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與此同時,“傅野”緩慢而平靜地說道:“好,那談吧�,F(xiàn)在,你可以親我了。”
謝黎:“�。俊�
“怎么,”他側(cè)頭,語氣不冷不熱,“不想親我?”
“也不是,”謝黎遲疑道,“你想我親哪里?”
“隨便你�!�
只是一個吻而已。
謝黎沒有初吻情結(jié),并不覺得自己吃了虧或是怎么,況且傅野長得確實不錯,眼目深陷,鼻梁高挺,一頭深紅色卷發(fā),標準混血長相。
她拋開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踮起腳,親了一下“傅野”的嘴唇。
一觸即離。
謝黎內(nèi)心沒有任何感覺,就像用嘴唇碰了一下玻璃杯般平靜。
“傅野”似乎也很平靜。
黑暗中,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卻陡然加重。
他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沖擊,呼吸聲變得異常粗重。
陰冷潮濕的氣流從她的后頸拂過。
修的存在感太強了。
前面是“傅野”,后面是修。
空氣似乎在一瞬間變得稀薄無比,安全范圍急劇縮小。
謝黎有些進退維谷。
她把修引來了,然后呢?
修和“傅野”都不說話,她不知道他們想干什么。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前一后的呼吸聲逐漸重疊、融合,化為一個人劇烈而清晰的呼吸聲。
——不對。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聽過“傅野”的呼吸聲。
謝黎猛地抬眼,伸手撫上“傅野”的胸口。
果然,沒有心跳,沒有起伏,什么都沒有,仿佛死尸一般平靜無波。
眼前的人不是傅野,而是修。
謝黎眼皮一跳:“——傅野人呢?!”
修沒有回答。
幾秒鐘后,只聽“咔嚓”一聲響,他打燃打火機,幽藍色火焰照亮了彼此的面龐�! 】吹叫薜拿婵啄且凰查g,謝黎只覺寒意直沖頭頂,汗毛根根豎起,身體應(yīng)激一般僵立在原地,無法前進或后退一步。
修一直以來都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現(xiàn)在也一樣;
他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性,從五官,到骨相,再到下顎至喉結(jié)的輪廓線條,都極盡清峻,現(xiàn)在也一樣。
唯一令人感到恐怖且強烈不適的是,傅野也在他的臉上。
而且是只有一半,在他的臉上。
另一半則被瘋狂生長的菌絲摧殘殆盡。
只見傅野仿佛死不瞑目一般,眼洞空蕩蕩,嘴巴大張,要掉不掉地掛在他溫和而俊美的臉上。
在適宜的條件下,大部分真菌的生長速度都快得驚人,此刻更是快到了恐怖的程度。
謝黎心臟怦怦狂跳,感覺自己甚至聽見了菌絲瘋長的簌簌聲響。
她記得,修以前說過,他在情緒激動時,會不受控制地留下大量菌絲。
毫無疑問,他現(xiàn)在十分激動。
可是,他激動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因為她對傅野傾訴了自己的過去,還是因為那個一觸即離的……吻?
這時,修突然抬手,撕掉了傅野的面孔。
謝黎當警察這么多年,什么血腥場面沒有見過,但這一幕的荒誕和病態(tài)程度,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修的動作卻不緊不慢,神色甚至有些愉悅,似乎因想通了一件事而顯得極為高興。
謝黎不祥的預(yù)感愈發(fā)強烈,警惕地看著他,后退一步。
“謝警官,”修隨手扔掉手上的皮屑,慢悠悠地開口,“如果我是你,現(xiàn)在會跑得遠遠的�!�
謝黎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十一點鐘。
距離天亮還有很長的時間。
她雖然擺脫了傅野,但也引來了更加危險的存在。
“……為什么?”謝黎問,喉嚨有些緊繃。
“因為我打算殺了你,”他平靜地說道,就像在陳述今晚天氣不錯一樣,“你讓我有些厭煩了�!�
第200章
Chapter
14
事態(tài)在這一刻陡然失控。
謝黎暗罵一聲。
她猜到了修不會任她差遣,但沒想到他會對她生出殺意。
……也對,他本就是一個陰晴不定、喜怒難辨的心理變態(tài)。
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測他在想什么。
而且,修的可怕之處,并不僅僅在于高深莫測的思維,還有那超出人類認知的恐怖能力。
心理變態(tài)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冷血理智、沒有感情、沒有道德的同時,還是一個不可言喻、不可名狀、不可想象的非人怪物。
謝黎完全不知道還有什么可以限制修。
——法律、正義、公平?
