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從我告訴你，我贊同你再婚，祝福你和叔叔那時候開始，我就對你們的婚姻，你們的生活全無芥蒂了�！�
“多了人分走你的關(guān)注，我當然會有失落�？煽茨氵^得好，我還有比失落更多的開心�！�
她不是擅長表達愛意的人，第一次和方若樺這樣剖白自己，她以為她會不好意思的。可開口后，她發(fā)現(xiàn)一切比想象中要容易許多。她轉(zhuǎn)回頭看著方若樺，“我不需要你為我犧牲什么，我只要你過得幸福�！�
方若樺動容，聲音發(fā)澀，“時懿，我也不需要你為我勉強自己。”
“我沒有勉強自己�！睍r懿握住她的手，帶著她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之上，“如果你想要他，我就會和你一樣期待著他的到來，期待著這個世界上多一個和我血脈相連，和我一樣愛你的人�！�
方若樺眼圈泛紅，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緩解情緒，追問時懿:“那么讓你不開心了很久的問題，你解決了嗎？”她還是不放心。
“沒有�！鳖D了頓，時懿補充道:“但我好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了。”
就像她不需要方若樺為她犧牲一樣，方若樺也說了，她不需要她為她勉強。
也許很多事一開始接受起來并不容易。就像接受家庭的破碎，接受方若樺的再婚、再孕。可她們都經(jīng)歷過了，一方為了一方而委屈求全是更不可能讓雙方都真正好受的選擇。
她看著方若樺溫和的臉，認真地問:“每個人，選擇對自己負責(zé)，是不是也算是對愛著自己的人的一種負責(zé)？”
方若樺下意識地點頭。
時懿露出清淺的笑，”我想也是。”
清明的光亮撥開眼底的陰霾，夜風(fēng)拂面而過，時懿久違地感受到了發(fā)絲飄動、毛孔呼吸的知覺。好像麻木已久的身體終于蘇醒了過來。
她眉宇舒展開來，篤定道:“那我希望你做對自己負責(zé)的決定，讓自己能真的過得好、過得開心。這是我最希望的，你對我負責(zé)的方式�！�
她是開解方若樺，也是開解自己。她說服自己這不是開脫。畢竟方若樺愛她的心和她一定是一樣的。
方若樺眼底漾出欣慰的水光，“時懿，你真的長大了�！�
時懿側(cè)過身，虛虛地環(huán)抱住她，低下頭，把下巴靠在她的肩頭，輕聲地許諾:“所以，你別擔(dān)心我，我也會對自己負好責(zé)的。”
“不論往后如何，你是我媽媽，我是你女兒，我很愛你這件事，永遠不會改變�！�
少有的親昵，少有的表白，少有的小女兒作態(tài)。方若樺心軟了又軟。
兩人就著這個姿勢聊了許久，直到夜越來越?jīng)�，時懿有些冷了，兩人才結(jié)束談話，回到了別墅里。
時懿進浴室洗澡。枷鎖卸下大半，熱水沖刷過全身，暖意融融，一身的沉重仿佛都隨水流去了。
她思緒漸漸飄遠，纏繞在千里之外的傅斯恬身上。
對自己負責(zé)，接受真實的自我，那么，然后呢？
她可以和斯恬在一起嗎？
斯恬……可以原諒她嗎？她想到傅斯恬對她的躲避與抗拒，心又沉甸甸的。
她洗完澡出浴室，坐在床邊吹頭發(fā)，心不在焉。手中的手機屏幕長久停留在QQ主頁上，傅斯恬的對話條被再次拉到了最上方。
頭發(fā)都要吹焦了，時懿終于點開。
而后，看著最后那條傅斯恬沒有回復(fù)的記錄，她又失去了勇氣。
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著她的眼睛，提醒著她曾經(jīng)是怎樣殘忍地傷害過傅斯恬。
她怎么有臉回頭。
