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院內(nèi)的妖氣直沖面門。
院子里長了荒草，房梁上結(jié)了蛛網(wǎng)，連窗棱上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只有柱子上那一張張黃符堅挺著。
姜弈晟拎著劍，謹慎又急切地朝著妖氣最濃郁的主屋而去。
姚夭墜在隊伍的最后面，似乎對這里懷揣著恐懼。
姜弈晟砰地一腳踹開房門。
灰塵像是一層薄紗飄揚在空氣中，門上的符飄然落下，姜弈晟捂著口鼻，但還是能聞到一股腥臭味竄進鼻腔。
墨芩站在門欄外，借著門口透進去的光，看清了里面的場景。
五條嬰兒手臂粗的鐵鏈從房梁上垂下，在屋子的正中央拴著一個四肢脖子都套著鐵鏈的不人不鬼的東西。
這里的妖氣，是從它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第611章
符落了，門開了，被捆綁在屋中的妖物仰起頭，側(cè)耳朝門開的方向，試圖弄清楚來人是誰。
鐵鏈因為它的動作被拉得嘩嘩作響。
“啊，啊……”
它嘴里發(fā)出短促尖利的聲調(diào)，似乎沒辦法說話。
宋檀看到里面的情形，眉頭擰了擰。
他抬手一揮，袖中射出四顆拇指大的石子，分別擊中四根鐵鏈，鐵鏈應(yīng)聲而碎。
那妖物被嚇得一驚，察覺自己手腳獲得自由后，連忙伸手拽住脖子上僅存的鐵鏈。
“啊，�。。 �
它激烈地驚叫起來，提醒來人自己脖子上的鐵鏈還在。
宋檀卻不再動手，而是踱步進屋里，繞著它看了看，繞了一圈后在它面前站定。
他微微彎腰，“蚌妖�！�
聽到這話，蚌妖抖了抖身子，似乎是在害怕。
蚌妖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露出的肌膚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口，凌亂打結(jié)的頭發(fā)遮擋了它的面容。
一個慘字了得。
“你們在干什么？！”
院外忽然響起一聲怒喝，接著嘈雜的腳步聲響起。
一行人從院外闖進來，雪析就站在中央。
走在最前方的那人，指著墨芩他們質(zhì)問：
“你們是誰？？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你們是怎么進來的！”
雪析臉色微沉，看到已經(jīng)被打開的房門，他眼底帶著點驚恐。
墨芩站在最外側(cè)，解釋的工作自己染也就落在了墨芩身上。
她道，“我們自是來為令尊祝壽的除妖師，沒想到居然在你這院子里發(fā)現(xiàn)了個‘寶貝’。”
雪析嘴角微抽。
祝壽？
賓客都在前廳，怎么會逛到這里來？
而且，他的賓客名單上可沒有打算請什么除妖師。
雪析抬手，朝身后的家丁示意，兩個家丁立刻關(guān)上小院門，守在院門外面。
他認真審視眼前的幾個不速之客。
“你們想做什么？屋里面的東西是個妖，它想害人在先，我只是讓人將它囚禁在這里，并沒有什么問題�！�
“除妖師，想必也不會多管閑事吧！”
姜弈晟聽了直皺眉頭。
“縱使是妖也有妖權(quán)，你們不能將它囚禁在這里！”
妖害人，人怕妖，人害妖，這樣的事都不少。
精怪修行，會使用妖法，可以延年益壽，妖怪身上的氣運和血肉也被人類覬覦著。
一些達官貴人會聯(lián)合壞心眼的除妖師殘害妖，試圖延長自己的壽命，或者讓自己轉(zhuǎn)運。
這只被關(guān)在這里的妖，都被弄成這副慘樣了，他很難不懷疑是人對妖做了什么。
宋檀從屋里踏出來，擰眉審視雪析。
蚌妖的壽命已經(jīng)快走到盡頭了。
雪析半遮在衣袖下的手攥起，他冷笑一聲。
“你們作為除妖師，就應(yīng)該站在人類這邊，而不是為了一個妖打抱不平！”
