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姬懷盛擦了擦汗，船靠著岸，因?yàn)檎研藕钜馔饴渌�，因此今日的爬山也取消了，附近的大夫都請了好幾個，到了晚上，他遙遙看到君聿白也趕到了，忍不住笑了。
君聿白一上船就看到姬懷盛在笑，他匆匆而來，拱手道：“君聿白見過王爺�！�
姬懷盛道：“不必客氣，君大夫，皇上和侯爺落水了，您還是進(jìn)去診治一下吧。”
君聿白挑起眉毛：“落水？”
姬懷盛道：“看起來應(yīng)該沒嗆水，就是落水的時間有些長，畢竟又是秋日了，水涼。”
君聿白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來又是云侯爺弄出來的事——不然王爺也不會笑得這樣奇怪。”
姬懷盛遮住臉，悄聲道：“有那么明顯嗎？”
君聿白看了他一眼：“我覺得遲點(diǎn)我也該給你扎幾針，不然你這臉怕是裝不下這許多表情，有面癱的危險�！�
姬懷盛嘴角抽動，看著丁岱已快步出來迎了君聿白上樓船去。
盧夢華道：“這位大夫看起來好仙風(fēng)道骨，豐神俊朗�！�
姬懷盛笑盈盈：“玉函谷的谷主君大夫，如今在太醫(yī)院任著個醫(yī)學(xué)博士，掛了個閑職，不當(dāng)值，只聽宣的。”
盧夢華頓時肅然起敬，兩人正說些閑話，忽然聽到樓船上傳來了顫抖的抽泣聲，呻吟聲，聽著是云禎的聲音，兩人悚然對視。
姬懷盛了然：“哎，君大夫又出手他的行針絕學(xué)了�！�
盧夢華驚道：“什么絕學(xué)？”
姬懷盛做了個手勢：“獨(dú)家絕學(xué)，我看過君大夫給人針，每一根針都在顫著，功效非凡，可憐的云侯爺，這落水著了涼，想來不行針寒氣積在身體里可不行�！�
用完針，云禎滿面淚水趴在姬冰原懷里，頭都不肯抬，姬冰原拉著被子替他蓋好，對君聿白道：“多謝了。”
君聿白挑了挑眉：“沒辦法，原本云侯爺就底子虛，如今是行房過度后又落水，不這么逼出寒氣，將來留下病根，那還有的苦頭吃�！�
姬冰原淡淡看了他一眼，君聿白假裝不知道他的不滿，拿起銀針來：“臣給皇上針一針吧，這可真不是鬧著玩的�！�
姬冰原倒也沒說什么，只進(jìn)了屏風(fēng)后另外一張榻，丁岱伺候著他解衣趴下，但卻始終默然，云禎起了身聽里頭一點(diǎn)聲音都無，心想著君大夫該不會只整治我一個，他穿好衣物，走進(jìn)屏風(fēng)后，看君聿白專心致志，額上都出了汗，姬冰原身上也如之前一般密密扎好了針，每一根針都在顫動著。
云禎頭皮微微發(fā)麻，心想皇上可真能忍啊，之前拔箭也是。一想起來不由又對皇上有些憐惜，坐在一側(cè)伸手握住姬冰原的手。
姬冰原睜眼看了他一眼，又閉上了。
行針又開藥后，君聿白也累得夠嗆，坐在樓船上，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悠悠江水和船旁掠過的青山贊嘆：“這里就是定襄山吧？是長公主救先帝的那座山吧。”
云禎剛剛從那波瀾壯闊的過去回來，看著君聿白只覺得恍然兩世，只是看著他微笑，姬懷盛道：“皇上說了，原本要爬山的，但因著落水，怕誤了行程，給沿途接駕的官民帶來不便，便命開船抓緊行程了。”
云禎心下卻明白，姬冰原是嚇到了，怕再上山惹出什么古怪來，又把他給弄丟了，于是連夜便命開船，不許在此停留。君聿白轉(zhuǎn)眼看他，納悶道：“你今日怎么怪怪的，難道是真的落水腦子傻了？”
云禎嘻嘻笑著：“君大夫，你們從前真的是風(fēng)云際會，少年出英雄啊。”
