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很快，男人的歌聲漸漸小了，即將消失在樹林里。
木星還是松開了拳頭。
他抬手，用力擦干臉上的淚和血，一腳跨過母親的尸體，小跑著追了上去。
……
飛揚區(qū)，離江中路，藍房子心理診所。
麒麟從咨詢室的單人沙發(fā)上睜開眼睛，他保持著倚靠的姿勢，雙手合十放在小腹上，沒有馬上起身。
每天午餐后，麒麟都會像這樣坐在沙發(fā)上，小睡二十分鐘，無需鬧鈴，他總能準時醒來。
今天，是通緝七影的第三天。
麒麟意外地多睡了一會，還做夢了。
十秒左右，麒麟坐直身子，看一眼腕表，果然，他多睡了四分鐘。
他伸手捋好額前的劉海，拿起掛在胸前口袋的眼鏡戴上，拄著拐杖起身。
麒麟走出咨詢室，來到前廳前臺。
前臺后面坐著一個棕色短發(fā)，面容溫婉的年輕女孩，正是接待員秦小姐。
她翹著腿，捧著手機，似乎正在跟人聊天，手指飛快地輸入文字，發(fā)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
“秦小姐�！摈梓肼暰�柔和。
“在！”工作時間摸魚被抓，秦小姐慌亂地收回手機，“蘇、蘇醫(yī)生有什么吩咐？是要點咖啡還是拿快遞，還是繳物業(yè)費？”
“都不是�！摈梓胛⑿Γ骸皫臀胰∠蟮乃蓄A約。”
“哦好的�！鼻匦〗泓c頭，忍不住問了一句：“蘇醫(yī)生最近有事？”
“嗯。”麒麟點點頭，“然后你也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
“�。俊鼻匦〗忝闪�，“蘇醫(yī)生！我，我知道我不應該上班時間看手機，但是我的工作我做完了……”
“秦小姐，你工作很出色，待人接物也周到得體，我對你非常滿意，挑不出任何毛病�！摈梓胄χ驍啵骸安皇悄愕膯栴}，是我自己的原因�！�
“蘇醫(yī)生，你……”秦小姐難以置信，“不打算當心理醫(yī)生了？”
麒麟點點頭：“我要好好休息一年，重新思考人生規(guī)劃，不然，我自己的心理都會出問題了�！�
“哦哦。”秦小姐心情復雜，一時間不知道再說什么。
“我會多支付你三個月的薪水�！摈梓胝f著，又從口袋拿出一個黑絲絨禮盒：“這是我私人送你的小禮物�！�
秦小姐受寵若驚：“蘇醫(yī)生，這，這太客氣了……”
“一點心意，收下吧�！摈梓胄πΓ骸皠e讓我難堪�！�
“好的，謝謝！”秦小姐接過禮盒，立刻打開，里面是一對漂亮又精致的綠寶石耳環(huán)，做成了木星的造型。
“哇！好美！好別致！”秦小姐真心喜歡。
“太好了。”麒麟松了口氣，“還擔心你不喜歡�！�
“怎么會，蘇醫(yī)生品味就是好，我很喜歡，會經(jīng)常戴的�！�
秦小姐一時間很感動：“謝謝蘇醫(yī)生，我不會說什么好聽的話，但是，蘇醫(yī)生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溫柔最有魅力的男人，祝你今后一帆風順，心想事成！”
“謝謝，也祝福你�！摈梓胛⑿貞�。
秦小姐處理完工作，辦好離職手續(xù)便離開了。
下午四點，診所徹底安靜下來，麒麟回到咨詢室，在倉庫的紙箱里翻出一張古典唱片，打開唱片機，一邊聽著激昂又悲壯的純音樂，一邊手磨著咖啡豆，時間，在他周身，徹底慢了下來。
麒麟不緊不慢地泡好三杯手磨咖啡，空氣中飄散著醇厚的香味。
