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狗男人剛才說“進男廁”事件，其實發(fā)生在三年前。
三年，也就一千多天，好像不是很久，但現(xiàn)在都沒有人記得了，她原本并不叫“林與幼”，而是叫“林與誘”。
是誘餌，誘惑，引誘的那個“誘”。
“幼”其實是程京宴為她改的字。
……
那時候她窮途末路，為了救丟丟，什么都豁得出去，半夜翻墻找江不言差點被狗咬只是她的“戰(zhàn)績”之一，她還為了湊醫(yī)藥費去小南國。
小南國是整個華東地區(qū)最大最豪華的娛樂會所，上下一共八層，涵蓋你能想到的所有游戲設(shè)施。據(jù)說，還有地下賭場和非法拍賣，總之，是個富麗堂皇，又奢靡腐爛的地方。
甚至很多小老板都會來這里尋找機會，如果成了，就能實現(xiàn)階級跨越，所以小南國也一直有一句“進去小老板，出來大富翁”的戲談。
林與誘去那兒，也是想找機會。
謝淵有個朋友，是小南國第二層的經(jīng)理，他介紹她去找他，看有沒有什么工作可以幫到她。
只是，她第一次來小南國，人生地不熟，轉(zhuǎn)了幾圈都沒有找到經(jīng)理的辦公室，她茫然地在走廊上走來走去，沒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快速接近她。
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林與誘嚇了一跳，本能地抬腳踹過去，對方躲開她這一腳，直接將她壓在墻上，脫口而出喊：“枝枝——”
林與誘猛地抬起頭，與男人急切的目光對上，兩人都是一愣。
她愣住是因為，這是她第二次見到程京宴——第一次是在圣彼得醫(yī)院，他一句“幾天而已，寬限給她”，她和丟丟才沒有被趕出醫(yī)院。
而程京宴愣住則是認(rèn)錯人，他看清她的臉后，那種驚訝、欣喜、生氣、痛心的復(fù)雜情緒頓時一掃而空，很快放開她的手。
林與誘知道了，他是看到她的背影，認(rèn)錯了人。
果不其然，他語氣平淡道：“不好意思，認(rèn)錯人了�！�
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林與誘看著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握住被他抓過的手的那個位置。
枝枝？是他喜歡的女人嗎？他這樣的人，也會有愛而不得的女人？
來不及多想，旁邊的門忽然打開，一個光頭男走了出來，上下打量她：“你就是老謝介紹來的那個林與誘？”
林與誘立刻收回在程京宴身上的目光：“是，我是，經(jīng)理，你好�！�
經(jīng)理快人快語：“你是老謝的朋友，我肯定關(guān)照你，問題是你能做什么？”
“我看過招工啟事，服務(wù)生四千，唱歌跳舞六千，陪喝酒八千，更高的是什么？”
第40章
她跳脫衣舞
程京宴走到走廊的拐彎處，大概是聽到了她這句話，回頭看了她一眼。
林與誘也鬼使神差地看過去，跟他對視，他臉上沒有情緒，直接走了。
林與誘心情莫名有些亂糟糟的。
經(jīng)理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你真的能豁出去？”
林與誘定了定神，堅定地點頭：“我豁得出去�！眮G丟已經(jīng)危在旦夕了，她還有什么豁不出去？
經(jīng)理便是說：“你要是豁得出去，我這兒還有個工作，沒寫在招工啟事上，一般要熟人引薦才可以，看在老謝的份上，我可以讓你試試�！�
“謝謝經(jīng)理。那是做什么的？”
“也是跳舞，一場兩千，可以日結(jié)，你要是勤快一點，一個月賺個十幾萬不成問題，如果客人還有打賞，我們只抽兩成，剩下八成都?xì)w你。我可不是跟你吹瞎吹啊，我們這兒有個姑娘，上個月賺了一百多萬，直接就回家蓋房子了！你會跳舞嗎？”
“算會吧……我會跳一點芭蕾�！�
“芭蕾舞�。窟@個沒用。別的呢？”
“經(jīng)理，你直說吧，要什么舞？”
林與誘不是傻白甜，一聽到錢就忘乎所以，她知道代價這兩個字怎么寫，這么多錢，說明這場舞，肯定不會是一般的舞。