只要修想,隨時可以重新定義這些詞語的概念。
不對,修已經(jīng)重新定義了這些詞語的概念。
晚餐的時候,傅野說過,修是生物科技的幕后掌權(quán)人。
如果不是生物科技,世界格局不會演變成如今的樣子——盡管當時,各大公司已經(jīng)開始掌控國際經(jīng)濟命脈,傳統(tǒng)的國家體系卻仍然牢固,人們還是效忠于各自的國籍。
直到,修讓嶼城成為一座獨立的城市。
一座獨立、沒有稅務(wù)負擔、高度自由化的城市,可以給一家巨型企業(yè)帶來什么呢?
答案是,極其恐怖的發(fā)展速度。
短短幾十年的時間,生物科技的影響力如同蛛網(wǎng)一般輻射全世界,哪怕身處遙遠的北美,也可以決定你桌上的食物來自旗下哪個大棚。
沒有修,就沒有現(xiàn)在的生物科技。
修還不是怪物的時候,就已經(jīng)像怪物一樣可怕了。
她怎么可能從他的手上逃出生天? 就像現(xiàn)在,謝黎甚至不知道,眼前的身體還能算傅野的嗎?
傅野是被寄生了,還是成為了未知真菌生命的培養(yǎng)皿?
她光是想想,就頭皮發(fā)麻,不寒而栗。
修見她一直站在原地,冷不丁開口問道:
“怎么,你覺得我不會殺你?”
謝黎嘴角一抽,不知道他是怎么聯(lián)想到這一點的。
她好像一個字都沒有說吧?!
就在這時,她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事實。
一個可怕無比的事實。
她的左眼有夜視功能,然而夜幕降臨以后,她就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四面八方都被森冷濃重的黑暗包圍。
當時,她滿腦子都是怎么吸引修的注意力,居然沒有察覺到這一異樣。
她后背倏地滲出一層冷汗。
難道夜幕降臨的那一刻,修就已經(jīng)寄生了傅野?
她對傅野說的話,全部都進了修的耳朵?
可能因為氣氛過于驚悚和壓抑,謝黎感覺不到任何羞恥或憤怒,只覺得后背發(fā)涼。
她居然沒有察覺到異樣。
不,她其實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因為對傅野并不熟悉,再加上養(yǎng)老院的氣氛本就十分詭秘,所以把疑問壓在了心底。
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就算今天成功逃出養(yǎng)老院,以后估計也會對周圍人失去信任和安全感。
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會疑神疑鬼,覺得周圍人被修寄生了。
謝黎很不想承認,但可能因為一直以來,她都在壓抑自己的情感和沖動,逼迫自己處于極端冷靜的狀態(tài),這一刻居然生出了一絲如釋重負之感。
——終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即使放松的方式是逃命。
隨著時間的流逝,空氣逐漸緊繃,到最后幾乎停止了流動。
黑暗中,似乎潛藏著某種未知的恐怖,仿佛沉甸甸的石頭,壓迫在謝黎的心頭。
沒人能抵擋這樣陰冷詭異的壓迫感。
這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而是超出了人類的承受能力。
就像面對深海,不是每個人都會感到畏懼,但每個人都會在深�?刹赖膲簭娤路凵硭楣�。
下一刻,謝黎卻抬起頭,朝修淺淺一笑。
這微笑是如此突然,艷麗,光彩照人。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露出真心的微笑。
修看著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喜怒難辨。
明明他在力量上有著壓倒性的優(yōu)勢,可以輕易將她置于死地,然而不知為什么,這種生死關(guān)頭,她的笑容居然是輕松、愉快的。
為什么?