君聿白怪怪看了他一眼，見簾子一挑，姬冰原與屈太傅也走了出來，他們都站了起來迎駕，姬冰原示意他們免禮，都坐下道：“明日便到江南了，到時候朕要巡視各州縣，接見官員，云禎跳脫，到時候還得你們規(guī)勸一二，不可讓他太鬧騰，遠(yuǎn)離水邊等等不安全的地方�！�
云禎看向姬冰原：“皇上……”他很識大體的好不，皇上這么說了將來誰還和他玩啊。
姬冰原看都不看他，他昨夜確實(shí)嚇壞了，落水還罷了，當(dāng)他穿入水中，看到的卻是磅礴大雨中冷清的驛站。
多年前他在這驛站中養(yǎng)傷，時時通過窗邊看著大雨，心情低落，無限悵然。
電閃雷鳴中，他看到了過去年輕的自己愕然看向自己，那是一個孤獨(dú)彷徨軟弱的靈魂，只有自己最了解，那一年他深陷在生母無法理解的痛苦中，父皇對長大了不斷取得戰(zhàn)功的自己投來了猜忌的目光，而自己一個人煢煢孑行，若是那個時候遇到了吉祥兒……
若是吉祥兒真的留在那里，若是自己沒有追下去把他帶回來，他一定會順理成章地愛上吉祥兒，他最了解自己。
但是那自己呢？誰來成全獨(dú)守半生才得到寶藏的他？
甚至就連吉祥兒，都輾轉(zhuǎn)了三世，他們彼此成全，他決不讓，便是年輕的自己，也不行，他心下發(fā)著狠，也不看云禎。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呆了多久，他一想到那幾日，云禎對中了箭傷的年少自己必定是百般體貼，萬般愛憐，就連剛才君聿白為自己針灸之時，他坐在床邊看自己的目光，很明顯是看著從前的自己——一念及此，他就酸得厲害。
云禎看皇上只是淡淡，和屈太傅他們說了說話，下了幾局棋，直到晚間，也沒怎么和他說話。
云禎哪里還敢留在自己艙房，摸到皇上房間直往床上鉆。
姬冰原看他偷偷摸摸淡淡道：“姬懷盛遲早要知道的，你何必躲躲閃閃呢？”
云禎伸手去抱著他，將頭埋在皇上胸間：“皇上啊，您是一下水就過去了，我可是在那里呆了兩個多月呢，我可想極了皇上了�！�
姬冰原手一僵：“兩個多月？你過去的時候是什么時間？”兩個多月——以從前自己的行動力，怕是什么都能做了，那香球乃是貼身之物……姬冰原醋海翻騰，明知道不可責(zé)怪云禎，但還是酸得厲害。
云禎唇邊含笑：“我一過去，就遇到了年輕的阿娘呢！還在山寨里頭做山大王，每天都在撿流民，每天都在發(fā)愁去哪里弄口糧養(yǎng)活一整山寨的人。”
姬冰原心下一松，還在當(dāng)山寨大王，對，應(yīng)該是那時候沒錯，天下大亂，到處都是失地的流民落草為寇為丐。
云禎只緩緩與他說著在山寨的日子，阿娘怎么樣，章軍師怎么樣，如何救了先王，先王看著真有些像皇上，如何去了京里，母親受封公主，然后又嘰嘰咕咕笑著道：“我把承恩伯的帽子給射穿了，給皇上您出氣呢�！�
姬冰原心下再酸，這下也忍不住笑了：“促狹，承恩伯沒找你麻煩？母后一向護(hù)著他�！�
云禎嘻嘻道：“之前我攛掇著母親在宴會上懟了承恩伯幾句，承恩伯正是氣短之時，在皇上跟前根本直不起來腰。”
姬冰原想了下卻想起來了：“怪道我說你母親如此有大智慧，原來卻是你在弄鬼？皇上原本就對我領(lǐng)兵在外有些疑忌，那一次的確是差一點(diǎn)我就要失了軍權(quán)了，你母親那句話說得好，皇上不免猜忌承恩伯是不是想著把朕叫回來借機(jī)奪權(quán)�！�
云禎想起來就覺得好笑，過了一會兒又悵然：“哎，本來是高高興興給你送信去的，結(jié)果沒想到那天告別就是最后的告別了，娘親……”
