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看到你垃圾桶里的藥瓶了�!彼遄弥_口,“你最近……又睡不好了嗎?”
去年高考后時懿剛發(fā)現(xiàn)時遠眠和她婚姻的真相時,很長的一段時懿怎么都睡不著,也不肯去看心理醫(yī)生,方若樺只好讓醫(yī)生幫她開了些助眠的藥。但是開學(xué)后時懿就沒有再通過她拿藥了。旁敲側(cè)擊,時懿也說自己好了,不需要了�,F(xiàn)在怎么又開始了?
時懿默了兩秒,騙她:“偶爾會有不好睡的時候。不是很經(jīng)常。藥是去年拿的,昨天剛好吃完了最后一顆而已�!�
方若樺將信將疑:“這樣嗎?那……你昨天為什么睡不著?心情不好嗎?”
時懿搖頭,“沒有。有時候失眠都是偶然突發(fā)的,沒關(guān)系的�!�
方若樺看她消瘦了許多的臉龐,明顯不信。
她挪動身子,靠近了時懿,牽過她的手放進手心里,放緩了聲音問:“壹壹,真的沒事嗎?”
時懿平靜地點頭。
方若樺只能憑自己的感覺猜測:“是……他又來找你了嗎?”
“他”是誰,不言而喻。
時懿莫名地心一顫,否認道:“沒有�!�
“那……是失戀了嗎?”
時懿呼吸都滯了一瞬,但很快還是裝作自然地否認:“沒有,你不要猜了。我真的沒事�!�
方若樺無計可施,只好嘆了口氣,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額發(fā)叮囑:“盡量不要依靠藥物。如果遇到煩心事,一定要說出來。說給我聽你覺得別扭的話,說給你的朋友、你覺得信任的人,都可以。很多事情,說出來了就會舒服很多�!�
方若樺不是那種很溫柔的性格,可作為她的母親,時懿知道她對待自己已經(jīng)是極盡溫柔了。
她喉嚨哽了哽,心口悶得難受。她已經(jīng)很對不起她了,她害怕有一天,她會更對不起她。
方若樺循循善誘:”你真的沒有什么想要和我說說的嗎?”
時懿眼眶一熱,心理防線險些崩塌。
她垂下頭不肯看方若樺,方若樺也不逼她,只是握著她的手不放,陪著她沉默著。
許久以后,時懿忽然輕聲地問她:“
媽,如果有一天我做出讓你失望的事,你會原諒我嗎?”
方若樺愣了愣,下意識地回:“我相信你是有分寸的孩子……”
時懿眼里懸著的淚陡然涌出了眼眶,順著下巴滴落在她的胸口。如果,她不是呢?
方若樺被嚇到了,驚慌失措地要去擦她的眼淚。
時懿轉(zhuǎn)過頭說:“我沒事�!彼酒鹕硐胍与x這樣難堪的時刻,方若樺卻緊緊地攥著她的手不放,傾身摟住了她的肩膀,低柔哄她:“時懿,我是你媽,在我面前,你在顧忌什么?”
