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燕飛雙思索了片刻,點頭應(yīng)道:“出城后小心些。”
言昭和云顧游二人默不作聲地跟在后面。
那笛音還在響,聽起來比先前更響了些。
“你說,燕飛雙的劫是不是就在這一遭?”言昭小聲道。
“多半是了。”
“那我們應(yīng)當(dāng)怎么辦?要出這道死格,難道是……想辦法救下他?”言昭蹙眉,“但應(yīng)當(dāng)不是笛聲這么簡單,我懷疑這聲音是故意把燕飛雙引過去的�!�
“暫且先跟著他,”云顧游道,“若傳言的圈套是真的,我們未必對付不了�!�
出城后,趁著夜色黯然,幾人御著劍穿行在叢林之上。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走完了一段官道的距離,快要接近下一座城池。
就在此時,道上忽然出現(xiàn)了斑駁的黑點,正在緩慢而又整齊地朝著某個方向移動。
燕飛雙突然感到頭皮發(fā)緊。
因為他意識到,從這個視角能看見,會在道路上移動的,應(yīng)該是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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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diào)整了一下章節(jié)名和排版(*^▽^*)
第51章
化魄潭
今日夜色幽深,星月無輝,正適合藏污納垢。
燕飛雙眉頭緊鎖,問身后的師弟:“景行,靈符還剩多少?”
名叫景行的悶葫蘆師弟面色也不大好看。他默數(shù)了一下,底下少說也有三四十人。
“兩張,備得太匆忙。”
他們來之前不知道魔修具體手段,也是到夜里交換過情報,才想到要準(zhǔn)備抵擋魔音的靈符,卻沒想到立刻遭遇了。
燕飛雙帶著他們下落了一點,隱在道旁的林子里,打量著那些人。他們皆是雙目無神,有的甚至眼皮都沒打開,活像一個個吊著看不見絲的傀儡,動作僵硬怪異,異常整齊地在往一個方向走去。
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先前他讓景行備符的同時,也將符文傳送給了分散在各城的弟子。眼前這座城也在其列,為何沒有一點消息傳來?
燕飛雙當(dāng)即取出傳音牌,巡著記憶逐個聯(lián)系城中的弟子。
第一個,沒有回應(yīng)。
第二個,也沒有回應(yīng)。
第三……
這時景行突然伸手按住了傳音令牌,沖他使了個眼色。
燕飛雙轉(zhuǎn)頭看去,一具傀儡的軀體控制得不那么好,正“手舞足蹈”地從他們前方經(jīng)過,懷中有什么東西透過衣料一閃一閃地亮著光。
“……出事了�!毖囡w雙看了一眼傳音令牌上對方的名字,面色凝重地收了起來,而那傀儡胸口的光亮也歇了下來。
“看來笛音背后的人修為不淺�!�
靈符的效果受畫符之人修為影響,但多數(shù)情況來說也足夠用了。燕飛雙回憶了一下,派來這里的幾名弟子在符咒方面的功底都不夠深,受笛音壓制,符咒便失效了。
“我探了一下,”一直在旁觀察的言昭忽然開口了,“除了中招的修士,這里面其他人雖是凡人,但或多或少都有些靈力�!�
而且多是年紀青壯之人,大約是因為處在龍脈附近,出生時便沾了些靈氣。
云顧游道:“先前出事的,會否也是?”
“你是說,這魔修專挑有靈之人下手?”
