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何況培育戰(zhàn)獸的開?銷相當龐大,對于出身平平的御獸師而言,生計就成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大部分天資平庸者,若到了三十歲仍滯于一二階水平,往往便會放棄戰(zhàn)斗方向的培育,轉(zhuǎn)而培育輔獸以謀生。略有資質(zhì)者,大多會受雇于富貴之家或御獸氏族,或是加入某些?地方宗派,其中?競爭亦是相當激烈。
而那些?真正的天才,則會在展示實力?后?靜候各大勢力?的橄欖枝。若能爭取到足夠豐厚的月錢與培育資源,便保證了日后?的康莊大道。
梧桐大比,對于無數(shù)心懷壯志的年?輕人而言,正是這樣一個機會。
只是……溫平舟皺眉搖頭,他總覺得無法想?象蒼凌闌臣服于人的樣子。
便有人喃喃自語道:“這蒼凌闌看著便是個心高氣傲的,又聽她與四公主交好,應是意在王室,這是在攢籌碼呢�!�
“也是也是,應是如此�!逼溆啾娙诉B連點頭,然后?又一陣唉聲嘆氣。
無論如何,梧桐大比首日的火熱氣氛,便以蒼凌闌的強勢取勝,以及溫氏大公子出乎意料的敗戰(zhàn)為揭幕,加速升溫起來。
三流貨色
擺脫試圖圍堵她?的人群后,
蒼凌闌尋了?個偏僻地方,叫貪貪吐出她?曾經(jīng)穿過的那套白衣幕籬的裝扮來,如?此才終于能夠平安回到斗獸場。
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
年?年?的梧桐大?比都有被埋沒的美?玉綻放光華,也?有在極度緊張之下發(fā)揮失常的。來自不同地方的戰(zhàn)獸們?于斗獸場上激戰(zhàn),
掌聲?便從各個方向傳來。
蒼凌闌在后面找了?個角落站著看了?一會兒。
燕語、殷云首日的對手都是偏遠城池來的御獸師,
實力甚至不到三階,贏得輕松。
她?還瞧見了?樊登臨,此人作為大?皇子?的近臣親衛(wèi),
在王都名聲?相當大?,
穿一身朱雀紅衣,
剛站上指揮塔就歡呼四起。對手沒頂住壓力,幾個回合后直接認輸了?。
“樊大?人今年?是第二次參加梧桐大?比了?吧,
還是第三次?”
“他年?紀也?快到了?,此次應是沖著奪魁而來……”
兩個剛下場的年?輕御獸師小?聲?交談,說到此處同時閉了?嘴,
眼神詭異地交錯。
此前?學府秋試,
那溫家大?公子?躊躇滿志準備拿狀元,
結(jié)果被橫空殺出來的青龍女一腳踹飛不說,
梧桐大?比居然淪落到首日大?敗的地步。
再看這樊大?人的勢頭,
怎么有點兒跟當初的溫平舟似曾相識呢……
蒼凌闌對樊登臨沒什么特別的想法。國主?曾經(jīng)承諾過,
若她?能在梧桐大?比中勝出,便向她?透露當年?蒼穹叛國的更多信息——無論是真是假,對她?而言都是機會。
何況梧桐大?比的獎勵從來豐厚,她?必然是要爭取奪冠的。
世家貴族也?好,
王室近臣也?罷,在她?眼中統(tǒng)統(tǒng)被列為必須打敗的對手,
僅此而已。
靈界中,幾只?戰(zhàn)獸結(jié)束戰(zhàn)斗,正在各自休息。月剎還有些躁動,喉嚨里偶爾發(fā)出低低的咕嚕聲?,煩悶地咬著自己身上的毛毛。
這小?家伙心性?稚氣未脫,又有著高血統(tǒng)兇獸慣有的自尊,并不樂意跟玄白、小?花藤和貪貪幾個挨著,更不敢去招惹巫骨和雪泥,就自己趴在遠遠的地方。
“咿呀呀�!�
小?花藤還傻傻地以為它為沒能打贏圓頭力士而生氣,好脾氣地拖著根系爬過去,伸出一條含苞的藤蔓,想送它一朵花花。
“嗷嗷!”不料月剎非但不領情,還兇巴巴地沖它齜牙,作勢要咬。
“啞啞——”玄白猛地展開羽翼,目光變得嚴厲,發(fā)出警示意味的啼叫。
月剎哧溜一下竄起來,黑色體毛炸起,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嗷嗚嗚!”