“鈴鈴鈴——”
風鈴聲響起，人都來了。
第618章
底線
茶水間的麒麟轉(zhuǎn)身，青龍和朱雀已經(jīng)站在門外，天氣轉(zhuǎn)冷，兩人都換上長風衣，系著圍巾。
“會長。”
“會長。”
“進屋坐。”麒麟一手拄拐，一手托著咖啡盤，走出茶水間。
三人在心理咨詢室的沙發(fā)上坐下，閑聊了幾句，悠然地喝了兩口咖啡。
“開會吧。”
麒麟直奔主題，秦小姐不在，今后也不需要再說“互助治療”了。
青龍先匯報工作：“昨晚，我的人在蘋果島的廢棄化工廠外找到了一些線索�！�
“那不是玄武事件發(fā)生的地方么？”朱雀微微一皺。
“是的。”青龍點點頭：“那里有一輛燒毀的私家車和兩輛摩托車，從摩托車的殘骸來看，分別是共享電動車和賽摩，汽車里還有九臺燒毀的手機殘骸。”
“是七影他們沒錯了。”朱雀說。
“嗯�！鼻帻埧匆谎壑烊福骸拔彝邪俅▓F的情報部門深入調(diào)查了下，這輛共享電動車最后的租借人是紅曉曉�！�
朱雀臉色微沉，雖然她早猜到紅曉曉叛變了，但到了蓋棺定論這一刻，她臉色還是有點掛不住。
“那輛賽摩的主人，是七影的朋友，那個叫王子凱的特殊迷失者�！鼻帻埨^續(xù)說：“據(jù)說實力很強，赤蜂和森鶴去抓高欣欣時，差點讓他給殺了。”
麒麟抿了口咖啡，目光流轉(zhuǎn)，沒有說話。
“至于其他失去聯(lián)系的人，灰雄、九寒、曼蛇、罐頭、奈奈，還有十二生肖的青蛇�！鼻帻埖难凵皲J利了一分：“應該都跟著七影叛逃了�！�
青龍頓了兩秒，惋惜道：“其他人我不意外，但是奈奈，我真的沒想到。那孩子算是我一手培養(yǎng)的，平日里我待她不薄，沒想到她也背叛了我……”
“恕我直言，你培養(yǎng)她，對她好，但從沒真正認可過她。”朱雀苦笑：“而她最需要的恰恰是認可�！�
青龍一愣，點頭承認：“我跟她的確有代溝，她的內(nèi)心世界我不懂，也從沒想過去了解�！�
“人各有志，不強求�！摈梓氲_口：“今后，就是敵人了。”
青龍、朱雀默然。
麒麟放下咖啡杯，雙手握住拐杖：“青龍，繼續(xù)通緝七影團伙，遇上了，是抓是殺，你酌情決定�！�
“明白�！鼻帻堫h首。
麒麟又看向朱雀：“你聯(lián)系十二生肖和百川團，表明我們的態(tài)度，我們可以接受合作和中立，但如果他們援助七影團伙，無論明暗，都是在與麒麟工會為敵，后果自負�！�
“好�！敝烊更c頭，欲言又止。
“朱雀，有話直說�！摈梓胧置翡J。
朱雀猶豫了幾秒，輕輕嘆了一口氣，“會長，真要走到這一步么？”
麒麟神色嚴肅，“七影一開始就拿到了守護符文，卻隱瞞不報，還故意拖延時間升級，表面上為下深淵做準備，實則為了對付我，他老早就有異心了。”
朱雀緘默。
“七影還明確表達，絕不會讓我打開終焉之門。”麒麟看向兩人，“青龍、朱雀，你們跟了我快二十年，難道不清楚我的底線是什么？”
青龍和朱雀當然清楚。
麒麟的底線是：任何事他都可以商量、忍讓、甚至是妥協(xié)，唯獨終焉之門，必須由他親手打開。這也是為何，二十年來麒麟從沒告訴過第二個人，終焉之門的位置。
麒麟不止一次表示過：任何試圖阻止他開門的人，都是他的敵人，也是全人類的敵人。他這一生都在為人類的生存努力，這事必須他來做，也只有他能做到。
“明白了�！敝烊覆辉俣嗾f。
“會長，龍是不是也反對你來開門？”青龍問。
