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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是一口口荒桑酒養(yǎng)出?來的血性，是保家?衛(wèi)國?舍我其誰的勇毅。

    城頭飛著的羽蜥已經(jīng)有近百只了。城衛(wèi)兵披掛整齊，手持長矛，正奮力清剿發(fā)狂撲過來的飛禽類戰(zhàn)獸。

    所謂獸潮，在獸災(zāi)中也屬于?最恐怖的一種。是指野外的獸群遭受巨大刺激后陷入極度狂亂或恐慌的狀態(tài)，開始集體潰逃的情況。

    當沿途更多的野獸被卷入其中，獸潮的規(guī)模也會隨之擴大，為了不被踐踏沖撞至死，它?們不得不持續(xù)奔跑或飛翔。而在薄暮山脈這種千萬種兇獸棲息之地，一旦發(fā)生獸潮，其威力甚至能夠直接推平一座城。

    殷云乘著羽蜥飛來時?，正看到公孫予與容城主一前一后地走過城頭。

    “歹徒已被我斬殺，然為時?已晚，獸潮已無?可避免�！�

    不知為何，公孫面龐無?比陰冷，甚至可稱陰鷙，“容城主，你等且籌備護城吧�！�

    她漠然而行，似乎連一句話都不欲多說。原本高貴光華的白袍整潔不再，沾上了塵土血污。

    容寬山搖擺著肥碩的身子，甩著滿頭的汗跟在后面，欲言又止：“公、公孫大人……公孫大人！”

    殷云遠遠看著，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憤，將手指捏得骨節(jié)暴起。

    獸災(zāi)已無?可避免，然后呢？

    沒了？就這么輕飄飄的一句話？

    那所謂歹徒姓甚名誰，如何引起山中異象，又是為何陷朔城于?危難……他們這些?即將拿命來擋獸災(zāi)的朔城人，竟連聽個?前因后果都不配么�。�

    忽然身后有個?粗嗓子喊他：“殷云！”

    “隊長！”殷云轉(zhuǎn)過頭來。

    是駐扎哨樓的絡(luò)腮胡隊長。

    經(jīng)了昨夜激戰(zhàn)，他此?刻身心俱疲，卻依舊乘羽蜥來到城前，與殷云并排，強打精神道：“你小子來得夠快。斗獸試如何？”

    “……闌小姐沒來。”

    “什么？”

    “她沒來，被算作棄權(quán)了。”

    殷云抿了抿唇：“如今獸災(zāi)眼看就要爆發(fā)，朔城閉門在即。我擔(dān)心得很，萬一小姐出?了什么……”他忽地一愣，“隊長？”

    不知從哪一句起，絡(luò)腮胡隊長雙眼發(fā)直，失了魂兒似的呆著。

    ——他記得昨夜最后，山深處有人放了信號彈。邱店家?罵了一聲，立刻便不再纏斗，有退離之意?。

    他自是又試圖暗中相助，而公孫予反應(yīng)也怪。雖勃然大怒，卻不追趕，而是匆匆折回山中……

    他當時?就猜，難道邱鷹在山中尚有幫手？

    而今日天明?，山中終于?爆發(fā)獸潮。

    絡(luò)腮胡隊長尚煎熬于?不知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殷云的話卻讓他心里一個?激靈！

    隊長吞咽唾沫，哆嗦手指著道：“快……快去報給蒼家?主！闌小姐……可能尚在山里！”

    殷云臉色大變！

    可他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耳畔又一陣驚呼。

    只見城外那條山路上，已出?現(xiàn)密密麻麻的黑影。

    第一波獸潮……眼看就要襲來了。

    =========

    十年前啟靈的記憶，對蒼凌闌來說，已經(jīng)不甚清晰。

    僅存的碎片，只有黑夜、烈火、滴血的劍與遠去的龍吟。

    但有關(guān)啟靈的指導(dǎo)，誰都聽過。就連她這種與獸打交道比與人打交道都多的，也不經(jīng)意?間聽過無?數(shù)次。

    “啟靈之時?，你們的神識將進入一種冥冥之境�！�

    每年總有長輩們會反復(fù)地叮囑自己的孩子，“要心神穩(wěn)固，心境澄明?�！�

    “若有御獸師之資，你們便會感應(yīng)到自己的精神力的波動——它?該如一朵含苞待放之花，一旦催開，靈界便從中開辟出?來。”