蒼凌闌的魂魄化身落入靈界時,看到的正好就是這一幕。
剛才那狼嗥分明含著宣示領地的意思,類似于人類罵的“滾一邊去”。
她?冷笑一聲?,直接鐵拳錘在小?狼腦袋上:“我?靈界太大?把你慣的?還給自己圈上地了?�!�
“嚶嗚!”小?黑狼嗷了?一嗓子?,慘兮兮地被垂扁了?。
蒼凌闌捏起它的后頸皮拎起來,抖索抖索,“月剎,你今天在場上有些失控,怎么回事?”
鬼獸多以怨念維系魂魄,因此神志混亂、情緒失控之事常有,是最危險的一類兇獸,許多御獸師都不敢契鬼獸入靈界。
像蒼凌闌這樣,在連馴化陣紋都沒有的情況下契約鬼獸者,就像是拿著雙刃劍走在鋼絲上玩雜耍。
月剎把耳朵耷拉下來:“嗷嗷。”
“分神了??想什么去了??”
“嗷嗷,嗷嗚嗷嗚!”
不出意外,果然還是生前?——準確來說,是“死前?”的回憶。
“說來,”蒼凌闌道,“你還沒有對我?仔細講過呢,為何四象之朱雀,會對你天夜詭狼一族趕盡殺絕?”
月剎搖了?搖頭,狼瞳中又氤氳起一片滿是仇恨的血色。
(小?狼哪里知道�。�,盡在晉江文學城
(吾之一族隱居已久,從未結(jié)仇造惡。為何,為何……小?狼亦想知道為何�。�
蒼凌闌輕嘆一聲?,揉了?揉這只?化身妖尸的小?黑狼的耳朵。
她?將自己十年?前?那個火焰紛飛的冬夜記憶,通過精神契約傳了?過去。
“直到今天,我?還在尋找這個幾乎毀了?我?的男人,尋找一個‘為何’�!�
她?悵然道,“我?明白,這路定然崎嶇得要命。但也?正因如?此,在尋找的過程中,萬不能自己先走失了?�!�
“小?狼,你要學著控制自己的情緒,你的心智要和你的魂魄與肉.體同樣變得強大?,強到有朝一日哪怕站在朱雀的面前?,也?能萬分冷靜地咬穿祂脖頸的血脈�!�
月剎似懂非懂地抖抖耳朵,低哼一聲?,趴在了?蒼凌闌懷里。
蒼凌闌:“還有,不許在我?的靈界里撒潑。你以為自己多大?本?事,比小?花藤和玄白厲害?”
