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放開。”

    許正把哥哥摟得更緊。

    “不聽哥哥的話了是不是？我數(shù)到三，沒有放開我就揍人了。一，二……”

    許正乖乖地松了手，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低下頭顱。

    許平看著弟弟被撐起一塊的褲子，無聲地長吐了一口氣。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圍在弟弟的腰上。

    “不要在大街上隨便發(fā)情。”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扶起自行車。

    許正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許平伸手去拉他，他踉蹌一步，險些絆倒。

    “哥哥我難受�！�

    許平嘆了一口氣，揉亂了弟弟的頭發(fā)，道：“行了，你真的長大了�！�

    許平的鳳凰牌自行車是許爸爸從二手貨市場上買來的，用了這么些年，黑色的車身早已經(jīng)掉了漆，塑膠皮座也磨得發(fā)亮，車前把的鈴換了三個，連金紅色的鳳凰標(biāo)志也起了銹，掩在紅黑色的塵污下看不分明。

    他推著車子在路燈昏黃的路上行走，每隔幾步，后輪就發(fā)出“嗑啦”的響聲。

    鏈子好像剛剛摔掉了，他想。光線太暗，沒辦法仔細(xì)查看。

    原本的散步變成了強(qiáng)制行軍，路過街心公園的時候，許平便提議去坐一坐。

    所謂的街心公園，不過是兩條道路中間夾著的比較寬的綠化帶，種了樹木花草，中間立著一對母子的雕像，旁邊有給小孩子玩耍的滑梯、蹺蹺板和秋千。這里離許平的家并不遠(yuǎn)，夏天傍晚的時候，有很多父母會帶著小孩子來這里乘涼。不過此時，月亮已經(jīng)爬得有些高了，人們大多早早地回家，后來燈紅酒綠的夜生活在這個年代還代表著墮落和腐化，舊時代的許多觀念，純潔的，保守的，瘋狂的，激進(jìn)的，好的與不好的，還頑固地盤踞著不肯離開，打算與新的思潮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許平停好自行車，在蹺蹺板的一端坐下，伸手招呼弟弟來陪自己玩。

    許正比自己重了不少，挨著靠前的一格才勉強(qiáng)達(dá)到平衡。雖然早已過了玩蹺蹺板的年紀(jì)，身體離開地面的時候還是感到難以描繪的快樂。許平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兄弟倆在無人的街心公園里歡鬧一陣，弟弟一本正經(jīng)蹬蹺蹺板的樣子，讓許平覺得非常有趣，兩腿猛踩離地的動作，從板子的這一端看來，非常像上撲的青蛙，雖然是一只英俊過人的青蛙，但是許平還是決定把這個感想留在心里。

    他從蹺蹺板上下來，遺憾地發(fā)現(xiàn)滑梯坡道太窄，自己已經(jīng)擠不進(jìn)去了。還好秋千的座位很寬，并排的有四個，便拉著許正一起去坐。

    兩手扯著繩索，腳在地上輕輕一點(diǎn)，身體就慢慢蕩起來。他抬起頭，看到夜空的繁星，想起小時候，夏天的夜晚全家一起在院子里乘涼，他和弟弟手拉著手躺在涼席上，看到銀河斜斜地劃過深藍(lán)的天空，自己被宇宙璀璨的美所震撼，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轉(zhuǎn)頭看向許正，發(fā)現(xiàn)弟弟只是坐著，并不蕩秋千玩。

    他慢慢地停下繩索。

    路上的機(jī)動車不見蹤影，偶爾有踩著自行車的人從路燈下駛過，地上的光影像水一樣分開又聚合。人行道一邊的圍墻上爬滿了深綠色的藤蔓，墻內(nèi)的老舊住宅樓上透出點(diǎn)點(diǎn)燈光。

    “小正�！�

    “嗯？”

    “哥哥要去上大學(xué)了�！�

    許正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并不了解哥哥這句話的含義。

    “不會馬上就去，不過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今年九月就要離開家，搬到學(xué)校的宿舍去住�！�

