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想起人魚巢里的可怕情形,只要推測一下達文希可能的遭遇,我的心底立即升騰起一陣毛骨悚然之感,冒出了一背冷汗。我攥緊了拳頭抵在嘴邊:“老天啊…伊娃,我們必須快點將達文希救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聽見了一陣滴滴滴的響聲,一陣雜亂的電流聲從伊娃的身上響了起來。她的臉色霎時間就變了,立即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傳呼機,“喂,喂,達文希,是你嗎!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我緊張至極的盯著那只傳呼機,理由發(fā)出了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嘶嘶聲,“救…我,救我…”
那是達文希的聲音!我一把搶過傳呼機“喂,喂!達文希,你在哪兒?!”
然而再也聽不到任何他的回應,只是一段更為雜亂的聲響,依稀可辨是傳呼機落入水里后的那種聲音,我的心沉沉一墜宛如落入萬丈深淵——如果是這樣,我們和達文希唯一的聯絡會很快斷掉,只能像沒頭蒼蠅一樣追尋他的蹤跡。
也許依靠阿伽雷斯尋找達文希是個不錯的辦法…
我回頭向湖泊的方向望去,不知是否是我的幻覺,我似乎看見一個像是阿伽雷斯的影子在不遠處的濃霧中一閃而過,然而當我眨了眨眼,卻又什么也沒有發(fā)現。
“嘿!我剛剛看到了達文希的坐標!”
我剛剛冒出的念頭被這個聲音驟然沖散,拉法尓朝我們急切的沖了過來,他舉起手上的電子地圖,指著右上角離萊茵他們的光標不遠的一個位置道:“我剛剛看見這兒亮了一個點,是達文希的無線電信號!走,我們這就出發(fā)!”
我們簡單計劃了一下路線,就收拾東西踏上了營救達文希的征途。因為無線電的信號是無法隱藏的,可以被相互搜索的,一旦我們與莎卡拉尓他們狹路相逢,就不可避免的會引發(fā)一場廝殺。為了有效的避開萊茵他們,我們選擇了與他們的路線截然不同的另一條路,他們沿著海岸線行進,而我們則從島中里穿過去。
相比較而言,這樣路線更短,但壞處是也更容易遭遇叢林里其他的危險,不過有拉法尓這樣經驗豐富的叢林生物學家和探險家?guī)ьI,總比選擇海岸線路線使我們陷入被人魚襲擊和與莎卡拉尓他們交鋒那樣腹背遭襲的境地要保險得多。
在電子地圖上確定了行進線路后,我們便組織好了隊形,小心翼翼的朝幽深的叢林里進發(fā)。
人魚島上好像永遠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白晝,有的僅僅是月光的亮度的區(qū)別。此時我們的手表上明明顯示的是上午八點,然而這里的夜色卻比昨晚更濃了,連唯一起照明的月光也隱沒了蹤影,四周霧蒙蒙的樹影中漂浮著零零星星的幽藍色的光團,就像墳墓里隨處可見的鬼火。
我們保持著高度警惕,各自舉著手上的槍,一邊沿著路線行進,一邊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嘿,你們看,那是什么東西?指南針一直指著它的方向晃動,好像有磁場存在�!�
前面一個武裝人員忽然叫了起來,借著高強聚的手電光照射的方向,我隱約看見前方一片低矮的灌木從露出了一個灰白色的輪廓。那竟然一個類似圓柱體的殘缺底座,上面似乎能看見一些雕鑿的痕跡,也許這上面原本是類似雕像的人工造物。
“看哪,那個方向也有,老天,這里有很多…”
強光手電筒向周圍掃照了一圈,我立即發(fā)現我們的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了不少這樣灰白色的殘垣斷壁,有一個就在我的身邊。我立即蹲下去用手電筒照看。眼前的是一個球狀的灰白色建筑的頂部,有一部分還埋在地下,看不見它的整體輪廓。我隱約覺得這像是一個墓的一部分。
它的上面覆蓋著很多潮濕的藤條,我小心翼翼的用樹枝扒拉開,窺見石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無法辨認的奇特符號,我更在頂端發(fā)現了一個類似蜥蜴狀的立體雕塑,似乎古老的墓碑上的都會雕鑄的守護神獸,起著守護亡者靈魂的作用。
第43章
它們昭示著自己的古老歷史和在這個島嶼上留下的文明印記。
伊娃喃喃的驚嘆:“遺跡。這些是人魚文明的遺跡!”
