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傅斯恬正和另一個女同學(xué)坐在舞臺下的一張小桌旁給氣球打氣。
四周亂哄哄的,
一片嘈雜聲,
只有傅斯恬不受影響般,
垂著頭專心地打好一個又一個氣球。她旁邊的女同學(xué)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拿著打氣筒跑上舞臺和布置的人說笑了起來,半天沒有回來。
“你怎么在這?被拉過來幫忙了?”
時懿的聲音冷不丁地傳進耳里,傅斯恬驚喜抬頭。
“嗯……算是吧�!彼龔澝紗枺骸澳闶莵砼啪毜膯�?”她在這里聽說了一點關(guān)于今晚各部門節(jié)目的安排。時懿他們部門負責(zé)舞會教舞環(huán)節(jié)里前后的舞蹈表演。
“嗯。”時懿關(guān)注點不在這,“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十點半�!�
“吃飯了嗎?”
傅斯恬疑惑,
“午飯嗎?還早,沒有呢�!�
時懿把腕表伸到她面前,
“一點鐘了,
還早嗎?”
這么久了嗎?傅斯恬扶額頭,不好意思道,“我一忙起來就忘記看時間了。”
不遠處領(lǐng)舞團的同學(xué)在叫時懿去排練了,
時懿叮囑她:“先去吃飯,吃完了再來。”
傅斯恬應(yīng)下了�?伤粗_上時懿與男舞伴搭在一起,舞步優(yōu)美,舞姿動人的模樣,腳下卻像打了釘子一樣,完全邁不開腿。
等她再回過神來,舞蹈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傅斯恬連忙放下手中的打氣筒要走,本與她一起負責(zé)打氣的女生觀完舞跑回來了,把打氣筒往小桌上一放,央求傅斯恬:“斯恬,我有事出去一下,剩下的氣球能不能麻煩你一起打了?黃宇那邊背板等著用�!�
傅斯恬猶豫,其實也沒剩幾個氣球了。不然……
她還沒不然出結(jié)果,時懿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她跟前。
“你還沒好?”她冷著臉,是顯而易見的不悅。
傅斯恬無措,女生也被時懿的氣場嚇到了,改口道:“啊,你有事��?沒事沒事,那你先忙吧,我……打完了再出去�!�
傅斯恬順著臺階下,“好,那你辛苦了,我先走了�!彼磿r懿,軟聲問:“時懿,一起走嗎?”
時懿沒應(yīng)她,轉(zhuǎn)過身,走在了她的前面。
傅斯恬忐忑,快步追了上去,走在她的身邊。
“時懿,你學(xué)過華爾茲的嗎?跳得好好看啊。”她彎著笑眼討好。
時懿“嗯”一聲,聽不出語氣。
“時懿,你要回宿舍嗎?”她厚著臉皮再次找話題。
“嗯�!睍r懿還是單音節(jié)。
傅斯恬又輕輕地叫了一聲“時懿……”,掃見時懿冰雕一樣的側(cè)臉,喉嚨一澀,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時懿是不是很失望,覺得她很煩?
只有腳步聲響在安靜的空氣中了,沉悶得過分。時懿不動聲色地打量傅斯恬,傅斯恬垂著頭,咬著下唇,細白的指頭反復(fù)揪著裙擺。
像是在不安。
“斯恬�!彼_口。
傅斯恬側(cè)目,勉強笑答:“嗯?”
“拒絕人真的很難嗎?”語氣里有無奈,卻沒有聽出厭煩。
傅斯恬心活過來了一點,囁嚅著想解釋,最后卻只是認錯,“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
“我答應(yīng)過你以后會大膽一點的�!彼Z氣誠懇,時懿冷臉柔和了些。
傅斯恬偷看一眼,繼續(xù)說:“我對不起你陪我熬的夜�!�
時懿冷淡道:“你對不起的是你的黑煙圈�!�
語調(diào)還是冷的,氣壓卻不是那種低壓了。傅斯恬心安了些,咬唇笑,哄時懿,“那我下次再不懂得適當拒絕,就罰我黑眼圈永不退散。”
她兩只手在自己嬌嫩的臉上比劃,“這里一大圈……這里也一大圈�!�
像個小傻子。時懿冷眼看著,終是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傅斯恬琥珀色的眸被時懿的笑點亮,步伐輕快了起來。
兩人又走出了好遠,傅斯恬溫吞地發(fā)聲:“時懿……”
時懿疑惑,傅斯恬張了張唇,又改口說:“沒有,沒什么�!�
時懿停了腳步,靜靜地凝視著傅斯恬。
傅斯恬錯開眼,不敢看時懿,僵持兩秒,很輕很輕地說出了口:“下次你不高興,告訴我好不好?你冷著臉的時候,我……”
她說不下去了,紅著臉,眼睫顫動著,像蝴蝶的振翅。
帶起了細微的風(fēng)動。