    許正猛地抬起頭，定定地看著許平。

    “大學(xué)會念四年，畢業(yè)之后也許會繼續(xù)深造，研究生，博士生，算下來又要六七年，我覺得自己對讀書很拿手，未來大概會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許正抓著繩索沒有開口。

    “這件事雖然還沒跟爸爸商量，不過我想他應(yīng)該是支持的，因?yàn)榇蠹矣X得讀書做學(xué)問是一件很高尚的事。”

    許正低頭想了想，道：“那我跟哥哥一起�！�

    許平沉默了一陣，慢慢開口：“小正，雖然你不一定能理解，不過這個世界是有自己的規(guī)則的。有些事每個人都能做，有些事誰也不準(zhǔn)做，還有些事只有一部分人能做。上大學(xué)就是屬于只有一部分人能做的事。”

    許正想了很久，搖了搖頭道：“我不懂。”

    許平笑了笑，道：“不懂也沒關(guān)系，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很奇怪的，每個人都用看不見的規(guī)則來束縛自己，這些規(guī)則雖然看不見，卻有很強(qiáng)大的力量，一旦被破壞，其他人就會集體來攻擊你，有時候哥哥也想不明白為什么�！�

    許正低下頭去，用腳尖一下一下鏟著地上的沙子。

    “你有沒有什么想做的事？畫畫啦，唱歌啦，什么都可以�！�

    許正摳著繩索上的纖維道：“我想跟哥哥一起�！�

    許平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心里酸酸澀澀的，好半天才道：“如果只有你一個人，你想做什么？”

    許正想了很久，悶悶地道：“不知道。哥哥去哪兒了？”

    許平仰頭看著夜空半晌，道：“如果有一天，哥哥不在你身邊了，你要怎么辦？”

    “我去找�！�

    “如果我去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你找不到呢？”

    許正呆了呆，回答道：“我找哥哥。”

    “如果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呢？”

    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許正慢慢俯下身，兩只手緊緊抓著頭發(fā)。

    一輛汽車從馬路上駛過，白亮的車前燈驚擾了樹上的夜鳥，它“呱”的一聲撲棱棱地飛走了。

    許平拍拍褲子從秋千上站起來，道：“算了，不用想了，都是些沒意義的問題�！�

    他伸手去拉弟弟：“我們回家吧，時間不早了，晚上我還有些卷子要做�！�

    許正卻沒有順著他站起來。他從兩手中間抬起頭，叫了一聲：“哥哥�！�

    許平微笑道：“嗯？”

    許正像炮彈一樣從秋千上彈起來，重重地撞上許平。許平措不及防，被撞得后退兩步，一跤栽倒，兄弟倆骨碌碌地在地上滾成一團(tuán)。

    許平在地上磕得渾身疼，忍不住給了弟弟一拳：“發(fā)什么神經(jīng)！”

    許正緊緊地?fù)е���，什么也沒有說。

    第23章

    第

    23

    章

    二十三。

    不要為自己積攢財寶在地上，地上有蟲子咬，能銹壞，也有賊挖窟窿來偷。

    只要積攢財寶在天上，天上沒有蟲子咬，不能銹壞，也沒有賊挖窟窿來偷。

    因?yàn)槟愕呢攲氃谀睦�，你的心也在哪里�?br />
    眼睛就是身上的燈。你的眼睛若亮了，全身就光明。

    你的眼睛若昏花，全身就黑暗。你里頭的光若黑暗了，那黑暗是何等大呢。

    ——馬太福音

    許平寫得一手好字，在初中的硬筆書法比賽上還拿過一等獎。獎品是一個筆記本，翻開內(nèi)頁蓋了老大的“獎”字圖章，還有教導(dǎo)處主任的賀詞：�！�—許平同學(xué)，百尺竿頭，更進(jìn)一步！