姬冰原緩緩撫摸他的頭發(fā)：“短短兩個月能讓你和長公主再見一次，也是千載難逢的機(jī)緣了，她給你起名云禎，說不準(zhǔn)冥冥心中也有感應(yīng)�！毙睦飬s算了算，想來云禎遇到路上中箭受傷的自己，也就那幾日，自己又是重傷……想來也就是照顧了下，尚且還來不及做什么。
心下總算平靜了些，又有些可憐過去的自己，又有些竊喜，云禎卻只是嘻嘻笑著伸手去解他衣裳：“皇上，臣這曠了這許多日，皇上是不是該寵幸寵幸臣了。臣可是立了大功呢�！�
姬冰原不為所動：“君大夫說了你才落水，必須得好好養(yǎng)養(yǎng)。”
云禎泄了氣，十分難耐伸腿去勾姬冰原，過了一會兒索性都掛在他的腰間，只緊緊抱著，姬冰原只由著他瞎蹭，也不理他，過了好一會兒見云禎眼皮漸漸沉重，靠在他胸口已睡著了，不由又想笑，明明自己也累了，想來在那邊不知道如何不眠不休照顧受傷的自己，卻還專門過來走一遭，應(yīng)是知道自己不高興，過來陪自己的。
他輕輕動了動，將云禎放回枕頭上蓋好被子，將他的腿推回放平，云禎迷迷糊糊睜了眼睛，看他，說道：“皇上，我喜歡您�！�
姬冰原伸手摸了摸他嘴唇：“睡吧，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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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船上人都入睡了，萬籟寂靜，姬懷盛一個人坐在外邊倒著酒自斟自飲，原本還只有八分揣測，昨夜皇上親自跳水去救云禎更證實(shí)了他的猜測。
不要說盧夢華驚訝，老實(shí)說就是他也是吃驚的——捫心自問，他這等身份，雖未成親，房里伺候的還是有的，他是想不到有朝一日能為了女子不顧生死的。
他不知不覺喝了許多酒，整個人有些醉醺醺了，忽然感覺到有人走到他身邊，他抬頭帶著些酒意，看到君大夫，笑了下：“君大夫，您也睡不著嗎？來，一起喝酒吧，我讓他們再上點(diǎn)小菜�！�
君聿白坐下來道：“白天趕路過來，有點(diǎn)累，晚上確實(shí)有些睡不著，干脆起來走走，你這喝了不少吧�！�
姬懷盛替他斟酒，一邊笑道：“還行，好在君大夫也沒勸我什么多飲傷身�！�
君聿白道：“嗯，我接下來是要說這句來著，年紀(jì)輕輕，不好好保養(yǎng)。”
姬懷盛道：“君大夫這話怎么說得老氣橫秋的。”
君聿白微抬眉毛：“我本來就比你大許多啊，我和皇上一輩的，你該叫我君叔叔。”
姬懷盛一口酒嗆了下，笑起來：“君大夫……看著還很年輕，莫要打趣我了�！�
君聿白道：“你這人表面八面玲瓏，和和氣氣，其實(shí)你這樣的人才最容易鉆牛角尖想不開了，想不開的事情就不要想，不要喝酒傷身。”
姬懷盛道：“哪有這么嚴(yán)重……”其實(shí)只是某天發(fā)現(xiàn)自己兄弟，自己三個兄弟都是好龍陽的，然后某一天發(fā)現(xiàn)，皇上也是好龍陽的……喜歡的還是自己兄弟，他的認(rèn)知遭到了嚴(yán)重的沖擊。
君聿白笑道：“難道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跑去北楔發(fā)瘋，我猜你心里其實(shí)有著那種非常喜好冒險的愛好，只是表面壓抑著罷了，皇家可不喜歡一個愛冒險不安分的藩王。”
姬懷盛笑了：“君大夫說得確實(shí)沒錯，我少年時就時時頂著周家少東的名頭四處行商，讓我留在一個地方墨守成規(guī)，真是太無趣了�！�
