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4
在我來和親的第四年春,我生下了一個女兒。
前朝大臣們松了一口氣,直呼:[公主好,公主不錯。]
只要我生的不是兒子,他們就十分歡喜。
蕭元昭將女兒小心翼翼捧在手上,取名華陽,當(dāng)天就賜了寧國公主的封號。
寧,是他從前的王爵封號,他給了他的長女。
有時候他會一直看著女兒,眼神像是看著另一處,我想他是想起了那個還沒成形的孩子。
東吳的使臣也來了,其中還有我父王以前的舊部,帶來了我母妃的書信和她親手為華陽縫制的衣衫鞋襪。
我看著密密的針線,不知道眼盲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捧著這些東西,哭得泣不成聲,我不知道我這輩子還有沒有再見她的時候。
使臣再次提起接定晟回去的事。
定晟如今也快十二歲了,我問他想不想回去,不想回去也可以,我會想辦法把母妃和小妹接過來。
但他堅定地要走:[阿姊,我要回去,我不能做一輩子的質(zhì)子,你也不能一輩子靠蕭元昭的寵愛而活,我要讓一個強大的東吳成為你的后盾。]
我摸了摸他的臉,曾經(jīng)跟在我身后哭鼻子的小家伙,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
趁蕭元昭心情好的時候,我對他提了此事,他想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愿的時候,他說:[好,就讓他回去吧。]
定晟回東吳那天,我站在城墻上很久很久,直到車隊再也看不見。
這是我第四次送別親人,我這二十三年的人生啊,好像都是別離。
回去的路上經(jīng)過東宮,如今大周沒有太子,東宮宮門緊閉,我瞧不見里面的光景。
一只白貓趴在墻頭酣睡,是我和元修養(yǎng)的那只波斯貓,它竟然還活著。
我想要叫它的名字,但想了想還是沒有打擾它。
叫它又有什么用呢,就讓它在這里安睡吧。
26
華陽轉(zhuǎn)眼就一歲,小粉團子已經(jīng)會走路,每天磕磕絆絆地在宮里跌來倒去。
白日里蕭元昭的那幾個嬪妃也都來我宮里逗華陽玩,每天都很熱鬧。
有時候她們也會向我抱怨蕭元昭還不召幸她們,再這樣下去,她們可不能保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蕭元昭來的時候,我向他提及此事,讓他也去其他嬪妃的宮里。
他又是兩年前那眼神:「你忘了你曾經(jīng)怎么答應(yīng)我的么?」
見我不說話,他又道:「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你以后不要再提�!�
華陽這時候連跌帶撞地?fù)溥M他懷里,咿咿呀呀地叫了他一聲:「阿父。」
他愣了一下,繼而高興地將華陽舉起來:「華陽會叫阿父了,真乖,再叫幾聲父皇聽聽�!�
華陽也開心地笑著,有那么一瞬,我覺得就這樣過下去吧。
就像我小時候,父王這樣抱著我,母妃在一旁溫柔地笑。
華陽兩歲的時候,北周大破西梁,西梁王被斬首,他的兒子向北周稱臣,至此北周西境戰(zhàn)事平息。
蕭元昭的姑姑縉云公主也被從西梁接回,十八年前她為了北周去西梁和親,據(jù)說吃了很多苦。
她來宮中居住,見到我后似笑非笑道:「你在這里,過得比在你們東吳還滋潤吧?元修疼你,元昭也疼你,北周最權(quán)貴的兩個男人都是你的,也不知道你上輩子修的是什么道�!�
我聽出她的話里帶著敵意,但我憐她之前的苦楚,不想計較,回道:「姑母言重了�!�
她又看了看華陽,神色不屑一顧,然后慢悠悠地走了。
不久定晟也派來使臣,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東吳太子,皇叔病重,不知道還能撐幾時。
他給我的信中說,東吳去年水患嚴(yán)重,遍地浮尸,糧食也被淹了,如今東吳境內(nèi)一片哀嚎,讓我向蕭元昭請求減了今年的歲通。
我看著信上的一字一句,心臟也揪了起來。
我見過東吳的水患,沒有一處能落腳的地,水里到處都是人和畜的尸體。
我去請求蕭元昭,他斜靠在窗下,懶懶道:「你是在求朕?」
「是,臣妾求陛下�!�
他向我招了招手,我走過去,聽到他說:「求人是要付出代價的,你能給朕什么?」
「陛下想要什么?」
他眉眼間帶著笑,將我拉到他的懷里:「你說呢?」
近來北周連連大捷,他的心情不錯,我仰頭去尋他的唇,遂了他的愿。
第二天他下旨免了東吳的歲通,還送去不少糧草。
朝臣們又是一陣捶胸頓足,說這是在養(yǎng)虎為患。
我真心真意地感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