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等人走了,我才忍不住問:“你怎么對他們這個態(tài)度?”
李鳴玉眨眨眼,避重就輕地說:“可龍蝦就是買給你吃的。”
他明顯不愿意同我多聊這些事,我一時也來了脾氣:“愛說不說�!�
李鳴玉居然就這么翻了篇:“打會兒游戲吧,我去給你做蝦�!�
心里對李鳴玉有事情瞞著我這件事仍是很不平衡,游戲打了也闖不過去,死亡次數(shù)都耗光了。
吃飯的時候也一切如常,李鳴玉不能吃海鮮,于是只扒給我吃,龍蝦肉盛了一碗。
我忽然想起來:“他們說的慈善晚會,是什么?”
“一個宴會,無非就是他們拿來宣傳自己集團理念,還有交際的場合,”李鳴玉說得輕描淡寫,“到時候會在電視直播,如果你感興趣可以看看�!�
“下周就要去嗎?”
李鳴玉半晌點點頭:“嗯�!�
“那誰給我做飯,你提前做好一周的飯放冰箱里嗎?塞不開吧�!蔽矣行┛鄲�,“再說家里也沒什么好玩的……你給我買點游戲好了�!�
李鳴玉靜靜地聽著我說話,忽然說:“那你會想我嗎?”
我下意識想翻白眼,可又突然想起了戀愛的規(guī)矩,于是生生忍了下來,遲疑著點點頭:“……想吧�!�
李鳴玉笑了笑,把盛滿蝦肉的碗推向我:“吃吧。”
直到這時,我才看清他手上明顯的紅腫,抓住了他往回收的手,左右翻過來看:“你偷吃龍蝦了?”
這大概是李鳴玉今天露出最真情實意的笑,他肩膀聳動,“啊”了聲。
我遲鈍地反應(yīng)過來,易過敏體質(zhì)的人,有時候僅僅接觸過敏原也是容易產(chǎn)生過敏反應(yīng)的,何況他要清洗龍蝦和給我扒殼。
“你就不知道戴手套嗎?”我劈頭蓋臉地問,“就算不知道戴手套,抹藥也不知道嗎?”
李鳴玉似乎愣了下:“……不嚴重。”
“藥呢?”我跑去客廳翻了半天的藥箱,終于找到了那管藥膏,剛要扔給他,看見他紅腫的兩只手,頓了下,到底沒直接扔給他自理:“手伸過來,我給你抹,快點�!�
李鳴玉乖巧地伸出手來,我不太懂具體要涂什么地方,干脆全都涂滿了。也是那時,我第一次認真觀察了他的手指,很漂亮,骨節(jié)分明,指甲也修剪得干凈圓潤。
在涂藥過程中,李鳴玉一直安安靜靜的。
“好了,”我擰上藥膏,“一邊晾著去吧�!�
見他沒出聲,我奇怪地抬眼看過去,看到他深色瞳仁中我的倒影,他忽然笑起來。
“有時候,我會真的誤以為……你不是在假裝喜歡我�!�
我頓了下,嘀咕著:“不然等你威脅我嗎?”
然而李鳴玉已經(jīng)站起身,說:“吃吧,我去客廳坐著�!�
莫名其妙。
等到吃完那頓飯,我已經(jīng)全然忘記之前的事。
李鳴玉手上有藥膏,不能陪我一起打游戲,于是只在旁邊教我怎么通關(guān),我手速慢,即便知道方法也通不了關(guān),氣地扔了手柄:“不打了,睡覺!”
·
睡覺前,李鳴玉手上的紅腫已經(jīng)消了很多了。
洗完藥膏,躺在床上也毫無困意,白天本來就起得晚,李鳴玉又叫我午睡那么久,自然是睡不著。
李鳴玉的聲音忽然響起:“其實我知道我碰海鮮容易過敏,是我故意沒戴手套�!�
我震驚地看著他:“你有病嗎?”
“我想讓你心疼我�!崩铠Q玉抱著我的腰。
我愈發(fā)覺得他不可理喻:“你就不怕嚴重了進醫(yī)院嗎?”
李鳴玉搖搖頭。
我突然想起來,之前他剛回來的時候,李鳴玉也做過同樣的舉動。他明明知道自己會過敏,卻還是故意喝下我買的海鮮粥,在房間里不吃藥,只是忍耐著等我進來。
過敏如果嚴重了也是會要人命的。
真的瘋子。
“下周我去參加慈善晚會,可能很久,要一個星期�!�
我不想搭理:“知道�!�
“你好好吃飯,不要一直挑食。如果不喜歡挑魚肉的刺,可以買鱈魚、鱸魚,這些魚的刺少,”李鳴玉聲音很輕,“也不要睡太晚�!�
我敷衍地:“嗯嗯。”
“你很聰明,做數(shù)獨游戲的時候你解得要比我快,打游戲打不過去的時候慢慢來,不要急。而且你學(xué)做菜也學(xué)得很快,現(xiàn)在都會炒四五個菜了,特別好�!�
李鳴玉摩挲著我的后頸,語調(diào)溫柔:“你太容易生病了,冬天的時候不要總吃冰的,夏天睡覺要蓋著肚子,你喜歡蹬被子,發(fā)現(xiàn)了沒有?”
“有嗎?”我心里總覺得奇怪,“你說這些干什么?”
