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蔣正璇忽然覺得不對勁了起來。
聶重之按滅了煙頭,起身走向了她。他穿了一身浴袍,腰帶松松地系在腰畔,隱約可見他肌肉分明的胸膛。
蔣正璇瞬間明白了過來。昨晚……昨晚……可憐的蔣正璇壓根就不能接受眼前的這一切,慘白著一張俏臉,抓著薄毯子站在床邊搖搖欲墜。
她這樣子的表情讓聶重之心疼不已,他上前想扶她。
蔣正璇驚慌失措反應了過來,連退數(shù)步。
她的目光迷茫混亂,帶著不敢置信,顫抖地指著聶重之,尖叫著重重喘息:“別過來……別過來……你出去……你出去!”
聶重之眼睜睜地瞧著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半晌,他轉身而出。
蔣正璇一個人在原地瑟瑟發(fā)抖,只覺得天旋地轉,世界無光。她依舊不敢相信,緩緩地蹲了下來,使勁使勁地拍打自己的臉:“不會的,不會的。在做夢……蔣正璇,你正在做夢�!�
臉上火辣辣地疼。蔣正璇猶是不信,她“蹭”地起身,抓著毯子,沖進了浴室。
任冰冷的水從頭泄下,不斷地沖刷著她。
不,不會的!不可能發(fā)生這種事情的。一定是做夢了,是錯覺。她已經跟葉大哥訂婚了,她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她怎么能做這種對不起葉大哥的事情。
一定是她在做夢,一定是!夢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擦著自己的身體,直到全身肌膚泛紅,可是怎么也擦不去。那些痕跡還有身體的異樣血淋淋地提醒著她,這是個鐵一般的事實。
最后她意識到無論沖多久的水,洗多少遍的澡,都無法改變她跟聶大哥上床這個事實。
蔣正璇無力地跌坐在浴室中,淚水唰唰地滾落。濕漉漉的長發(fā)凌亂地貼在額頭肩膀,一張臉滿是水痕,早已經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蔣正璇和葉英章之間,一直以來談的都是純純的戀愛,連親吻也不過是在額頭,或者在唇畔輕觸,蜻蜓點水般的一觸即止。因為如此,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葉英章待她珍之重之猶若珍寶。
可她竟然酒后亂性,跟聶大哥發(fā)生一夜情,做出這種對不起葉大哥的事情。蔣正璇那一剎那,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怎么能這樣子無恥不堪呢!
蔣正璇也不知道在浴室里面待了多久,意識飄蕩,時有時無。只知道后來的自己似已凍成了冰塊,冷得連牙齒根都咯咯發(fā)顫。
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她看到沙發(fā)上擱了幾款衣服,還搭配有內衣、鞋子等物,無一不妥帖舒適。顯然是聶重之讓人特地送來的。
蔣正璇的眸光落在凌亂不堪地床鋪上……這套房內所有的一切似閃電般刺得她眼睛生疼。
蔣正璇拉開門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聶重之,他已經換好了衣服,正靠在墻上抽煙,皺著眉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霧。
聶重之掐滅了煙,望著她,聲音低沉沙啞:“我送你回去�!�
蔣正璇像是一只被驚嚇過度了的鴿子,猛地跳開數(shù)步,目光不敢與他碰觸,只是拼命搖頭:“不,不,不用�!�
她也不管聶重之有何反應,逃命似的進了電梯,連連按著閉合鍵。
這樣的事實連他自己清醒后都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想必是更難以接受。聶重之是明白的。可他瞧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心頭某處卻涌起了一絲幽微不明的怪異,很是不舒服。
聶重之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是怎么了?他確實喝酒了,但是這點酒量還不至于讓他醉糊涂,沖動至此。再說了,他想要女人還不容易嘛。
他與蔣正楠在私立高中認識,在一場打架中相識相知,此后兩人形影不離,與親兄弟無異。
第一次與蔣正璇見面,是一個暑假的午后。她抱著維尼小熊推門而進,嬌嬌怯怯地打量著他這個陌生人。第一眼,他便已喜歡上了她。
這么小小巧巧的一個女孩子,雪白細膩的肌膚,精致粉嫩的臉蛋,甜美可愛的杏眼,柔軟卷翹的頭發(fā),層層疊疊的白紗小禮服裙。聶重之第一眼看到的瞬間,以為見到了童話故事里頭的小公主,有種想抱她入懷一輩子好好寵愛疼愛的感覺。
一直以來,他把這個小公主當成自己的妹妹,喜愛的很,疼愛的很�?墒亲蛲�,他居然染指了這個小公主,染指了蔣正楠的妹妹。
他真的是瘋了!做出這種類似于禽獸的事情!