    這個本子后來被許平一頁頁撕下來，教許正折紙玩。

    對于不需要抽象思維理解的東西，許正學(xué)得并不慢。對折，拉開，壓平，翻轉(zhuǎn)，兄弟倆抱著一堆紙飛機(jī)，在微風(fēng)和煦的下午從家里的陽臺送了出去，看它們像蒲公英的花絮在風(fēng)里翻飛滑翔。只有最初的那個被扯壞的紙飛機(jī)留了下來，許平在機(jī)翼上用鋼筆寫著“許正，1985年7月”，然后珍而又重地收進(jìn)盒子里。

    類似的紀(jì)念品，盒子里還有不少。

    藍(lán)色的鐵制糕點(diǎn)盒，是不知道哪位影迷送給爸爸的禮物。珍貴的舶來品，寫滿了花體的陌生語言，里面的點(diǎn)心每一顆都是用潔白的蕾絲鏤空紙包著，爸爸一口也舍不得吃給了六歲的弟弟，弟弟卻獻(xiàn)寶一樣地全部拿給自己。

    許平把盒蓋壓緊，放進(jìn)柜子里。

    自己和弟弟房間的燈已經(jīng)熄了，許正大概睡了吧。

    他把手按在門把上，想一想，又收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許正一直沉默著，許平好幾次起了話頭，弟弟都像沒聽見一樣不發(fā)一詞。

    按照往常的習(xí)慣，自己在客廳的桌上寫功課，弟弟在房間里擺弄收音機(jī)。這一晚，許正抱著收音機(jī)坐在沙發(fā)上就是不肯離開。開始是忽大忽小的調(diào)頻聲，一會兒有低沉的男聲播報整點(diǎn)新聞，一會兒突然跳出高亢的女音唱《我的祖國》。許平驚得用鋼筆尖在卷子上戳了一個洞，墨水污了好大一團(tuán)，怎么擦也擦不干凈。

    “小正，進(jìn)屋去玩，哥哥在忙�！�

    許正抬了抬頭，沒有答應(yīng)。

    收音機(jī)的聲音停止了。許平埋頭寫模擬卷，也就沒在意弟弟的小小不聽話。

    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題是很復(fù)雜的幾何證明，許平從幾個方向去推都碰壁了，草稿紙畫了滿滿三大張還是沒有頭緒，許平煩躁得頭發(fā)都抓下來幾根，看看表，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今晚的計劃連一半都沒有完成，煩躁的情緒像毛毛蟲一樣讓他渾身都不對勁兒。

    許平轉(zhuǎn)頭去看弟弟。

    茶幾上、沙發(fā)上鋪得到處都是收音機(jī)的零件，改錐鉗子散落一地，紅紅黃黃的線連接著機(jī)殼上的電池和老式線路板，揚(yáng)聲器被整個拆了下來。許正放著亂攤子不收拾，正圍著沙發(fā)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怎么了？”許平皺眉問。

    許正低著頭不回答。

    雖然理智提醒自己不要管弟弟了，趕快做卷子，許平還是像得了強(qiáng)迫癥一樣地推桌站起來。

    “找什么？我?guī)湍�。�?br />
    固定線路板的四顆螺絲掉了一顆，體積比綠豆還小，又涂上了黑漆，掉在水泥地板上幾乎無跡可尋。許平趴在地上，手伸進(jìn)沙發(fā)底下一寸一寸地摸了很久才找到。身上沾滿了灰，膝蓋也跪得酸疼，把螺絲交給弟弟的時候，卻連一聲謝謝或一個微笑都沒有得到。

    許正從哥哥手心里拿過螺絲，好像很不高興似地坐回沙發(fā)上繼續(xù)默默拼組他的收音機(jī)。

    許平愣了愣，皺著眉想說些什么，到底還是忍了。

    浪費(fèi)了四十分鐘，回到桌前還是對大題束手無策。看著表已經(jīng)到了弟弟的就寢時間，一整個晚上一事無成讓許平產(chǎn)生了相當(dāng)大的挫敗感。