時懿被她摟在懷里,咬著唇不說話,只淚水簌簌地下落。懂事以后,她只在別人面前哭過一次,第一次是在時遠眠面前。這是第二次。
她不想哭的�?裳蹨I再也不像從前那樣聽話了。什么都在失控,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時懿,在媽媽這里,你永遠都只是一個小孩子。你不用偽裝,不用逞強。就算你任性一點,多犯錯一點,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是你媽媽啊。我就算會對你有失望的時候,也永遠不可能真的生你的氣啊�!�
時懿的眼淚卻越落越兇了。
她不知道她到底想從方若樺口中得到什么樣的答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委屈、害怕,還是在內(nèi)疚、絕望。
她抱住方若樺,無聲無息地哭泣著、顫抖著,第一次在方若樺面前哭得這么無助,這么脆弱�?薜梅饺魳逍亩妓榱�。
*
周三晚上,申大手語操大賽在思南大會堂舉行,全校22個學(xué)院的參賽同學(xué)集聚一堂,展開激烈的角逐。天文學(xué)院憑借一曲《夜空中最亮的心》脫穎而出、奪得桂冠,傅斯恬所參與負責(zé)的工商管理也收獲不小,一曲柔中帶剛的《鏗鏘玫瑰》激蕩人心,和建筑學(xué)院、教育學(xué)院同獲第二名的殊榮。
比賽完全結(jié)束后,大家等人散得差不多后舉著獎杯在思南大會堂的舞臺前留影紀念。陳熙竹說她在對面的花壇邊上等她,傅斯恬解散后邊下會堂臺階邊張望著尋找陳熙竹,猝不及防撞入了在正對面站著的時懿眼底。
時懿看著她,沒有轉(zhuǎn)開眼。
傅斯恬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險些要忘了動作。陳熙竹從側(cè)方招喚她:“恬恬,這里�!�
傅斯恬指甲扎進手心,強迫自己像沒有看見時懿一樣,側(cè)轉(zhuǎn)了身子,機械地走向了陳熙竹。
陳熙竹跑向她,挽住了她的手往兩人回宿舍的共同路上走。她看比賽看得心潮澎拜,“我還以為手語操應(yīng)該就是比劃比劃手部動作,沒想到還能編排出這么多種形勢,太好看了。天文學(xué)院的那個立意簡直了……”
她一路滔滔不絕地感慨著,傅斯恬心不在焉。她的時間還停留在剛剛與時懿對視的那一瞬間。
有多久沒有這樣清楚地看過時懿的正臉了。不是背影的錯覺,她真的清減了好多。眉宇間依舊是不可親近的清冷,可除此之外,仿佛還多了些什么。
是不開心嗎?她不打擾她了,她為什么還會這樣不開心?是夏軻對她不好讓她不開心了嗎?
傅斯恬心口是熟悉的悶痛感,可她已經(jīng)逐漸學(xué)會了在這樣的痛苦中正常地呼吸了。
也沒有很煎熬,只是做什么都開心不起來了而已。
陳熙竹從手語操說到其他話題了,傅斯恬努力地收回心思,跟上聊天的節(jié)奏。這樣過度的關(guān)注和揣測對時懿來說其實也是一種冒犯吧。
“我突然想起來了,你之前說的那個同學(xué)的事情怎么樣了�。俊标愇踔耜P(guān)心。
前兩周傅斯恬和她說了一件煩心事。她班上有一個不太熟的女生楊月開始會隔三差五地找她說心事。這本沒什么,即便不是班級心理委員,傅斯恬也不介意幫一把需要開導(dǎo)的同學(xué)。但問題是,楊月的心理問題好像有點嚴重,已經(jīng)超出了普通的心情不好范圍,與傅斯恬交流的過程中,時常會透露出一種“活著沒意思”、“死了會不會更開心”的想法,讓傅斯恬膽戰(zhàn)心驚。
某次傅斯恬特意約她一起吃飯、聊天,無意中還發(fā)現(xiàn)她帶著護腕下的手腕上,竟然有一道又一道淺淺的劃痕。像是刀片新劃出來的痕跡。
傅斯恬心底警鈴大作。她作為心理委員,有責(zé)任也有義務(wù)要在每個月上交的班級心理健康報表上如實反饋班級同學(xué)的心理情況�?尚牡桌锼植辉敢膺@樣做,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算不算是打小報告,辜負楊月對她的信任。