這倒也不奇怪。對食靈為生的魔修來說,修士的靈體其實是最上乘的。但修士沒有凡人易控制,倘若能找到體內(nèi)有靈氣的凡人,便是事半功倍。難怪遭難的都是龍脈附近的人。
燕飛雙捏了個訣,一只黑貓從林中竄出,徑直朝人群奔去,途中蹬了其中一人一腳,然后又鉆進對面的林子里不見了。行尸走肉的人們對此毫無反應(yīng),繼續(xù)朝圣般地往前走著。
“他們對外界的反應(yīng)不大,試試看能不能救�!�
幾人悄悄掠至隊尾,景行沖著隊尾那人的頸子就是一個手刀,對方卻只是晃了晃身子,又直起腰板來繼續(xù)走。
燕飛雙瞠目結(jié)舌。
景行的力道他領(lǐng)教過,莫說一個凡人,他自己挨這一下也是不得了的。
言昭道:“我來試試�!�
說著他尋出自己先前練習(xí)時煉出的安寐丹,往那人口中一送。
等了半晌,沒有任何倒下的跡象。
“好霸道的笛音�!毖囡w雙琢磨了一會兒,把景行僅剩的兩張符要了過來:“強留是不成了,不如跟著過去,正好會會這大胃口的魔修。我去叫醒兩個來幫忙,師弟你區(qū)去聯(lián)絡(luò)其他城的人,我擔(dān)心不止這里出事�!�
景行頷首,轉(zhuǎn)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燕飛雙沖他們倆一笑:“也請二位助我一把了�!�
他們在人群中找到了先前亮了傳音牌的那名弟子和他的師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入了一旁的林中,啪啪兩道靈符打在額間,他兩人僵直的身軀慢慢緩和過來。
“燕師兄?”那名弟子迷迷瞪瞪睜開眼,“你怎么……這是……我怎么在……”
燕飛雙又給他打了一道清心訣:“舌頭捋順了�!�
那弟子立刻乖乖應(yīng)了一聲:“哦�!�
見人清醒了,燕飛雙言簡意賅地說了情況。他二人聽得心驚,但也明白事情危急,當(dāng)即打起精神。
幾人跟在人群附近走了一段路,云顧游驀地停下。
“怎么了?”言昭停在他身邊,提起警惕四下望了望。
“方向……不對,”他閉上眼認真聽了半晌,指著右手邊道,“笛音是這個方位�!�
燕飛雙他們因用了防魔音的靈符,又擔(dān)心被笛音控制,不知不覺已經(jīng)在潛意識里將其忽略了。此時重新靜心聽來,發(fā)現(xiàn)的確如云顧游所說。
眼下必是救人要緊,但禍?zhǔn)谉o人尋,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線索了。
燕飛雙犯了難。
看出他的疑慮,云顧游瞥了一眼言昭,飛快道:“我去追笛音,你們繼續(xù)往前�!�
言外之意他打算一個人過去。
言昭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抓住背后作亂的魔修才能救下燕飛雙,但以防萬一,還需要有人一直跟在他身邊。
傀儡人走的路線越來崎嶇,一開始還是鄉(xiāng)道,到后來拐進了山谷,他們跟起來都有些費勁。
燕飛雙讓兩個小弟子在前面,他和言昭殿后。
言昭自個兒氣息輕,此時周圍相對寂靜,于是他很快發(fā)現(xiàn)身邊這位的氣息不太穩(wěn)當(dāng),呼吸有些急。
他側(cè)頭細細打量著燕飛雙的神色,發(fā)現(xiàn)他竟是在……害怕?
“燕道友�!�
燕飛雙聞聲回神,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微笑:“怎么了?”
言昭低聲道:“你在怕什么?”
燕飛雙面色一僵。
“莫如同我說說�!�
燕飛雙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道:“今天夜里,我又見到那個人了�!�
言昭琢磨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誰——那個總是出現(xiàn)在燕飛雙夢里,還跟他和云顧游有點像的人。
“她和你說了什么?”
“沒有,”燕飛雙搖搖頭,“她什么也沒說,很奇怪,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卻看見了她的神情�!�
“她看著我。她在傷心。我在她悲戚的眼里看到了自己,那不是現(xiàn)在的我�!�
“那是……已死的我�!�
言昭頓住了步子。
“……所以你推斷,自己今夜有可能折在這里?”言昭問,“你明明都不知道她是誰�!�
“她很像一個人�!毖囡w雙說著,忽然在懷中摸索起來。不多時,手中多了一個小物件。夜色里看不清,燕飛雙按住那物件的一翼,又松開,那羽翼彈了彈,像振翅在飛。
原來是臨行前曲未離送他的那只竹葉蜻蜓。
燕飛雙望著言昭無甚波瀾的表情,笑了:“看來我沒猜錯。只不過,她不是這個天天與我插科打諢的未離。”
言昭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所以我猜,今夜我終有一劫,轉(zhuǎn)機在你和云道友,是不是?”
