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她朦朧地從床上歪過頭,
枕著自己的黑發(fā),看到自己的弓安穩(wěn)地支在窗邊,被熹微晨光照亮了半側。
眼熟的纏心柳在搖著快掉光了葉子的枝條:“唦嗦~~~”
房間的角落,
一條棉被子曳在地板上。
雪泥在毯子里縮成毛球團子,雪白的睫毛長長地垂落,
正咬著尾巴睡著。
“嘶……”
蒼凌闌忍著渾身酸痛坐起來,心中一陣恍惚。
此次一波三折的秘境歷練,總算是結束了。誰能想到最開始她只是想撈一筆錢呢……
蒼凌闌在床上打坐冥想了一刻鐘,才將身上的不適感慢慢鎮(zhèn)下去。而后點亮陣紋,把戰(zhàn)獸們都放出來。
從秘境回來的路上,乾坤王蓮已替眾人治療過戰(zhàn)獸。此時,每一只的精神狀態(tài)都很飽滿,
已經(jīng)完全休息過來了。
小花藤還是粘人,
一出陣紋就扒拉在床邊磨磨蹭蹭。阿尾惡劣地從床頭倒掛著落下來,晃悠著大尾巴要去攀蒼凌闌的肩膀,
被玄白不輕不重地啄了一下。
“呱呱!”
而新孵化的天壺冰蟾出現(xiàn)在蒼凌闌的掌心。小家伙轉了轉翠綠的眼珠,
忐忑地舔舔御獸師的手指。
在秘境時它闖了禍,主人不會討厭它吧……
蒼凌闌斜眼看了看還在悠然睡覺的雪泥:“別往心里去。那是鹿的問題,
不是你的問題。”
“呱呱!”天壺冰蟾又精神了。
那……它肚子餓餓!
還想吃綠綠的那個——
“去,小貪吃鬼。生榮木髓豈是你說要就有的�!�
蒼凌闌哭笑不得,忽而心頭靈光一動:“正好,
你還差個名字。干脆就叫……貪貪�!�
貪貪懵懂地眨巴眼:“呱唧?”
蒼凌闌忍笑:“怎么樣,
還蠻可愛的罷�!�
她和戰(zhàn)獸們說話的動靜傳到外面,凌亂的腳步聲很快響起。
有人砰砰地拍門,
姑娘們的聲音急切地喊——
“蒼凌闌��?”
“闌闌!”
“老師你醒了嗎?”
“啊,”蒼凌闌回頭,應了聲,“我醒著�!�
咣當!門立刻被大力推開了。蒼凌瑤當先沖了進來,瞪著眼就罵:
“蒼凌闌,我看你遲早把自己作死了!一個三階御獸師逞什么強,一天天的弄成這個樣子,你敢給家主知道嗎?”
“……腦子沒事吧大小姐。我之前在朔城做我的獵人,你不樂意,現(xiàn)在開始當御獸師跑秘境了,你還不樂意?”
蒼凌闌淡淡道:“還有,我和小叔之間,輪不到你指指點點。邊上去�!�
第二個進來的是燕語。她在旁邊把這兩位蒼氏的女孩打量了個來回,嘖嘖稱奇道:“我就說你姐妹倆還真是怪吧�,幀�,前兩天急得要命的又不是你了?”
蒼凌瑤惱羞成怒:“胡——胡說!我何曾,我、她——我!……不是姐妹!”
“好啦好啦,”夏盈照連忙打圓場,“總歸老師無恙就好,醫(yī)師說安靜休養(yǎng)兩日就沒事了——哼哼,盈照會好生盯著老師的!”
蒼凌闌只好無奈聳肩。她把戰(zhàn)獸們收起來,坐在床沿上扎了頭發(fā),又問起同去秘境的其余人的情況。
說起這個,燕語就長長地嘆氣:“別提了,此次秋狩,三大世家的隊伍均受重創(chuàng),死了好多人,宋夫子懷疑其中有蹊蹺,正在調(diào)查呢�!�
“等等,”蒼凌闌撩起眼瞼,“三大世家,均受重創(chuàng)?”