但楊月的情況確實很危險,如果不反饋,最后真的出什么事她一定會懊悔終生。
她勸過楊月去找心理老師聊聊,楊月非�?咕�。她也試圖聯(lián)系過楊月的家長,可聯(lián)系電話一個是空號,一個一聽是楊月學(xué)校的,直接掛斷了。
傅斯恬無路可走,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對,不得已向陳熙竹尋求意見。
陳熙竹很嚴肅地告訴她:一定要上報。
她說在她們?nèi)雽W(xué)前的兩屆,法學(xué)院其實發(fā)生過一起這類不好的事情了,學(xué)校為了降低影響,所以把消息壓下去了,藏得嚴嚴實實。也是從那一屆開始,各個學(xué)院不僅加強了心理委員的培訓(xùn)工作,還在各個宿舍都設(shè)置了心理氣象員的職務(wù),就是為了加大排查力度,防止悲劇再次重演。
傅斯恬猶豫再三,最后還是決定把楊月的情況寫進報表,上交了上去。
“我報上去了�!备邓固駩瀽灥卣f。
陳熙竹放下心:“交上去了就好,剩下的事就是學(xué)校的事了,我們也算了了一件事,不用提心吊膽了�!�
傅斯恬言不由衷:“嗯�!�
其實上交上去以后,她沒有一天真正心安過。難受程度比之前更甚。她害怕楊月發(fā)現(xiàn)這件事找她質(zhì)問,更害怕這件事會帶來的未知結(jié)果。她不知道自己這一交,會不會影響到一個人的一生。
這是她承擔不起的重量。
“我這么做真的是對的吧?”走出了很遠以后,她終究是忍不住想再從陳熙竹那里得到一點肯定。
陳熙竹第n次告訴她:“沒錯!換任何一個人都會這么做的,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啊。你這是對她負責(zé),也是對你自己負責(zé)�!�
傅斯恬再一次從陳熙竹的肯定中得到虛假的心安。
但這份虛假的心安僅僅只維持到第三天早上的西經(jīng)課,被楊月沖進教室,歇斯底里的一巴掌徹底打碎了。
第59章
西經(jīng)老師正在講臺上講解著ppt里的案例,
楊月突然推開后門,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嚇了她一跳,
把她的思路完全打斷了。她皺了皺眉正發(fā)怒,”同學(xué),
你哪個……“
清脆的“啪”聲直接打斷了她余下的話。楊月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情況下,
三步并作兩步地殺到了后排傅斯恬的座位旁,手起掌落。
震驚四座。
她是用了狠力的,傅斯恬整個頭都被打偏了,
臉上迅速浮起一個紅腫的巴掌印。她愣愣地轉(zhuǎn)回頭看楊月,
腦袋嗡嗡作響,眼前景象發(fā)昏,
熟悉的課堂、同學(xué)熟悉的臉龐突然都變得陌生了起來。她顫動著雙唇,
像是想說什么,
卻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口腔里全是腥甜的血味。
尹繁露在為她抱不平:“楊月,
你發(fā)什么瘋?!你怎么打人啊?!”
西經(jīng)老師在咆哮:“快把她拉�。∵@是在干什么?這是在上課!我的課堂!班長,
去,把你們輔導(dǎo)員叫過來!”
整個課堂的同學(xué)都在竊竊私語。
所有的聲音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只有楊月的聲音,那樣清楚那樣尖銳地落進她的耳朵里,扎進她的心里。
楊月被后排的兩個男生一人一邊地抓住了手,
也不掙扎,也不發(fā)怒,
只是顫抖著胸脯,
雙眼通紅,憤恨地盯著傅斯恬:“這是你欠我的!”
“我以為我們是一類人,我以為你會理解我的!”她控訴著,
眼里滾出淚,聲聲泣血,聲聲如刀,刺進傅斯恬的心里。
“學(xué)校讓我休學(xué)了。你滿意了?這就是你說的會幫我?!這就是你說的你不會和別人說的?!”