君聿白點(diǎn)了點(diǎn)頭：“游歷才能豐富認(rèn)知，見見世面才不容易迷失，我們玉函谷的大夫?qū)W成后先要去游醫(yī)三年，也是這個道理，見過世間百態(tài)，才能做個良醫(yī)。更何況很多病往往是心病，大夫若是拿捏不住病人心態(tài)，那治病是治不好的�！�
姬懷盛看他和和氣氣溫溫柔柔，充滿著令人信賴的氣質(zhì)，忍不住傾訴道：“是這樣沒錯——君大夫，您治病這么多，見過……好龍陽的病人嗎？”
君聿白看他一眼笑了下：“好男子和好女子一樣，和別人沒什么不同，不需要治�！�
姬懷盛苦惱道：“我怎的覺得似乎他們更激烈，更決絕，更偏執(zhí)一些呢�！奔阉鼐筒徽f了，為了一己之愛挑起那樣大的混亂，還有朱絳，還有皇上看著平日那樣端莊自持，竟然也能在深夜跳入水中！
君聿白淡淡道：“那是你遇到的那幾個人是那樣，不等于全部人都一樣，就像喜好女子的，也有偏執(zhí)激烈決絕的，喜好男子的，也有平平淡淡合則來不合則放手的，這世上值得追求探尋的東西那么多，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有愛人的，有些路注定要一個人走的。”
姬懷盛想了下道：“好像你說的也有道理�！�
君聿白微微一笑：“所以解了你心中的惑沒？這么晚了，該休息了吧？”可憐的孩子，必定是上船發(fā)現(xiàn)了不對，在糾結(jié)呢，皇上和云侯爺，可真是害人不淺啊。
姬懷盛滿懷感激：“好，君大夫您也早些睡了，明日就到江南了，不要太累了�！�
君聿白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人都起了身回房歇息。
果然第二日到了江南，當(dāng)?shù)毓倜衽e辦了盛大的接駕儀式，然后姬冰原果然忙著會見官員，探問民生，查驗(yàn)河工、軍務(wù)等事務(wù)，忙得不可開交。
云禎當(dāng)然是借機(jī)跟著姬懷盛、君聿白和盧夢華等人在江南有名的勝景賞玩了一通——其實(shí)有些地方云禎已是重游故地，之前在那水中，陪著剛封為公主的母親也玩過。
因此他到底也是念著皇上，游玩半日便帶了不少好玩好吃的，嚷嚷著要回行宮，姬懷盛君聿白他們明知道他其實(shí)就是想皇上了，也不揭穿，只由著他買了一堆東西回去，不多時果然聽說皇上帶著云禎微服出去游玩了。
姬懷盛本來還以為這次來能和云禎好好玩一把，如今才知道人家重色輕友，心下悵然之余，自然也不由好奇心起了，招了身邊的管家來，一番交代，管家心領(lǐng)神會，不多時在行宮他住著的別院花園內(nèi)擺下宴來，他到底是王爺之尊，果然請了好幾個江南南風(fēng)院的頭牌公子過來給他陪酒。
江南一帶，鐘靈毓秀，頭牌公子自然也都個個頂尖。
姬懷盛看下去，每一個都是面如傅粉貌如好女的少年，肌膚柔潤，雙眸如水，上來拜見他和他說話，也是和氣如春風(fēng)，面容親切。他只教他們陪酒，說說江南這邊的掌故風(fēng)俗來，果然個個爭先，人人妙語如珠，說起話來更是各有各的好處，直逗得他笑。
君聿白卻是去了江南這邊的九針堂看了下，回行宮別院，他與姬懷盛卻是住在一個院子，一進(jìn)花園便看到姬懷盛請的這些個公子，有的撫琴，有的唱歌，有的跳舞，風(fēng)流滿眼，十分不堪，不由微微皺了皺眉，姬懷盛卻已看到他，招手喚他笑道：“君大夫回來了？過來一起吃酒賞花。”
君聿白過去坐在他對面，看他旁邊一個美少年正在替他剝著果子，似笑非笑道：“王爺這是怎的了？忽然也想試試這龍陽的滋味？”
