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第38章
“小夢仔，沖鋒！浪花傘，唔……！”
她?似乎忍受著某種痛苦，一只手?按住了太陽穴。
蒼簡：“同時開三?陣，便?意味著一心三?用，本就需要極為強大的精神力才能做到。而?同時計算空陸兩面戰(zhàn)場，更是難上加難。”
“瑤兒?天賦雖好，卻還做不到在如此激烈的交鋒之中，做到完美兼顧。”
說著，蒼簡閉眼輕嘆一聲：“一旦被拖進持久戰(zhàn)，最先力竭的不是戰(zhàn)獸，而?是御獸師的精神。”
“如此，反應(yīng)便?會遲鈍，指令便?會出錯。”
可惜了，蒼簡心中暗嘆，瑤兒?心高氣傲，面對闌兒?又總?cè)菀讱庋项^。
那只藍霧仙鵲幾?年?來未嘗一敗，面對的還是血脈低下的殘雪鴉。
這種情況下，無?論御獸師還是戰(zhàn)獸，都不可能容忍在斗獸開局的第一輪交鋒，就被對手?壓在下頭。
而?一旦跟著殘雪鴉升空，就落進了對面的算計里?面！
到了這時，蒼凌瑤豈會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算？
可此時已是騎虎難下，只能在心里?痛罵：好個蒼凌闌，分明根本沒醉也沒瘋，至少比她?清醒多了！
可是罵也沒用。
現(xiàn)?如今，她?的腦子疼得?像是要爆炸，一會兒?是面前四只戰(zhàn)獸的激烈對碰，一會兒?又是藍霧仙鵲沿著契約傳遞給她?的天空視角，搖晃得?叫人想?吐。
心神一個不穩(wěn)時，忽然面前勁風襲來。
蒼凌闌不知何時脫離了鬼手?蔓的保護范圍。她?眉眼冰冷，收弓換拳，招式赫然已在眼前！
被一腳踹飛出去?的時候，蒼凌瑤聽?見尖銳的耳鳴。
落地?，劇痛，意識飛遠了一瞬間。
眼前仿佛閃過一串絢爛的白光，是十一年?前那個夏季刺眼的日光。她?抓著娘
銥誮
親的衣袖，和許多族人一起站在蒼家的大門口，呆呆地?仰著脖子，張著嘴。
……龍。
銀龍的羽翼遮天蔽日，每一次扇動都卷起狂風。它發(fā)出沉厚的低吟，令蒼凌瑤眼前發(fā)黑，心跳咚咚加速，生出一種想?要跪下的沖動。
“銀月乖�！�
忽然，一道?稚嫩的嗓音傳來：“不叫。”
龍吟消失了，那神異而?俊美的巨獸在逆光之中徐徐降落，威嚴的龍首俯下，露出屬于人類的身影——
一個六七歲光景的小女?孩兒?端坐在那里?，五官生得?極為秀美，一雙蒼黑色眼眸安寧而?清亮，如凝霜的湖水。
她?穿著一襲暗青色的小裙，從袖角到衣擺都被龍鱗所映，泛著珍珠般的華彩，如月光灑了滿身。
女?孩摸了摸銀龍，說：“趴下。”
生有四只眼睛的銀龍低低哼了一聲，順從地?俯身。一位青衣男子從龍背上走下，將小女?孩抱了下來。
女?孩沖銀龍揮了揮手?：“自己回去?吧，銀月。多謝你送我！”
神龍甕鳴一聲。女?孩又說：“見了阿爹記得?跟他說，要想?闌兒?！”
“……”
小凌瑤雙眼發(fā)直，舌根發(fā)澀。忽然娘親推了推她?，低聲道?：“瑤兒?，去?認識一下那孩子，叫闌小姐�！�
她?便?迷迷糊糊地?往前走了兩步，似乎擠出了兩句什么，可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連自己也聽?不見。
那女?孩也沒聽?見，并且似乎也沒太注意她?的存在。而?是扯著蒼簡的衣袖，道?：“小叔小叔，闌兒?要去?看荒桑大神！”
，盡在晉江文學城
“是不是如果荒桑大神愿意跟誰說話，誰就可以做蒼家的次任家主？闌兒?想?試試……”
——后來，蒼凌瑤才知道?，那女?孩名?叫蒼凌闌，只比自己大一個月。
其父蒼穹，乃蒼氏一族最杰出的天才。那青衣男子名?簡，與蒼穹兄弟相稱，如今自王都而?歸，繼任蒼氏一族次任家主。
據(jù)說那蒼穹性情不羈，結(jié)交的朋友和惹到的敵人一般多。加上其妻早逝且身份成謎，似乎并無?娘家……總之，蒼簡擔憂女?孩兒?這么下去?不行，遂決定將孩子帶回朔城，親自撫養(yǎng)在家族里?。
那夜，蒼凌瑤坐在燈燭下聽?娘親講完前因后果，只覺得?恍恍惚惚。
