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重傷的逐漸傷愈,暴怒的收斂殺性。無論是飛禽還是走獸、爬蟲抑或羽蟲,此時全都安靜地?趴伏下來,如?聞圣旨。
“好厲害!”韓童震驚道。
“這便是九階戰(zhàn)獸的威嚴(yán)。”溫平舟喃喃自語,“真難想象,更往上的境界……獸王階與獸神階,又會是何等?神力�!�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在九階植獸感官中的這個世界,會是何等?模樣?
獸王和獸神呢?
她其實(shí)是見過的,蒼凌闌忽然心想。
她見過無盡星空之下,那座通天的尸骸骨山;見過僅僅是降臨于此間,就能為一整座山脈的萬萬生?靈帶來滅頂之災(zāi)的存在。
沙……
秋風(fēng)忽然吹蕩。
年輕人們坐在乾坤王蓮的葉盤上,俯瞰整片金榕秘境。
深秋時節(jié),層林盡染,大片金紅與錦黃之色交疊,美不勝收。
乾坤王蓮鎮(zhèn)住了兇獸們之后?,那些根須并未立刻收回,而是與金榕菩提的根須纏繞了片刻。似乎是兩株獸王血統(tǒng)的植獸在友好致意。
“吟……”
“嘩嘩……”
最后?,兩株植獸的根須一起編織成?網(wǎng),將宋勸行托舉而上。夫子微微笑著,神色柔和地?撫摸著菩提金榕,口中不停囑咐著什么。
蒼凌闌看著這一幕,手底下揪了揪雪泥的耳朵。鹿崽子哼哼唧唧,似乎還在對剛剛那一拳表達(dá)不滿。
壓在她心上那堆沉重的破爛事,那些被禁錮在人類的層層廟宇城樓之內(nèi)的明謀暗斗,似乎也被秋風(fēng)短暫地?吹散了。
她忽然想起許多許多年前,一切變故都還沒發(fā)生?的時候。
自己?也曾坐在蒼穹的懷里,騎著神龍,向?往未來有朝一日,能去聽雪山之上的獸吟,去看深海之下的魚影。
去做知天地?御天地?的,真正的御獸之人。
她曾是真心地?……渴望做御獸師的。
“……凌闌�!迸赃叄瑴仄街弁蝗唤兴�。
這位貴公子抿了抿唇,小聲道:“之前那枚腰牌,你可否先還我?”
蒼凌闌有點(diǎn)訝然這人怎么突然改了稱呼,但還是從袖中摸出來給他:“怎么,我不是你家貴客了?”
“不是了�!�
溫平舟搖了搖頭。他居然重新?解下另一枚腰牌,鄭重地?塞進(jìn)蒼凌闌掌心道:“是恩人�!�
日光照落而下。少女?手中的黑色木牌上,鱷魚圖騰周圍的九條水浪花紋,正熠熠生?輝。
風(fēng)波
再?后來的事,
蒼凌闌記得不?甚清楚。她的身心消耗其實(shí)遠(yuǎn)比自己預(yù)料之中要大,在宋勸行送他們回學(xué)府的路上就睡過去?了?。
再?睜眼時,已是東舍寢室熟悉的擺設(shè)。
她朦朧地?從床上歪過頭?,
枕著自己的黑發(fā),看到自己的弓安穩(wěn)地支在窗
依譁
邊,被熹微晨光照亮了?半側(cè)。
眼熟的纏心柳在搖著快掉光了葉子的枝條:“唦嗦~~~”
房間的角落,一條棉被子曳在地?板上。
雪泥在毯子里縮成毛球團(tuán)子,
雪白?的睫毛長長地?垂落,正咬著尾巴睡著。
“嘶……”
蒼凌闌忍著渾身酸痛坐起來,心中一陣恍惚。
此次一波三折的秘境歷練,
總算是結(jié)束了?。誰能想到最開始她只是想撈一筆錢呢……
蒼凌闌在床上打坐冥想了?一刻鐘,才將?身上的不?適感慢慢鎮(zhèn)下去?。而后點(diǎn)亮陣紋,把?戰(zhàn)獸們都放出來。
從秘境回來的路上,
乾坤王蓮已替眾人治療過戰(zhàn)獸。此時,每一只的精神狀態(tài)都很飽滿,
已經(jīng)完全休息過來了?。
小花藤還是粘人,一出陣紋就扒拉在床邊磨磨蹭蹭。阿尾惡劣地?從床頭?倒掛著落下來,晃悠著大尾巴要去?攀蒼凌闌的肩膀,被玄白?不?輕不?重地?啄了?一下。
“呱呱!”
