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直沉默的康王出了聲:“快快命人去取膏藥來!”
程念影細聲道:“擦過了�!�
康王再度沉默。作為公爹,他也不便出聲關(guān)切太多。
“可見咱們與康王府還是有些犯沖�!备雕磳⒊棠钣暗氖治站o,“回府吧�!�
如今該辦的事也辦了,程念影自然點頭。
這一幕又顯得乖巧。太子和傅誠同時收入眼中,各有心思。
康王這時神情變幻:“懷晏,你這是說的什么話?”
傅誠插聲打斷:“父親�!薄拔宜退麄兎蚱蕹鋈��!�
康王平和了臉色:“去吧�!�
傅誠擠開了要過來推輪椅的吳巡,壓低聲音道:“你做什么又得罪了太子?害得太子往你妻子身上找事。”
傅翊不答,仰面掃了一眼傅誠。
傅誠直視前方,顯得僵硬。
傅誠……不敢看他的郡王妃。
“不勞大哥操心�!备雕葱念^厭煩愈重,不冷不熱地說完,便抓住了一旁程念影的手。
程念影反過來扣住他的手背,將那厭煩也往更深處壓了過去。
她的確是有幾分可愛的。傅翊眸光深邃。
這時吳巡皮笑肉不笑地,將傅誠擠開了:“世子爺,還是我來吧�!�
傅誠駐足。
腦中又閃過了那雙布滿擦痕的手,和分外平靜的面容。那是一種極大的反差。令人不可忽視。
……
直到宴會結(jié)束,眾人都沒能再等到程念影等人回來。
有些貴婦人還等著機會與程念影說話呢,誰知一句話也沒撈著,也有人對郡王和太子的離去感覺到失望。
最面上無光的當屬世子妃,她分外疲累地送走了賓客們。
她以為今日丈夫又要與她談?wù)撔∈遄痈械氖�,但傅誠只對她說:“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
彼時昭寧公主已經(jīng)與太子一同回到了宮中。
“太子哥哥。”昭寧公主出聲叫住他,“今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丹朔郡王妃,你對她……”
“孤能對她做什么?”太子不耐打斷,“昭寧,你還沒對傅翊死心?當初父皇就已經(jīng)一口否決了你。公主駙馬,絕不能是朝中重臣�!�
昭寧公主垂著頭,有些可憐地用足尖反復(fù)碾過地面:“將來的事,誰說得準呢?”
太子怔了怔:“也是�!�
若他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貶謫傅翊。
失去了仕途,管他是做駙馬還是郡馬?
只是不知那時候,傅翊那妻子,可還有容身之處?
太子想著想著,腰腹間又火燒火燎起來。
他覺得自己興許是有病。
又不是沒被女人摸過……何至于此時還有這樣大的反應(yīng)?
太子不愿再與昭寧公主說話,匆匆指揮太監(jiān)推了自己回東宮。
回到東宮,側(cè)室抹著眼淚來脫他外衫,剛脫到一半,側(cè)室就嚇得大呼小叫起來:“太子……太子怎么受這樣重的傷?”
太子對鏡一照。
腰腹上青紫一片。
那幾拳留下的傷痕,此時方才顯露出來�;馃鹆歉姓怯纱硕�。
太子:“……”什么浮想聯(lián)翩霎時煙消云散。
行吧,至少說明他沒病吧。
他側(cè)著身子要去臥倒歇息,但這會兒不管怎么動都扯著疼。
“小娘皮夠狠!”他在心底罵了句臟話。
第54章
再探傅大人
“郡王今日也要睡在供奉佛像的樓里?”回到郡王府,程念影當先問。
“不了,你今日落水應(yīng)當嚇著了。”
程念影在燭光下緩緩眨了眨眼,小聲應(yīng)了:“哦�!�
他們還是如先前一樣躺在一處。
但程念影又隱隱覺得好像哪里不大相同了。
她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睡去。是因為那日見過脫去衣衫的郡王嗎?
她不知道。
康王府上落水一事,最終也只是被捂在了小范圍內(nèi),沒有向外傳。
程念影第二日終于又來到了魏家。
見到魏嫣華,她第一句便是:“不是太子�!�
魏嫣華驚愕于她的動作之快,緊跟著猶豫再三,還是問了:“你沒有對太子做什么吧?”
程念影不由反思片刻。
難道我瞧上去很像是一個殺人犯么?
魏嫣華此時連忙解釋:“我是想著上回你出手如電,我連反應(yīng)都未反應(yīng)過來。這次不會又……”
“哦,那沒有,你大可放心�!�
魏嫣華舒了口氣:“那畢竟是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皇帝。于他來說,我們便如地上的螞蟻,要碾死我們太過輕易�!�
程念影贊同地點了點頭。
當時太子都敢直接說淹死她了。
這便是她不喜那些貴人的地方。嗯,就傅翊不同。
“那……這個人究竟會是誰?”魏嫣華也茫然了。
“你是在何處結(jié)識他的?”
“天光寺。因我大伯他們總說要將我娘送到那里去,我便借口去上香,去那里瞧了瞧。就是在那里,我遇見了他�!�
程念影將這個地方記了下來,起身道:“走吧,去瞧瞧你娘�!�
……
婦人合眼躺在床上,安靜得與那日仿佛是兩個人。
魏嫣華低聲道:“我許久不曾見她這樣安靜了,她長年累月的連睡也睡不好,總是驚醒,驚醒便要鬧一場�!�
程念影沒有接話,顯得沒甚同情心。
她只道:“去取一套針給我�!�
魏嫣華便也霎時收斂住了低落的心情:“我去找�!�
不多時,魏嫣華就帶著一套針回來了,她頗為好奇地問:“郡王妃還會針灸?”