她?那時年?幼懵懂，只有一個印象。
她?想?：那騎在銀龍背上的小女?孩，就像神明一樣。
赴
不到一年?的時?間匆匆而?過，
她其實沒來得及與那女孩有什么深入的交集。蒼凌闌太特殊了，和尋常孩子玩不到一塊兒?去，尋常孩子也不敢找她玩。
蒼凌瑤也只能偶爾聽上幾耳朵的傳言，
今天說闌小姐連荒桑大?神都為之顯靈啦，明天說闌小姐馬上就要開靈界啦種種，傳得神乎其神。
后來，一夜之間，
蒼凌闌廢了。
再后來，她的天資開始顯現(xiàn)，逐漸有了要先天啟靈的征兆。
人們悄悄地拿她和蒼凌闌比較的時?候，
蒼凌瑤也?曾暗暗地咬牙不忿過。
她想，她會成為大?御獸師，會帶著家族重?奪榮光，
她要比那個連陣紋都沒開就隕落了的所謂天才?走得更遠。
終有?一日，該換作蒼凌闌仰望著她和她的戰(zhàn)獸自天而?降，
在眾族人的簇擁下踏入家族的大?門。
十三歲那年?的夏天，她帶著剛契約的水霧鵲，第?一次進入薄暮大?山實戰(zhàn)，卻不慎和族人走散，
還迷了路。
當她被一階的烏彈燕和藤木妖追得放聲大?哭時?，
一抹寒光掠過樹影。
，盡在晉江文學城
羽箭釘在地上，
弱小的兇獸四散。
蒼凌瑤淚眼朦朧，
抱著失去戰(zhàn)斗能力的水霧鵲轉(zhuǎn)過頭。
風涌如濤，
枝葉簌簌。一道纖細的身影半跪在對面巨樹的枝干上，保持著拉弓引弦的姿勢，
逆光中看不清容貌。
只能聽到還有?些稚嫩的女孩音色，但很穩(wěn)，
也?很冷。像是在這悶濕酷熱的密林中，硬生生攜來一股肅殺北風。
“你誰？”
“家里大?人呢？”
蒼凌瑤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種怯意油然而?生。
她顫聲道：“蒼……蒼凌闌……”
“你認得我？”
那樹上的小少女似乎垂眸瞥了一眼，挑眉：“啊……這眼睛，你蒼家人吧�！�
蒼凌瑤只覺得渾身出汗，語無倫次：“我、我叫蒼凌瑤……我們……我曾經(jīng)見過你……”
“唔�！�
小少女意興闌珊，喊了聲：“雪泥！”
忽然，后面的灌木叢沙沙作響，鉆出一只毛發(fā)雪白?的小鹿崽。
蒼凌闌伸手往下指了指：“這是蒼家的族人，給她帶條路出去�！�
雪泥歡快地蹦了兩下：“呦呦！”
那天，蒼凌瑤狼狽至極地被蒼凌闌養(yǎng)的鹿帶出了大?山。
彼時?她已是十三歲先天啟靈的“天之驕女”，可那個所謂的靈界殘廢，竟連多?掃她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那，這個女孩的眼里，究竟看著什么呢？
后來的后來，一年?又一年?。
她看著蒼凌闌在朔城的大?街小巷走過。
夏日烈陽炎炎，胖商賈走在大?街上，催促著花錢雇來的腳夫：“小丫頭，再拉快點兒?！沒這份力氣就別吃這碗飯��！”
黑衣少女面無表情地抬頭，用手背擦去下頷的汗珠：“……我說老爺，你用雇一只憨土馱的四分?之一價錢雇個小女孩，還真指望我能像牛一樣拉車？差不多?給你把貨送到得了�！�
寒冬北風呼嘯，遠來的御獸師摸著下巴驚嘆：“厲害啊小妹妹，真把貪水狐給獵來啦？喏，說好的兩百枚靈幣。你要是把剝皮的活兒?也?干了呢，就三百枚�！�
對面，年?幼的獵人用滿是血污的手指接了靈幣，又摘下積雪的斗笠：“貪水狐的皮不好弄，三百五十枚才?干�！�
那御獸師道：“小姑娘，你本事了得啊，可曾想過到外頭的天地看看呢？”
獵人搖頭：“再說吧，我年?紀還小�！�
她一旁看著，心如煮沸，沒來由地又急又氣。終于某日紅著眼眶上前，拽了那少女的衣領(lǐng)，罵道：“……蒼凌闌，我看不起你！”
“……”
蒼凌闌抬起頭來，滿臉困惑，“啊，你誰？”
蒼凌瑤氣得發(fā)抖，她幾乎就想哭喊出聲：你若真的放棄了，就給我爛到泥里去啊！
你若不肯，就該重?新飛回九霄之上去，如今這個樣子算什么！那我又算什么？
但她沒能，因為蒼凌闌根本沒給她更多?的時?間。她被掄起來就是一個過肩摔，差點沒把早飯吐出來。
……恰如此時?此刻。
砰！
