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結(jié)束了嗎？
人和野獸，有什么不一樣？
忽然，潭水里那個似乎已經(jīng)不能動的人類，緩緩支起了上身。
蒼凌闌閉著眼睛，氣息微弱。她的牙齒叼著一枚獸核，血沿著唇角流下來，染紅了蒼白的下頷。
那是?她咬下的，啼月蟬王的獸核。
一切的聲音都從感官中消失了。蒼凌闌用力咬碎了齒間的硬物，濃郁的靈流能量與?腥味在口腔內(nèi)肆意蔓延。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吞下獸核，好像吞下了灼熱的火團(t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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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難以形容的痛。每一根筋骨、每一條血脈都被橫沖直撞的力量摧毀，而新的組織在她的身軀內(nèi)滋長。
“啊……啊啊……”蒼凌闌顫聲叫喊出來，她仰著頭，掐著自己的心口，“啊啊�。�！”
被死亡撫摸之際，她聽?見了大地的脈搏。
意識蜷縮如嬰兒，在大地深處的泥土中蟄伏了一年又一年，等待著在月圓之夜破土而出，迎來一場蛻變。
她又聽?見了自己的脈搏。
她身體在異化，她的靈魂在重構(gòu)。蒼凌闌突然很想大叫，想要將壓抑了太?久的陰霾盡數(shù)宣泄而出。
那股沖動是?如此地?zé)o?法抵御，她只能順從這股野性的本能，張開了口——
“咿吟——……”
清越的啼聲傳遍了見月潭。
那是?極為玄妙而嘹亮的音調(diào)，半似蟬鳴，又似人類的高歌。
近百只即將發(fā)動攻擊的啼月妖蟬，剎那間全部僵��！
嘩啦……
人類少女緩緩從潭水中站起，她黑發(fā)散亂，衣衫襤褸，周身卻繚繞著極為精粹的靈流。
那雙仰起的眸珠，不知何?時已染成銀白。
“……”
蒼凌闌失神地立在水中，她的氣勢仍在節(jié)節(jié)攀升，轉(zhuǎn)眼間凌駕了剛啟靈的御獸師所擁有的水準(zhǔn)。
然后，又迅速超過?了一階兇獸，達(dá)到足以比肩二階兇獸的高度，才堪堪停下。
緊接著，她身上的傷口迅速地開始愈合，化作皺巴巴的死皮剝落，就像蟬的蛻皮。
或許，這的確是?蟬蛻。
就像她方才的啼叫，也?正是?蟬啼。
再準(zhǔn)確些說，
那是?基礎(chǔ)技能“蛻皮”……
以及基礎(chǔ)技能“尖啼”。
“唧唧……”
“咿咿……”
無?數(shù)啼月妖蟬振翅下降，白玉般妖異美麗的蟲兒們貼著見月潭一圈圈飛行，將蒼凌闌簇?fù)碓谥虚g。
它們發(fā)出悅耳的鳴叫，向新王獻(xiàn)上效忠的誓言。，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蒼凌闌的睫毛顫了顫，目光落下。
她抬起自己的手掌，翻來覆去地看，呢喃道：“……吞噬……變異�！�
從未感受過?的靈流，從未擁有過?的力量，此刻正在這具被斷定為“廢人”的體內(nèi)，靜靜流動著。
蒼凌闌想哭且想笑。又恍惚地抬了頭，看向遠(yuǎn)方變亮的山脊，心緒萬般復(fù)雜。
終究只苦笑一聲，顫聲輕輕道：“賊老天……這樣也?行么？”
索命妖孽
忽然，
身后傳來熟悉的叫聲。
“呦呦！”
蒼凌闌回頭，正?好見到滿身血污的小鹿從林中噠噠跑來。
靈流縈身，妖蟬環(huán)繞……雪泥當(dāng)然不可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身上發(fā)生了?驚天?的變化，
但?那?些在鹿崽子的眼中都無關(guān)緊要。
它站在岸邊嗚嗚兩聲，撲通一聲跳進(jìn)見月潭中，向蒼凌闌泅游而?來。
“雪泥！”蒼凌闌趕忙迎上，將雪泥從潭水中撈起來。