    他把筆丟到桌上，筋疲力盡地對許正道：“準(zhǔn)備洗澡睡覺了�！�

    如果說之前弟弟對他的無視被許平當(dāng)成了自己的錯覺，那么此時他幾乎可以確定許正是在故意跟他對著干了。

    脫衣服的時候用力太大把襯衫的扣子繃掉了兩顆，許平看不下去來幫他卻被突然抬高的胳膊打到眼睛；說了很多遍不準(zhǔn)碰熱水，稍微一轉(zhuǎn)眼許正就去擰水龍頭，弟弟沒出事，伸手幫他擋的自己卻被燙到手臂；強(qiáng)忍著疼痛給弟弟洗頭洗澡，許正卻像多動癥一樣不停地打翻洗發(fā)水和香皂盒。

    第三次從地上撿起香皂的許平有些生氣了：“你搞什么鬼？！”

    許正低著頭沒說話，濕淋淋的頭發(fā)軟軟地塌在面龐上，盡管身體已經(jīng)健壯得像個年輕男人，臉孔還帶著孩子式的純潔。

    許平忍了又忍，還是把怒火咽了回去。

    他用力地搓著弟弟的頭發(fā)，明明知道這樣會扯到許正的頭皮，卻希望趕快把弟弟洗干凈打發(fā)去睡覺。

    這一天發(fā)生了不少事，從早到晚高強(qiáng)度地模擬考、講卷子、模擬考，被班主任找去談話，接弟弟，被弟弟的老師找去談話，碰到鬧學(xué)‘運(yùn)的黃帆，弟弟吃醋，自行車摔壞了，跟弟弟坦白了自己要上大學(xué)的事弟弟似乎很難接受，弟弟在跟自己鬧脾氣了……

    到這個鐘點(diǎn)，許平的體力和耐心已經(jīng)逼近底線，他最希望的事就是趕快鉆進(jìn)被窩，什么都不用想地睡個昏天黑地。

    可是弟弟顯然沒有體貼哥哥的意思。

    硬壓著被洗完澡，弟弟的表情明顯比之前更臭了。許平關(guān)上水，讓弟弟出來擦干。許正濕漉漉地站在浴缸里，拉著他襯衫的袖子，臉卻撇向一邊道：“哥哥跟我一起睡�！�

    許平頓了頓，垂下眼睫道：“不行�！�

    “哥哥以前都跟我一起睡的�！�

    許平抖開放在架子上的浴巾，冷淡道：“以后不會了。以后你要學(xué)著一個人睡，也要學(xué)著自己給自己洗澡。我不會一直在你身邊，你要學(xué)會照顧自己�！�

    許正低著頭沉默許久，突然伸手猛地推開許平，光著身子濕淋淋地跑了。

    許平被推得坐倒在地，起來時只看到地板上的腳印。

    他拿著浴巾和換洗衣褲追出去，弟弟正敞開大腿很爺們地坐在沙發(fā)上晾著自己的鳥。

    許平一瞬間覺得自己額頭的青筋都繃斷了兩根。

    “把腿合起來！你那是什么樣子！”許平氣得朝弟弟大吼。

    許正睜大眼睛瞪著哥哥。

    許平毫不客氣：“看什么看？！你還有理了？！”

    許正撇開頭不看哥哥。

    許平把內(nèi)褲丟在他身上，道：“赤身裸體的像什么樣子！把內(nèi)褲穿上！”

    許正默默地握著內(nèi)褲半晌，猛地把內(nèi)褲甩到地上。

    許平先是一愣，繼而火冒三丈。

    “撿起來�！�

    許正慢慢地斜過腦袋拿眼看他，許平第一次發(fā)現(xiàn)智障的弟弟可以露出這么桀驁不馴的表情。

    “你撿不撿？”

    許正毫不在意地轉(zhuǎn)回頭去。

    許平被氣得笑了。

    “許正，你現(xiàn)在要是把內(nèi)褲撿起來穿上，我就當(dāng)今晚上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過。你要是不撿……”

    許平的話沒有說完。

    許正偏著腦袋想了想，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許平以為他要去撿內(nèi)褲，剛要松一口氣，就看見弟弟一腳踏在內(nèi)褲上，示威般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跳起來用力地踩了又踩。