“天啊…”我低嘆道,不可置信的握緊了手電筒。
原來人魚的文明并不是虛無飄渺的傳說,它們是真實存在的。我突然理解為什么阿伽雷斯具有那樣高的智力和情商,因為人魚跟人類一樣具有古老的文明,它們并不是未開化的蠻族。這里也許真如先人的傳言所說,是亞特蘭蒂斯遺留在海面上的一部分。
“嘿,我想我們應該敲下一塊帶走,這可是無價之寶!”
拉法尓身邊的一個家伙提議道,說著,他抓起了槍桿就向最近的一塊遺跡接近,卻被拉法尓一把拽住了胳膊:“等等!別亂動,這里的地面有些不對勁!”
我一下子也警惕起來,只見拉法尓蹲下身去,撿起了一塊大個的石頭,用力擲在了前方,下一刻卻沒有得到正常的悶響,地面上發(fā)出了咕咚一聲,石頭悄然無息的消失在了落地之處。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前方,或者說我們所踩的地面的周圍,是一片無法確定其范圍的沼澤。
“窸窸窣窣”
這時,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陣什么東西在樹木里快速穿梭的聲音,整個隊伍霎時間都戒備起來,分頭向四周張望。
驟然間,我看見西面的不遠處,一個臉盆大小的三角形黑色輪廓自地面之下浮了上來。那布滿盔甲般鱗片的頭顱下,猙獰的暗紅色的獸瞳正散發(fā)著嗜血的光芒,緊緊的盯著我們。
45、Chapter44
“上帝啊,那是什么東西!”
一個人驚吼起來,我們如夢初醒,槍口紛紛對準了從沼澤里浮起的不明生物,卻聽到拉法尓低聲喝道:“別動,這是一種巨蜥!蜥蜴對移動的東西尤其敏感,我們動的越快,死的越快!”
一個武裝人員低聲說:“你們蹲下來,慢慢沿原路退回去,”說著他扭頭向對他身后的幾個同伴比了比幾個手勢,幾個人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這似乎是雇傭兵戰(zhàn)斗中常見的布局暗號。
我們按照這些經驗豐富的傭兵的指示蹲□來,一邊緊盯著那個紅眼睛的怪物,以防它突然暴起襲擊,一邊小心翼翼的挪動身形退到一些樹木的掩護范圍中去。
可此時說時遲,那時快,沼澤中突然掀起一波污浪泥濤!
一個巨大的黑色輪廓仰立起來,霎時間泥水中翻出一張布滿利齒的血盆大口,深紫色染滿毒液的舌頭在半空中甩過,勾曲的鋒利獸爪宛如掘土機一般深深的扎進地里,然后弓起生著傘狀翼膜的脊背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們,嘴里發(fā)出了蛇一般嘶嘶的吐芯聲。
我驚愕無比的瞪大了眼睛——我發(fā)誓這不是任何一種能在生物百科書中找到品種名稱的蜥蜴,這家伙的外形壓根就像是在白堊紀存在的Estesia,一種以幼小的恐龍和恐龍蛋為食的巨蜥!
天知道這種地方怎么會存在早已滅絕的生物!