這回換做言昭沉默了。他不忍心告訴燕飛雙這其實只是一場幻陣,只好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燕師兄!”前方傳來兩位弟子低低的呼喊聲。
燕飛雙止住了這個話題,斂起情緒跟了上去。
他們伏在山頭上的一顆樹旁,只探了個腦袋往下看。方才他們跟了一路的傀儡人此時都下了山谷,在往谷中心的某個地方走去,然后消失不見了。
言昭瞇了瞇眼,終于在沉沉的墨色里看出了點名堂——那里有個不知道什么人挖的山洞。
過了一會兒,更駭人的事情出現(xiàn)了。
與他們來路相反的另一條道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一道道攢動的人影,和先前的傀儡人一樣,都是面色呆滯,直直朝那個山洞撞去。山谷下的場面一時間可以用烏泱泱來形容。言昭看著也覺得頭皮發(fā)麻。
小弟子緊張得咽了咽口水,聲音都在抖:“師……師兄,這么多人,我們救得過來嗎?”
燕飛雙心里也是納罕:前幾日只敢偷偷摸摸行事的魔修,為何今日竟這般大張旗鼓?
他咬了咬牙:“必須得救�!�
待那些人悉數(shù)進了山洞,燕飛雙帶著人也跟了進去。進之前他聯(lián)絡(luò)了景行,對方說還有一座城的弟子中招,現(xiàn)在往這里匯聚過來的,零零總總,算起來有七十多人,還有幾名璇璣派的弟子。
燕飛雙讓他帶著還清醒的師兄弟過來,景行聽出燕飛雙的焦急,半分不敢耽擱,立刻回了句“好”。
言昭倒不是特別緊張,他看著黑洞洞的山洞口,笑了一聲:“請君入甕啊�!�
燕飛雙苦笑著嘆了口氣:“不得不入�!�
進入山洞中的傀儡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井然有序地往里走著。
小弟子被這森冷的氛圍凍了個哆嗦,找了個話茬:“我聽聞這座山頭,從前是亂葬崗。城里有人失蹤尋不著時,有人提出是不是在這里,但沒有人敢過來,從前有膽子大進來的,最后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現(xiàn)在看來,可能是早有邪物藏在這里,等著戕害人命了。
這山洞很深,深到言昭感覺路有些遠。他舉著火折子,過了許久視線才空曠了一點。
他們走進了一件石室,石室的盡頭有一方大得出奇的水潭,言昭怔愣了片刻,然后聞到了一絲微妙的,混著水氣的藥味。
“噗通�!币粋不注意,最前頭的傀儡人已經(jīng)一頭栽入了水中。
兩個小弟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燕飛雙已如離弦之箭飛了過去,將落水那人提溜了上來。他探了探鼻息,面色一凜,轉(zhuǎn)頭向水中看去。
此人的靈魄已經(jīng)被水融了個干凈,救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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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gòu)思了一點番外,估計在這個副本結(jié)束的時候放。
第52章
血染劍
“這水有問題!”燕飛雙喊道。
言昭聽見他的聲音,當(dāng)機立斷念了道訣,輔以劍氣送了過去,堪堪在下一個人要落水前擋在了水面上。
失去神志的人們還在前赴后繼往水里撲,都被結(jié)界擋住了。并且一個疊上一個,最后擠在一起,無法動彈了。
言昭:“……”
行,倒還省了事。
燕飛雙安置了落水那人的尸體,回到言昭這邊,看見眼前的狀況倒是一喜,然后又擔(dān)憂起來:“你的結(jié)界撐得住嗎?”