那天,從不抽煙的聶重之煩躁地抽光整整兩包煙。
第七章
在國內念書的那些年,聶重之倒是三天兩頭往蔣家跑,甚至那時樓上還有一間專門為他準備的客房。留學歸來后,蔣正楠起初還住在大宅里,聶重之也時不時過來,蔣正璇也會與他碰面。
再后來,蔣正楠全面接手了外公陸鴻業(yè)的事業(yè),再加上私人生活豐富多彩,不愿受家里拘束,便搬了出去。打那個時候起,蔣正璇與聶重之便幾乎沒什么接觸,連見面的機會也少之又少。
蔣正璇這些年來一直把聶重之當成自己的一個哥哥。
從俱樂部倉皇逃離回家,蔣正璇好幾天都處于震驚失措無法接受的狀態(tài)。
大哥蔣正楠在這個夏天發(fā)生車禍后,母親陸歌卿每天家里醫(yī)院兩點一線,來來回回地跑,憂心這操心那的,所以也沒留意到她掩飾過后的異樣。
蔣正楠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醒來后,雙腿竟然失去知覺,無法移動。主治醫(yī)生解釋說是車禍造成的血塊壓迫了腦中的神經,所以雙腿暫時不能走路。可是究竟要過多久才會恢復如常,主治醫(yī)生也說不出一個具體期限,只說要看病人的恢復狀況,還有腦中血塊的消退減少的程度。
如果血塊一輩子不能消退呢?醫(yī)生無奈地表示這種情況他不能保證不存在。
可萬一那樣的話,不是等于蔣正楠一輩子不能走路了!別說母親陸歌卿憂心忡忡,茶飯不思。連素來只顧著工作,不管家中事的父親蔣兆國都特地從各個工作會議、行程中抽了半天時間,放下手中工作,到醫(yī)院特地與院長以及負責治療的主任醫(yī)師碰了個頭。
在家里閉門不出整整一個星期后,蔣正璇決定把她與聶重之之間的這件事情忘記,就當從未發(fā)生過。
她那天出門前,為了表示自己肯定會忘記的決心,還特地美美地打扮了一下,然后去醫(yī)院探望臥病在床的大哥。
那段時間,每個人都知道蔣正楠的脾氣差到了極點。一個生龍活虎的人硬生生成了癱瘓病人,這樣的打擊普通人都難以接受,更何況一直自視甚高,自尊心極強的蔣正楠,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蔣正璇才跨出電梯,老遠就聽見了蔣正楠的怒吼聲:“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看來大哥的脾氣又發(fā)作了!
蔣正璇忙疾步匆匆地跑去一探究竟,剛要推門,只聽見里頭又傳出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
醫(yī)生護士們一個個搖頭嘆氣面色難堪地走出來。蔣正璇向眾人一一歉意微笑。等里頭動靜小一些了,她才輕輕地推門而進。
還未走幾步,一個枕頭便已經迎面而來了:“出去,說了都給我出去,我不想見任何人。”
蔣正璇忙接住了枕頭,探了頭,怯怯柔柔地道:“大哥,是我。”
果不其然,屋內一片狼藉,床頭柜子上的花瓶,杯碟等物都橫攤在地上,碎裂成片,很明顯是剛被蔣正楠的颶風圈掃到了。
蔣正楠見來人是自己素來疼愛的妹子,那怒氣便硬生生收住了,皺著眉頭望著她:“媽說你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蔣正璇體貼地把松軟的枕頭塞到大哥背后,又取了毛毯蓋在他腿上。因他的問話,蔣正璇的腦中又似電影慢鏡頭般閃過了那天的冷水澡,手里的動作停頓了幾秒:“好了……我都已經好了。”
她怕蔣正楠繼續(xù)追問,便扯開話題,拉著蔣正楠的手甜甜撒嬌:“大哥,好幾天沒見你,有沒有想我?你看,我給你帶了花和望湖路那個時光咖啡店的藍莓芝士蛋糕。我一直記得,大哥你不喜歡吃甜食,但卻對這個蛋糕情有獨鐘�!�
聞言,心里極度煩躁的蔣正楠卻是怔了怔。而后,他總算是扯出了點笑容,揉著她的頭發(fā):“不枉我一直這么疼你。小傻瓜,哥當然也記掛你。”
蔣正璇脖子上那條定制的墜子偷偷地從衣領里頭頑皮地鉆出來,在他面前來回晃動。蔣正楠視線一頓,神色怔松了起來。這是他請名師設計定制的鏈子,里面裝有全球定位系統(tǒng)。除了妹子蔣正璇,他曾經還定過另外一條,親手掛在另一個人的脖子上。
又想起她了!又想起那個人了!