說到這個小狼卻不服氣,露出尖牙嗷嗷直叫。
蒼凌闌笑道:“回頭打一場試試你就知道了?。”
時間推移,日頭漸落。指揮塔上的御獸師來來往往,梧桐大?比的首日,終于也?趨近尾聲?。
一個黑布蒙面的甲衣女人,負劍扛盾而來。沒登指揮塔,而是直接站上了?斗獸場。
低沉的聲?音從黑布下面?zhèn)鱽恚骸罢堎n教�!�
“是個武者啊。”對面指揮塔上,青年?挑眉。
一般來說,御獸天賦突出者,以及出身御獸世家的孩子?,自幼便會將精力傾注于御獸知識的學習,修武道者甚少。不少人心中,武者便是野路子?,意味著狼狽和窮酸。
那青年?露出幾分不屑之色,抬手道:“去吧,奇拳甲,青苔巖靈。”
斗獸場上,兩只?罕見的戰(zhàn)獸——三階奇拳甲與二階青苔巖靈同時出現(xiàn)。古怪女武者則召喚出一只?烏彈燕,一只?頑貍,均為二階實力。
觀摩席最后面,臺階上坐著的蒼凌闌站了?起來。她?等了?大?半天,其實就是為了?看這個女人。甚至因擔心錯過,連吃晚飯都沒敢出斗獸場,草草買了?個干餅拿著啃。
此時她?趁眾人注意力都在臺上,迅速摸到了?前?排,拍了?一下韓童的后背。
“啊,凌……”韓童驚喜回頭。蒼凌闌“噓”地指了?指他的嘴巴,后者就連忙收聲?了?。
“關于此人,你可查到了?什么?”蒼凌闌問。
“有的姐姐,我?們?這邊說�!�
韓童連忙起身,陪蒼凌闌走到人少的角落。
這才道:“凌闌姐姐,那女子?名叫寧梅,乃是松岸山畔一介樵夫。沒有家世也?未入宗門,算是個散修�!�
“樵夫?”蒼凌闌皺了?一下眉。
所?謂樵夫,乃是獵植獸為生的走山人的一種。
部分喬木科的高大?植獸,哪怕?lián)p去一枝半葉亦無損生命,有經(jīng)驗的樵夫可以在不觸怒植獸的前?提下帶回豐厚的收獲,與獵人相比,危險程度要小?不少。
此時回憶起那女人的打扮,背后的寬劍,確實有點像樵夫常用的斧頭。而烏彈燕和頑貍,也?都是山里常見的兇獸。
韓童:“沒錯,此次梧桐大?比,有當?shù)氐挠F宗派‘靈馭宗’的人參與,聽他們?說,這寧梅天賦平平,當年?靈馭宗并不愿收她?。此人完全是靠著獨自苦修摸索才到今日,且年?已二十九,這是第一次,應該也?是最后一次參加梧桐大?比�!�
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聽起來……好像也?不是十分出色的御獸師,不知凌闌姐姐緣何覺得此人危險呢。”
蒼凌闌:“直覺�!�
韓童:“直、直覺啊……”
蒼凌闌沒多說,看周圍沒什么人,便將幕籬上的白紗撩開半簾,繼續(xù)啃她?的餅子?。一邊啃,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場上。
寧梅是和她?的戰(zhàn)獸同步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的。
女子?左手持盾,右手握劍,腳下一蹬就沖了?出去,如?同一頭橫沖直撞的蠻牛。
韓童驚道:“動作好快!”
前?頭的人群也?連連叫好,亢奮的喊聲?四起。
只?見斗獸場上,女人只?身與青苔巖靈纏斗起來,她?的烏彈燕與頑貍則夾擊奇拳甲,打得有來有往。
韓童:“這寧梅與戰(zhàn)獸并肩作戰(zhàn)的樣子?,看起來倒是和姐姐的路數(shù)有些像呢。”
蒼凌闌搖頭,一邊咀嚼一邊含糊道:“唔,修武的御獸師都是和戰(zhàn)獸一起上的。你看不懂武技,她?的路數(shù)和我?其實差異很大?�!�
當年?她?跟邱鷹習武時年?紀很小?,力量不足,多仰仗身法與技巧。哪怕是現(xiàn)在有了?一拳錘爛人類頭蓋骨的力氣,招式也?是剛猛與輕靈兼具,且時時冷靜慎思,在武者中也?算是比較動腦子?的類型。
這寧梅卻不同,她?的打法暴力而直白,幾乎完全依靠戰(zhàn)斗本?能與身體素質(zhì),乃是另一種極端。
咚——
沉悶的一聲?。
“隆隆!”
青苔巖靈的雙拳打在盾牌之上。寧梅左臂橫盾,身形倏然后退,雙足下拖出兩道深深的凹痕。
韓童不禁叫了?一聲?。蒼凌闌亦是瞳孔輕輕一縮。
青苔巖靈的力量是很大?的,這女人居然能單臂扛盾接下……��?,盡在晉江文學城
說時遲那時快,寧梅壓低肩膀,低吼如?虎,將右手寬劍橫掃,靈流如?浪打去!
