成珍寶,放在掌中,愛護珍重,照拂,悉心教養(yǎng),一步步為他鋪下錦繡前程,甚至付出所有自己能給出的最重要的重器。
云禎只是靠在他身旁,仿佛兩世的心靈得到了慰藉,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姬冰原一心想著趕緊批完折子陪云禎,因此看他靠在自己身邊也未留意,只以為他在等自己。
等他批著批著感覺身上沉重,轉(zhuǎn)頭一看云禎已靠著他睡著了,忍不住一笑,也不去驚動他,拉了羊毛毯子蓋在他身上,將剩下的折子都批完,便抱著他上床。
但他一抱,云禎便醒了,睜眼看到他批完折子,精神抖擻撲在他身上:“皇上你有空了?”
姬冰原看他如此主動振奮,有些新鮮:“皇后這么困,還想要侍寢?不若還是先好好歇著?”
云禎卻嘻嘻笑著去解他衣衫,這夜云禎分外主動,又分外體貼溫柔,姬冰原心里納罕不知云禎這樣殷勤小意,卻不知又有什么事要求他,但不管求的什么事,且先享受了再說。
但稀罕的是云禎似乎卻沒提出什么要求,反是姬冰原結(jié)結(jié)實實過了好一段時間的神仙日子。
姬冰原著實稀罕,但橫豎是享受,因此他倒是來者不拒,由著他胡鬧,卻不知云禎去哪里找了些坊間秘戲圖來,逐樣與他嘗試,花樣繁多,云禎又分外放得下身段,百般服侍于他。
這是春日到了,年輕人血脈充足,因此分外渴求和旺盛嗎?
第127章
道義
“你說皇上答應了什么?”云禎轉(zhuǎn)過頭,震驚看向章琰。
章琰道:“上次慶陽郡王和我⑻過,說想把他表妹,周家小姐介紹給你做側(cè)室,我當時也說了側(cè)室妾室,自然是你喜歡才好,讓郡王和你說了,近來事多,怕你沒顧上,慶陽郡王那邊很快也要就藩去了,既然皇上答應了,還是早點辦了的好,雖是側(cè)室,但周家可是大族,也不能輕忽了……該給的體面還是要給,論理你沒娶妻,侍妾就入門不大好,但一則皇上挑剔,這正妻不好找,二則你如今這些營生,到底是有風險,妾通買賣,侍妾倒不至于連累,你也有人服侍……”
云禎臉色幾乎要裂開了:“誰說我要納周氏女為妾室了?你居然跑去皇上跟前求?”
章琰道:“皇上問是不是您的意思,我說您年紀還小,應是不好意思開口……慶陽王一直和您親厚,他推薦的人總不會差了。房里安排個人也很正常,可以只先服侍著,等有了侯夫人,再扶為側(cè)室就好,皇上說你開心就好�!�
云禎滿臉絕望,跳起來了:“章鶘,你害死我了……慶陽郡王那邊我早推掉了,您可別瞎操心了。不行,我得趕緊進宮去和皇上解釋�!�
章琰莫名其妙,看著云禎,他連圣旨都敢燒!現(xiàn)在納個侍妾卻慌成這樣?雖說和慶陽郡王有親,但慶陽郡王這一支本來希望就很小,不必擔心結(jié)交宗室的嫌疑,還是商賈之家的女子……
云禎慌得不行,匆匆換了衣服就要進宮,走之前和章琰說了句:“我好龍陽,您記著了,別糟蹋別人家閨女了。”
章琰震驚抬頭:“什么?”
云禎已飛快走了,只留下了章琰大受⒒鰲
宮里,姬冰原卻在校場上騎馬射箭,高信及一群龍驤衛(wèi)陪著他輪著跑著射靶子。
云禎看人多,也只好低眉順眼跟在一旁,姬冰原轉(zhuǎn)頭看到他也只是伸手將他拉上了馬,兩人共騎,在場中跑了兩圈,看著云禎也拉弓射了幾輪,又下了馬來,舉著石鎖也上上下下起蹲了百余下,全身都微微出了汗,才命人備水,去了玉棠池。
云禎看姬冰原一切如常,心下反只是忐忑不安,他揮手讓伺候姬冰原解衣的人下去,然后親自去替姬冰原解腰帶。
姬冰原轉(zhuǎn)頭看他笑道:“怎的不回去忙著納妾嗎?朕都答應你了,不用日日這么溫柔小意了吧?”