“我回來之后一起睡的第一晚,你就把被子踢了,”李鳴玉笑著說,“之后睡覺我就容易半夜醒一回,看看你的被子還在不在�!�
那點怪異愈來發(fā)酵,我干脆湊過去堵了下他的嘴唇,閉上眼說:“睡覺吧,吻給了啊�!�
剛翻了個身,身后忽然響起李鳴玉溫和的聲音。
“后天我送你離開吧�!�
我猛地睜開眼,茫然地看著李鳴玉。
“怎么這個眼神?”李鳴玉刮了刮我的耳朵,“不期待嗎?到家之后和爸媽說一聲我不回家,叫他們別擔(dān)心。現(xiàn)在回去,說不定還能收到他們的紅包�!�
我不敢置信:“你……要放我走?”
“嗯�!�
“后天?”
“嗯,”李鳴玉微微笑起來,“高興嗎?”
不知道為什么,那天晚上我記了好久都沒有忘記。
有月亮,天上無云,銀白如鐵般的光線彌漫在眼前,李鳴玉背對著微弱的月亮,看不清面容,只有眼睛很清亮,溫柔地看著我。
我僵硬了半晌,點點頭,聽見自己說:“高興啊,為什么不高興?”
“也是,不用被我天天纏著上床做愛,玩談戀愛的小游戲,還可以一個人霸占一張床了,不高興才奇怪,之后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煩你了,”李鳴玉笑得很輕松,“明天你來做飯吧,我懶一天。”
“我不會�!�
“我剛夸完你呢,哥哥�!�
我捂住耳朵:“我困了,能不能別拉著我說話了�!�
李鳴玉沉默下來,輕輕碰了碰我的額頭:“睡吧。我看著你�!�
·
我知道自己沒有睡著,李鳴玉應(yīng)該也感覺到了,他只是一下下地輕拍我的背,像在哄小孩一樣。
不知不覺睡著后又開始做夢,夢見我在照鏡子,然而鏡子里的人突然自己動了起來,眼尾多了一點痣,李鳴玉倉皇地拍打著鏡面,說,哥哥,救救我。
我慌亂地找工具,在角落里撈了小錘子砸向鏡面,鏡中人臉支離破碎的瞬間,旁邊有人突兀笑起來,說,你把他害死了,他這輩子完了。
我驚醒過來。
天才剛蒙蒙亮,昏暗,活生生的李鳴玉正溫?zé)岬乇е�,睡得很熟,松軟的頭發(fā)戳著我的鼻子,癢癢的。
我不過動了動胳膊,李鳴玉便哼哼了聲,朦朧地半睜開眼,無意識地親了親我,把我按向他懷里,啞聲:“怎么醒了……再睡會兒�!�
我沒再動彈,但卻也沒什么困意,只閉著眼出神。
因而我清楚李鳴玉什么時候醒,聽見他輕聲輕腳地起了床,親了下我的臉頰。
心里像憋著股氣,格外地?zé)┰旰徒箲],我故意聲響很大地翻過身,被子徹底蒙上了臉。身后的李鳴玉頓了下,過了很久腳步聲才重新響起。
門輕輕地關(guān)上了。
九點多的時候我起床下了樓。
李鳴玉正在玩他之前買的“純白”拼圖。窗簾是拉開的,陽光溫和地淋在周身,發(fā)尾照得幾乎透明,他聞聲看向我,笑起來:“早餐在桌面上,還熱著——”
“你現(xiàn)在送我走吧�!�
我打斷他的話。
李鳴玉臉上的笑意慢慢退下去。我們僵持在兩邊,誰也沒有出聲,直到他打破沉默:“不可以再陪我呆會兒嗎?”
“我不想,”我低下頭,指甲一下下掐著手心,“好不容易能走了,我一秒也不想呆在這兒。”
李鳴玉應(yīng)該是不會答應(yīng)的,畢竟他還想讓我給他做一次飯菜再走。
如果李鳴玉實在不肯答應(yīng)我,我勉為其難留到晚上也是可以的——
“好�!�
李鳴玉站起身來:“那我拿著早餐,你好在路上吃。”
心臟無端像被攥了一把,酸澀得要命。應(yīng)該是李鳴玉的情緒,我每次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讓他難過,這是我的天賦。
我呆呆地站在最后一級臺階上,看著他拿紙袋打包桌上的牛角包和三明治,走向我伸出手來,笑得坦然:“哥哥,走吧�!�
·
我幻想過無數(shù)次離開這座牢籠的情形。
是的,天氣的確是好的,陽光很亮,我坐在副駕駛,捏著紙袋里的面包,明明該興奮的,心里卻空茫茫的,一點情緒都沒有。
身側(cè)李鳴玉也一句話都沒說,車里安靜得嚇人。
不過一個小時,車便在小區(qū)門口停下了。
如今再看到這里,竟然有恍若隔年的錯覺。
我捏緊了紙袋邊,剛要開門離開,卻聽見“咔噠”一聲,車門鎖上了。
我出離憤怒地看向李鳴玉:“你什么意思?”
驟然落入了溫?zé)岬膽驯е�,是很熟悉的皂香,淺嘗輒止地很快松開了,李鳴玉眼睛彎了彎,聲音很輕,在密閉的空間里清晰地聚攏進耳朵里。
“都要分手了,你沒有什么話想和我說的嗎?”
我煩躁地別過頭:“我們沒有真的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