“七影是這么跟我說的�！摈梓胛⑽⒉[眼：“但這未必是龍的原話，可能七影想挑撥離間，等著漁翁得利�！�
“很有可能�！鼻帻堈Z氣不悅：“七影雖然年輕，城府卻極深�！�
“所以，除非龍親口反對我開門，否則我不會貿(mào)然與十二生肖為敵�！摈梓肼砸煌ｎD：“不過，我就這事問過斗虎，斗虎說龍這段時間一直在秘密行動，就連他也聯(lián)系不上龍，至于龍對我開門這事的態(tài)度，只有龍自己知道�！�
“龍會不會又冬眠了？”青龍說：“我聽說，龍的強大是靠長時間冬眠換來的，不知道真假，上次他去島國對付生獸，可能消耗太大�！�
麒麟不說話。
“你難道想賭這個可能？”朱雀皺眉：“青龍，你還嫌現(xiàn)在不夠亂？”
青龍搖搖頭：“不，可以的話，我希望三大組織和平共處，不要互相殘殺。”
“我也是�！摈梓肽抗獬晾洌骸翱傊葘Ω镀哂埃玫绞刈o符文，再考慮下一步�！�
“是。”
“蒼母教呢？”朱雀又問。
“他們不主動挑事，就先不管�！摈梓胝f：“迷霧世界的時間不多了，開門比什么都重要�！�
“行�！�
之后，三人又針對其他事務聊了半小時。
散會后，朱雀剛要起身，麒麟喊住她：“朱雀，一會你開車送我去個地方�！�
“沒問題，遠么？”朱雀問：“遠的話我得先去加個油。”
“不遠�！摈梓胝f。
……
十分鐘后，朱雀開車載著麒麟前往安梁區(qū)。
車內(nèi)放著民謠，兩人無話。
朱雀眼見快到目的地了，伸手關掉電臺，淡淡開口道：“七影下深淵那天，也試著挖過我，我拒絕了。”
朱雀頓了下：“我當時沒想過，事情會鬧到這一步�！�
麒麟微微點頭，毫不意外：“七影從一開始就有單干的野心�！�
“我不是要幫他說話。”朱雀語氣誠懇：“我覺得，他可能一開始并沒有單干的計劃，一個才畢業(yè)的高中生，覺醒不到半年，很多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說矯情點，是命運把他逼到這一步。”
“朱雀�！摈梓胝卵坨R，嘆了口氣，語調(diào)平靜：“你在怪我�！�
第619章
炎涼
“哪有。”朱雀笑著看一眼后視鏡：“我只是有點遺憾，要跟昔日的朋友，還是救過我們的朋友為敵�！�
麒麟微微凝神，看向車窗外：“如果他不挑釁我的底線，我不會走到這一步�！�
朱雀沒說話。
麒麟語調(diào)平和：“朱雀，我并不需要忠心的下屬，我需要的是志同道合的戰(zhàn)友。當初你跟青龍愿意跟著我，是因為相信我在帶領人類走正確的路。如果你連這一點都動搖了，隨時可以離開，我不怪你，也不會傷害你。”
“呵，你覺得我怕死？”朱雀神色坦蕩：“我當然相信你，否則不會跟你這么多年�！�
“開門這事，即便只剩我一人我也要做，誰也不能阻止我�！摈梓胝Z氣堅定。
朱雀點點頭，微微抬眼：“到了�！�
“好。”麒麟重新戴上眼鏡，開門下車：“不用等我，我自己回去�！�
朱雀把車開走，麒麟拄著拐杖，抬頭望向眼前的大樓，一副巨大的藍色廣告牌，上面寫著五個大字：安梁大市場。
這是離城最大的批發(fā)市場，里面幾乎容納了所有大小宗日常商品，但凡你能想到的，這里都有得賣。
麒麟緩緩步入大市場正門，前方是一條寬敞大道，兩邊全是賣同類型商品的門面，每八棟一組，每組建筑之間隔著一條路，正正方方，四通八達，無邊無際，猶如兩面鏡子的無限對照，人走在里面，不看門牌號和指路牌，很容易迷路。
麒麟直走三百米，左拐進一個專賣小玩具的地方，這里幾乎沒有散客，都是做批發(fā)生意，看上去比較蕭條。