說起來也是殺人術(shù)。
如何確保銀針刺穴,恰好在合適的位置?那便要學(xué)穴位圖,要反復(fù)練習(xí)刺入的力道。
如此一通百通。
程念影取針用火燎過,深深刺入蔣氏的頸間。如此持續(xù)用了數(shù)十根針,她才屈指又在蔣氏頸間一扣。
蔣氏一下就醒了。
但目光呆滯,仍沒有多余的反應(yīng)。
程念影:“我控住了她的神智,吃喝睡覺能如常人一般。但針不能掉,不能移位�!�
魏嫣華沒出聲。
程念影不由回頭:“你記住了嗎?”
魏嫣華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但程念影留心到她的雙肩顫抖,一點點地,愈發(fā)劇烈。魏嫣華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半晌,她用力一點頭:“好!我記住了!”
“但此法不能長久,針用得久了,她的神智長期離位,腦子喪失思考的能力,最終也許會變作一個傻子�!�
魏嫣華顫聲道:“那時……那時再說吧�!�
程念影起身:“時辰不早了,取一柄劍來給我吧。”
“……”
“嗯?”她回頭。怎么又不說話了?
卻見魏嫣華深深朝她一拜。
魏嫣華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拜過后,快步走到了程念影身邊,她道:“我去取來�!�
程念影不自在地側(cè)了側(cè)身,輕輕應(yīng)聲:“嗯�!�
她好像做了一樁好事。
算是好事吧?
*
程念影在魏嫣華的院子里,練了一下午的劍,出了一身汗,這才覺得舒坦了。
功夫未退步,使她安心。
眼見時辰有些晚了,她擦了汗便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魏家。
一行人護衛(wèi)著她回到郡王府,見她下了馬車,其中幾人便自覺地轉(zhuǎn)身要離去。
他們都是傅瑞明的手下。
“等一等�!背棠钣敖凶∷麄�,“傅大人的傷可好了?”
為首者搖了搖頭。
想到傅翊的身體也久不見好,程念影對御醫(yī)著實很有些偏見。
于是進了門,她一個拐彎兒:“去瞧瞧傅大人�!�
程念影如今進出府實在太過肆意,別人府上全然沒有這樣自由的主母。下人們都心知,這是主子默許下的結(jié)果。
也就足以側(cè)面說明郡王妃在府中的地位。
這時候程念影又說要去看傅大人,他們豈會阻攔?忙不迭地走在前頭引路去了。
……
傅瑞明是極能忍痛的人。
但傷久不見好,他也有些煩悶。
雖有兄長向陛下說明,他的差事卻經(jīng)不起這樣久的耽擱。
“小人來給大人換藥�!毙P躬身行禮,然后將手中的漆盤放到了床頭,正要為傅瑞明脫褲子。
“郡王妃來了�!蓖忸^說。
傅瑞明趕緊抽走了腿,他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霞光漸淡,太陽要徹底落山了。
他拔高了聲音:“不敢叫堂嫂掛心,我的傷已經(jīng)恢復(fù)許多�!�
程念影直接叫鄒媽媽推了門。
傅翊手下的人是能攔她的。傅瑞明這里的就不行了。
“你撒謊,你手下方才說你的傷還未好。”程念影走到了門內(nèi)。
傅瑞明尷尬低頭,但還是說:“堂嫂實在不必掛懷我的傷勢,我先前說過,那日為堂嫂擋箭,實乃分內(nèi)之事。我受傷也不是堂嫂的過錯。”
程念影納悶:“我只是來瞧瞧你的傷,你說這么多作甚?”
傅瑞明頓時啞了聲音。
程念影坐了下來:“瞧瞧�!�
這……如何能瞧?傅瑞明頭大。
程念影卻已經(jīng)掃見了旁邊裝著換藥之物的漆盤,她對小廝道:“你接著換藥吧。”
小廝雙手發(fā)抖:“小的、小的……”不敢�。�
程念影催促:“你將他的褲子剪開就是。”
傅瑞明松了口氣,是,這也是個法子,就不必那樣尷尬了。但是……他的傷口實在猙獰非常,否則府里的小宮女也不會被嚇跑。
堂嫂若看了,心底肯定還要覺得歉疚。
“堂嫂,傷口不大好看�!备等鹈魑竦�。
程念影覺得這話新鮮:“這天底下哪有傷口好看的?”
傅瑞明再度哽住。
“你怎的這樣期期艾艾?”程念影疑惑問他。
傅瑞明終于是狠下了心:“好……若污了堂嫂的眼,堂嫂只管退出去就是�!�
他絕不會認為是她心生嫌棄。
程念影點頭:“嗯�!�
小廝終于拿著剪刀上了。
口子撕開,取走傷口上的敷料。
鄒媽媽不由屏住了呼吸……那味道可著實不大好聞。
連小廝的臉都微微憋紫了。
傅瑞明心頭都浮動起一絲難堪。
但程念影什么也聞不見。
她定定盯著,目不轉(zhuǎn)睛:“一點肉也未長起來,反而還消融了一些你周圍的皮肉�!�
傅瑞明哪里還顧得上難堪?
他面色微變,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來。他也是個狠人,拿匕首尖抵住傷口,撥開些……他牙關(guān)扣緊,額上很快滾下了汗珠。
“……是,是未長起來。”傅瑞明自己確認了。
小廝嚇得“噗通”一聲跪了地:“小的當真是按御醫(yī)囑咐,每日里換藥,絕無一點懈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