“撐得住,只要他們不作亂。”
他們將山洞又細細探了一遍,沒發(fā)現(xiàn)可疑的人或物,估摸著魔修真身應(yīng)該是在笛音源頭那里了。幾人湊在一處,商量著如何將這些人弄醒送回去,還是派個人去云顧游那邊幫忙。
這時,僵著身子擠成肉墻的人群忽然齊齊停下了,接著像泄了氣一般癱軟下去,排山倒海地坍塌了。
小弟子瞠目:“他們這是……”
言昭走過去挑了個人,翻開眼瞼:“昏睡過去了。”他又沉下心緒聽了聽:“笛音停了�!�
燕飛雙正蹲著身子檢查其他人,聞言松了口氣:“是不是云道友找到那魔修了?”
言昭翻出傳音令牌,正要聯(lián)絡(luò)云顧游,令牌卻閃了兩下,對面率先來了消息。
云顧游的聲音聽起來不太穩(wěn),沉沉的,喘著氣。言昭心一下子提起來:“你受傷了?”
“無礙,小傷,”云顧游平復(fù)了會兒氣息,“你們那邊如何了?”
“那魔修引了幾城的平民出來,到他的巢穴,”言昭報了個方位,“不過方才笛音一停,這些人都暈過去了。你找到那魔修了?”
“嗯,費了點工夫,不過已經(jīng)解決了。”
言昭聽他話中有未盡的意思,不動聲色地挪遠了一些。
“你覺得有異?”
云顧游沉默了半晌。
他孤身前去追那笛聲,心無旁騖,腳下如生風(fēng),很快便找到了笛聲的源頭。
那的確是一個魔修,寬大的袍子蓋著嶙峋的骨架,身上的魔氣遮掩不住地在往外溢,連身后多了個人也沒發(fā)現(xiàn)。云顧游隱在林間,凝神打量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了端倪。
他吹出來的笛音雖然威力十足,讓云顧游都有幾分晃神,但仔細聽來,分明磕磕絆絆,除非吹笛人技藝生澀,否則就是笛子不稱手。
哪方面不稱手?
云顧游頂著灌耳的笛音聽出來了——修為不相稱。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么這魔修前些日子出來惹事,東一下西一回,而后愈來愈放肆。多半是自己煉造,或者不知從哪里得到了一件厲害法器,忍不住要試試它的威力。
云顧游眉間微蹙。
他靜靜抽劍出鞘,沒發(fā)出一點聲響,默念了一道劍訣,直沖魔修心口而去。
魔修卻在這時驟然察覺,身形一晃堪堪躲過了這一劍。發(fā)現(xiàn)有人偷襲,他先是慌亂,發(fā)現(xiàn)對方拿的是劍后,整個人暴烈而起,魔氣鋪天蓋地向云顧游砸下。
云顧游從容地抵擋著魔障,卻沒有急著破開,試圖從狂亂的魔氣里找尋什么線索。
沒想到這魔修是個沉不住氣的,見魔氣摸不著云顧游,心急氣躁地釋出了更多魔氣,不小心將自己泄了個底掉。
云顧游抬眼一看,魔氣橫沖直撞毫無章法,儼然是個根基不穩(wěn)的,多半是靠著前幾日吸食的靈力,短暫地漲了一點修為,還沒煉化完全。今日又一下子控制幾十上百號人,這會兒已經(jīng)有力竭的跡象。
這不是幕后主使。
得出這個結(jié)論后,云顧游將劍一揮,打散了身前的魔氣,接著口中念念有詞,從天而降數(shù)把飛劍,在他們二人周身環(huán)成了一道劍陣。
“誰派你來的?”云顧游問道。
四周的飛劍同時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劍尖直指魔障中的黑袍。
那魔修見自己的攻勢無用,頓時警鈴大作,舉起笛子作勢又要吹。云顧游瞧見他的動作,俯身沖過去欲奪下那支笛子。
電光石火之間,那支笛子驟然斷裂,自內(nèi)里發(fā)出刺目的白光。
云顧游雙瞳微縮。
他下意識收攏劍陣來抵擋。下一刻,笛子轟然炸裂,連帶著將云顧游也掀翻了出去,熾烈的白光將這一方山林照得如同曇花一現(xiàn)的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