她在想什么?
盡管他一直在觀察、分析她,但就像研究一個游戲的機制般,從未真正把她視為同等的存在。
游戲再復雜,再好玩,終究只是一個游戲。
人不會對游戲生出同理心。
修承認,謝黎對他有一種古怪的吸引力。
但這種吸引力,不是因為他欣賞或喜愛她,而是因為菌根計算機的弊端。
——他可以寄生任何一個人,但任何一個人過于激烈的情緒,都會對他造成影響。
區(qū)別在于,有的影響很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有的則讓他喜怒不定,心緒起伏。
當半數(shù)以上的人,都對某個人抱有好感時,他也會被那個人吸引。
就像他被謝黎吸引。
其實這并不能算作弊端。
畢竟,即使是設(shè)計“菌根網(wǎng)絡(luò)計算機”的那幫天才,也沒有想到,有一個人真的可以愚蠢到這種地步,數(shù)年如一日幫助他人,不求任何回報。
可是這一刻,他的情緒分明沒有被別人影響,謝黎對他的吸引力卻變強了。
他盯著謝黎,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那陡然加強的吸引力,已經(jīng)對他起了作用。
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神色仿若魔怔,視線在她的臉上緩慢移動,似乎想要找到切入口鉆進她的腦中,弄清楚她的想法。
然而,她頭腦清醒,意志堅定,不在他的菌根網(wǎng)絡(luò)之中。
他看不見她的想法,聽不見她的心聲。
那就換個辦法,解讀她的信息素。
他的嗅覺器官和普通人不一樣——每一根菌絲內(nèi)部,都是高度發(fā)達的嗅覺神經(jīng)。
他能迅速捕捉每一種氣味的分子,洞察每一種氣味的微小化學差異,追蹤每一種氣味的源頭和成因。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僅可以嗅出她身上的礦物質(zhì)成分,還可以嗅出她的荷爾蒙波動和情緒的細微變化。
之所以現(xiàn)在才想到這個辦法,是因為他對人類的體味深惡痛絕——即使是再愛干凈的人,只要飲食結(jié)構(gòu)不均衡,都會產(chǎn)生令人不適的氣味。
印象里,謝黎吃得也不怎么好,忙起來的時候,經(jīng)常只用一根蛋白條果腹。
他還記得不久前,那僅有的一次嗅聞中,她的氣味十分普通,甚至有些難聞,沒有任何吸引力。
就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
幸好,通過信息素解讀情緒,只需要攝入極少量的氣味分子。
他不用嗅聞她太久。
·
謝黎環(huán)顧四周,一步步往后退去,準備找個機會轉(zhuǎn)身就跑。
誰知下一刻,修突然伸手,有些粗暴地扣住她的后頸,把她按死在原地。
謝黎只覺得一股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恐怖的壓迫感數(shù)據(jù)籠罩而下,她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窟,手腳冰涼,僵在原地無法動彈一下。
雖然猜到了修的能力極其可怕,恐怕沒什么能限制他,但她沒想到在他的面前,自己居然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難道她今天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謝黎頭皮發(fā)麻,非常恐懼。
然而,她的精神并不緊繃,甚至有些放松。
對她來說,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場無休止的暴風雪,她獨自在這場風雪中走了太久太久,已經(jīng)力不能支,死亡不啻于解脫。
跟一心求死的人不同的是,她并不是失去了求生欲,而是問心無愧,沒有遺憾,坦然赴死。
——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做到坦然面對死亡呢?
她愚蠢、軟弱,可又堅強勇敢得令人心悸。
修重重扣著她的脖頸,沒有低頭湊近她,大量白色菌絲卻如同海潮一般滔滔朝她涌去,想要捕捉到更多的氣味分子。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按住她嗅聞將近一分鐘。
這遠遠超過了他預(yù)計的時間。
在謝黎的眼中,這一幕的驚悚程度直逼恐怖片。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她就像閉上眼睛一般,除了眼前的修,看不到任何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