經(jīng)理知道她想什么，擺擺手：“誒，放心放心，我們是正規(guī)的娛樂場所，不會有那種事的，就是跳舞，脫衣舞，穿著漢服，在屏風(fēng)后，猶抱琵琶半遮面，你懂的吧？現(xiàn)在的大老板就喜歡這種國風(fēng)啊傳統(tǒng)文化啊，加上點兒隱隱約約的誘惑，堪稱視覺盛宴�！�
“……”
脫衣舞。
林與誘攥緊了手指，感覺喉嚨干得有些疼。
經(jīng)理看她面露難色，也沒了興趣：“怎么？不敢��？不敢就直說，別浪費我的時間�！�
“看在你是老謝介紹來的，長得又漂亮，有前途，我才告訴你這條發(fā)財?shù)穆纷樱瑒e人我還不一定有這么好心呢，真是的，還說豁得出去，也就這樣了�！�
“……”
林與誘閉上眼。
她真的已經(jīng)……已經(jīng)沒有別的出路。
她屏住呼吸，聲音沙啞道，“……可以，我可以跳舞�！�
“這還差不多，說實話，像你這種遇到困難，急著用錢的女孩子，我見得多了，也真心覺得你們可憐，好好做，有時候翻身就是一個晚上的事�！�
經(jīng)理說著叫來一個舞女，讓舞女帶她去準(zhǔn)備，換身衣服，學(xué)一些舞蹈動作。
但其實脫衣舞，舞蹈反而不是最重要的，怎么把衣服脫得賞心悅目最重要。
林與誘穿上一套明制漢服，舞女幫她盤頭發(fā)，閑閑地說：“知道為什么是穿漢服跳脫衣舞嗎？”
“因為層數(shù)多，能脫得比較久？”
“因為古往今來的男人，都是一個樣兒，既喜歡玷污大家閨秀，又喜歡勸妓女從良�！蔽枧溲坌χ�，“你剛?cè)胄校憬憬棠阋粋�道理，脫光不可怕，怕的是把自己丟光，上了男人的當(dāng)�！�
她點了點林與誘的心，“尤其是這里，守好了，別跟在妓院里認(rèn)識的男人談?wù)嫘��！?br />
……
草草地學(xué)了兩個小時舞，天黑了，那個光頭經(jīng)理就推開休息室的門說：“8號包廂要看脫衣舞，琳達(dá)，你帶……”
經(jīng)理忘記林與誘的名字了，林與誘自覺道：“林與誘�！�
“你以后就叫安妮了。琳達(dá)，你帶安妮上臺，快快快！上上上！”光頭經(jīng)理拍拍手，鼓舞人心道，“今晚8號包廂里都是大佬，你們跳得讓大佬滿意，今晚都能發(fā)大財！”
“知道了經(jīng)理�！绷者_(dá)起身，看了林與誘一眼，示意她跟上自己，邊走邊指點她，“你等會兒就站在我身后，跟著我跳，我脫你就脫�！�
林與誘感覺自己腳下像拖了五十斤的秤砣：“嗯……”
“怕了？想要錢就別怕。”琳達(dá)道，“我早就打聽到了，今晚是趙公子做東，叫了一群朋友一起招待程三少爺，想哄程三少爺高興了，把城北那塊地讓給他們趙家開發(fā)�！�
林與誘聽不懂這些，琳達(dá)主要是想說，“趙公子好大喜功，為了在程三少爺面前表現(xiàn)，給的錢肯定很大方，上次有個姐妹給趙公子跳舞，趙公子一高興，賞了十五萬。”
“十五萬？！”林與誘震驚，這都頂?shù)蒙掀胀ㄈ艘荒甑氖杖肓耍?br />
琳達(dá)輕笑：“兩千只是底薪，干這行兒，主要是老板們的打賞。”
林與誘心情復(fù)雜，難怪大家都說，小南國是銷金窟……
琳達(dá)推開包廂門，熟絡(luò)地跟包廂里的一個男人打招呼。
“趙公子，這段時間去哪兒發(fā)財了，都好久沒來玩了~”
“呦，是琳達(dá)啊，想哥哥了吧？”趙公子從桌子上一摞鈔票里，隨便抽了一疊拍在琳達(dá)的手上，“好好跳，跳得好，哥哥我重重有賞！”
琳達(dá)拿著錢嬌笑：“您就瞧好吧~”
林與誘沒跟著過去，在屏風(fēng)后等著琳達(dá)，琳達(dá)走過來低聲說：“上臺�！�
包廂分為里外兩層，由一扇紙做的屏風(fēng)隔斷，里面的舞臺燈光明亮，外面的雅座燈光較暗，于是臺上的舞女的身體就會透過屏風(fēng)被隱隱約約看到，這就是光頭經(jīng)理說的“猶抱琵琶半遮面”。
林與誘渾身僵硬地站上臺，就算已經(jīng)在休息室里克服邊跳舞邊脫衣服的心理障礙，但在大庭廣眾下脫衣，她是第一次，她將牙齒咬得緊緊的，只能想著，丟丟還在醫(yī)院等她，丟丟還在醫(yī)院等她……
趙公子瞇起眼睛：“這個好像沒見過，是新來的嗎？”