時懿沒由來的心軟。“好�!彼犚娮约捍饝�(yīng)的聲音。
*
晚上六點四十五分,舞會開始入場。小舞廳外,燈光如晝,不時會有舒緩的樂聲傳出,來往走動的都是盛裝打扮的男生女生。傅斯恬一邊簽到,一邊留心時懿到了沒有。
內(nèi)部人員簽到表上,時懿名字那一欄還是空著的。傅斯恬剪了邀請函的一角,收了心往里走。
舞廳內(nèi)彩燈迷幻,光線昏暗,舉目望去,左一簇右一簇,已經(jīng)到了不少人。傅斯恬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場合,有點無所適從。好像哪里都能站,又好像哪里都不適合站。她躲到一個角落里的小食桌旁,留心門外進來的每一個人。
雖說是內(nèi)部晚會,但加上應(yīng)邀前來的往屆學(xué)姐學(xué)長和各組織社團的干部,舞會參與人員也有近兩百人。身旁來去的人,傅斯恬不認識的竟占了大多數(shù)。
陸續(xù)有三個男生見她獨自一人,與她搭訕,邀請她做今晚的舞伴。傅斯恬都尷尬地拒絕了。
她知道時懿有舞伴了,可她還是存在著一絲絲的幻想。
六點五十五分,時懿終于在她的望眼欲穿中到來了。
她特別打扮過了,向來自然垂順著的長直發(fā)被她打理成了大波浪,著一襲露肩的黑色長裙,露出的肩頭細膩圓滑,鎖骨平直,宛如一字,整個人冷艷高貴中又透著性感。
像女王,又像公主,讓人想臣服,又想征服。
傅斯恬不自覺地舔唇,腳下微動,有好幾個人卻比她更快地到達了時懿的面前。
有男有女,時懿與他們相談甚歡,結(jié)伴往熱鬧處走去。
傅斯恬收斂起不該有的心思,把自己蜷縮進了黑暗的角落。
舞會開始了,開場節(jié)目表演后,即將進入自由交誼舞環(huán)節(jié)。教舞環(huán)節(jié)到來,由剛剛的舞蹈團領(lǐng)舞做示范。
時懿和男舞伴上臺。
聚光燈下,她的長發(fā)如海藻一般柔亮,身姿端秀窈窕、步伐輕盈從容,宛如一只優(yōu)雅的黑天鵝,進退搖曳中的風(fēng)情,輕易就讓身旁同樣妝容精致的女主持人黯然失色。
傅斯恬聽見身旁交頭接耳,都在夸贊:“那個女生好漂亮啊……”、“身材也太好了吧”、“啊!我喜歡她的鎖骨!”。間或還有女生罵身旁的男朋友,“喂,梁超,收斂點,我怕你眼珠子要掉出來了�!蹦新曓q解:“我沒有,我這不是在認真學(xué)怎么跳嗎?”
帶得周圍一片嬉笑。
傅斯恬跟著笑。笑過后,她仰望著時懿,情緒卻慢慢地沉了下來。如果是男生,是不是多多少少都能幻想自己有一點機會?可她是女生。
時懿永遠不會降落她的手心中。
臺上的教舞時間結(jié)束了,大燈暗下,彩燈明滅,大家開始自由起舞。傅斯恬獨自一人杵在場內(nèi),格格不入。她背過身,自覺地退回角落的小食桌旁。
又有一個男生羞怯地跑到她身邊發(fā)出邀請,傅斯恬借口腳扭了,委婉拒絕。
她在尋找時懿。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時懿在舞臺右側(cè)的臺階旁,遠遠地也向她投來了目光。
傅斯恬確定她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了,因為時懿和身旁的男舞伴說了句什么,穿過了攢動的人頭——走向了她。
傅斯恬心跳加速,想一直盯著時懿看又怕太刻意。她側(cè)過頭,叉了一小塊蛋糕在碟子里,拉長了耳朵聽周圍的動靜。
一噠噠二噠噠全是混亂的腳步聲。
為什么還沒有過來?傅斯恬裝不下去了,剛要回頭,余光里掃見一雙如瓷如玉的腳。隨即,時懿好聽的聲音響起:“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我不太會跳……”傅斯恬努力尋常自己的正常聲線。
時懿今晚好像很放松,微微笑了一下,“大家都不太會�!�
“跳得不是舞,是心情�!�
傅斯恬受教,聽見時懿又問:“要我教你嗎?”
她朝傅斯恬伸出了手。
傅斯恬微微張大了眼睛,身體瞬間開始發(fā)熱。猶存的一點理智讓她關(guān)心:“你的舞伴沒關(guān)系嗎?”
“沒事,他也需要自由的機會�!�
傅斯恬梨渦徹底藏不住地漾了起來,伸手搭上了時懿溫?zé)岬恼菩摹?br />
“另一只手,放我肩膀上。”時懿指揮。
傅斯恬望著時懿光潔的肩膀,心跳聲大得像打雷,猶猶豫豫。
時懿的手已經(jīng)不客氣地握住了她的腰。“你腰好細�!彼锌�
傅斯恬身子一僵,還沒有開始跳,就覺得自己的腿已經(jīng)軟了。
作者有話要說:時懿:讓我康康都是誰在壓兔攻。
陳熙竹:嗚嗚嗚,我破產(chǎn)了。恬恬!你就不能爭氣點嗎?