陳熙竹的話在耳邊尖銳地響了起來，“時懿，你也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了吧�！�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時懿眼眸也暗了下去。她關(guān)掉電吹風(fēng)，關(guān)掉吸頂燈，閉著眼睛，在黑暗中輾轉(zhuǎn)反側(cè)。
她有了一種覺悟:她從來不是愛逃避的人，可在關(guān)于傅斯恬的事情上，她從來都是膽小鬼。
凌晨一點鐘，她依舊未能睡著。睜開眼，習(xí)慣性地打開傅斯恬的小號主頁。
一分鐘一分鐘的，她刷新著傅斯恬的主頁。她給自己定了一個時間，三點鐘——她看到過傅斯恬出現(xiàn)的最晚時間。她盼望著它不要出現(xiàn)，盼望著今夜傅斯恬睡一個好覺。
然而，凌晨兩點半，她沒有等到那個“
她剛剛點贊過這條微博”的詞條，卻敏銳地察覺到了，。
傅斯恬發(fā)了一條僅自己可見的微博。
時懿眉頭緊蹙，支著胳膊坐了起來。她盯著頂上的那一行數(shù)字，薄唇緊抿，心疼淹沒了心扉。
多少天了。根本不是巧合。傅斯恬根本沒有一夜安睡過。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揉額頭，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顧慮，再次打開了傅斯恬的對話框。
道歉嗎？從哪里開始。關(guān)心嗎？更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
可和好，必須有一個開始。
“斯恬，你睡了嗎？”她艱難擠出問話。
屏幕亮起，時懿名字跳出來的瞬間，傅斯恬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木木地看著屏幕，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作者有話要說：小可愛們瘋狂打call:追妻火葬場！是追妻火葬場要來了嗎？
時懿冷冷一笑。
撈起小兔嘰開始rua。
小兔嘰負隅頑抗。
很快……
小兔嘰:你等等，我可……
“以”還沒出口，小兔嘰開始嗚嗚嗚，哼哼唧唧，紅到要說不出話了。
猜猜，小兔嘰能扛多久不熟？
第62章
傅斯恬最近睡得不多，
卻時常做夢。她偶爾會有分不清現(xiàn)實與夢境的錯覺。現(xiàn)實與夢境，天都是陰蒙蒙的，萬事萬物也都是死氣沉沉，
沒什么生趣的。
她下意識地掐自己，是疼的，
不是夢。
情難自禁，
死靜的心湖波瀾頓生，圈圈漣漪泛開，傅斯恬惶恐地想要平息。她盯著上面那一條時懿發(fā)給她、她不知道反復(fù)看過多少遍的冷漠聲明，
再一次扎痛自己、再一次認清現(xiàn)實，
甚至為自己沒有自知之明地又生出期盼感到羞恥和絕望。
她不知道該不該回時懿。
猶豫中，時懿的下一句話過來了：“沒睡的話，
我們聊聊。我有話要對你說�！睅缀跏窍乱幻耄�
她徑自又道：“對不起�！�
傅斯恬愣愣地看著屏幕，
腦袋鈍鈍的，
好像突然之間看不懂屏幕上這簡短的三個字了。
時懿為什么要道歉？她有什么對不起自己的？不喜歡不是錯，
拒絕更不是錯。
傅斯恬咬著唇，一顆心在風(fēng)中飄零。她顫抖著指尖，太想點下屏幕問時懿：“你為什么要道歉？”
可是她不敢問。
時懿已經(jīng)有正常的感情了，無論如何，都不會有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了。或許是她太善良了，
看自己太可憐了，又或許是她放下了，
想要和斬斷和自己的最后一點羈絆……
無論是哪一個可能，
都不會讓自己比現(xiàn)在好過一點。
水霧驀地朦朧了視線，痛楚無法自控地泛濫成災(zāi)。她知道她應(yīng)該懂事地回一句“沒關(guān)系”，放時懿徹底的安心，
可她舍不得說出口。
是不是這一句“沒關(guān)系”說出口后，她就真的和時懿再沒有關(guān)系了。從此，時懿徹底放下，她和其他所有她拒絕過的人一樣，普普通通，平平無奇，不留一點痕跡，淹沒在她歲月長河之中。