出乎意料的是,巨蜥并沒有立即發(fā)動攻擊,它靜靜的蟄伏在那兒,斗大的紅色眼珠正如監(jiān)視器的鏡頭一般向兩個不同的方向轉動著,似乎在觀察著我們這群螻蟻般的生物,蓄勢待發(fā)。我不知道它那沾滿毒液的舌頭是否會如同變色龍一樣具備致命的捕獵技巧,假如這樣,即使我們手上持槍也難以與它抗衡。
緊張使我的汗液不斷從每個毛孔里冒出來,我一動也不敢動,牢牢的端著手上的槍對準巨蜥的嘴巴。伊娃因恐懼而緊貼在我的背后,我感覺到她在微微的顫抖,不由得擔心她會突然失控的驚叫或者逃跑。為了安撫伊娃的情緒,我一只手探下去,溫柔而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腕,而她抓著我衣角的手指更緊了。
這種下意識的依賴使我的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種保護欲,驚駭都因此被蓋過了幾分。然而就在我勇氣升高一瞬間,我突然發(fā)現巨蜥其中的一只眼睛,正不偏不倚的在盯著我們的方向,然后,頭顱也緩緩的轉了過來,隨之瞇起了眼睛,靜靜的盯著我,又像是穿透我望向密林中遙遠的深處。
我忽然感到這只古老的生物有些特別,因為它的樣子并不像個饑餓的掠食者,它觀察著我們的神態(tài)并不像在看一群獵物,更像是在看一群無知的螻蟻,它仿佛是在思考我們的目的,我們的來頭,我們是否值得它大開殺戒。
然而伊娃卻抖得更厲害了。她的槍桿從我的肩膀上伸過去,瞄準了巨蜥的眼睛,而我一把抓住她的另一只手腕,低聲警告道:“別慌張,伊娃,冷靜……”
我的話音因槍口處一聲巨大的“砰”聲而戛然而止,槍口騰開的一股煙霧中,一股驚人后座力將我和伊娃兩個人推得向后跌去,霎時我的大腦充斥著嗡嗡的耳鳴聲,整個人一瞬間天旋地轉,我晃了晃頭剛站起來,便看見不遠處巨蜥脖子上的傘狀翼膜因被激怒而驟然撐得大開,朝我們發(fā)出了一聲尖銳的嘶吼,攻擊的姿態(tài)然畢露!
“Shit!”
我大罵了一聲,翻身抓起槍桿瞄準了它的頭顱,而周圍的武裝人員也紛紛開了火,霎時炸開的槍林彈雨中它的頭顱高高仰起,紫紅的舌頭從嘴巴中如利箭朝我們直襲而來。我和拉法尓立即叩動了扳機左右射擊,奈何我的爛槍法一直找不著準頭,卻見那條舌頭向鞭子一樣徑直朝我身旁的伊娃甩去,驟然間她爆發(fā)出一聲尖叫,慌不擇路的跌了一個趔趄,爬起來便朝樹林深處逃去!
我肝膽欲裂的大吼了一聲,縱身上去將她撲倒在地:“別亂跑,伊娃!它首先襲擊快速運動的獵物!”
話音未落我便聽見一陣穿林破葉的動靜直朝我們襲來,便知大事不妙,我急忙翻身起來,下意識的將伊娃護在身后,然而一道閃電般的紫紅影子剎那間已然襲至眼前,我條件反射舉起槍將頭護住,卻聽見背后傳來一陣動靜,整個人便被一股巨力抓著背襟向后拽去,一下子跌在本在我身后伊娃的幾米開外,眼睜睜巨蜥的舌頭閃電般地將她的雙腿一卷而起,眼看就要被那張滿嘴利齒的血噴大口吞噬!
“不��!”我沖上前去剛要開火,拉法尓更縱身一躍撲倒在巨蜥的嘴巴附近掃射起來。就聽見不知從哪而來的低沉聲音忽然響徹了整片密林———
“Eka……Miya…”
那是阿伽雷斯的聲音!