他從未那般地想過一個人�?墒菑能嚨湹浆F(xiàn)在,她似泡沫一般的消失了,再未出現(xiàn)過。
蔣正楠雙手捏握成拳,暗暗地捶著床鋪,惱恨自己的不爭氣。她不要你,她不要你。蔣正楠,你這個白癡。
他暴躁易怒,反復無常。連家人都以為他是因為無法接受自己暫時癱瘓的事實。事實上,只有他清楚,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那個人的離去。他重傷至此,可一醒來卻得知她決然而然毫不留戀地離去。
沒有人知道她不要他的事實其實比癱瘓更令他感到痛苦!
偶爾的偶爾,蔣正楠會想:她在某個瞬間會不會也會想起他?可是這個念頭涌起的下一秒,蔣正楠自嘲地勾起嘴角,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與自不量力。一直以來,她心心念念地想逃離他,怎么可能會想起他的。
蔣正璇瞧了這一地的垃圾,心底暗暗嘆氣。她俯身準備稍稍收拾收拾。蔣正楠見狀,已喝道:“別動,你亂動這些做什么,當心割傷手。讓護工和保姆來收拾就行了�!�
蔣正璇應了一聲,便喚來了護工收拾。自己則坐在床榻邊,摘了一個提子仔細地剝皮:“哥,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你跟他們生氣也沒用。專家醫(yī)生們都一再說過了,你這個情況只是暫時性的。只要你聽醫(yī)生的話,堅持針灸和復健,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說到這里,把剝好的提子喂給了蔣正楠,蔣正璇嘟著嘴如往日一般地嬌嘖道:“哥,你答應過我的,等我結婚的時候,要跟爸一起牽著我的手,帶我走上紅毯的。你如果不做到的話,我會很生氣很生氣,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蔣正楠吃著鮮甜的提子,默然了半晌,面色似乎平靜了下來:“你打個電話讓可頌軒送點外賣過來�!彪y得大哥有食欲主動提出想吃東西,蔣正璇趕忙扯了紙巾擦手,然后摸出手機,第一時間撥打電話叫餐。
跟可頌軒的經理交代了幾個大哥愛吃的小點,電話還未掛斷,便察覺到門口處有人推門而進。她以為是護士,便淺淺微笑著轉過身去。
結果,竟然是聶重之。
在這種毫無準備之下,聶重之的臉便闖入了蔣正璇的視線。
第八章
那件事后,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蔣正璇一時猝不及防,那晚的畫面如火苗“騰騰”躥入腦中,她頓時感覺到自己的臉一點點地熱了起來。
聶重之目光掃過的時候似在她身上頓了頓�?刹贿^一秒,他已經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含笑著跟蔣正楠打趣道:“蔣,幾天沒來看你,還以為你不行了,奶奶的,結果發(fā)現(xiàn)你Y現(xiàn)在的氣色比我還好!”
蔣正楠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才不行了呢。”
聶重之笑謔:“看,還有力氣跟我斗嘴,說明恢復得不錯�!�
聶重之邊說著話邊走向病床,他每靠近一步,蔣正璇便覺得房間里的空氣被壓縮掉大部分,四周無端端地沉重了起來,呼吸都開始困難了。但當著大哥的面,她最基本的禮貌必須要有的,于是垂下眼,訕訕地叫了一聲:“聶大哥�!�
聶重之的視線這才穩(wěn)穩(wěn)地落在她臉上,笑了笑:“璇璇,聶大哥好久沒見你了。最近怎么樣?”