“你們知道她害過多少人？做過什么事？就來指責(zé)我？”
宋檀摸了摸下巴，“依我看來，這蚌妖從沒害死過人�！�
雪析微微瞪大雙眼，被噎了一下，怒氣上來，他道：
“……你們什么意思？要為了妖討伐我？你們別忘了，你們這是在誰的地盤上！”
宋檀指了指屋子里，質(zhì)疑道：
“要是這妖真的害了你，你怎么不直接弄死？”
雪析被問得啞了嗓子，他動了動嘴，似乎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
這時院門被打開，雪父從外面進來，看到這么多人在這里，他頓時臉色白了一個度。
“你們是怎么混進來的，還不將他們抓去見官？？”
姜弈晟臉色變了變。
私自闖入別人家的宅院，是他不對，可囚禁妖物，他們亦做得不對。
姜弈晟看了一眼旁邊的姚夭，他挺起身板，努力鎮(zhèn)定道：
“不管你們怎么說，今天這妖我們是一定要帶走的！”
雪父聽到這話，身子氣得顫了顫。
姜弈晟義正詞嚴(yán)：“你們以為妖的運道是那么好借的嗎？”
此話一出，雪家父子臉上閃過一絲心虛，雪父絲毫不覺得是自己的錯誤。
“這蚌妖故意迷惑于我，要不是早早被發(fā)現(xiàn)，說不定我們一家都會被害死！”
這么想著，他竟然理直氣壯起來了。
“這是我們應(yīng)得的！”
姜弈晟覺得自己占了上風(fēng)，他乘勝追擊。
“若是皇上知道這事，他會怎么看？我們可是皇上專門請來的除妖師！”
“……”
從姜弈晟開始發(fā)光發(fā)亮的時候，墨芩退居一旁，視線在雪家父子兩人身上來回巡視。
他們才剛進小院，雪析就帶著人出現(xiàn)了。
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就連雪父也來了，前面的賓客都不需要照料的？
最終在姜弈晟的據(jù)理力爭下，雪家父子不得不將這是蚌妖讓他們帶走。
-
前廳的賓客還沒有散。
姜弈晟帶著蚌妖，從雪家后門偷偷離去。
雪析父子將幾個不速之客送走，兩人獨處時，雪父才彎了脊背，站在雪析身后，探著腦袋試探道：
“這是成功將他們騙過去了？”
雪析淡漠的視線里沒有絲毫溫度。
“誰知道呢？”
若是這次沒辦法騙過拿幾個抓妖師，他不是還有后招嘛！
那個半妖，不就是個知道上進的。
雪父感嘆，“只是可惜了那個蚌妖……”
雪析整了整袖子，冷冷道：“不過是個沒什么利用價值的廢物罷了！”
兩人走出了屋子，雪父再次直起腰桿，走在雪析前面半步，朝著前廳方向而去。
壽宴還沒有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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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蚌妖此時身上裹著一件衣服，她的眼睛看不見，嘴巴說不了話，甚至連四肢都已經(jīng)被廢掉了。
在弄清楚蚌妖的身體狀況后，姜弈晟怒不可遏。
“世人都說妖殘忍，可人類對妖不是一樣殘忍嗎！”
宋檀靠著大樹干上，嘴里叼著半截草莖，目光淡淡的，顯然對這個半妖不感興趣。
“這妖已經(jīng)活不長了，你將它帶出來是想做什么？該不會是打算養(yǎng)著吧？”
宋檀的視線滑過姚夭，揶揄道：
“養(yǎng)一只被廢的殘疾妖，可比養(yǎng)一只貌美女妖難多了�！�
姜弈晟被說得臉色一僵，“師叔，作為除妖師難道不應(yīng)該心懷善念嗎？”
人是生靈，妖亦是，有能力的人，若是不仁慈一些，那那些弱者將會以何種姿態(tài)存活于世？
第612章
宋檀不置一詞，這話沒在他的臉上掀起一絲波瀾。
他行走世間，降妖除魔的時間比姜弈晟在這活過的日子都長，他看過的人情冷暖，世道險惡，比姜弈晟聽過的都多。
善意或許早已不知被丟在不知那個犄角旮旯了。