一瞬間我竟看見那只巨蜥奇跡般的靜止了下來,它的,舌頭仿佛是收到遙控的機械一般緩慢的松開了,已經嚇得暈厥過去的伊娃滾落在了地上,而它閉上了那張噬人的血口,甚至閉上了那雙嚇人的紅色眼睛,低下頭顱匍匐在了地上。這只兇悍的遠古生物竟呈現出了一種畢恭畢敬的姿態(tài),就仿佛是一個迎接神明的信徒。
我為這突然轉變的局勢而不可置信,我的下巴都合不攏了,目光在樹林間搜尋著那個黑色的碩長身影,然而,卻一下子看見對面的幾個武裝人員和拉法尓用一種見鬼了的神情瞪著我的身后,并不約而同的舉起了槍朝向了我的斜后方。
我不用后頭也意識到了我的身后有什么存在,而事實上我也同時看見了一條黑色的長長魚尾不知什么時候從后面繞了過來,卷住了我的腳踝。
我僵硬的舉起手做了一個stop的手勢,干咽了一口唾沫,面無人色的打著結巴:“
別、別誤會,這是我的…朋…”
濕潤的舌頭猝不及防的舔過我的頸項。我的喉嚨打了個梗,擠出一個字:“…友�!�
一只蒼白潮濕的蹼爪從后抄來,一把摟住了我的腰。拉法尓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我無比尷尬的干笑了起來:“咳,真的,他就是有點兒…過于…友好�!�
“HeisDesharo
阿伽雷斯將下巴靠在我的頭頂,低沉的聲音震得我耳朵發(fā)麻。我看見對面的所有人張大了嘴巴,我差點兒一下子背過氣去,慌慌張張的擺著手:“我忘記告訴你們了,這條大家伙是我在冰島和萊茵他們捕捉到的,我曾經飼養(yǎng)過他一段時間,后來把他放生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兒遇見他!”
我胡言亂語的大放厥詞,心里卻在癲狂的哀叫:天哪…這個家伙居然在我的同學面前說人話,還說的是這句話!
就在我不知所措到了極點的時候,拉法尓才像從驚呆了的狀態(tài)里蘇醒過來,一把扶起了伊娃,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盯著我和阿伽雷斯。他的眼神中糅雜著恐懼和驚嘆:“上帝啊…你遇到了一條會用英語交流的人魚…德薩羅,你可真夠走運的!”
老天,走運個屁!倒霉都來不及!
我在心里痛苦的哀嚎,企圖掰開那條勒著我腰部的魔爪,可阿伽雷斯一點放手的意思也沒有,反而摟得更緊了,我不由懷疑我繼續(xù)與他對著干,這個家伙會在我的同學們面前做出什么更沒底線的舉動,他根本沒有羞恥心的概念。而拉法尓他們顯然并沒有相信阿伽雷斯是友好的,畢竟昨天有一只人魚劫走了我們的同伴,從他們臉上的緊張就可以看出,此時的局勢一觸即發(fā)。
我不得不以退為進,故作冷靜的對拉法尓他們道:“不如…讓他暫且加入我們,他也許能夠帶我們找到達文希,并且阻止莎卡拉尓他們�?纯�,他還降服了那只怪獸�!�
“你怎么知道這只人魚會幫我們?襲擊達文希的可是他的同類。人魚都是非常兇猛的生物,這一點我們在登島前就領教過了�!�
拉法尓皺著眉,緊緊盯著阿伽雷斯。
第44章
幾個武裝人員并沒有就此放松警惕,黑洞洞的槍口依舊指著我們的方向,其中一個家伙的情緒反應尤為激烈,他抓著槍拴,臉部的肌肉抽搐著,我毫不懷疑他隨時會進行射擊。
我可以想像他們在登上人魚島之前也與人魚群們交過鋒,也許損失過幾個同伴,所遭遇的驚險狀況應該與我和萊茵他們不相上下。
“相信我,我能與他商量,我能說服他幫我們,好嗎?這只大家伙看上去有點兇惡,但其實…很溫順…”我從牙縫里艱難的擠出這個形容詞,并且伸出手探上去,摸了摸阿伽雷斯的臉頰。
他的面部面部輪廓棱角鋒利,手感一點也不好,而我看著半信半疑的他們強作微笑:“嘿,你們看,是不是?就跟一條大海豚似的�!�
作為回應,阿伽雷斯放在后面的一只蹼爪在我屁股上放肆的揉了一把,所幸沒有人看的到。我漲紅著臉咬了咬牙,不動聲色的碾了一腳他的尾鰭。