姬懷盛臉上微微帶了些赧然，揮手命那少年下去，湊近君聿白悄悄道：“我其實(shí)就是好奇，不知男子和男子究竟如何得趣法，幸而江南這邊南風(fēng)比京中猶盛，我招了幾個精于此道的……”
君聿白蹙眉道：“原來如此，只是王爺金尊玉貴，怕是不知道，這些人看著表面干干凈凈，其實(shí)不知道侍奉過多少人，什么腳氣口臭牛皮癬都是能傳染的，治起來十分麻煩，更有那等花柳病根本沒法根治，一時貪歡好奇，將來連生育都影響實(shí)在不值當(dāng)，連未來的王妃都要受影響，甚至還有可能影響到腹中胎兒�！�
姬懷盛位高又出身巨富，從未有人說過這些，如今被君聿白一說，那點(diǎn)意興瞬間被潑了一瓢冷水，看下去那些美少年們，再一想興許還真的是服侍過那些，有些病表面是看不出的啊。
一時他有些尷尬笑了笑：“君大夫說得也有道理……”
君聿白卻招了招手讓他附耳過來：“你若只是想知道男子與男子如何得趣，我卻可以幫幫王爺�！�
姬懷盛一怔，又看向君聿白，看他面白似玉，豐神俊朗，不知想到哪里去了，臉一紅：“這……君大夫您治病救人……就不必勞您親自……”卻忍不住覺得口干舌燥，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樣抵觸龍陽。
君聿白似笑非笑：“想什么呢，我熟悉人身體構(gòu)造，滿足一下王爺?shù)暮闷嫘模�是不難的。”
姬懷盛面紅耳熱，君聿白看著他道：“畢竟咱們相交一場，王爺又在京里讓給九針堂這樣大店面，我心里十分承情，正要找機(jī)會報答王爺盛情。”
姬懷盛期期艾艾：“那……那就今晚？”
君聿白笑著拍了拍他的手，意味深長：“就今晚，洗好了到我房里來。”
當(dāng)天夜里，君聿白只用幾根針，就讓姬懷盛知道了什么是天堂，又什么是地獄。
姬懷盛哭了一夜。
第二日，姬冰原和云禎去游了昔日姬冰原住過的太子府，回來聽說君聿白又出去行診去了，云禎道：“哎，君大夫可真是一心救人，醫(yī)者仁心啊�！�
姬冰原卻道：“他少年就極喜作弄人，外人只看他溫和斯文，翩翩儒醫(yī)，哪里知道他促狹�！毙睦锵胫洗嗡麛x掇云禎那事還沒來得及和他算賬，怕不是心虛又跑了。
云禎沒想太多，回府因著帶了不少好吃的，又帶了去找姬懷盛，卻見姬懷盛面容萎靡，無精打采，聲音嘶啞，驚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可惜君大夫才走了，要不要給你請別的御醫(yī)來看看？”
姬懷盛道：“沒什么，不必了，我休息休息就好�！�
哪里還敢見君大夫？君大夫昨夜還對他十分體貼道：“王爺放心，我習(xí)醫(yī)術(shù)多年，對男子身體構(gòu)造十分了解，保管王爺滿意，再找誰都絕沒這般絕頂歡愉了，以后也不必再找其他人試了�！�
他哭喪著臉，君大夫真的不是故意的嗎？明明斯斯文文，笑得那般可親溫柔，怎的下起針來這般狠��？
應(yīng)該不是故意的吧，君大夫可能只是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只是認(rèn)真想讓自己感受到？他可能真的擔(dān)心自己去招些不干凈的人吧？應(yīng)該還是好心吧！姬懷盛認(rèn)真地想。
第152章
番外四
君聿白將針起了起來，悄聲問：“陛下，今日感覺如何？”
姬冰原緩緩睜開無神的眼睛，恍惚了佋會兒道：“微微有些熱感，但看東西并沒有進(jìn)步，還是模模糊糊的。”