傅斯恬臉上血色褪盡,囁嚅著“對不起……”,眼淚也盈滿了眼眶。
輔導(dǎo)員帶著一個中年女人趕到了。中年女人抱住楊月的肩膀,一直在給同學(xué)、老師、傅斯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她現(xiàn)在情緒不受她自己控制的,她不是故意的�!彼鴹钤峦庾�,楊月也不抵抗,認命了一樣被她拽著走,只是回過頭,看著傅斯恬的眼睛,一字一字很認真地說:“傅斯恬,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
像詛咒一樣,傅斯恬渾身發(fā)寒,搖搖欲墜�;秀敝校瑮钤逻@雙赤紅的眼睛與童年時受害者家屬崩潰的雙瞳重合在了一起,那一聲“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也像是來自遙遠噩夢里的聲音一樣。
”憑什么你們還敢要求我們的諒解,憑什么你們還想要從輕,我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的!”那一口唾沫,吐在她和母親的臉上,像永遠擦不下去的烙印。
教室里全是同學(xué)的議論聲,輔導(dǎo)員嘴巴一張一合,好像也在對她說著什么。傅斯恬聽不清,耳朵里充斥的全是記憶里嘈雜惡毒的“離她遠一點,她爸爸是壞人,大壞人生小壞人,她也是壞人”、“不要和她一起玩,不要學(xué)壞”、“殺人犯的女兒是小殺人犯,我為什么不能打你,你本來就該打”的聲音。
或是好奇或是嫌惡的視線,如有實質(zhì)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吞沒過來,傅斯恬覺得自己要無法呼吸了。
一道瘦削的身影把她擋在了身后。時懿握住了她的手,給她送來一絲溫度。
“老師,我先帶她去上藥,之后再去辦公室找你可以嗎?”她微啞的聲音響起,像深海里投下的一道光線。
傅斯恬看著她的背影,撕裂般的疼痛席卷心扉,咸澀的呼吸卻慢慢地回到了胸腔之中。
時懿還是那個時懿,光還是那道光。只是自己不是當年那個純粹的自己了。
這是不屬于她的光,她留不住的光。是她不該打擾、不該貪戀的光。
她努力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不用了,我和老師一起過去……”
時懿回過頭看她,眼底是晦澀的情緒。
傅斯恬不敢多看,怕多看一眼,自己所有剛剛找回的理智與自尊都會被分崩離析。她慘白著臉,努力地支撐著自己挺直腰板,站起了身子,面對著所有人打量的目光。她從時懿掌下抽出了手,聲音很干很輕地和她說:“謝謝你�!�
時懿注視著她,壓在桌面上空了的掌心慢慢收握成拳。
傅斯恬垂著頭,走出了座位,在非議聲中,跟著輔導(dǎo)員走出了教室。
楊月的控訴、楊月憎恨的臉龐在她腦海里反復(fù)回放,反復(fù)凌遲,傅斯恬有那么一刻想要逃避,想要就此失去所有的思考,想要徹底做一個無知無覺的人。
可是不行。
她是來來啊。
她是媽媽的小太陽。她是向命運許過愿望的人,她會做一個好孩子的,有一天它會原諒她所有的過錯,把屬于她的將來還給她的。
她把下唇咬出了瀝瀝的鮮血,強迫自己足夠清醒,足夠勇敢。輔導(dǎo)員詢問她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她她做得很好。楊月的情況一經(jīng)上報,引起了學(xué)院領(lǐng)導(dǎo)的高度重視,當天下午心理老師就找了楊月初步了解了情況,通知他們聯(lián)系家長,并且?guī)еI(yè)醫(yī)院就診了。心理醫(yī)生評估楊月的狀況已經(jīng)很糟糕了,他們輾轉(zhuǎn)聯(lián)系到了楊月的姑姑,與她溝通交流后,才決定讓楊月暫時休學(xué),跟她回家,接受更好的治療和照顧。
他說這樣對楊月才是最好的,她不需要覺得不安或者內(nèi)疚。如果這種情況再不進行介入干預(yù)的話,會變得非常危險,萬一真的發(fā)生什么事就追悔莫及了。也許一年的休學(xué)對現(xiàn)在的她們看來是天塌下來一樣大的事,可如果生命安全、身心健康都無法得到保障了,其他所有的事都將變得無足輕重了。
看傅斯恬狀態(tài)不佳的模樣,他還說,有需要的話她最好也和心理老師聊聊,不要讓這件事成為她心里的結(jié)。
那一刻,傅斯恬從心底里對“找心理老師聊聊”這件事生出的抵觸與害怕,讓她越發(fā)覺得自己做的事有多么的殘忍。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究竟對不對。可對楊月,她沒有辦法不內(nèi)疚。
她向輔導(dǎo)員要楊月姑姑的電話號碼,輔導(dǎo)員不肯給她。她只好問輔導(dǎo)員楊月休學(xué)手續(xù)都辦完了嗎?還會過來嗎?能幫她轉(zhuǎn)交一封信給楊月的姑姑嗎?