……
由于我的協調工作干的不錯,拉法尓他們終于放棄了與阿伽雷斯對峙,而那條巨蜥不知為什么真的臣服于阿伽雷斯,在他的驅趕下順從的潛回了沼澤。這片密林恢復了我們剛進入時的平靜。因為伊娃尚在昏迷當中,我們只得放緩行程,在這些殘垣斷壁中找到了一塊可以落腳的地方休息。
阿伽雷斯似乎相當熟悉這片遺跡的構造,他在沼澤里那些石柱群中自如的穿梭,只消失了一會,眨眼功夫便在我們不遠處的一片環(huán)形石階中冒出了上半身。我注意到那是一片像是古羅馬浴場的人工浴池,只是它的功能不大可能是提供洗浴,因為這座浮島是會定期沉入水下的。這座島上大概所有的湖泊河床的底部與底下的人魚巢都是相連相通的,并且直達大海。
我這樣想著,腦子里不由開始想像這座島嶼的構造,它的里邊是空心的,有無數個出口,這樣使它能夠快速的排水入水,并且重量比一般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島嶼都要輕,也許這就是這座人魚島能夠在定期浮出水面,又沉下海底的奧秘。
它是人工造物,還是天生的地理構造?這太神奇了,它既像是一個蜂巢,又類似于一個潛水艇。
人魚這個種族和他們的世界實在太神秘了……
我在心里暗嘆著,目光不由自主的與阿伽雷斯交匯一線,樹叢下斑駁變幻的光影里,他的臉半隱在石階后,只露出一雙深邃幽亮的眼睛,他瞇著眼睛,那眼神似乎在引誘我的好奇心,暗示我該向他詢問什么。
正在這時,一只手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拉法尓將一塊用叉子串好的烤魚遞到了我的手里,看著阿伽雷斯的方向:“不好意思,德薩羅,看上去你的這個朋友的確對我們沒什么敵意,得謝謝他趕走了那只怪物,將伊娃即時救下。喏,你拿去,表達一下我們的謝意�!�
我愣了一愣:“他是野獸,給他吃這個干什么?他自己會捕獵!”
“你不是當過他的飼養(yǎng)員嗎,為了達文希,你就當再飼養(yǎng)他一回!”
拉法尓一句話堵得我啞口無言,我不由得因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而懊惱起來,瞪著他道:“嘿,哥們,你知道你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嗎?”
“什么意思?你不想接近那條人魚嗎?可是剛才…”
拉法尓狐疑的挑了挑眉頭,顯然難以理解我的態(tài)度為什么急轉直下。而我卻感到一陣心虛,爬起來抓起手里的烤魚,硬著頭皮向阿伽雷斯走去。
46、Chapter45
當我走近那個浴池一樣的遺跡外沿的時候,我才發(fā)現這些石壁足有兩米高,我連阿伽雷斯的臉也看不到。我不得不繞著石壁走了十幾米,才找到了一個可供我爬上去的豁口。底下并不是沼澤,而是波光粼粼的水,上面漂浮著一些睡蓮葉子般的植物,并不像湖泊那樣具有能見度,我甚至一下子找不到阿伽雷斯在哪里。
我在石壁上坐了下來,搖晃著手里的烤魚,像在水族館里召喚一只海豚那樣叫喚:“嘿,我是來感謝你剛才的援助,再不出來,我就回去了!”
說完我就打算站起來,說實話,我并不太希望阿伽雷斯立即出現,這樣我就有理由快點離開,但我有預感那是不可能的。正在這時,我突然看見一只蹼爪從那些飄萍底下忽然伸了出來,抓住了我晃蕩在水池上的腳踝,那張陰沉邪美的臉便從大片濃郁的陰影下浮了起來,靠近了我的膝蓋。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我依舊本能地往后縮了縮身體,差點沒穩(wěn)住重心向后栽倒下去,腰部卻即時的一緊,整個人又往前一傾,正撲在迎上來的潮濕胸膛上。我抬起頭,嘴唇與近在咫尺的臉龐上高挺的鼻梁微微擦碰著,直直墜入深不可測的眼底里,呼吸都被溺斃。
“德薩羅?你在哪?我看不見你了!”