云禎握著他的腰帶就已跪下了道:“皇上,那是章鶘自作主張……臣不知!”
姬冰原自然知道是章琰,他本來不過是順口調(diào)笑一聲,順便詐一詐看到底云禎這些日子到底為何對自己這般百依百順,但低頭一看到云禎臉白得像紙一般,居然被嚇到了,又有些心疼,拉了他起來道:“怎的嚇成這樣,朕又沒怎么的。”如何這般患得患失,對朕沒些信心呢?
云禎委屈道:“臣對皇上無一絲異心�!�
姬冰原道:“朕看你倒是受歡迎得很,沒想到姬懷盛也⒅饕獾僥閔砩狹恕!
云禎伸手去替姬冰原寬下外袍,中衣:“他不過是想拉攏拉攏我這個皇上的寵臣罷了。周家巨富,挑個寒門舉子,做個正頭夫人,那還是綽綽有余的�!�
姬冰原道:“誰讓你日日這么對朕百依百順的,朕還以為你真的要給姬懷盛這個面子,又不好意思和朕開口�!�
云禎道:“皇上不信我?”
姬冰原道:“是你這些日子太反常�!�
云禎自己也解了衣服,和姬冰原泡進了玉棠池里,又是一年梨花開,云禎舒服地泡在水里道:“因為想著馬上要出去巡閱了,不能陪皇上了嘛�!痹傧氲侥强赡艿絹淼谋毙ù髴�(zhàn),他不知道江寧去了北楔以后,這仗還能打起來不,但如果和從前一般的話,他也不知道還能和皇上過這樣太平日子多少天。
他過去抱著姬冰原,姬冰原低低笑了聲,將他摟著,他仿佛初生嬰兒一般蜷縮起來,貼在姬冰原胸膛,聽著他砰砰有力而富有節(jié)奏的心跳,聞著清淺溫柔的香味,低聲道:“皇上,我想說我?guī)纵呑硬判迊磉@樣最舒服的日子,我好喜歡�!�
姬冰原緩緩撫摸著他濕漉漉的頭發(fā):“朕也覺得,做皇帝這么久,與卿在一起,是最舒心的�!�
兩人在霧氣迷蒙的水面上繾綣接吻,柔情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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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楔。
長廣王和有狐族長走了出來,往那歡呼聲中望去,都看到了元釗給白狼勇士戴上獲勝狼羽冠那一幕。
有狐族長道:“今年這白狼勇士倒是決出來快,往年至少要到傍晚�!�
長廣王面有驕傲:“那是吾兒�!�
有狐族長一怔,看向那個高大男子站了起來,沉默地站到了元釗身后,是一個服從跟從的姿態(tài),他若有所思。
晚間,太后、元釗和有狐族長,胡國舅一起在宮里用膳。
有狐族長喝了兩口悶酒,對胡太后道:“今年那八尺江邊的牧場,明明該輪到我們有狐族放牧了,長廣王卻教我們讓給白羽族,好不憋悶,你怎的也不居中替我謀劃謀劃,咱們有狐族出了個尊貴太后,過得倒不如別的族了。”
胡太后微微打了個呵欠,她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年,人人在她跟前都是逢迎,早已聽不得難聽的話,她漫不經(jīng)心道:“下午長廣王不是給你解釋了嗎?私下給你五百頭羊,再給你一百個女奴,這還不夠?qū)嵒�?只是讓你表面吃些虧罷了,白羽族這幾年不太順利,咱們得拉攏一下,不然白羽族眼看著就要被烏熊族和媧蛇族拉攏過去了,還有朱鳥族,如今看著也很不給王庭面子,今年的貢品比去年少了三成,只說是遭了霜凍,呵呵�!�
胡族長道:“但是這般我們臉面何在?怎的生了個出息女兒,反倒要吃虧?這一年反正我是沒臉出去和人喝酒了�!�
胡太后勃然道:“瞧阿爹這話說著,人人都生女兒,人人都能指望女兒能給自己賺便宜?阿爹不尋思幫扶你女兒和你外孫,凈想著賺面子,只沒看到我們的艱難支應?”