    “記住，靈界的大小，決定了你所能契約的戰(zhàn)獸的數(shù)量與強度。而首次開辟出?的靈界能有多大，幾乎便決定了一個?御獸師能走多遠�！�

    “所以，切記切記，開靈界之時?，什么也不要想，只需全?力催動精神力，將靈界的邊疆推得越大越好�！�

    四周一片黑暗。

    蒼凌闌回神時?，似乎站在一望無?際的冰原上。

    冰面是蒼白而斷裂的，巨大的裂痕在她腳下縱橫鋪開。

    哪里有什么含苞的花，滿目了無?生機。

    只有極細的幾絲精神力繚繞在冰面上，像風(fēng)中枯草，虛弱而無?力。

    忽然，蒼凌闌的神識若有所覺地抬起頭。

    春風(fēng)化雨，自天而落。一股嶄新?而明?亮的生機分開黑暗，滋潤這片僵死了十年的意?識之境。

    沙……

    萬縷酥絲飄落，四周彌漫起溫暖而濕潤的氣息。

    堅冰開始消融，水珠滴答墜落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來。

    ——但還不夠。

    蒼凌闌心念一動，剩余五枚界丹被她毫不猶豫地依次吞下。

    更多精純的能量滋補，化作更綿密的生機落下。

    四周的寒冷漸被驅(qū)散，春雨灑遍四野，填滿了猙獰的裂痕。

    滴答作響的水聲連成涓涓細響，這片冰封之地逐漸融化。

    見月潭旁，盤膝而坐的蒼凌闌忽然開始戰(zhàn)栗！

    仿佛是凍僵的末梢在回暖，她開始一點又一點地感應(yīng)到本應(yīng)屬于?自己的力量。

    “唔……”

    蒼凌闌似痛苦似歡愉地皺著眉，太陽穴的細筋一下下跳動，一滴冷汗滑入衣襟。

    她聽見神識深處隱隱傳來的海嘯之音！

    堅冰消融了，轟鳴著墜入海中。巨浪沖天而鳴，云霧自其中蒸騰——而那每一絲每一縷，都化作復(fù)蘇的精神力，臣服于?少女的神識之下。

    誰敢相信，方才的那一片無?垠冰原，竟然便是她傷殘僵死了十年的精神力的具象化！

    霎時?間，冰化水，水成煙。九天云海向上翻涌，化作一朵擎天的芙蓉。深處含著瑩瑩明?光，似乎正孕

    弋?

    育著一個?全?新?的小世?界。

    蒼凌闌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此?時?此?刻，她的身周繚繞著玄而又玄的氣息，眼眸深處潤光流轉(zhuǎn)，竟如一尊玉女雕塑一般。

    “呦呦！”雪泥靈敏地跳到她的身邊。

    “唧唧……”

    啼月妖蟬們也似乎察覺了什么，伏低身軀，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窺探著它?們的新?王。

    蒼凌闌四下看了看，見到滿地狼藉，便知道剛才肯定發(fā)生過激戰(zhàn)。她揉了揉雪泥的背，道：“辛苦�！�

    也幸虧見月潭地處偏僻，不至于?被獸潮沖個?正著。

    但接下來，慘劇只會接連上演。

    蒼凌闌站了起來。

    她知道，如今只需自己心念一動，嶄新?的靈界便會打開。

    那將會是怎樣的盛景？沒有人知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該動身了。

    去奇霜洞窟，去直面降臨此?地的獸神。

    枯骨

    仿佛明白蒼凌闌此刻想要做的事情，

    雪泥站起來跳了跳，身姿再次在光輝中拉長——這變異鹿崽子實在有點離譜，明明也?沒經(jīng)過什么治療，

    才小半夜的休息，就又能夠使用超生長了。

    蒼凌闌卻搖了搖頭：“奇霜洞窟此刻已成洞天?，獸神威壓彌散，你沒法送我過去�！�，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道：“我用別的辦法�！�

    雪泥不?高?興了，

    耷拉下耳朵，轉(zhuǎn)身時撅蹄子踹了她一腳。

    蒼凌闌：？

    不?是，還講不?講道理了！

    啼月妖蟬們還在轉(zhuǎn)著圈亂飛，

    蒼凌闌拾起自己的斷刀，遠離了見月潭。

    幾只啼月妖蟬好奇地跟過來，蒼凌闌用口哨模擬出制止的音調(diào)，

    也?不?允許它們接近。

    她走入深林，在昏暗中瞇眼尋覓。小片刻后，

    她半跪下來，推開厚厚的腐爛落葉，露出下方?的硬物。

    那分明是某種植獸的根系。它深埋土中，僅在地表露出少許。且因過于粗大，

    更容易看錯成巖石或地表硬土的一部分。

    “……荒桑。”蒼凌闌低聲道。

    她遠遠看了一眼朔城的方?向?，

    暗想：小叔此時應(yīng)該也?在請荒桑大神護城吧。希望不?要影響到那邊才好。

    蒼凌闌用刀刃割開自己的掌心，

    將瀝血的手掌按在了這巨根之上?。

    “青龍一脈第三百二十八代孫，

    蒼氏凌闌，

    請荒桑！”