很快，麒麟來到一個小店前，門外擺著木架，上面掛滿唱戲的臉譜面具，乍一看，花花綠綠都差不多，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每個面具的顏色分布、神態(tài)描摹、五官造型都不一樣，可以說是千人千面。
店內(nèi)也是滿墻的臉譜面具。
一個年邁的消瘦老頭，穿黑色棉衣褲、黑棉鞋，弓著背坐在一張竹矮凳上，一手拿著一張面具，一手握著細毛筆，正在給面具上色。
他的雙手消瘦露骨，青筋暴起，但十分蒼勁穩(wěn)健，給面具描邊時，精準得像是機器繪圖。
老頭自己臉上也戴著一張面具，主色調(diào)為紅藍，這兩個顏色氣場偏“正”，可面具上的五官卻是一張“歪臉”。
臉帶傷疤，眼鼻歪斜，血盆大口，看上去既兇惡又陰險，但是看久了，又覺得有些虛張聲勢的滑稽。
“炎叔。”麒麟站在門口，語氣親切。
炎叔沒抬頭，仍然專注地勾勒著手中的面具，聲音蒼老而漫不經(jīng)心：“來了，隨便坐。”
麒麟四下看看，屋內(nèi)狹窄，堆滿面具和雜物，根本沒地方坐，他無奈地笑笑：“沒看到第二張椅子�！�
“那就站著。”炎叔毫不客氣。
麒麟不氣不惱，氣定神閑地站在門口等候。
十分鐘后，戴面具的炎叔畫完手中的面具，放下細毛筆，慢慢站起來，緩緩活動了一下筋骨，走到店門口，抬頭看麒麟：“找我有事？”
“是�！摈梓胝f：“我需要你的幫助�！�
炎叔沉默幾秒，面具下面的表情沒人知道。
“哎�！彼麌@了口氣：“連麒麟會長都需要幫助，看來這次是真攤上事了啊�！�
“七影叛變，帶走工會不少人，他絕不同意我開門，最后一塊守護符文在他手中�！摈梓胙院喴赓W。
“我沒記錯的話，那小子才覺醒半年，能有什么氣候�！毖资逭f。
“他是神嗣。”麒麟說：“覺醒者和生獸所生�！�
炎叔不語。
這次足足沉默了半分鐘，老頭慢慢轉(zhuǎn)身，拿起門口的鐵鉤：“我先關門�！�
關了店，炎叔跟麒麟朝安梁大市場的出口方向走去。
炎叔仍戴著面具，雙手反扣在身后，微微駝背。
老人走得很慢，拄拐的麒麟也不快，兩人步調(diào)一致，像在公園散步。
“我能做什么？”炎叔問。
“這會是場持久戰(zhàn)�！摈梓胫币暻胺剑骸拔医o你一個長老位置和相應的人手，你幫我對付七影�！�
“行�！毖资宕饝煤芨纱啵骸安贿^我一個老頭子，你也別太指望�！�
“你得有個長老名字。”麒麟說。
“我想想啊�！毖资遄吡藥撞剑昂呛�，就叫炎涼吧�！�
“世態(tài)炎涼的意思？”麒麟猜測道。
“不是�！毖资逍χ鴵u頭：“我這把年紀了，隨時會涼，我得時刻提醒自己，也提醒你，抓緊時間啰�！�
麒麟啞然失笑，“行，你開心就好�！�
麒麟拿出一臺智能手機，交給炎涼：“會用么？”
“臭小子，瞧不起誰呢�！毖讻鼋舆^手機，開了機。
麒麟也拿出手機，給身邊的人發(fā)送了一份名單：“炎涼長老，這是你手下的資料，過目一下�！�
炎涼慢慢走著，很快看完資料，搖頭嘆氣：“誒，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一屆不如一屆�！�
過了會，炎涼又問：“這個叫零仇的護法我沒印象，是新人？”
“是，他領悟沒多久，立刻被工會招納，不過此人十分邪乎，青龍還在考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