傅小兔嘰紅撲撲地團在時懿的懷抱里,耳朵里全是咕嚕咕嚕的粉紅泡泡聲:熙竹,你說什么?
陳熙竹:…………
啊,朋友再見
第34章
傅斯恬的手終于扶上時懿的肩頭。掌下肌膚細嫩,
傅斯恬甚至不敢完全落下,只虛虛地搭著。
“放松點。”時懿引導(dǎo)著她,“我們從最簡單的開始,
我左腳進一步,你左腳退一步,
我右腳進一步,
你再退一步,然后雙腳并攏,稍微停頓�!�
傅斯恬低頭關(guān)注時懿的腳步。時懿的腳,
也好漂亮呀。時懿進了一步,
她連忙退一步,集中精神,
跟上時懿的節(jié)奏。
如此往復(fù)了幾次,
時懿提醒她:“斯恬�!�
“看著我�!�
傅斯恬抬起頭,
在咫尺之間撞進時懿的眼底。背后是晃動的人影,
燈光曖昧,
時懿注視著她的眼底像是有一汪湖水在波動。
那么專注,那么溫柔。
傅斯恬心跳漏了一拍,大腦不聽使喚。
時懿輕“嘶”一聲,傅斯恬回過神,連忙蹦開腳,
“啊,對不起對不起……”
時懿白嫩的腳趾頭上印著一塊黑黑的腳印,
傅斯恬整張臉都燒起來了。
“沒事�!睍r懿不在意,
指尖在傅斯恬腰上輕拍兩下,示意傅斯恬繼續(xù)。
傅斯恬忽略腰上的顫栗,越發(fā)謹慎腳下了。音樂換了一首,
法語女聲,煙嗓沙啞,舒緩撩人。兩人漸入佳境。
腳步變換之間領(lǐng)略到的世界里,好像只存在著她們兩個人。
“是不是很簡單?”時懿淡聲問。
傅斯恬仰頭與她對視,聲音輕柔,含著羞澀,“踩了你好多下�!�
時懿從鼻腔里發(fā)出笑音,她帶著傅斯恬游弋,轉(zhuǎn)換舞步間貼近了傅斯恬的臉頰,“肢體可以再柔軟點。想象你是一艘船,正跟著海浪搖擺�!�
溫?zé)岬臍庀⒃诟邓固竦亩渖�,清清冷冷的聲線,鉆進心里,變成了酥酥麻麻。
傅斯恬敏感地一抖瑟,一腳又踩在了時懿腳背上。
“對不起對不起……”傅斯恬緊張地彎下腰打量,聲音像是要哭了。
其實不是很疼。時懿動了動腳,伸手托起傅斯恬的下巴,想讓她不用在意。
傅斯恬順著她的力道抬頭,濕漉漉的眼眸在彩燈下泛著光。
時懿怔了一下。
“時懿……很疼嗎?”她輕咬下唇。
時懿大拇指觸上她的下唇,傅斯恬錯愕,松了貝齒的力道,微微張唇。
“口紅要暈開了�!彼Z調(diào)尋常。
音樂聲停下,明亮的燈光亮了起來,主持人邀請大家來玩?zhèn)小游戲。
“走吧,過去看看。”時懿收回手,漫不經(jīng)心地說了句,“口紅果然襯你的膚色�!�
傅斯恬愣在原地,望著時懿的背影,克制住自己想要撫唇的沖動。她注意到了啊。今天她用的口紅,是她送她的那支。
傅斯恬眼底泛起漣漪,快步追上了時懿。
兩個小游戲和抽獎環(huán)節(jié)后,是節(jié)目表演環(huán)節(jié),接著是兔子舞等大型群體互動,最后又是一個抽獎環(huán)節(jié),舞會接近尾聲了。
傅斯恬早在抽獎環(huán)節(jié)就和時懿打了招呼離開了,她說最后壓軸的是她們辦公室的節(jié)目,她要去換服裝了。
主持人在臺上聲情并茂地念主持稿:“今晚的舞會到這里即將結(jié)束了,最后是由辦公室學(xué)弟學(xué)妹們帶來的一曲《送別》,送給我們即將踏上人生新征程的學(xué)姐學(xué)長們。祝學(xué)姐學(xué)長們,從這個新起點從發(fā),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前程似錦!”
明亮的大燈暗下,和著此起彼伏的掌聲,清脆憂傷的鋼琴聲響起,平息了臺下的所有躁動,大提琴低緩地哼鳴,承接起悠揚哀婉的口琴聲,把所有人的情緒都拉進了這個鳳凰花開的季節(jié)。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