雪泥閉眼抖了?抖濕漉漉的皮毛，
在她懷里扒拉了?兩下，又舔了?舔她眼下的皮膚：“呦呦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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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蒼凌闌無奈，她從湖面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變成銀色的雙瞳。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嗯，
突然就不做人了?的這事。
“我吃了?一只啼月妖蟬的獸核�！�
她言簡意賅，“然
殪崋
后?變異了?�！�
雪泥：“呦呦！”
……很好，果然她的鹿崽子會永遠(yuǎn)活潑歡快地回應(yīng)她。
蒼凌闌心情復(fù)雜。她無師自通地控制著體內(nèi)的靈流平復(fù)下來，
讓雙眸恢復(fù)成本來顏色。
說實話，她自己心里也直打鼓。這種情況簡直聞所未聞——廢話，
怎么會有正?常人類想到去?吃獸核��？
問題是她吃了?，還沒吃死。
接下來呢，自己會變成什么樣?？
契約不了?戰(zhàn)獸就加入的……呃，暴力鐵拳御獸師？
想不通，
只能?暫時擱置。蒼凌闌抱著雪泥，
涉水上岸。
本想先找個干凈地方坐下喘口氣，
不料出了?水還沒走出幾步，
背后?突然發(fā)毛。
吞噬變異之后?，
她的五感與直覺似乎敏銳了?許多。
正?如此刻，分明四面靜悄悄，
心中卻浮現(xiàn)一個念頭：有敵人。
蒼凌闌的目光移向潭邊的叢林。
是那?些朱雀使。
她閉眼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把雪泥放下，
道：“歇著。我很快回來�！�
說罷，她彎腰撿回御獸環(huán)，將鬼面郎重新召喚出來，扣在了?臉上。
蒼凌闌平靜地走進(jìn)潭邊的暗林中。那?把已?經(jīng)殘破不堪的斷刀還插在地上。她也撿回來握在手中，然后?分開亂草，一步步往深處走去?。
林中，的確有六個朱雀使壓低身體潛伏著。
歹徒被逼落見月潭，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倘若空手回去?，難以在統(tǒng)領(lǐng)那?里交差。然而?狂躁的啼月妖蟬實在恐怖，他們不敢貿(mào)然追出樹林，只得?暫時在此觀望。
忽然，對面?zhèn)鱽砹?腳步聲。
有個低沉神秘的嗓音說：
“都出來吧�！�
朱雀使們頓時汗毛直立！
此時雖已?夜盡，天?卻尚未大明。只是薄薄的一層昏光照耀在霜林之間，十分陰森。
便見那?道熟悉的人影，長發(fā)散落，黑衣破爛，手中拎著一把斷刀，不緊不慢地從暗處走來。
“情形不對�！敝烊甘咕o張道，“此人先前的傷，怎么……像是痊愈了?？”
“莫非他契約了?會使療愈技能?的戰(zhàn)獸？”
“那?此前怎么不見召喚！”
“啼月妖蟬呢？”
冷汗很快從這群人的額前冒了?出來。所謂朱雀使與普通士兵不同，都是出身優(yōu)渥的王都御獸師們。這個夜晚的激烈戰(zhàn)斗，不少同僚與戰(zhàn)獸的死亡，早已?令他們的神經(jīng)快要崩斷。
林中，那?人影終于?止步，將掌中斷刀掂了?掂，道：“我知?道，你們或許也不過是食人之祿，忠人之事�！�
“——然，既行惡事，該嘗惡果。你們今晚死在此地，不冤�！�
林中的朱雀使們陰著臉互相看了?看。
“歹徒狂言……”
“一起上！”
倏然間，十幾座陣紋同時亮起。
蒼凌闌無聲地笑了?一下。
她的體溫開始急劇上升，身體甚至因亢奮而?發(fā)抖，像一把等不及出鞘的劍。眉心深處似乎有什么于?冥冥中微微一動，精純而?玄妙的能?量自那?里釋放，如潰堤的洪水般噴涌而?出，轉(zhuǎn)瞬間充盈了?四肢。