傅斯恬揪著自己的心口，淚水無知無覺地濕透了枕頭。淚眼婆娑中，她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還是說服了自己。
只要時懿再說一句，再多解釋一句。她就告訴她“沒關(guān)系”，從此當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干干凈凈地退出她的生命。
可她不知道，暗夜中，時懿也在等她，等她回復(fù)她一句，甚至不用回復(fù)她，只要“正在輸入”的狀態(tài)顯示出來，告訴她，她還愿意理她，她的存在她的歉意都不是時過境遷的多余，她就能繼續(xù)鼓足勇氣，腆著臉把所有的心意都告訴她。
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屏幕暗下去了，屏幕再也沒有亮起來過了。天亮了，傅斯恬該起床了，屏幕依舊是暗著的。
時懿心底里那一點自欺欺人的希冀也被掐滅了。門外方若樺的走動聲響起，時懿疲憊地把頭抵在曲起的膝蓋上，閉目片刻，她起身下床，進衛(wèi)生間洗漱。
整張臉浸泡在冰涼的冷水中，凍到麻木。時懿覺得好受了點。
她梳洗完畢，若無其事地出門和方若樺一起吃早餐。
當天夜里，凌晨一點多，時懿沒有在，無意中刷了一下微信，卻在朋友圈里發(fā)現(xiàn)了十幾分鐘前傅斯恬分享了背單詞軟件的同步打卡。
時懿眸色發(fā)沉，指尖在點贊的按鈕上懸了許久，最終還是閉上眼，鎖上了屏幕。
雙周的周一沒有升旗儀式，時懿卻破例早早到了教室，占據(jù)了中間最后一排的位置。
傅斯恬和簡鹿和、尹繁露一起來的。簡鹿和照舊直奔時懿而去，傅斯恬卻反常地不選倒二三排的空位，去了前排。時懿根本沒找到與她對視的機會，只看到她巴掌大的小臉在自己面前一閃而過，隨即就是沉默的背影了。
時懿捏著鋼筆的指尖發(fā)白。
簡鹿和擦著桌子問：“你最近怎么這么喜歡坐后排了？”
時懿緩緩地吸了口氣，低沉道：“適合走神�！�
“�。俊焙喡购褪�，“這節(jié)線代課哦。你是績點夠用了嗎？這可一點都不像你�！�
時懿越過一個個人頭，盯著傅斯恬的背影，心不在焉。她側(cè)頭想和簡鹿和說些什么，想了想，改成打開筆記本，在紙上安靜地寫下。
“最近有注意到斯恬的情緒怎么樣嗎？”她把本子推給簡鹿和。
簡鹿和搖頭，提筆寫：“沒有特意留意，但感覺得到，她不怎么開心�！�
“還有聽到她哭嗎？”
“沒有�！�
時懿清冷的眉眼間籠著一層陰云，簡鹿和擔(dān)心：“怎么了嗎？”
“她應(yīng)該失眠很久了。你有機會的話，”，她筆尖頓了頓，繼續(xù)寫下：“和陳熙竹說一下這事。”“陳熙竹”這三個字仿佛用了大力，字跡深深，筆墨濃黑。
簡鹿和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時懿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垂著長睫，不說話。
簡鹿和拉回本子，又問：“你這么關(guān)心她，干嘛不自己去啊�！�
時懿側(cè)目覷簡鹿和，眼神淡淡的，就差沒在臉上寫下“你話好多”的嫌棄了。
要是普通人可能就要被她的冷臉嚇退了，可簡鹿和了解她性格，知道她這不是真的生氣的神態(tài)，半點都不害怕，從鼻腔里發(fā)出哼笑聲，繼續(xù)追問：“你是不是想和好拉不下臉？”
時懿沉默著，視線再一次落在傅斯恬秀麗的背影上，沒承認也沒否認。
不全然是。
簡鹿和唇角有笑意就要溢出，硬生生地憋住了，很善解人意地說：“我?guī)湍惆��！?br />
時懿心一動，懷疑地與簡鹿和對視。
簡鹿和得瑟地挑眉。
時懿紅唇動了動。理智告訴她該拒絕的，如果傅斯恬已經(jīng)不需要了，她就該順其自然的�？砂肷�，她眉頭微松，卻扯出一抹很淺的笑，像是妥協(xié)，又像是無奈，欲說還休，“你別亂來�！�
簡鹿和怔了怔，心底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時懿一貫是情緒很內(nèi)斂的，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時懿有這樣的表情。像是女神染了人間的氣息，落入了凡塵。
無意識地，她在心底感慨：“斯恬也太厲害了吧�！�
她許諾時懿：“你放心啦，我能亂來什么？我是那種人嗎？”
時懿淡淡一哂，終是有些開懷的模樣了。
簡鹿和說要幫她，就真的很迅速地展開了行動。
周二上午統(tǒng)計學(xué)課，老師布置了本學(xué)期第一次的小組作業(yè)。以七到八個人為一個小組單位，分析統(tǒng)計幾個公司的數(shù)據(jù)，做成報告和ppt形式上交。簡鹿和迅速地拉了一個作業(yè)組，拉上了傅斯恬、尹繁露、時懿和雷伊琳她們宿舍的四個人。
大家都很熟悉，簡鹿和直接進行分工，把傅斯恬和時懿分到一起，負責(zé)其中一個模塊的數(shù)據(jù)整理。
當下誰都沒有意見，傅斯恬沒有回答，卻也沒有拒絕。時懿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晚上她洗完澡，一邊吹著頭發(fā)，一邊盯著聊天列表上傅斯恬的頭像，想找傅斯恬商量作業(yè)的事又有些近鄉(xiāng)情怯。
雷伊琳的頭像忽然閃爍了起來。
沒由來的，時懿心一沉，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
點開一看，果然，雷伊琳說：“10ee，剛剛斯恬和我說想做我那個模塊的分析，能不能我換一下，我無所謂的，就答應(yīng)她啦。我稍微看了一下我們這組數(shù)據(jù)，還蠻簡單的，我們一個人分析、寫報告，一個人制作ppt，你覺得成嗎？”
時懿喉嚨發(fā)苦，緩慢地打下了一個“好”字回過去。
她關(guān)上電源，握著電吹風(fēng)的手無力地落了下去，靜靜地在床邊坐著。滿室寂靜，仿佛襯得她一顆心破碎的聲音格外明顯、格外可笑。
許久后，她偏過頭，看著床上枕頭旁的兔子，頹然地嘆了口氣。
算了吧。她揉了揉額頭，再一次說服自己，傅斯恬不需要她了，不該勉強，順其自然吧。
可夜夜，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打開傅斯恬的小號，關(guān)注傅斯恬的動態(tài)、陪著她一起失眠。
11月22日周五，時懿的新歷生日。
因為不敢邀請傅斯恬，不想被傅斯恬再拒絕一次，又擔(dān)心不邀請傅斯恬，傅斯恬知道了會誤會。時懿打消了所有朋友想幫她辦慶生活動的念頭，自己一個人靜悄悄地過。
深夜是十一點五十五分，夜涼如水。影音室里，時懿曲著一條腿，靠坐在沙發(fā)前的地毯上。繁星如海，卻沒有給她眼底帶去一點光亮。她仰著頭望著星空，端秀的面容比夜更要深沉。
她心里有隱約的躁動和期待。
她的自尊心不容許她再想�？伤刂撇蛔�。
一顆星一秒鐘，終于，她數(shù)夠了三百顆星星，零點到了，漫長的忐忑結(jié)束了。手機屏幕亮起，震動聲沒完沒了，祝福的消息紛至沓來。
時懿快速地在短信、微信、QQ、班群的祝福里瀏覽了一遍名字，突然間，索然無味。
果然，不會再有了。
她關(guān)上星空儀，失魂落魄地在黑暗中坐了許久，苦笑一聲，準備起身回房。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生出了最后一點希望。她一只手不自覺地攥緊了地毯，一只手，猶豫著點開了傅斯恬的小號。
放緩呼吸，從主頁向右滑動到全部。
全部微博，206條。
頃刻間，時懿沉郁的眼眸被點亮，心臟砰砰直跳。
作者有話要說：小兔嘰撐過了一章！
陳熙竹叉腰狂笑:時懿，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