而新孵化的天壺冰蟾出現(xiàn)在蒼凌闌的掌心。小家伙轉(zhuǎn)了?轉(zhuǎn)翠綠的眼珠,
忐忑地?舔舔御獸師的手指。
在秘境時它闖了?禍,
主人不?會討厭它吧……
蒼凌闌斜眼看了?看還在悠然睡覺的雪泥:“別往心里去?。那是鹿的問題,
不?是你的問題�!�
“呱呱!”天壺冰蟾又精神了?。
那……它肚子餓餓!
還想吃綠綠的那個——
“去?,
小貪吃鬼。生榮木髓豈是你說要就有的�!�
蒼凌闌哭笑不?得,
忽而心頭?靈光一動:“正好,你還差個名字。干脆就叫……貪貪�!�
貪貪懵懂地?眨巴眼:“呱唧?”
蒼凌闌忍笑:“怎么樣,
還蠻可?愛的罷。”
她和戰(zhàn)獸們說話的動靜傳到外面,凌亂的腳步聲?很快響起。
有人砰砰地?拍門,
姑娘們的聲?音急切地?喊——
“蒼凌闌�。俊�
“闌闌!”
“老師你醒了?嗎?”
“啊,”蒼凌闌回頭?,應(yīng)了?聲?,“我醒著。”
咣當(dāng)!門立刻被大力推開了?。蒼凌瑤當(dāng)先?沖了?進(jìn)來,瞪著眼就罵:
“蒼凌闌,我看你遲早把?自己作死?了?!一個三階御獸師逞什么強(qiáng),一天天的弄成這個樣子,你敢給家主知道嗎?”
“……腦子沒事吧大小姐。我之前在朔城做我的獵人,你不?樂意,現(xiàn)在開始當(dāng)御獸師跑秘境了?,你還不?樂意?”
蒼凌闌淡淡道:“還有,我和小叔之間,輪不?到你指指點(diǎn)點(diǎn)。邊上去?�!�
第二個進(jìn)來的是燕語。她在旁邊把?這兩位蒼氏的女孩打量了?個來回,嘖嘖稱奇道:“我就說你姐妹倆還真是怪吧�,幀帲皟商旒钡靡挠植�?是你了??”
蒼凌瑤惱羞成怒:“胡——胡說!我何曾,我、她——我!……不?是姐妹!”
“好啦好啦,”夏盈照連忙打圓場,“總歸老師無恙就好,醫(yī)師說安靜休養(yǎng)兩日就沒事了?——哼哼,盈照會好生盯著老師的!”
蒼凌闌只好無奈聳肩。她把?戰(zhàn)獸們收起來,坐在床沿上扎了?頭?發(fā),又問起同去?秘境的其余人的情況。
說起這個,燕語就長長地?嘆氣?:“別提了?,此次秋狩,三大世家的隊伍均受重創(chuàng),死?了?好多人,宋夫子懷疑其中有蹊蹺,正在調(diào)查呢�!�
“等等,”蒼凌闌撩起眼瞼,“三大世家,均受重創(chuàng)?”
“嗯啊!”燕語用力點(diǎn)頭?,“為著此事,這兩天外頭?鬧得蠻大呢。我是不?懂世家的事啦,四殿下應(yīng)當(dāng)知道得更詳細(xì)些�!�
她說著看向?夏盈照,后者也自然地?接過話頭?,神情沉重地?說:“是的老師,王都變天了?�!�
“公孫氏的隊伍幾乎死?光,公孫天海重傷昏迷,無緣接下來的梧桐大比。韓氏更慘,如日中天的韓沁折在里面,韓童失了?一只主力戰(zhàn)獸,亦是損失慘重。
“最幸運(yùn)的是溫氏,雖然隊伍傷亡不?少,但?繼承人溫平舟無恙,且是在分了?隊伍,沒有五階御獸師護(hù)持的情況下。
“就因著這個,韓氏和公孫氏現(xiàn)在都在懷疑是不?是溫氏干的,甚至……不?惜給老師你潑臟水,說你跟溫平舟勾結(jié)作惡!”
蒼凌闌:“又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什么關(guān)系?”燕語夸張地?揮了?揮手臂,“闌闌,你的事跡都在學(xué)府里傳瘋了?!一己之力保了?兩位世家公子不?說,跟著你走的人都平平安安出來了?——”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蒼凌闌下意識道:“只是拿錢辦……”
才說到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臉色驟變。
拿錢辦事……辦事!
蒼凌闌突然把?頭?一垂,眼神灰暗無光:“完了?,我的招牌�!�
好痛……心好痛!
雖然但?是,她真的很在意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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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彩云徐來。
蒼凌闌獨(dú)自沿著學(xué)府的中央大道向?外走,任思?緒慢慢地?運(yùn)轉(zhuǎn)。
公孫氏也損失慘重,難道是她先?入為主了?,此次事件的幕后黑手與?公孫氏無關(guān)?