“隆隆……”
青苔巖靈痛吟一聲?,腦殼竟被砸出一個裂縫,踉蹌兩步便仰面倒地。
不多久,對面的御獸師便在寧梅與戰(zhàn)獸們?的夾擊下敗下陣來。
寧梅也?不向四周的掌聲?致意,只?是閉嘴收回戰(zhàn)獸,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出了?斗獸場。
“好厲害,這寧梅的武技確實令人驚艷�!表n童欽佩地看向蒼凌闌,不經(jīng)意和后者對上了?視線又飛速低了?頭,靦腆地小?聲?道,“不過還是凌闌姐姐更勝一籌�!�
“難說�!鄙n凌闌也?終于吃完了?最后一口餅子?,拍了?拍手上的殘渣,“我?總覺得這寧梅有古怪,她?的實力應該不止于此�!�
“下一場,安城李磊,對陣朔城蒼凌瑤�!�
裁判夫子?聲?音落地。雙方御獸師的身影也?出現(xiàn)在指揮塔上。
蒼凌瑤的面部有些緊繃,紫色的裙擺在風中輕動。她?咬緊了?下唇。
好多人。
蒼家的斗獸場,從未有過這樣多的人。
自那場驚變以來,蒼穹叛族,蒼凌闌廢了?靈界,蒼氏一夜之間痛失兩位絕世之才,如?同晴天遭霹靂。
直到又幾年?后,她?的身上出現(xiàn)了?先天啟靈的征兆,才仿佛又抓到一把救命稻草。
蒼凌瑤很清楚,娘親也?好,其他長老?們?也?好,這么些年?來,都是把光復蒼氏的希望壓在了?她?的肩上。
而今日……雖有運氣的成分,但她?到底走到了?王都,站在了?與全國青年?才俊競斗的斗獸場上。
娘親,瑤兒做的夠好了?嗎?
我?是能讓家族為之驕傲的蒼氏女兒了?嗎?
蒼凌瑤深吸一口氣,召喚出藍霧仙鵲與浪花傘。
她?聽見看客們?興奮的議論聲?,隱隱從遠處傳來。
“這場的紫裙女孩是……”
“哦!我?認得她?,她?是……”
“——是蒼凌闌的族人!”
蒼凌瑤呼吸一滯。
握住護欄的手指,還是抖了?。
“對對,想起來了?,好像是青龍的族妹。”
“叫什么來著?”
“記不得了?,是親妹妹嗎?”
“嚀嚀~~~!”
藍霧仙鵲的叫聲?將蒼凌瑤的神思拉回,斗獸已經(jīng)開場,她?狠狠掐了?一下掌心,開始下達口令。
對手實力不濟。明明是輕松的戰(zhàn)斗,紫衣少女的呼吸卻漸漸粗重。
“也?有幾分本?事,那只?藍霧仙鵲培育得不錯�!�
“不過和蒼凌闌那場相比,還是……”
“哈哈哈,螢火皓月,比不了?,比不了?!”
“……!”
蒼凌瑤驀地擰頭,太陽穴突突直跳,從胸口到腦袋全都燒得發(fā)熱。
她?死死咬緊牙關,目光如?電般四下掃蕩——似乎想要靠眼神把那些家伙燒出一個窟窿來。
可那議論的聲?音如?山如?海。人太多了?,她?的目光竟找不到一個可以怨恨的焦點。
斗獸結(jié)束后,掌聲?敷衍地響起來。
蒼凌瑤有些恍惚。她?收回了?藍霧仙鵲與浪花傘,悶頭往外走去。
穿過通道,推開那扇門。伴隨著刺眼的夕陽殘光,烏泱泱的人群堵在面前?。
“蒼姑娘!”面前?的陌生人激動得臉面通紅,“你是青龍的族妹對吧,青龍與你交情如?何?”
“蒼凌闌平日是怎么訓練戰(zhàn)獸的?只?要你肯傳授,我?可以花錢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