胡國舅連忙⒃渤〉潰骸敖憬閾量嗔耍阿爹也就是和自家人抱怨幾句,這不是還是答應長廣王了嗎?說起來長廣王也夠意思了,那一百個女奴,個個都年輕漂亮……”
胡太后卻早已受不得氣,起身霍然拂袖而走。
有狐族長這下可一點面子都無了,坐在那里尷尬極了,又氣又惱,臉上又紅又白。
元釗從前一貫是被忽視的,之前看他們吵架也一聲不吭,看到他們誰生氣他都幸災樂禍。
如今他卻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江寧說的那句話來,“士之以道義相從,王失道無義,則身邊無士�!�
道義嗎?
元釗心里嗤之以鼻,當然還是要利益,不過……得粉飾上一層道義的皮。
他忽然起身,親手執(zhí)了酒壺到有狐族長身旁,給他倒了一杯酒。
元釗畢竟是王,哪怕平日里只是一尊沒什么用的華麗木偶,如今他身著華麗裘服,頭上戴著白狼羽冠,親手下來給他倒酒,有狐族長這原本暴怒無處發(fā)泄的氣忽然平了下來,他看元釗笑著對他道:“外公消消氣,母親這是沒睡好,女人嘛都這樣,脾氣來得快去得快,未必是真心給外公難堪,您一族之長,遠道而來,我替母親給您道個歉。”
他不動聲色地將母親劃到了女人這一類——北楔看不起女人,女人只該生兒育女操持家務放牛喂馬,部族傾覆,女奴們是珍貴的財產(chǎn),是可心的奴隸,卻從來沒有人愿意屈居于女人之下,因此胡太后當初,仍然不得不聯(lián)合長廣王,才算將元釗這個幼主給立穩(wěn)了。
有狐族長看到元釗這低聲下氣的話,瞬間心情氣和,大悅道:“王上果然長大了,懂道理了。今日我看到王庭奪取了白狼勇士的稱號?今年王庭出了勇士啊�!�
元釗笑道:“那是長廣王世子,的確智勇無雙,只是母親卑賤,前日母后還叱他勾引我玩樂,⒘慫二十脊杖,我心里十分不安,想賞他些東西吧,又怕母親生氣,但王世子是奉命伴駕,是我要他蹴鞠,他遵令而行,如何倒讓他頂罪呢,更何況長廣王好不容易找回來這么個兒子,心里不知道如何心疼呢,何必如此,可惜我身邊莫要說賞些銀子,便是想賞些藥也不能。”
有狐族長一聽十分不滿:“太后這做得就不對了,長廣王的世子,生母再如何卑賤,那也是長廣王的兒子,王世子,又是伴著王駕,她一⒕痛蛄四愫統(tǒng)す閫醯拿孀櫻實在是見識短淺,舉止輕率了�!�
胡國舅道:“是啊,白狼勇士,那可是響當當?shù)拿^,走出去十二部族,哪個不敬著?若是打仗,直接便是千夫長了!況且我聽說,當初這個王世子的生母是個胡姬,長得很是貌美,聽說就是姐姐嫉妒,命人發(fā)賣了的。他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年苦,這一頓脊杖,怕是要把人打得心涼。”
元釗一怔,這事他卻不知,其實胡國舅也就是當時也很是覬覦那名胡姬,因此記得,他砸了咂嘴:“朱鳥族送給長廣王的,我都還記得,眼睛藍得像湖水一般美,唱起歌來動聽得緊,想來長廣王也極寵愛的……”
有狐族長輕輕咳嗽了聲,對元釗和藹道:“你如今已長大了,你母親也不給你手里些錢用,實在不當,一會子我讓你舅舅給你些錢,拿著平時使。”
元釗搖頭道:“其實也還好,就是有時候想辦點什么事沒人使喚,外公不如給我些童子在身邊隨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