蒼凌瑤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兩圈，滿身泥水，劇烈地喘息著。
蒼凌闌緩緩收勢，捏了捏腕口，冷雨中神色愈加寒戾：“……蒼凌瑤，這些年?我不揍你，不揍蒼家那些亂嚼口舌的家伙，不是我不喜歡揍人，是看在小叔的面子上。”
蒼凌瑤屈辱地紅了眼眶，嘴唇顫抖半晌，卻慘笑道：“那今日呢？”
“不是說了么？今日我心情不好，不忍了�！�
蒼凌闌說道這里，眸光微動，似釋然似明悟。
輕輕重?復道：“對，不忍了�！�
蒼凌瑤咬牙從泥水中撐起身，嘶喊道：“小夢仔，巖石堡壘！”
蒼凌闌倏然回頭：“雪泥，別讓它出招！”
場地上，小夢仔拼命想要回援。然而?對面那只變異飛光鹿的速度簡直恐怖，每次它想要醞釀技能，總能被一招出其不意的攻擊打斷在半途。
而?那變異鬼手蔓，論戰(zhàn)斗意識其實差著浪花傘一層。但蒼凌闌始終盯著這一路，時?不時?還自己親自上去干幾招，浪花傘幾次嘗試，竟都沒能真正打破僵局！
擂臺下的看客看得恍惚。
昨日蒼凌瑤對陣殷云，雙方可都是拼盡全力，勝負直到最后一刻才?落定。
但今日這場……
蒼凌瑤已經(jīng)開始被蒼凌闌壓著打，形成了一邊倒的態(tài)勢！
眾人心里幾乎不約而?同地生出一個念頭：
不會吧，總不會蒼凌闌廢了十年?，依然是這一輩最強的那個吧……
若真如此，這個人究竟有?多?離譜？
“瑤小姐，真的沒有?勝算了嗎？”
看臺。韓童直直地看著場上，不禁低聲喃喃。
殪崋
蒼簡：“王使?覺得？”
韓童遲疑了一下，道：“將?藍霧仙鵲喚下來，用大?范圍的攻擊技能，或許尚有?機會破局呢？”
蒼簡搖了搖頭：“若要拼一把，的確也?只能這樣賭了�？申@兒?選了鬼手蔓上場，而?非那只紫晶蝎子，想必已經(jīng)考慮到這一層�！�
“以這株鬼手蔓變異后的身軀，用硬質(zhì)化疊加大?增殖，完全可以當做中范圍以上的防御技能來用。而?藍霧仙鵲若從高空下落，必然暴露破綻，倘若不能迅速破局，反而?容易加速落敗�！�
一切正如蒼簡所料。半刻鐘之后，蒼凌瑤終于支撐不住，心一橫將?藍霧仙鵲叫了下來。
蒼凌闌早就料到這一招，喚出小花藤的大?增殖來保護自己和雪泥。
至于殘雪鴉那邊，根本不用吩咐。鴉王豈會放過如此大?好時?機？
白?練般的“云涌”凝聚了最大?威力，直接命中藍霧仙鵲的后背，那道織錦般的影子劃過半空，慘然墜落！
鴉王不依不饒，狠狠一記“撕裂爪”補了上去。
“嚀——”
藍霧仙鵲凄聲尖叫，一路被鴉王壓著墜地。轟然巨響后，擂臺地表被砸出凹陷，藍霧仙鵲已不能動彈。
“藍霧仙鵲倒下了！”蒼茉驚叫。
“那可是瑤小姐最強的戰(zhàn)獸，竟然第?一個出局……”
撲棱棱……殘雪鴉徐徐飛起，身上也?是處處傷痕，并?不比藍霧仙鵲要好多?少。
“啞——�。�！”
可它卻還能在瓢潑的冷雨中扇動羽翼，傲然啼鳴在斗獸場內(nèi)回蕩不休，宣示著不屈者的勝利。
誰能想到，兩只三階鴉科戰(zhàn)獸的一對一高空戰(zhàn)斗，結(jié)局竟是血統(tǒng)占優(yōu)的藍霧仙鵲落��！
“漂亮！”蒼凌闌不禁笑著一喝，她眉眼衣衫盡在雨中淋濕，卻顯得無比快意，“鴉王，下場休息�！�
殘雪鴉并?未逞強，沖蒼凌闌點了點頭，翅膀輕扇，退出了戰(zhàn)場。
一旁，二長老搖頭長嘆一聲，閉眼扭過臉去，不忍再看。
殘雪鴉明顯還沒到完全無法戰(zhàn)斗的狀態(tài)，蒼凌闌卻主動讓它下場。
只能說明，這場斗獸的勝負，已經(jīng)沒有?什么懸念了……
果然，僅僅片刻之后，小夢仔率先被雪泥一記全力的灼焰疾沖打暈了過去。
而?浪花傘始終被鬼手蔓和蒼凌闌協(xié)力牽制著，一場下來根本沒能出幾個招，最后陷入慘遭圍攻的局面，成了打得最憋屈的那個。
“……夠了。”
蒼凌瑤晃了晃，脫力跪坐在地上。
她咬著嘴唇，肩膀劇烈抖動半晌，眼淚終于忍不住和雨水一同沿著紅腫的臉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