    “哥哥是騙子！騙子！”

    許平勃然大怒：“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許正毫不顧忌地大喊：“我不穿內(nèi)褲！哥哥不喜歡我穿內(nèi)褲！哥哥喜歡我的雞雞！哥哥晚上趁我睡覺偷摸，我知道的！”

    許平仿佛被雷電擊中天靈蓋，驚得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自從做了那個不堪的春夢以來，許平就搬出了自己和弟弟的房間。即使這樣，有時候半夜還是會從綺夢中驚醒。跟弟弟溫柔地接吻，脫掉衣服互相用手撫慰對方的肌膚，只是這樣都可以讓自己在夢里興奮到發(fā)抖，好像連眼淚都要止不住地流出。明明知道是錯的，在白天拼命地壓抑自己，到了無人的深夜就全部爆發(fā)出來，一邊叫著在隔壁熟睡的弟弟的名字，一邊拼命地自慰，只要想象著握著自己性‘器的手是弟弟的，就會很快興奮地射精。白天扮演著照顧弟弟的好哥哥，夜晚卻下流地迷戀著弟弟的身體，一再地下定決心要停止這種不堪的行為，卻止不住一錯再錯。

    “我的雞雞給哥哥摸，哥哥跟我一起睡！”什么都不懂的弟弟這樣大聲地說著。

    許平抱著自己的腦袋渾身發(fā)抖。

    “閉嘴�！�

    “哥哥摸我很舒服。”

    “閉嘴！”

    “哥哥還有偷親我�！�

    “閉嘴！閉嘴！我叫你閉嘴！”

    他跳過沙發(fā)就去揍許正，卻被弟弟靈活地躲開，他撲上去，弟弟就后退，每次在他以為自己就要把許正堵在墻角的時候，弟弟總能以敏捷的身手從異常刁鉆的角度逃走。

    許平氣得要命，抓起電視柜上的玻璃煙灰缸就向弟弟砸去，許正一低頭，煙灰缸在墻上摔了個粉碎。碎片掃過許正的肩膀，把他的脖子劃開了一條不短的口子，許正隨手一摸，竟摸到滿手的鮮血。他吃驚地愣在原地。

    許平趁這個機(jī)會跳到弟弟身上把他撲倒在地，按著他的肩膀就是重重一拳。

    許正的臉被打歪過去。

    許平又重重一拳砸到他的臉上。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你這個白癡！白癡！”

    許正捂著臉轉(zhuǎn)過頭來，滿眼的傷心、憤怒和不可置信。

    “我不是白癡！”

    “你就是白癡！我討厭你！討厭你做我弟弟！”

    許正沉默地瞪著許平，突然“啊”地大叫著，把哥哥踢翻在地。他赤裸著身體坐在許平身上，狠狠地往許平的臉上揍去。許平伸手來擋，卻被他一只手撥開。他力氣極大，單手抓住了許平的手腕，許平竟然無法掙脫，拳頭雨點(diǎn)一樣落在哥哥的臉上，連牙根都開始松動。

    許正像魔怔了一樣只顧發(fā)泄自己的怨憤傷心，一拳接一拳毫不留情。全心全意依戀著的哥哥，承諾著會和自己永遠(yuǎn)在一起的哥哥，生命中唯一的存在，自己世界里最寶貴的光，原來都是騙人的。雖然不知道哥哥口中的大學(xué)是什么，但是哥哥卻打定主意要為了這件東西拋棄自己。許正覺得心口疼痛難忍，想叫卻叫不出來，好像身體的一部分被人挖走了，可是摸上去卻哪里都健全。

    手也好，腳也好，都不是自己的了，許正像被附身一樣揍著身下的哥哥，直到許平的嘴角被打得噴出血來，他才仿若大夢初醒，猛地停下動作。

    許平的鏡框被摔裂了玻璃，眼睛也腫了起來。他躺在地上好半天才顫顫悠悠塞入口中一根手指挨個兒去摸自己后槽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