    與此同時，她閉眼。浩瀚如云海的精神力涌動起來，

    轟然涌入面?前的巨根深處——

    時隔十年?，她再一次感應(yīng)到了荒桑大神的意志。

    那是如大地慈母一般，

    無?限包容，無?限溫和，無?限愛憐的意志。

    那股意志十分自然地容納了她的精神力，就像天?空包容了翻騰的云浪。她的精神力在這樣的容納之中被?洗滌得?更加沉厚，然后她似乎聽見荒桑的“聲音”。

    這株屹立于薄暮山畔不?知幾千年?的仙木，正在對她說……久違不?見。

    “荒桑大神，”蒼凌闌道，“情況緊急，煩請送我至奇霜洞窟！”

    話音剛落，她的眼前繽紛變幻。一連串畫面?，自她與荒桑的精神力相連處傳遞過來。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那是再熟悉不?過的朔城城樓。

    只是此刻，城墻四面?已被?獸潮圍得?水泄不?通。

    護城河早就被?填了，飄著的都是兇獸的尸體。更多走獸踩著那些血肉狂奔而來，咆哮聲震云天?。

    “嗚……�。�！”

    “吼吼……�。。�！”

    軍用的盾爪們爬出了巢穴，在城墻上?壘成黑壓壓的防護甲，不?停有兇獸狂躁地撞在上?面?，頭?破血流。而后面?的兇獸仍在紅著眼不?停地往前擠，最前一排幾乎都是擠壓致死的尸體，慘不?忍睹。

    二長老與三長老都登上?了城樓，各自驅(qū)使戰(zhàn)獸，抵御著那些自高?空撲來的飛禽類兇獸。

    城樓上?，蒼簡一襲青衣站立。他看向?薄暮的方?向?，面?容慘白如紙，竟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的生機似的。

    “家主，三思�。　贝箝L老面?露悲色，“一旦請了荒桑，朔城將徹底封死，闌兒便?……徹底回?不?來了！”

    蒼簡聲音沙�。骸霸俨�?封城，隨時有可能城破�！�

    他抬起手，哀傷地輕聲道：“闌兒素來有主意。無?論她是否真在山中，也?是走了自己所選的路。我亦不?過是做我的選擇。”

    就在家主抬手的同時，無?數(shù)巨木的根系自城墻、自街道、自河底……自朔城的每一處攀升而起，形成遮天?蔽日的壯觀奇景。

    荒桑巨木，縱橫于朔城與薄暮山脈之間的神秘植獸，有人猜測其實力已經(jīng)達到了傳說中的第十階。

    據(jù)說上?古時期曾受青龍恩惠，至今仍庇佑青龍的后人。

    而這，正是朱烈王室多年?來對蒼家又倚靠又忌憚的源頭?。

    蒼凌闌知道，荒桑給自己看這些是為什么。

    十年?輾轉(zhuǎn)，終于等到今朝靈界恢復(fù)。然朔城封死之后，身后再無?退路。若事不?成，只能淹沒在獸潮之中。

    它是在問她，孩子，你果真要去么？

    “凌闌心意已決，死生無?悔�！�

    蒼凌闌答得?迅速，“請大神助我一臂之力�！�

    于是腦海中那些畫面?迅速退去。

    她所感知到的最后的一個景象，是大長老緩聲嘆息：“闌兒這孩子，也?不?知是像她爹多些，還是像家主多些�！�

    而蒼簡抬頭?遠望，道：“……最像她娘親�！�

    轟隆隆……

    蒼凌闌足下猛地搖動，荒桑的巨根拔地而起。她連忙俯身，就像騎乘巨蛇那樣雙手抓緊樹根。

    荒桑用靈流護著她，疾速地向?著奇霜洞窟的方?向?而去。

    沿途暴動的暗元素也?好，撲面?而來的風(fēng)霜極寒也?罷，都不?能傷及她半點。

    蒼凌闌忽然皺了皺眉。

    奇怪。

    在剛剛那斷續(xù)的朔城景象中，她似乎也?遠遠看到了公孫予、魏恒等人的身影。

    這就不?對勁了。好不?容易開了洞天?，卻并不?進去面?見獸神么？

    這群人，以及背后的朱烈國主……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謎團如云，壓在心上?。但很快，周圍的慘叫聲讓蒼凌闌無?法集中思考。

    越是接近奇霜洞窟，沿途獸潮的狀況越是凄慘。

    無?數(shù)兇獸在絕望中互相殘殺，一路尸山血河，連蒼凌闌都被?嗆得?以手背遮住口鼻，荒桑只能強行撞開前面?的走獸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