林與誘低頭回答：“是�！�
趙公子挺滿意：“不錯，新人新鮮，開始吧�！�
國風(fēng)音樂響起，前奏是正常跳舞，進入中段才開始脫衣。
林與誘能感覺到男人們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們的身上，其中有一道特別難以忽視，還有些熟悉，但她不敢去看，她全程要么是低頭，要么是用手里的扇子遮臉。
趙公子端著酒杯，坐到一個男人身邊，但不敢碰到他，他知道男人有潔癖，他語氣諂媚。
“宴總，城北那塊地，您再考慮考慮，真的，給我們比給宋家好太多了，我們?nèi)ツ昃烷_發(fā)過一個類似的地盤，有經(jīng)驗，保證做得好。”
男人的嗓音偏冷，和音樂里的清冷的琴聲遙相呼應(yīng)。
“‘做得好’，是指工人高空作業(yè)的防護措施草率，致使兩人墜樓身亡？”
“那……那是意外，哪個工地沒死過人，只要樓能蓋好，這都不是事兒。”
死了人都不算事的話，那還有什么算事？林與誘一邊轉(zhuǎn)圈一邊心忖。
而那個男人也反問：“死了人還不算事，你怎么不去死一死？”
林與誘忍不住彎唇，男人的目光忽然看了過來。
這么遠(yuǎn)的距離，又隔著屏風(fēng)，她還有扇子擋臉，按理說，男人是不可能看到她在偷笑的，但林與誘還是被他這一眼驚得亂了節(jié)拍，踩到自己的裙子。
她倉皇抬起頭，這才發(fā)現(xiàn)，趙公子討好的那位程三少爺，竟然是程京宴。
第41章
最佳選擇
程京宴并不坐在包廂的C位，但能明顯感覺出來，他才是這群人要討好的對象，他抿了口酒，神色在昏暗的燈光里，看不出喜怒。
音樂進入中段，林與誘按捺住心緒的波動，屏住呼吸，開始慢慢脫掉云肩、斗篷，又緩緩解開立領(lǐng)對襟上衣的紐扣，她的動作很慢，比琳達(dá)慢了幾個拍。
“宴總，您、您真喜歡開玩笑，哈哈，我要是死了，誰跟您談合作啊？”
“我說我要跟你合作了嗎？”
“您沒想跟我合作，那您今晚怎么還愿意來……”
“只是好奇你能用什么理由說服我，結(jié)果只是這樣，我是高估你了。趙二，你確實不是做生意的料，比你大哥差遠(yuǎn)了�！�
“……”
這位趙公子是私生子，他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他轉(zhuǎn)正，但還是經(jīng)常被人嘲諷“妾室子比不上嫡長子”，程京宴這句話毫不留情地戳中他的痛處，但他不敢對程京宴發(fā)火，甚至不敢反駁，只能暗暗將酒杯捏得緊緊的！
他的朋友想要轉(zhuǎn)移話題，化解尷尬，突然就說：“旁邊那個怎么回事��？會不會跳啊，脫個衣服都磨磨蹭蹭的�！�
說的是林與誘。
林與誘已經(jīng)脫了上衣，上衣里面是白色的吊帶背心，她僵硬地解開馬面裙，但再往下脫，就是內(nèi)衣褲。
林與誘下不去手，琳達(dá)已經(jīng)開始脫短褲了，一邊跳一邊對她使眼色，可林與誘終究還是無法克服心理障礙，像一根木頭似的僵直地杵在舞臺上。
程京宴隔著屏風(fēng)淡淡地看著她，看到她有些顫抖的身體和發(fā)白了的臉色。
趙公子也注意到了，程京宴似乎很關(guān)注這個舞女，難道他看上了？
趙公子陰冷地一笑，他不敢動程京宴，但他敢動這個舞女！
他突然站起來，沖過去一腳踹倒屏風(fēng)，砰的一聲巨響！
琳達(dá)反應(yīng)很快，迅速迎上趙公子，賠著笑臉說：“這個妹妹是今天剛來的，今天是她的第一場，她不熟悉，您別生氣，我替她向您道歉，我……啊！”
話還沒說完，趙公子就一個巴掌呼了過去，將她扇到一邊：“什么東西！”
林與誘想去看琳達(dá)，但被趙公子一把抓住手，她猛地看過去，趙公子這才第一次看清她的臉，當(dāng)下就露出了笑：“呦，長得還不錯啊，不會跳脫衣舞是吧？老子我教你！”
他直接就去撕扯林與誘的背心和短褲，要把她當(dāng)眾扒光！
林與誘拼命掙扎：“你……你放開我！放開我！”
“臭婊子！裝什么？！今天老子就要扒光你給所有人看！”
包廂里那么多人都在冷眼旁觀，甚至還有鼓掌叫好的，琳達(dá)想去幫林與誘，卻被其他男人抓住灌酒。