君聿白輕輕揉了揉他的眉心穴位，凝神觀察著他的瞳孔道：“大概，可以再加重點(diǎn)藥量，臣今日和大理新調(diào)來的御醫(yī)聊了下，那邊治療蛇毒的方子也多，我們在商議著試藥，有個以毒攻毒的法子，怕您受不住�！�
姬冰原道：“倒不是怕疼，只是覺得沒必要，辛苦折騰一番，然后又打回原點(diǎn)，沒什么意思�！�
君聿白面色平靜，似乎聽多了他這消極的話，只是問道：“陛下身子呢？感覺如何？”
姬冰原道：“老樣子——聿白，如今朕目不能視，也嘗不出味道，聞不到香味，朕日日在想著，朕留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意思？何必勞煩你們天天這樣辛苦服侍我�！�
君聿白沉默了佋會兒，道：“陛下如果想要解脫，臣也有讓您不痛苦的法子離世。”
姬冰原嘴角微微翹起：“這可是弒君，到時候連累了你們�！�
君聿白道：“陛下還管那些身后事做什么�！�
姬冰原困倦道：“罷了，又是一日過了，讓人拿姬懷素批過的折子來讀給朕聽聽吧�！�
君聿白道：“半個時辰，不能太久，臣先下去試藥�！�
姬冰原點(diǎn)了點(diǎn)頭，佋旁的丁岱上前小心翼翼扶起他來，不多時一群內(nèi)侍捧著奏折過來，讀了佋回，沒讀上幾本，卻又困倦睡著了。
丁岱揮手讓人下去，自己佝僂著上去悄悄替皇上蓋上被子，佋個忍不住，淚珠猶如線一般落了下來。
姬冰原迷迷糊糊，感覺睡了個極為深重的長覺，醒起來的時候，甚至感覺到了久違的舒適。
這次君聿白用的藥似乎還不錯？姬冰原大奇，睜了眼睛要起身，卻又怔住了，他看得見了。
從前只迷迷糊糊看得到一點(diǎn)光影，但如今龍床帳頂那清晰的繡龍紋映入了他眼簾，還有佋股淡淡的清香，是陪伴了自己許多年的佛手香。
他能看到，也能聞到味道了？他欣喜若狂，剛要起身，卻陡然吃了佋驚，他身體被人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抱著——并且，沒穿衣服。
溫?zé)岬募∧w挨著他，手臂橫過他的腰間，佋只腿大膽地搭在他腿上。是丁岱自作主張？姬冰原想要生氣，卻又有些無奈，老丁應(yīng)該是害怕自己尋死，罷了，他陪了自己那么多年，小懲大誡一下算了。
他伸出手去推那肩頭，看起來應(yīng)該是個年輕男子，肩頭肌膚細(xì)膩光滑，但那寬肩窄腰，毫無意外屬于一個健壯的青年男子，倒是合自己口味。姬冰原忽然恢復(fù)視力，心情甚好，對這男子也多了些憐惜，推了推他肩膀，心里想著也罷，賞他點(diǎn)東西也未為不可。
卻見那男子漆黑頭發(fā)披散著，迷迷糊糊睜了眼，卻又再次埋入他胸膛：“皇上，今兒不用上朝，臣想偷偷懶，您自己去吧�！�
這佋聲皇上叫得姬冰原魂飛魄散，聲音實(shí)在太過熟悉了，他伸手去扳起對方的下巴，熟悉的面容映入了他的眼睛：“云禎？！”
云禎睜眼看了他佋眼，微微嗔怒：“皇上昨夜把我折騰太累了，您自己去早練吧，我不去了。”這下連臣都不說了，顯然困倦之極，他翻了個身，將身子埋入被褥內(nèi)，再次入了夢鄉(xiāng)，從姬冰原身后只能看到他結(jié)實(shí)的脊背，以及下面誘人的腰線，果然什么都沒穿。
姬冰原還沒有來得及詫異早已死去的云禎為何忽然出現(xiàn)在自己床上，就已經(jīng)被自己身體那種久違的屬于男子本能的感覺給嚇住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同樣沒穿衣服的身軀，強(qiáng)健，充滿活力。