眼前這個蚌妖或許是被利用迫害的，但雪析他們就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姜弈晟說完，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對師叔不敬，連忙住了嘴，但并沒有道歉。
他覺得自己沒錯。
只是師叔太過于自由散漫，從形象和做派上看，哪里有那種心懷天下，德高望重的除妖道人作風(fēng)？
姜弈晟的視線在幾人身上掃了一眼，最后轉(zhuǎn)頭對姚夭道：
“夭夭，我們先帶著這妖回去�！�
姚夭有些躊躇，“姜哥哥，你打算怎么處理這只妖��？”
姜弈晟也確實有些頭疼，再聯(lián)想到緗妃之前的舉動。
“先帶回再說吧，這妖也確實可憐，被雪家人利用……怪不得緗妃想趕我們走，恐怕是怕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們的秘密！”
聽到這話，姚夭下意識看向宋檀。
宋檀瞟了姜弈晟一眼，眉頭不自覺皺起：
“這就是你所看到的？”
宋檀對上姜弈晟驚愕的目光，毫不留情道：
“你真是掌門教出來的徒弟？嘖，掌門該不會是偷懶了吧？”
姜弈晟臉色漲紅，剛才那點義憤填膺瞬間被戳破。
宋檀說完又看向墨芩，像極了課堂上抽學(xué)生回答問題的嚴(yán)師。
“你也是這么覺得的？”
墨芩：“？”有她什么事？
墨芩組織了一下語言，“單是這樣，那就解釋不通那些有問題的店鋪了�！�
淺調(diào)查一下那些店，雖然沒找到物證，但至少抓到了一只半妖。
妖被囚禁在院子里，半妖卻在店里當(dāng)掌柜？
這事怎么看都覺得蹊蹺。
姜弈晟：“跟那些店有什么關(guān)系？”
宋檀當(dāng)初只是丟出地圖，就讓他們?nèi)ゲ�，而那些店鋪背后的東家又不是同一個人。
他并沒有將這件事聯(lián)想到雪析身上。
宋檀的唇抿成一條直線，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姜弈晟，然后搖搖頭走了。
頗有這孩子已經(jīng)無可救藥的意思。
姜弈晟陽光溫柔的臉不只何時染上了一絲陰郁。
他和姚夭帶著那蚌妖，兀自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姜弈晟垂著頭，低聲道：
“我真的很差勁嗎？”
姚夭立刻反駁，“當(dāng)然沒有！姜哥哥你是我見過的最仁義的除妖師！”
別的除妖師只要見到妖，就算不斬盡殺絕，也很少有人會對他們伸出援手。
姜弈晟屬于少數(shù)，不然她也不會想到要對他下手。
這話給了姜弈晟一些安慰，他笑了一下，抬頭寵溺地摸了摸夭夭的腦袋，“謝謝你，夭夭�！�
姚夭安慰好了姜弈晟，才收了笑，憂心忡忡。
看來宋檀他們沒被騙過去，不，應(yīng)該說被騙的只有姜弈晟。
得找個機會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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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墨芩和風(fēng)浚還在原地。
風(fēng)�？戳艘谎鬯翁措x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墨芩問：“怎么？有想法？”
風(fēng)浚：“想法是指？”
“你不是要找害你的家伙？”
風(fēng)浚攤手，“你師叔將我的俘虜都給抓去了，我當(dāng)然是想等你們的好消息嘍。”
風(fēng)浚對著遠處的街道，看到那邊零星的行人，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