聶重之的神態(tài)語氣一如往常,似那件事情根本就從未發(fā)生過,蔣正璇不知不覺間松了口氣:“還好。謝謝聶大哥。”
聶重之隨后挑著話題跟蔣正楠說了幾句。忽然想起某事,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對了,有個好消息忘記跟你說了:祝安平這家伙生了個大胖兒子�!�
聶重之從手機里頭翻出了照片,一副牙癢癢的模樣:“你瞧瞧,你瞧瞧,知道我們都沒有,還挨個輪流炫耀。欠揍了不是?你看他抱著兒子笑得牙不見眼的模樣,樂得早已經找不到北了。算了,我們忍他這一回,現(xiàn)在讓他得瑟得瑟。等你好了,我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去三元聚聚,把他那些82年的珍藏全部掃光,喝不窮他也心疼死他�!�
蔣正楠瞧著照片里頭那粉嫩的嬰兒流著口水的可愛萌樣,嘴角不知不覺逸出了幾絲微笑,應了一個“好”字。
蔣正璇瞧著,心底松了口氣。到底是聶重之厲害,不動聲色間便讓大哥露出了笑容。
半晌后,可頌軒的服務生送來了外賣。蔣正璇盛了一碗白粥,細細吹涼了些才遞給大哥。
聶重之在邊上百無聊賴地翻了翻點心,看見了榴蓮酥,眼睛一亮:“整一個可頌軒就這個榴蓮酥還可以吃吃�!�
取了一個正要往嘴里扔,蔣正楠不冷不熱地瞟了他一眼:“要吃自己去可頌軒。這是給璇璇叫的�!�
一客榴蓮酥,不過小小巧巧的三個而已。
聞言,聶重之的動作止住了,把快進嘴的榴蓮酥放回了盒子:“既然如此,我就不跟璇璇搶了。”
蔣正璇見聶重之的舌頭明明已經舔到榴蓮酥,居然還放回去。那晚隱隱約約的糾纏畫面一剎那間又如潮水般涌了上來,她趕忙移開視線,不敢再瞧聶重之:“我……我不餓,聶大哥你吃。”
蔣正楠跟聶重之向來比親兄弟還親幾分,細嚼慢咽地喝了一勺粥,對妹子道:“跟他客氣什么,把殘羹冷炙給他都便宜他了�!庇每曜訆A了一個,遞到蔣正璇嘴邊,“來,吃吧�!�
那可頌軒的港式小點向來精致,小小的榴蓮酥,女孩子一口一個剛剛好�?蛇@個榴蓮酥就是方才聶重之放回去的那個……
可蔣正璇又不能不吃,只好暈紅著臉無可奈何地張口。
蔣正璇的唇色粉嫩,嘴唇微啟之際,隱隱露出了粉紅的舌尖。聶重之本是雙腿交疊,閑閑地坐在病床對面的沙發(fā)上。眸光不經意間一掃,看到了這個畫面。
聶重之猛地想起了那晚她堵著他的唇,不管不顧地摟著他又親又舔的模樣。一時間,心頭便如百爪撓心,說不出的麻癢難受。他喉頭滾動,不敢再看,忙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不自然地換了換交疊的雙腿。
蔣正璇自聶重之進來,就覺得尷尬難熬,一直刻意躲避他的目光,心里頭一直盼著他早點走快點走。然而聶重之卻悠閑得很,坐在沙發(fā)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跟蔣正楠說話。又陪蔣正楠針灸,就這樣,一直待到了將近傍晚。
聶重之待得住,蔣正璇卻再也熬不下去了。她見醫(yī)生護士過來例行檢查,便趁機對蔣正楠道:“大哥,我回家了,明天再來看你�!�
她的話一說出口,聶重之也起身了:“蔣,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蔣正楠車禍后還在恢復期,說了半天的話,也覺得倦怠,便擺手:“也好,你正好把璇璇送回家。”
聶重之等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這個,于是爽爽地一口應下。
車子一路行駛,坐在一旁的蔣正璇一直目不斜視,只盯著前方。
聶重之的視線在她臉上打了一圈,道:“璇璇,我們找個地方聊一下�!�
蔣正璇其實內心交戰(zhàn)許久,她一直想開口,可腦中只要一閃過那晚的事情,她臉就發(fā)熱,覺得發(fā)生那樣的事情已經尬尷之極了,她委實無法將那件事情攤開來討論。如今聶重之開了口,她便點了點頭。
聶重之將車子停在路邊,正欲推門下車。蔣正璇瞧了瞧路邊的咖啡座,咬著唇猶豫再三,方輕聲道:“聶大哥,不如我們在車子里說吧�!