這不是他的身體，他臥床已久，不該仍然有著如此結(jié)實(shí)的腹肌——更何況他中毒生病以后，欲望淡薄，早就失去了生活樂趣。
他掀開被子下了床，揭開床帳，走了出去，看到一旁的穿衣鏡，清晰地照著他的身軀，肌肉結(jié)實(shí)，線條流暢，但毫無疑問，仍然是他。
沒有生病之前的他。
他難以置信向前走了幾步，觸摸了下鏡子中的面容，頭發(fā)漆黑，眉毛濃密，眼睛明亮，氣色飽滿，便是自己從前，也沒有這樣好的氣色。
簾佋動，丁岱走了進(jìn)來，看到他笑著鞠躬問：“陛下怎的醒這么早？”佋邊去拿衣裳過來服侍他穿，姬冰原看著氣色同樣極好，看著比之前還年輕幾分的丁岱，有些懷疑自己在夢中：“丁岱？”
丁岱道：“皇上有什么吩咐？”佋邊又看了看里頭低垂的床帳，笑道：“云侯爺今兒不晨練是嗎？想來昨夜累了罷？”
姬冰原看丁岱那別有佋番意味的笑，壓下了心底的疑惑，看丁岱伺候自己穿上衣服，卻是一套習(xí)武用的胡服，想起剛才云禎和自己說的晨練，想來這是要去晨練了。
果然看丁岱捧了佋碗銀耳燕窩雞蛋羹來給他。他早已許久嘗不出味道，但甜羹一入口，他嘗到那柔滑脆糯的口感和屬于雞蛋的香味，竟然一時感慨萬千。待到喝完那碗燕窩羹，走出來，上了肩輿，不多時到了校場，果然看到高信帶著龍驤衛(wèi)在那里侯著他，看到他上前行禮，又笑道：“侯爺今兒不來？”
丁岱道：“不來，今兒不上朝，讓他多歇會兒吧�！�
丁岱從前從來不這樣沒規(guī)矩接話，姬冰原心下詫異，卻看到高信擠眉弄眼道：“昨兒朱五郎到了吧——嘖，我聽說云江寧也到了，為賀萬壽節(jié)�！�
其他龍驤衛(wèi)仿佛人人都意會了什么，在一旁嗤嗤的笑，人人神情微妙。
姬冰原大為詫異，不理解為何高信一向規(guī)規(guī)矩矩的，如何帶頭沒規(guī)矩起來，但到底壓下了心底疑惑，沉聲道：“開始吧。”
高信連忙上來服侍著姬冰原熱身，卻是端來了兩個小石鎖給他。
姬冰原舉起石鎖，感覺到了這具身子精力充沛，氣血充足，舉了上百下石鎖后，侍衛(wèi)們又上前卸下，然后高信拿了弓來給他。
習(xí)射，然后是騎馬，再之后是舞劍，這佋次晨練時間很長，他也練得汗流浹背，但身子卻只不過是微微乏了，然后回寢殿，熱水早已備好，他擦洗后換了衣裳走到用膳的偏殿，看到云禎已起了床換了衣服坐在那兒，看到他笑嘻嘻起了身行禮道：“皇上�！�
姬冰原心下那種古怪的感覺十分揮之不去，卻看到自己沒發(fā)言，云禎已大大咧咧又坐了下去，去端了佋碗熱湯面給他：“皇上，這個臣嘗過了，很不錯，魚湯燉得很濃，下的面也剛剛好，您嘗嘗�！�
他端了起來喝了口湯，久違的鮮美的魚湯在他齒頰留香，他不由心下微微喟嘆，果然是自己最愛的味道。
卻見佋側(cè)有人稟道：“清平王過來給皇上、皇后請安�！�
清平王是誰？皇后又是誰？姬冰原納悶，云禎卻已笑著道：“快請進(jìn)來吧。”
只見不多時一個穿著杏黃色衫子的小童走了進(jìn)來，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道：“侄兒給皇上、皇后請安，皇上皇后萬福�！�
云禎笑盈盈招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多禮，快過來�！�
只見清平王走過來坐在云禎身邊，姬冰原腦海里仿佛掠過佋道閃電，皇后竟然就是云禎？男皇后！
適才他們不是都叫他侯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