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先看著昭寧公主,輕描淡寫道了聲“冒犯”,而后越過她,朝里走去。
昭寧公主緊張地掐住了手指。
不是別的,她怕傅翊因此而對她產(chǎn)生惡感。
角落里,有人低低喚了一聲:“主子。”
吳巡“啊”了一聲:“木荷?”
木荷神色復雜。她如今跟著昭寧公主了……沒想到今日還能再見丹朔郡王。
可丹朔郡王的目光,便是連半點也不肯分給她。
從他進門,他就這樣,一直地,一直地,只注視著郡王妃。
“準備換這身衣裳走?”傅翊捏起衣領一角。
他笑了下:“我實在有些生氣�!�
“郡王生的哪門子氣?”對方伸出手來抓他的腕子,似是安撫之態(tài)。
就在碰上去的時候。
傅翊瞇起眼,一下將她甩開:“不對�!�
吳巡:“什么?”
“將那個丫鬟帶上來�!�
吳巡一頭霧水地照辦。
傅翊立即伸手摸到對方臉上。
這一幕看得昭寧公主和木荷都咬緊了牙。
但下一刻。
那張臉皮竟然輕而易舉地撕了下來。
“��!”周圍的人忍不住驚呼。
那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這個人,不是她,也不是秦玉容。
吳巡傻了眼:“這、這誰��?”
傅翊轉頭再重新看向身邊的郡王妃。
這個人……亦不是她。
傅翊環(huán)視一圈兒。
數(shù)張面孔,熟悉的,陌生的,……似乎再找不出一絲屬于那個少女的痕跡。
第116章
仿佛從未存在過
“主子?”
吳巡喃喃喚。
傅翊沒有應聲,周遭還是那樣的安靜,安靜得吳巡連呼吸都變得緊繃。
吳巡其實很少看見傅翊發(fā)火的樣子……便是再大的禍事、難事,郡王也從來冷靜,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只消側首看上一眼,眾人便都心下安寧了。
這也正是為何圍繞在他身邊的人,都這般死心塌地的緣故。
但今日,吳巡有些害怕。
“郡王……”還是昭寧公主上前一步,艱難地吐出聲音,“還請郡王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方才被推開的郡王妃,這時也如夢初醒般,在這種近乎窒息的氣氛之下找回了聲音:“郡王為何發(fā)怒?”
傅翊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秦玉容�!�
“郡王?”對方的聲音微微發(fā)顫。
沒錯,這個是秦玉容。
這張臉,一模一樣。
為何卻差了那么多?
“路上裝睡,她教你的?”傅翊問。
語氣聽上去,倒分辨不出喜怒。
“什么?郡王說什么?”秦玉容竭力睜大眼,勇敢地對上傅翊的目光而不閃避。
“人皮面具怎么回事?”傅翊轉頭重新看向身后那個丫鬟。
秦玉容忙道:“她相貌天生有不足,但又常在主子跟前伺候,才不得不覆上一層面具遮去不足�!�
這些理由顯然是一早就想好了。
只要沒抓個現(xiàn)行。
少女就好像從未存在過。
仿佛一切都只是臆想……哪里會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呢?
“郡王�!苯l(wèi)跑了過來,“陛下到了。”
縱有萬般情緒,這時候傅翊也按住了。他緩緩轉身:“開宴在即,怎好勞動陛下為我判這出案?”
“走吧�!�
吳巡回神,急道:“可這里的人若放走了……萬一她就混在其中呢?”
傅翊轉頭看著他。
目光淡漠得讓吳巡打了個顫。
“還沒明白嗎?她根本沒一同進宮�!�
吳巡變了臉色:“這、這怎么可能?”
后面的秦玉容被鄒媽媽扶住,主仆二人幾乎同時輕輕抖了抖。
傅翊突然回頭:“很害怕?因為我說對了對吧?”
“我……我不懂郡王何意�!鼻赜袢輧刃幕诺靡幌氲酱蟛涣司褪莻死,她早該死了,于是說話也就順暢許多了。
吳巡突地喊道:“主子,那咱們是不是得即刻去城門口堵人?”
“從離府,到入宮,再到我面圣回來,你說有多久了?”
吳巡喉頭一緊。
這其中算計得恰到好處。
傅翊跨過門檻走了出去,身后的人他未再多看一眼。
“懷晏,人是攔住了吧?”皇帝立在檐下問他。
傅翊先拜了拜:“攔住了�!�
“那便好……哎,梁王實在是!年紀不小了,卻還凈做些孩童把戲�!被实勖夹陌櫦y深深,“朕定會讓他向你賠禮道歉�!�
“多謝陛下好意。”傅翊抬起頭,迎上皇帝打量探究的目光。
往日他還要多說上兩句話。
今日倒也都省了力氣。
皇帝還等了片刻,見他真不再說話,便又嘆了一聲:“此事不宜大張旗鼓,免得有損你的顏面。朕就做主再為你選一個更好的女子。”
他甚至沒有細問,郡王妃與梁王之間究竟有什么牽扯,梁王為何要幫她離開?