不遠處拉法尓的呼喊將我驟然驚醒,我立即推了阿伽雷斯一把,重新坐穩(wěn)了身體,舉起手上的烤魚回應道:“我在這呢,別擔心,我正在給他喂食!”
“喂食…”阿伽雷斯低低的重復著這個單詞,困惑地盯著我,挑高了眉頭,似乎并不理解這個單詞的意思。的確他們都是習慣自己捕獵的生物,怎么會理解這種舉動的含義!并且,實際上我覺得向阿伽雷斯喂食有些冒犯他,因為他也許是我的父親輩或者爺爺輩也不一定。
“呃…”我晃了晃手中的烤魚,并抓起他的蹼爪,試圖將叉子塞到他的掌心,解釋道:“就是……這個是給你吃的,是我們的食物,是用火烤過的熟食,你能吃嗎?”
阿伽雷斯垂下眼瞼,盯著我手中的烤魚,湊上去嗅了嗅,眉頭皺了起來。我不知道拉法尓帶來的俄羅斯特質烤料的氣味是否符合人魚的口味,總之我一年四季都很愛吃,而且百吃不厭,多虧了它我才解決了漫長的航行的食物口味問題。
假如阿伽雷斯不吃,那這條烤魚就是我的了。我盯著手中的美味,咽下一口唾沫。
我滿以為他會嫌棄并拒絕進食,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用蹼爪抓住了我的手腕,舔了幾口,張嘴就咬去了一大塊魚肉,連魚刺也不理便囫圇吞下,吃相堪稱狼吞虎咽,我不禁擔心他下一刻會一口把叉子吞下去,連忙往回抽了抽,將半條魚硬生生的從他的嘴里拔了出來,“嘿,嘿!叉子不是這么用的,你別連著餐具一起吃!”
阿伽雷斯?jié)M嘴流油的舔了舔唇畔,十分不滿的露出尖牙,盯著我手中只剩半截的烤魚,頭一次顯出幾分狼狽的姿態(tài),我看著他的模樣,禁不住噗嗤地笑出聲來,笑得前仰后合,手中的烤魚都差點拿不穩(wěn)的掉落出去。
而這場好笑戲碼的主角卻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他的滑稽之處,只是悠悠的抬起眼皮,像看待一個耍鬼把戲的小孩一樣淡然,嘴角勾起了一個微妙的弧度,仿佛在醞釀什么報復我的陰謀詭計。
我及時斂住笑:見鬼!差點忘形了,跟這只陰險的野獸開玩笑,吃虧的一定是我!
“呃…這個東西是這樣握的�!�
為了彌補我剛才的“冒犯行徑”,并轉移阿伽雷斯的注意力,我故作正經的抓起他的蹼爪,將叉子塞進他的指縫里,掰出了一個標準的抓握姿勢(好在阿伽雷斯的蹼膜并不妨礙這樣做),“然后,你要像這樣吃,看著…”
我低下頭去,努力使自己吃相斯文點的含住了叉子的邊角,咬下一塊魚肉吞咽下去,并細細的將魚刺理出來吐掉,借以避開阿伽雷斯盯著我的目光:“這是我們的進食方式,有點麻煩,是不是?”
說完,我還是忍不住看向阿伽雷斯的臉。
他正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我吃東西的神態(tài),點了點頭,忽然抬起另一只蹼爪,用手指擦過我的唇畔,拭起了一絲亮晶晶的油,竟然伸出舌頭舔了一舔,然后就好像因品嘗到了什么人間美味一般咧開嘴,似笑非笑的盯著我,露出了一種饜足的神情。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臉頰唰地灼燒起來,簡直就想立刻翻墻下去溜之大吉,然而當我的腿蜷縮起來的時候,卻被他的蹼爪狀若無意的抓住了。
然后,他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我不安分的腿腳。
我的動作就那么僵在那兒。
我意識到自己無法逃走,否則這只野獸一定會興奮起來,而且我并不懷疑他會抓住我,并當著我同學的面將我就地正法!