……不?。
蒼凌闌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否定。當(dāng)初公孫予在朔城,可?是半點(diǎn)不?把?朱雀使的命當(dāng)命的,遑論城衛(wèi)兵了?。
既然公孫天海沒死?,對于這種高高在上慣了?的權(quán)貴來說,犧牲幾個外姓的“隊伍成員”又算什么大事。
雖然世家的爭斗,算來跟她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但?畢竟?fàn)砍哆M(jìn)去?了?……梧桐大比在即,等宋勸行從秘境里回來,八成還得拉她問話。
不?知何時,原本悠閑地?漫步在學(xué)府里的其余學(xué)子們個個走不?動了?。充滿著愕然與?不?可?理解的目光,紛紛投了?過來。
“那不?是……蒼凌闌嗎?”
“秘境風(fēng)波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她這個處于風(fēng)波正中心的,怎么還跟沒事兒人似的?”
“莫非真是她害死?了?韓沁師姐!這般歹毒心腸,自然臉皮也比城墻厚——”
“哈?蠢貨,腦子被戰(zhàn)獸的屎給糊了?吧,世家的人放個屁說這是花香,你都得湊過去?聞!”
“你罵誰呢��?”
“誰應(yīng)罵誰!蒼凌闌救了?楚矜和卓長風(fēng),險死?還生的蕭潭也哭著說后悔沒跟青龍走,這么多人證你不?信,去?信那些捕風(fēng)捉影的流言��?”
“人證?說一個被封了?靈界的三階御獸師和一只灰土品級的飛光鹿護(hù)了?他們一路的人證?笑掉大牙吧……不?吹這么大牛皮,咱還不?懷疑她呢!”
……四周吵吵嚷嚷。蒼凌闌悠然從這些喧鬧之中走過,風(fēng)吹動那身玄黑的衣裳和深紅發(fā)繩。
走過中央小湖的時候,她喊了?聲?“鯉蛇兄”,揚(yáng)手往湖里扔了?幾枚蘊(yùn)靈丹。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
好機(jī)會,蒼凌闌清清嗓子,環(huán)顧一圈:“有沒有想打架的?”
“老時間老地?方,每天接一場四階御獸師的約戰(zhàn),怎么打你選,八千靈幣一場�!�
周圍更加鴉雀無聲?。
那些剛剛還在為“蒼凌闌究竟是大惡人還是大善人”而爭吵的學(xué)子們,個個面無表情。
他們突然覺得自己很像傻子。
“是,漲了?點(diǎn)價。”蒼凌闌坦然道,“以后還會漲,趕早不?趕晚�!�
……誰問你這個了?!!
……
走出學(xué)府大門時
YH
,溫平舟正在那里等她,身后停著一輛溫氏的馬車,還有四個仆從。
蒼凌闌上前:“溫大公子�!�
溫平舟難得沒有再?耍帥耍風(fēng)度,上來就嚴(yán)肅地?深深行了?一禮。
“金榕秘境救命之恩,”他說,“平舟在此重新謝過�!�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蒼凌闌:“不?客氣?。”
溫平舟直起身,又道:“我知道這兩日有人在亂說話,你別慌,此事溫氏會擺平的�!�
也還好吧,蒼凌闌暗想,我都趁機(jī)漲價了?。
她指了?指后頭?的馬車和仆從,問:“溫大公子叫我過來,這是?”
溫平舟:“你的雇傭金,還有這一次的收獲。東西有些多,我便從家里帶了?人,清點(diǎn)好直接給你送到東舍。”
“呵,傭金啊�!�
蒼凌闌卻笑了?笑:“算了?�!�
“算、算了??”溫平舟猛地?瞪大雙眼,“算了?是什么意思?,為什么算了??”
蒼凌闌:“貪貪……我是說,我家小蟾蜍不?是吃了?生榮木髓嗎。雖是意外,但?終究和最初說的不?一樣。我那份傭金,你就請我喝頓酒抵過得了?�!�
溫平舟沉下臉來:“凌闌,你在說什么?”
蒼凌闌:“當(dāng)然,該拿的拿,不?該拿的不?拿。楚矜和卓長風(fēng)那兩人的份,還有秘境的收獲,該拿的我還是得要的�!�
“凌闌!”溫平舟竟有點(diǎn)急了?,他怒道,“原本我們商定的是眾人合力爭奪生榮木髓,奪下來了?便歸溫氏。不?料歹人混進(jìn)了?隊伍,此事責(zé)任在我,弄得我和我的人一分力沒出,反而害你涉險,哪里還有臉要什么生榮木髓?”
“呀。”蒼凌闌淡淡挑眉,“溫大公子還蠻講道理的�!�
溫平舟氣?笑了?:“好啊,你莫非是詐我不?成?”
他回頭?拍了?拍掌,吩咐家仆:“把?東西……”
一只手卻按住了?他的肩膀,拍了?拍。
蒼凌闌搖頭?道:“還是算了?。”
錢,對她來說重要嗎?
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