輔導(dǎo)員答應(yīng)了,讓她寫了交給他助理,他助理下午會帶著楊月姑姑去辦理手續(xù)的。
傅斯恬回宿舍寫信。她的信不長,只是交代了自己是誰,和楊月有什么樣的因緣關(guān)系。而后向她們道歉,最重要的是祈求楊月姑姑,一定要治好楊月。她告訴她,楊月很多次都說她最懷念的就是小時候和姑姑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她從來都說,姑姑是唯一一個真心疼愛她的人、姑姑是她最親近的人。她說過很多次以后她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孝順姑姑,讓她頤養(yǎng)天年。
她給她留了聯(lián)系方式,表示她很愿意幫助楊月,有任何她能夠幫得上楊月的地方,只要她能做得到她都愿意。
可這封信,石沉大海。
一直等到深夜,楊月的姑姑都沒有聯(lián)系她。傅斯恬盯著手機屏幕,徹底失去了睡眠。
*
校外不遠處的套房里,時懿也失眠了。
聽從方若樺的叮囑不再吃安眠藥后,她再也沒有在上半夜入睡過了。
她還好嗎?
不好。不用想她都該有答案的。
這不是她該在意的事情,甚至不是傅斯恬需要她在意的事情了……
手心里空蕩蕩的,仿佛還殘留著上午傅斯恬硬生生從她手中抽離出去時,空氣一點點灌進來的冰冷感。
心上好像有一角徹底缺失了。
一點、兩點、三點……翻來覆去、輾轉(zhuǎn)反側(cè),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都是傅斯恬的身影。
時懿終于忍無可忍,坐起了身子。
她在黑暗中靜靜地思索著,先是踩下了一只腳,掙扎了幾秒,另一只腳還是下去了。她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沉,卻還是一步一步,循著那日傅斯恬可能擦過的地板,從她的房門口,走到了傅斯恬曾安睡過的客房門口。
房門緊緊閉著,在黑夜中與她靜默地對視著。仿佛是散發(fā)著無窮誘惑力的潘多拉魔盒。
不該打開、不可打開。
時懿的手握在門把手上,猶豫很久,卻還是清醒地放任了自己。輕輕擰動,時隔小半年,她再一次打開了這扇門。
幽微的光亮中,屋內(nèi)的陳設(shè)一如傅斯恬剛離開的模樣。時懿望著床頭坐著的那只兔子,放著的那盞小夜燈。
還有那個曾在這張床上歡笑、哭泣過的女孩影子。
痛楚猝不及防地淹沒了時懿的心扉。
她壓抑著恐懼、不安,近乎自虐地走進了這間房,走近了那張床,顫抖著指尖撫摸過傅斯恬躺過的被褥、睡過的枕頭、抱過的……兔子。
她觸碰著兔子的臉頰,就像觸碰著女孩那半張紅腫的臉頰。
小心翼翼,滿懷柔情。
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再也無法視而不見,時懿順從心意,極盡輕柔地抱住了小兔子。
強烈的自我厭惡中,伴隨生出的卻是一種解脫感。
她躲避了太久,無法面對了太久
。
承認喜歡傅斯恬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
可不承認,原來是一件更難的事。
她投降了。
第6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