考慮到這些,我只好假作波瀾不驚的把腿放下去,示范性的繼續(xù)吃了幾口烤魚,阿伽雷斯則真的埋下頭,模仿我的進食方式起來。
他裝模作樣的舉著叉子,半瞇著眼觀察我的吃法,長長的睫毛耷拉著,線條凌厲的薄唇細細的將魚肉吞咽下去,連腮幫子也沒有什么動靜,只在喉結處凸起了一瞬,又順著唾液聲沿修長有力的頸項滑下去。
我不禁呆了一下。我不得不承認他這樣吃東西簡直看上去就是個迷人的紳士,假如,他不習慣性的伸出舌頭舔嘴唇的話——這個舉動讓他看起來像個喜歡在酒吧的餐宴上對幽會目標進行性暗示的色鬼。
幽會目標。
當這個詞掠過腦海的時候我的神經敏感的一跳,忽然感到如坐針氈,因為此時此地,這種月光,這壇水池,我們倆偷偷摸摸的躲在這吃一叉烤魚,不就是在像幽會和野餐一樣嗎!
這太奇怪了……
我這樣想著,腦子里無可抑制的涌現著與*有關的畫面,羞赧感令我的額頭都滴下汗來,目光卻跟阿伽雷斯的視線好像膠著在了一起而無法閃避,總有種他即將要吻上來的預感。他的蹼爪更在此時松開了叉子,沿著我的脊背按在了我的后頸上,魚尾支撐著上半身,整個從水池探了上來。
第45章
曖昧的氣氛濃烈的幾乎要燃燒起來,我再不干點什么可能就要發(fā)展到幽會的下一步了。我向一旁退縮著避開要貼上來的阿伽雷斯,同時在身上摸索起來,企圖在身上找到什么能轉移阿伽雷斯注意力的玩意,立刻,我在褲兜里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金屬物體。我將它掏了出來。
那是拉法尓的指南針,它的金屬指針如同跟我的心臟一樣慌亂的抖動著,針頭卻始終指著阿伽雷斯的方向,我雙手舉著它擋在我的身前,盡管這個小玩意絲毫不能阻礙阿伽雷斯湊得更近,于是我指著它揚高了聲音:“這個,是指南針!”
阿伽雷斯似乎明顯被我搞得愣了一下,他莫名其妙的瞥向我手中的小玩意,并用兩根指頭把它夾了起來,晃了一晃。我注意到指南針好像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不禁有些竊喜,當然我絕不能將我的心理活動暴露在臉上。
我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經的像個老師,手指點了點晃動的指針:“知道這個玩意為什么一直指著你嗎?”
他用那殺傷力巨大的指甲彈了彈玻璃,制造了一條小小的裂紋,然后搖了搖頭,以此示意他不知道。
我心痛的摸了摸指南針,該死的,拉法尓會揍死我的,作為探險家,他最寶貝他的指南針了。我頭大的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因為你的身上有磁場,會吸引指南針改變方向。”
“磁場,吸…引…”
阿伽雷斯低聲的重復著這兩個的俄文單詞,他的發(fā)音斷續(xù)而生澀,顯然這句話用俄語表達對于他過分復雜了,但他就仿佛在咀嚼一般將音節(jié)一個個字母拆開來,不斷的念著,好像在很努力的嘗試理解我的話語。
當他念著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我,就仿佛他并不僅僅是在重復我的話,而是在運用我的話表達他自己的意思。這種亦真亦假的錯覺使我的心里掠過一絲顫栗的悸動,我慌忙避開他那雙幽深懾人的眼睛,抓起他的蹼爪放在指南針上,針頭立即發(fā)了瘋似的左右晃動起來,簡直像要爆出玻璃外。
“Look,”我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胸中的起伏,換了英語向他解釋道:“attract,youattractit,becauseyou…”
我的話被阿伽雷斯反手抓住我手腕的動作,而戛然而止。我被嚇了一跳,差點把手里的指南針扔進了水里,卻被阿伽雷斯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撥弄著指南針上的細小旋鈕,我感覺心臟就像它一樣被擒在他的指尖,整個人喘不上氣來,只能呆若木雞的瞪著他,嘴里再擠不出什么可以轉移他注意力的句子。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表達什么,只是眼睜睜的任他埋在我的胸膛上,緊緊抓著我的腰部,將鼻子抵在我的衣縫間深嗅著我的體味,我僵硬的低下頭去,便看見他宛如品酒般異常陶醉的閉著眼,就好像從我的身體上嘗出了什么深層氣息般回味無窮。
我感到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我的每個毛孔都因為阿伽雷斯的接近而急劇收縮著,并且他頭發(fā)間散發(fā)的荷爾蒙異香不住的往我鼻腔里涌,此時格外的濃烈。
我無法確定這是不是由于阿伽雷斯興奮起來的原因,我只知道我被嚇到了,我又按捺不住想拔腿逃跑的沖動了。
我下意識的抓住了落在一旁的叉子,將它對準了阿伽雷斯的頸側,惡狠狠的警告道:“嘿,你要是敢在這對我做什么,別怪我像對待那條烤魚一樣對你!”