他也沒有問郡王妃是如何解釋的。
一個早已不得圣寵的侯府的女兒罷了……攀上梁王,就是她不該!
秦玉容那廂跟出來,恰好聽見這話。
這是什么意思?
她眼皮一顫,驟然意識到自己從前想得太過簡單。
她很害怕,但更多是痛苦想哭。
就如當初皇帝指婚武寧侯府一樣……今日皇帝也輕飄飄的,就又要再重新指婚。那她成了什么?
“侯府女”這個人,在皇帝口中,好像根本就不算是個人。
母親的算盤落空了。
落空了……
秦玉容的表情難掩失魂落魄。
鄒媽媽這時候狠狠掐了她一把,實在恨鐵不成鋼!怎么還是遇事就怕呢?
“父皇……”這時昭寧公主也走了出來,朝皇帝福了福身。
皇帝冷淡道:“好了,都先過去吧,皇后近日身體不好,莫要再讓她傷神�!�
昭寧公主看了一眼傅翊的背影,隨即將頭埋得更低:“是�!�
就這樣在一片怪異緊繃的氣氛之中,他們回到了舉宴的大殿中。
秦玉容仍被安置在傅翊身邊。
她心亂如麻,不知道回府后等著她的是什么……
沒用了,死無對證、死不承認都沒用了,一切都沒用了。
她聽見皇帝提到梁王,才明白過來——原來從她接受梁王的幫助開始,就注定完蛋了。
皇帝不會容忍有這樣一個人,“帶壞”了自己的兒子。
……
宮宴到底是結束了。
“主子?”吳巡小心地推了一把傅翊的手臂。
他驚異地發(fā)現(xiàn),主子竟然在走神。
傅翊抬手捏了捏鼻梁:“回府,去把周云芙帶上。”
秦玉容乍然聽見朋友的名字,心頭更是驚駭。叫她做什么?
丹朔郡王顯然是不會為她解釋的。
待她被鄒媽媽扶起,傅翊都已然走遠了。其他府上的女眷都禁不住投來詫異的一眼。
暗自嘀咕:“郡王也沒有多喜歡這個郡王妃啊……”
秦玉容頓時狼狽地加快了步子。
……
一路無話回到郡王府上。
傅翊頭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閉門�!�
吳巡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別的分辨不出來,但心情應當是極差的。
“把人都帶過來�!�
“是!”
傅翊的確是走了一晚上的神。
她是怎么跑掉的,如何蒙蔽了他的,她要跑去哪里,她可有想過走后他會如何對武寧侯府……念頭密密麻麻,將腦海塞得不透風。
他按下去一個,便又浮起來一個新的。
按下去一個,又浮起來一個。
他抬手按住額角:“將御醫(yī)也叫過來吧�!�
吳巡驚愕抬頭,望向他那張看起來還平靜如水的臉。
傅翊平靜道:“我有些頭疼�!�
*
楚珍這日也不怎么好過,她提心吊膽了很久,用晚飯時都沒什么胃口。
郡王府下人關心地問她:“可是不合口味?”
楚珍便嘗試著說:“是有些不大適應,正欲同郡王說呢,我還是回侯府待些日子……”
下人滿口道:“那郡王妃怎么舍得呢?”
楚珍就只好不提這話。
她現(xiàn)在覺得,她當時就不該主動登門來催促……她該相信那小丫頭的。
楚珍疲憊地嘆著氣,下人過來了:“侯夫人,郡王妃要見你�!�
楚珍看了看下人的臉色,不見異樣。那想來……混過這一關了?
“好,我這就過去�!背淦鹕�。
那小丫頭應該也跑得足夠遠了吧?
*
陳留城,平安客棧。
“住店�!鄙倥穆曇魪亩得毕马懫稹�
掌柜抬頭,朝她看了一眼,卻看不清面容。但見她身形窈窕,氣質獨特,不由語氣輕了輕:“女客獨自一人?”
“嗯�!�
“可有公憑?知道什么是公憑吧?”
先帝時對待百姓出行的制度都還極為寬松。
“自丹朔郡王上奏當今圣上后,御京便有了嚴令,住店須查公憑。若沒有,那可就……”掌柜意有所指地搓了搓手指。
“我有�!鄙倥斐鲆唤匕尊滞�,將一紙公文擺在掌柜跟前。
掌柜頗為可惜地拿起那紙公文檢驗一番,然后還給了少女。
少女卻問:“丹朔郡王何時上奏的陛下?”
掌柜愣了下,道:“幾年前吧。”
少女主動搭話,掌柜還是很受用的,還多說了幾句:“聽說那時丹朔郡王為查清隱匿的土地和人口,便奏請了皇帝完善戶籍制度。這公憑,也是因此而延伸出來的。……為此,說是京中的貴人們還與丹朔郡王結下了仇呢。”
“為何結仇?”
“自是因為那些權貴富戶,最愛隱匿土地和人口了,能免去不少稅收呢!倒是咱們這些百姓,一個個老實得緊……唉……”
掌柜還嘆上氣了。
“我要一間下字房�!鄙倥_口打斷。
掌柜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