這便是……靈流的力量！，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蒼凌闌眼底殺意閃爍，腳下一踹，泥土與凍雪齊飛，她整個人化作殘影。
流焰雀、獠齒狗……這些從陣紋中出現(xiàn)的戰(zhàn)獸兇猛撲來，可?落在她眼里，動作卻變得?那?么慢。
蒼凌闌瞇眼，從那?些落下的利爪寒光間挪步滑過，毫發(fā)無損。
她掌心一撞，推著刀柄直直地遞出，斷裂面毫無阻礙地捅穿了?一個朱雀使的脖子！
那?人捂著噴血的脖頸，身體晃了?晃，大張著嘴倒下了?。蒼凌闌利落地收刀，吐出一個字：“第一個�！�
見證了?這一幕的朱雀使們臉都嚇白了?。這是什么速度，是人類能?有的速度嗎！？
“圍……圍住他�。 �
“獠齒狗，霹靂咬！”
“流焰雀，星火！”
可?蒼凌闌動作更?快。漆黑鬼面下，倏然抬起一雙銀白色的眼眸。她啟唇——
“——吟�。�！”
霎時間，幾個朱雀使雙眼翻白，連帶著十幾只戰(zhàn)獸們的動作全都僵直。蒼凌闌連踏三步，刀光一閃，第二具尸體在血色中栽向大地。
“妖、妖物�。 �
有人滿面恐懼，連連后?退，“這是妖物�。 �
蒼凌闌只冷然將手腕一抖，斷刀在她指間旋了?半圈，反手一捅，噗嗤！
叫喊之人死不瞑目地倒下。血在林中蔓延，滲入泥土。
幾道灰影向她撲來，蒼凌闌閃身后?跳，橫刀一掃，兩只獠齒狗便哀嚎著飛了?出去?。流焰雀的火元素攻擊隨后?而?到，她看也不看，只控制靈流浮于?體表……砰砰砰！
幾記星火在蒼凌闌的后?背炸開，但?那?股力道也推著她前沖，逼向第四個獵物——
那?朱雀使驚恐至極，乞求道：“閣下饒命！我——”
蒼凌闌充耳不聞，右手將斷刀往背后?架了?，擋住又一只獠齒狗的撲咬。同時將靈流灌注于?左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揮出！
那?一拳砸在人類的太陽穴上，頓時頭骨碎裂，紅白之物飛濺。朱雀使往前撲倒，栽在地上之前就斷了?氣兒。
“妖物？”
蒼凌闌這才呵出一聲，“說對了?，我大約真是成了?個妖物�！�
只不過……這種感覺，她很喜歡！
伴隨著御獸師的死亡，一座又一座陣紋開始在這山林間亮起。
那?些變?yōu)?無主的戰(zhàn)獸神志恍惚，呆立在原地。蒼凌闌倒也沒去?管它們，只專注于?一刀一個朱雀使。
也就在此時，她身后?的林中開始響起振翅聲。
“唧唧————”
“唧唧！唧唧！”
隔著物種和?言語的巨大鴻溝，溝通總是困難的。
比如這群啼月妖蟬，居然直到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它們新認(rèn)的王是跑去?打架了?！
這可?不成，哪有讓大王一只蟬——不對，是一個人——去?打群架，小弟們在一旁等著的道理？
干什么，是不是人看不起蟬！
密密麻麻的啼月妖蟬撲向叢林。那?架勢別提多駭人，連蒼凌闌都發(fā)怵地閃到一邊——近百只羽蟲的瘋狂圍攻，絕對是鬼故事。
頓時，慘叫聲此起彼伏，好幾只失去?御獸師的戰(zhàn)獸嚇得?屁滾尿流，沒命地奔向山中，好歹撿回了?一條小命。
除了?這些逃得?快的，剩余那?些朱雀使和?他們的戰(zhàn)獸，連帶著已?經(jīng)死去?的尸身，都很快被這群啼月妖蟬分而?食之。
蒼凌闌：“。”
啊，毀尸滅跡，倒是不錯……她陷入了?今夜不知?道第幾次“心情復(fù)雜”的狀態(tài)，只好默默往旁邊坐了?，看著啼月妖蟬們美味地嚼嚼嚼。
不久，一只啼月妖蟬飛向她：“唧唧！”
蒼凌闌這才發(fā)現(xiàn)，尸體已?經(jīng)被啼月妖蟬們食用得?干干凈凈，但?幾枚獸核還躺在那?里。
顯然，在啼月妖蟬這一族的規(guī)矩里，肉是可?以隨便吃的，獸核是要進(jìn)貢給王的。
“嗯，做得?很好�！�
蒼凌闌點了?點頭，雙手輕輕抱住那?只啼月妖蟬的頭部，拍了?拍。，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