“…吸引…”阿伽雷斯埋首在我的心臟附近,突然發(fā)出了一聲暗啞的低鳴,我傻了一下,便看見他又抬起頭來:“我…吸引…你…Desharo我感到他潮濕的嘴唇挪向我的耳垂,在頸側上沿路染上細小的火星:“Deeply.”
這句話宛如魔咒般擊打在我的耳膜上,使我的整個大腦一片混亂,我不知道阿伽雷斯如何通過氣味確定人的內在情緒,我明明覺得這是然荒謬的,可卻感覺自己像被挖掘到了最難以啟齒的秘密一樣突然間失去了反駁的能力,我猶如失聲般啞口無言。因為我的確感到,我就像這只指南針一樣,開始逐漸無法抗拒這只野獸的“磁場”了。
就像此刻,當阿伽雷斯的嘴唇貼在我耳朵上時,我竟然因為這樣的觸碰而隱隱興奮了起來。
而且,不僅是生理上的。
我的內心在渴望他更進一步的侵犯,即使是在如此禁忌的場合。這種矛盾的刺激感讓我不禁回憶起阿伽雷斯失蹤的時候,我想著他獨自在被子里…自瀆,并且丟臉的是,我在之前還被他看見過一次!
見鬼,見鬼,我總不可能是喜歡上他了!
我怎么會因為一只雄性人魚而轉變性向?我是個正常的俄羅斯男人,我應該是喜歡伊娃的!
不,這些錯覺一定是我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癥日益嚴重了!
這些念頭在我的腦海里打仗,我心慌意亂的被阿伽雷斯壓在了石壁上,在他低下頭來壓住了我的嘴唇的瞬間,我整個人如同彈簧爆炸般竄了起來,慌不擇路的翻身跳下了石壁,卻一個趔趄滑倒在地,摔得滿臉是泥。我胡亂抹了抹臉,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卻看見阿伽雷斯并沒有立即追上來抓住我,而是靜靜待在巖壁后,低垂著眼,以一個長者的姿態(tài)望著我的蠢樣,眼神饒有興味又曖昧無比。
從他那咧開的嘴角就看的出阿伽雷斯一定認為我有趣極了,我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個拼命想挽回一點兒自尊的小鬼,可是次次都被他徹底打敗。
“Fuck,該死的,老奸巨猾的混蛋!”
我惱羞成怒的沖阿伽雷斯罵了句臟話,重重一拳砸在泥地,連滾帶爬的站起來拔腿就跑,飛也似的回到了營地里,連拉法尓的詢問也沒理會,獨自蹲到一邊洗起臉上的泥來。
47、chapter46
用涼水洗過臉以后泥巴總算清理干凈了,可我仍然感到心里和稀泥一般混亂不堪。拉法尓不識趣的想要湊上來跟我搭話,被我充滿怒意的臉色嚇到了一邊去,他了解我的脾氣,平時溫和像頭無害的羊羔,發(fā)起火來卻是頭牙尖爪利的狼。于是接下來我總算得到了獨自安靜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