整個包廂的氣氛頓時熱鬧到了頂點，林與誘掙扎得太激烈，趙公子重重一個巴掌打得她眼前發(fā)黑，林與誘聽到布料撕裂的聲音，她本能地護著自己的胸口，一腳踹過去！
“滾開！”
趙公子被踹中腹部，也火了，隨手拎起一張椅子就要砸向林與誘！
椅子剛掄起來，就被一只手抓住，趙公子動彈不得，他一臉兇相地回頭，想看是誰膽大包天敢攔他！
結(jié)果就看到程京宴。
程京宴突然抬起一腳將他踹開！
這一腳可比林與誘重得多了，趙公子整個人都摔在了墻角，捂著肚子慘叫。
其他人見狀也都停下了手，面面相覷，程京宴垂眸整理著袖口，一句：“今晚就到這里，散了。”
眾人不敢反對，紛紛離開包廂，最后走的兩個人把趙公子也架了出去，趙公子痛得表情扭曲，含糊不清地說：“我不會放過你的……”
不知道是在對林與誘說，還是在對程京宴說。
而林與誘，經(jīng)過剛才，已經(jīng)是頭發(fā)凌亂，眼睛通紅，臉上還有巴掌印，雙手緊緊抓著自己胸口的衣服，坐在地上，神情驚懼。
程京宴撿起她那件寬袖上衣丟給她，林與誘咽了一下喉嚨，什么都沒說，爬起來，奪門而出。
她一路跑回到休息室，蹲在地上，終于控制不住痛哭出聲。
為什么？她為什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到底是為什么……
光頭經(jīng)理已經(jīng)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找了過來，滿臉晦氣地丟給林與誘幾張現(xiàn)金：“滾滾滾！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菩薩，趕緊滾，別給我惹事，真是的，玩不起就別玩！”
林與誘撿起那些錢，卻發(fā)現(xiàn)數(shù)字不對，她抹掉眼淚，抬起頭看他：“為什么是一千？你不是說，一場兩千嗎？”
光頭經(jīng)理罵道：“你還想要兩千？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人是誰？那是趙家的公子，他要是回來找我算賬，你就是倒貼我兩千都是我虧了，我肯給你這一千塊錢，已經(jīng)是看在老謝的份上了！”
林與誘不接受：“我不管他是誰，總之，我們一開始說好的就是兩千，少一塊錢我都不答應(yīng)，你把錢給我�！�
光頭經(jīng)理反問：“那你跳完了嗎？�。磕阋路撏炅藛�？你要是老老實實把舞跳完了，就沒現(xiàn)在的事了！你舞都沒有跳完，還惹出這么大的事，我沒讓你賠我錢，已經(jīng)很講義氣了！”
“……”林與誘確實沒把舞跳完，她抿緊了唇，慢慢將手放下。
光頭經(jīng)理氣不打一處來，戳著她的腦袋說：“你真是白瞎了我對你的照顧，你要是把客人服務(wù)高興了，一個晚上兩萬那都是少的！”
林與誘咬牙：“……我不是來賣身的�！�
光頭經(jīng)理大笑：“飯都吃不起了，你還他媽想著貞操呢？想要貞操就別進小南國啊！”
林與誘：“……”
“妹妹，滬城，好地方，遍地黃金，小南國，更是好地方，出門隨便遇到一個就是有錢人，你想來錢快，就要懂把握，要不然就帶著你的貞操去等死吧！”
光頭經(jīng)理說完就走，留下臉色慘白的林與誘。
……是啊，就算她在這里跳脫衣舞，一個月賺十幾二十萬，也遠(yuǎn)遠(yuǎn)不夠丟丟一期的醫(yī)藥費。
再說了，都跳脫衣舞了，她又能保護自己到什么時候？
林與誘又去看了琳達(dá)，把那一千塊錢給了她。
她是缺錢，但這一千塊錢，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是杯水車薪，幾乎沒用，而琳達(dá)這個剛認(rèn)識的人那樣幫助她，她不能毫無表示。
琳達(dá)看出她的窘境，以過來人的身份對她說：“你還有得選，你還可以選陪一群人，還是陪一個人�！�
林與誘失魂落魄地離開休息室，然后就在走廊上看到了那個男人。
程京宴。
如果……
如果她真的只剩下一條出路，那么，這個男人，反而是最佳選擇。
第42章
三次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