“嗯��!”燕語用力點頭,“為著此事,這兩天外頭鬧得蠻大呢。我是不懂世家的事啦,四殿下應當知道得更詳細些�!�
她說著看向夏盈照,后者也自然地接過話頭,神情沉重地說:“是的老師,王都變天了�!�
“公孫氏的隊伍幾乎死光,公孫天海重傷昏迷,無緣接下來的梧桐大比。韓氏更慘,如日中天的韓沁折在里面,韓童失了一只主力戰(zhàn)獸,亦是損失慘重。
“最幸運的是溫氏,雖然隊伍傷亡不少,但繼承人溫平舟無恙,且是在分了隊伍,沒有五階御獸師護持的情況下。
“就因著這個,韓氏和公孫氏現(xiàn)在都在懷疑是不是溫氏干的,甚至……不惜給老師你潑臟水,說你跟溫平舟勾結作惡!”
蒼凌闌:“又跟我有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燕語夸張地揮了揮手臂,“闌闌,你的事跡都在學府里傳瘋了!一己之力保了兩位世家公子不說,跟著你走的人都平平安安出來了——”
蒼凌闌下意識道:“只是拿錢辦……”
才說到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臉色驟變。
拿錢辦事……辦事!
蒼凌闌突然把頭一垂,眼神灰暗無光:“完了,我的招牌�!�
好痛……心好痛!
雖然但是,她真的很在意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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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彩云徐來。
蒼凌闌獨自沿著學府的中央大道向外走,任思緒慢慢地運轉。
公孫氏也損失慘重,難道是她先入為主了,此次事件的幕后黑手與公孫氏無關?
……不。
蒼凌闌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否定。當初公孫予在朔城,可是半點不把朱雀使的命當命的,遑論城衛(wèi)兵了。
既然公孫天海沒死,對于這種高高在上慣了的權貴來說,犧牲幾個外姓的“隊伍成員”又算什么大事。
雖然世家的爭斗,算來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但畢竟牽扯進去了……梧桐大比在即,等宋勸行從秘境里回來,八成還得拉她問話。
不知何時,原本悠閑地漫步在學府里的其余學子們個個走不動了。充滿著愕然與不可理解的目光,紛紛投了過來。
“那不是……蒼凌闌嗎?”
“秘境風波鬧得沸沸揚揚,她這個處于風波正中心的,怎么還跟沒事兒人似的?”
“莫非真是她害死了韓沁師姐!這般歹毒心腸,自然臉皮也比城墻厚——”
“哈?蠢貨,腦子被戰(zhàn)獸的屎給糊了吧,世家的人放個屁說這是花香,你都得湊過去聞!”
“你罵誰呢��?”
“誰應罵誰!蒼凌闌救了楚矜和卓長風,險死還生的蕭潭也哭著說后悔沒跟青龍走,這么多人證你不信,去信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
“人證?說一個被封了靈界的三階御獸師和一只灰土品級的飛光鹿護了他們一路的人證?笑掉大牙吧……不吹這么大牛皮,咱還不懷疑她呢!”
……四周吵吵嚷嚷。蒼凌闌悠然從這些喧鬧之中走過,風吹動那身玄黑的衣裳和深紅發(fā)繩。
走過中央小湖的時候,她喊了聲“鯉蛇兄”,揚手往湖里扔了幾枚蘊靈丹。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
好機會,蒼凌闌清清嗓子,環(huán)顧一圈:“有沒有想打架的?”
“老時間老地方,每天接一場四階御獸師的約戰(zhàn),怎么打你選,八千靈幣一場�!�
周圍更加鴉雀無聲。
那些剛剛還在為“蒼凌闌究竟是大惡人還是大善人”而爭吵的學子們,個個面無表情。
他們突然覺得自己很像傻子。
“是,漲了點價�!鄙n凌闌坦然道,“以后還會漲,趕早不趕晚�!�
……誰問你這個了��!
……
走出學府大門時,溫平舟正在那里等她,身后停著一輛溫氏的馬車,還有四個仆從。
蒼凌闌上前:“溫大公子�!�
水鱷世家的大公子,這次難得沒有再耍帥耍風度,上來就嚴肅地深深行了一禮。
“金榕秘境救命之恩,”他說,“平舟在此重新謝過�!�
蒼凌闌:“不客氣�!�
溫平舟直起身,又道:“我知道這兩日有人在亂說話,你別慌,此事溫氏會擺平的�!�
也還好吧,蒼凌闌暗想,我都趁機漲價了。
她指了指后頭的馬車和仆從,問:“溫大公子叫我過來,這是?”
溫平舟:“你的雇傭金,還有這一次的收獲。東西有些多,我便從家里帶了人,清點好直接給你送到東舍�!�
“呵,傭金啊�!�
蒼凌闌卻笑了笑:“算了。”
“算、算了?”溫平舟瞪大雙眼,“算了是什么意思,為什么算了?”
蒼凌闌:“貪貪……我是說,我家小蟾蜍不是吃了生榮木髓嗎。雖是意外,但終究和最初說的不一樣。我那份傭金,你就請我喝頓酒抵過得了�!�
溫平舟沉下臉來:“凌闌,你在說什么?”
蒼凌闌:“當然,該拿的拿,不該拿的不拿。楚矜和卓長風那兩人的份,還有秘境的收獲,該拿的我還是得要的。”
“凌闌!”溫平舟竟有點急了,“原本我們商定的是眾人合力爭奪生榮木髓,奪下來了便歸溫氏。不料歹人混進了隊伍,此事責任在我,弄得我和我的人一分力沒出,反而害你涉險,哪里還有臉要什么生榮木髓?”
“呀�!鄙n凌闌淡淡挑眉,“溫大公子還蠻講道理的�!�
溫平舟氣笑了:“好啊,你莫非是詐我不成?”
他回頭拍了拍掌,吩咐家仆:“把東西……”
一只手卻按住了他的肩膀,拍了拍。
蒼凌闌搖頭道:“還是算了�!�
錢,對她來說重要嗎?
太重要了。
有了幾百萬靈幣的傭金,她可以買一具高級血統(tǒng)的狼獸尸身,用以給月剎重塑身體;她可以直接買下一間鍛造間,以后不必再深更半夜摸去神煉坊借地方;她甚至可以去黑市雇傭一批人手,幫她尋找圣祖遺物的信息。
無數(shù)天材地寶,高血統(tǒng)的戰(zhàn)獸,甚至名望地位……許多許多東西,都能用錢買來。
但蒼凌闌卻知道,也有很少很少的另一些東西,用錢買不來。
“我有自己的規(guī)矩。三種時候,干了活也不收錢�!�
“一,自己主動攬的活兒,不收錢�!�
“二,失手給雇主造成損失的,不收錢�!�
“三……”她仰頭看著云霞,瞇起眼眸。
“對家人和朋友,不收錢�!�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次沒賺到足夠多的錢,下次再賺就好了。
但堅守的底線破了一次,少年人的熱血便會涼,磊落的心境亦會蒙塵。不值得。
溫平舟怔愣地看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突然一個激靈,“等……��?你莫非,這意思,你是說——”
蒼凌闌張口,正想笑著說些“是啊雖然最初我挺嫌棄你的但現(xiàn)在勉強算半個朋友吧”之類的話。
就聽溫平舟崩潰且悲憤地驚呼:“——直到今天之前,你都沒把我正經(jīng)當朋友�。俊�
那回音久久回蕩,驚起一群殘雪鴉飛向天邊晚霞。
蒼凌闌:“�!�
又自信了公子?
我能記得你名字都不錯了。
突然,溫平舟身后的馬車中,傳來一陣蒼老的笑聲。
“哈哈哈哈……”
有個消瘦老人撩開車簾,拄著拐杖從車中下來,邊笑邊道:“朔城青龍女,果然不同凡響!舟兒頻頻談起時,老夫本還不信世間有此等人物。今日得見……心服口服。”
“有緣相聚,蒼姑娘的這頓酒,不如今夜就讓老夫請吧�!�
作者有話說:
闌闌的好感度不同階段的體現(xiàn)
be
like:
階段一,記住你的臉和名字。
階段二,找她幫忙不收你錢。
階段三,會主動為了你干架殺人。
階段四(隱藏),允許你rua她的鹿(咦?)
第102章
向著光(修)[VIP]
“老祖宗!”溫平舟驚訝回頭。
那拄拐的老者一步步走到蒼凌闌面前,
微微笑道:“老朽殘軀,叫小友見笑了,老夫溫氏溫孤淳�!�
奇怪的是,
此人分明老態(tài)龍鐘,瘦得皮包骨頭,走動時手足都在打顫,
可真正落下的步伐卻并不遲滯,絲毫不似一個病懨懨的老者應有的樣子。
蒼凌闌低頭還禮:“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